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控（下）

    长须，如同乌贼触手般的石灰色长须……就像是从桌底涌出来的蟑螂群般疯狂。

    对于目睹这一幕的三人来说，它们更像是一群被关押很久的恶魔，争先恐后地从牢笼里逃到了现实世界。

    红色的雾气在这间会议室蔓延开来，而后通过破碎的窗户处弥漫到半空之中，缓缓下沉到这条繁华的步行街。

    没有人注意到半空之中的异状，漫步的情侣们低声说着浪漫的情话，正装的男人们步履匆忙，带孩子的老人和母亲们有说有笑。

    所有人都在享受着自己最好的静谧时光。

    而后，石灰色的“巨手”将这一幕蛮横地撕碎。

    从锦荣酒店高层，一根堪比水井粗壮的长须撞碎锦荣酒店的外层墙壁，俯冲直下，犹如一颗炮弹一样重重落在街道。

    掀起碎石横飞，灰尘漫天。

    炽热的风席卷整条街道，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弱小无力的人类震飞。

    遍布在长须上，一颗又一颗的金色眼球冷漠地俯视着如同老鼠般四处逃窜的人类，没有任何异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逃亡。

    伴随着长须分泌而出的红雾降下，无人幸免。

    ……胡老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两只手在地上摸摸索索。

    “您是在找您的眼镜吗？”

    胡老感觉到有一人将自己的眼镜递了过来。

    虽然对方的声音很陌生，不过他也并没有多想，一边道谢，一边忙忙慌慌地接过有些粘稠的眼镜戴上。

    可就在这个老人重新获得视野的那一刻，双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整个人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视线之中，整个会议室房间如同沙丁鱼的罐头一样，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长须。

    长须表面，金色的眼球齐刷刷地凝视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可怜人类，目光之中尽是恶趣味的嘲弄。

    在胡老的不远处，一根长须正在他眼前晃荡，之前正是这个“好心人”刚才把眼镜递给了他。

    “你是属于哪个支柱？”胡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地问道。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长须上所有的眼球闭合起来，看上去，它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啊……这是多久前的事了，支柱……好熟悉，却又陌生的词。”

    那个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入土的老头猛地迸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提住抱着尸体哀哭的乔尔，喝道：“乔尔，赶紧出去疏散周围的群众！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可随后，这位老教授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眼中的那个高大年轻男人不再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好学生。

    “乔尔，没有委员会的授权，你知道使用绑定物会是什么后果吗？”胡老拎着乔尔的衣领，愤怒地质问，声音洪亮得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老人。

    “我知道。”乔尔最后看了一眼陆妗妗漂亮的棕褐色眼瞳，伸出粗糙的手轻轻为她合上眼。

    此刻，他的全身已经失去作为人类的肤色，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腥红。

    密密麻麻的鱼眼已经爬到了他的脸上，狰狞而又恐怖。

    乔尔露出难看的笑容，“老师，可是那个怪物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那个人类，或许半分钟前应该被称之为人类的生物站起了身，巨大的身影之下，胡老渺小得就像是只蚂蚁。

    在这只生物的手上，捏着一部随处就能买到的便宜智能手机。

    手机已经打开了一个音乐播放器，屏幕中黑色的CD片缓缓旋转，黑色CD上刻着一行简短的中文：夜的第七章。

    手机听筒传出悠悠的小提琴声，舒耳的旋律中，却意外地夹杂着一些令人烦躁，或者准确点说，是狂躁的低喃声。

    那只生物伴随音乐的旋律，高声吟唱：

    我遵守并委身于誓约

    隐匿的神圣之音

    指引我

    挣脱束缚!

    红雾之中金色的光芒闪现，深奥晦涩的低喃回荡在整个房间。

    推开门的胡老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红雾之中的男人身影，轻声说道：“真是个好学生。”

    离开会议室房间之后，胡老迅速拨通手机中的一个电话，一声滴答之后，还未等他开口，电话另一头便传来一个平静的女孩声音：“我已经知道匹诺曹的镜子失控，正在赶来。”

    胡老迅速挂断，然后拨通另一个电话：“代码：076542，密码：同行者。根据管制章程第一章第十二条。申请“中级管制”授权，地点新海市锦荣酒店周围半径一公里。”

    机械的女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身份确认完成，中级管制授权完成，三十分钟后，毕方就会抵达目标位置。祝您好运，胡瑞安教授，希望我不会在数据库的死亡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

    胡瑞安挂断电话，低声喃喃：“我也想啊，我还等着抱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