第十二章 诺顿

    几人把能找到的剩余的面包，零食和水放进那个破开豁口焦黑的购物篮中。

    就在零食包装在钢铁货架之间哗啦哗啦响时，静默的三人听到远处传来的说话声。

    特洛伊把几包包装勉强算好的零食抱在怀里，弯下腰，正对破旧的购物篮，但是她没有放下去，而是一直保存这个姿势。诺顿和特瑞希看到她这样，也停下手中的工作，正待询问，远处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唉，老大到底叫我们来清理什么战场啊，这种鬼地方哪里有人啊？”

    另一个声音偏尖锐的男子似乎更正经一些：“专心搜吧，别忘了神明大人可是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远远的三人都看到了两人手上的枪。枪上印着红色的十字镐，颜色刺目。

    诺顿蹑手蹑脚的走到购物篮旁边，抱起它，示意两个女孩跟自己走。特洛伊和特瑞希弯下腰，在满地建筑废墟和商品包装中试图蒙混过关。

    “唉，你说要是真有人，会不会有对方的战俘？”

    尖锐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你疯了，神明大人可是吩咐过找到战俘一定要第一时间交给他（神明并没有性别，Ta是随便打的）。你难道没看到教中高层近期来了很多战俘吗？”

    “那个什么带刀侍卫（职位名称，神明大人的护卫，不是真带刀）克拉克和大祭司菲欧难道不是原来就在那个位置上的吗？”另一个不服气的嘟囔。

    “我看你就是嫌自己活的长了！”尖锐的声音打断他，“你修几辈子福分能成克拉克大人那样？”

    三人躲在不远处一片废墟里，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尖锐的声音继续说：“从教中到军中，从大祭司菲欧娜到我们每个小组的领队，包括咱们老大，很多都是神明大人不计前嫌。

    只要肯皈依神明大人，都可以洗刷罪孽。神明大人不是在刚入教的时候就强调了吗？我们要拯救弱者，不准虐待战俘。把军中高层部分任命为战俘也是这个意思吧。听说过几天就要改变这个状况了。”

    他拍了拍另一个人的肩膀，道：“好好表现，说不准你能升职。”

    “啧。”另一个听惯了这样的空头支票，只好不耐烦点点头。“我到那边检查检查。”

    他走来的方向，正是三人藏身的废墟。听到附近的残垣断壁被粗暴的掀开，三人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不能坐以待毙，诺顿心想。如果是那个尖锐的声音，那姑且还好，但是这个家伙不一定干出什么来。

    他转头跟特洛伊和特瑞希嘱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被发现，好嘛？”

    诺顿边说边从购物篮中拿出一些面包和几瓶沾染灰尘的水擦了擦，放到两人身边。

    特瑞希拉住他：“诺顿叔叔，你考虑清楚。”这句话像恳求，也像质问。特瑞希不知道这种关头应该说什么才会留住诺顿。她拉着诺顿的手，想起自己五岁那年去见领养家庭，因为说话连不成句子，尽管阿姨尽全力推荐她，那对文雅的作家夫妇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那时气急败坏的阿姨也是这样死死的拉住她走出房间的，从那时候起，她就觉得只要自己这样抓住对方的手，对方就不会离开。

    诺顿摸摸特瑞希的头，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交给了特洛伊。“记得吗，诺顿叔叔曾经说过，自己以前也有一个女儿，她如果还活着，那么应该跟你们一样大了。在病床边上看着女儿的生命在我眼前流逝，我恨自己的无能。我不配为一个父亲。我想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弥补女儿……

    现在上天给了我所祈求的机会，我有什么道理不珍惜呢？”诺顿说着，温柔地用手整理了一下特瑞希的鬓角。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溜走，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然后他不等两人做出反应，就抱起购物篮，像个收集物资的普通人一样假装经过这里。

    那人立刻发现了他，大吼站住。诺顿朝着钟表店的方向——即与两人藏身的废墟相反的方向跑，一路掉落了几包食物。在经过拐角的一瞬间，那人朝着声音尖锐的同伴大喊：“拦住他！”后者条件反射举起枪。

    已经成为废墟的钟表店白墙上从未印过如此鲜艳而富有生机的红玫瑰，它迎着新升的朝阳怒放。一边是新生，一边是终结。多么讽刺啊！特洛伊心想。一个人的四十年，最后终结在一声枪响。

    他的名字，他的故事，他的家人，他的愿望和信念，在枪声中戛然而止，永远不会为人所知。他在最后一刻，会想些什么？在战争中，又有多少这样的籍籍无名的人？

    也许永远也想象不到了。

    “你们一定要活下去！”诺顿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紧接着，万籁俱寂中，只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咳血声，还有身躯倒下的声音。“梅莉，爸爸来看你了……”一声嗫嚅，被困在废墟中，越沉越深，渐渐埋没在时光里。

    两人跪坐在废墟中，特瑞希想要大喊，却被特洛伊捂住嘴巴。“想想诺顿叔叔是为了谁！”

    特瑞希停止了挣扎，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离开。特洛伊随后也捡起几包食物和水打算离开。

    这时，浑浑噩噩的特瑞希不知道踩到了哪块砖石，在刚刚安静下来的遍地废墟中，清亮的传进两个巡视者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