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下马威郭才封当铺，庆功宴黛微授权职

    话说乌瑞雪独自留在房内，不觉走到桌边，桌上躺着几张白纸，上面潦草有一些字迹：娇影并非全样，肝胆亦抛疆场。敢笑女儿柔？刀剑未曾较量！姑娘，姑娘，血做胭脂漂亮。乌瑞雪笑道：“好一个‘血做胭脂’！”说着又拿起下面一张，“悬崖万念成冰，星萧业火独明。酒杯度谷满，又夕龙舞城倾。如梦，如梦，此身虽在堪惊。”乌瑞雪不禁暗叹：“都不容易啊。”不一会儿刘辰兄弟四人来到，逸笙说道黛微不在房里，几人便在院里找寻，可找了一圈并无黛微踪迹。逸笙将逸诗叫醒，逸诗梳洗后出了屋，刘辰急道：“怎么回事，不会昨晚出什么事了吧？”苗娃回道：“我和常小走的时候还没事呢。”常大说道：“要不先分头找，去和乌先生商量商量！”逸诗不以为然道：“慌什么，肯定是跑哪去了，不用担心。”刘辰反问道：“怎么能不担心，万一出事了！”逸诗笑道：“你出事她都不会出事。她又不需要睡觉，肯定是夜里无聊跑哪去了，放心，你可别看她平时弱弱诺诺的，实际上精得很。”刘辰等人仍不能安心，逸诗无奈道：“那你们就去找吧。师姐，我饿了。”逸笙说道：“我去厨房看看。”刘辰一脸不悦地离去，逸诗懒洋洋地进了屋。刚一进屋，逸诗就看见乌瑞雪手里拿着几张稿纸，逸诗问道：“你拿的什么？”乌瑞雪笑呵呵地递过去，说道：“贾姑娘昨晚写的，你看看。”逸诗接过一看，满脸羞红，嗔道：“你怎么随便看人家东西！”说着便把纸揉成一团。乌瑞雪惊道：“难不成……是你写的？恕罪恕罪！姑娘写的真好。”逸诗威胁道：“不准传出去，听见没有！”乌瑞雪连连点头，笑道：“不敢不敢！姑娘写的这么好，何必怕见于人。”逸诗摇头道：“不行不行，都是瞎写的。”说着又拿走桌上的另一张。乌瑞雪问道：“两首都是姑娘所作吗？”逸诗解释道：“一首是我作的，一首是黛微作的。”乌瑞雪说道：“想必前一首是姑娘所作。”逸诗点点头。两人说着逸笙推门进来，看到逸诗手里拿着几张稿纸，无心问道：“拿的什么？”逸诗淡然说道：“准备扔掉的废纸。有吃的吗？”说着便又揉了几下随意地扔进了纸篓里。逸笙回道：“厨房说黛微今早来过了，吩咐他们提前预备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只需要再热一下，我让他们热好了叫咱们。”逸诗点点头，感慨道：“前几天还流落荒郊，缺衣少食，如今竟也成富贵人家了。”逸笙说道：“也只是暂时，之后什么样还不知道呢。”乌瑞雪接道：“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逸诗拆台道：“你不轻视我们女人了？”乌瑞雪苦脸道：“惭愧惭愧，姑娘切莫再提。”逸笙抿嘴笑了笑，外面又响起吵闹声，逸诗抬眼望去，黛微在众人簇拥中笑着走来。逸诗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完好无损嘛。你这个当姐姐的可不称职，一大早的差点把你弟弟急死。”黛微嘟嘴道：“你就别说了，他们已经怪我一路了，谁想到你们起这么早，我就出去了一会儿。”

    众人汇合后，打算一并到膳厅用膳，黛微本不想去，奈不住众人苦劝。茅坑甚至说道：“好不容易打了个大胜仗，大姐还不肯赏脸吗？”苗娃反驳道：“不能叫大姐，显得我姐好老！”茅坑问道：“那叫什么？我是看你们叫才跟着叫的。”黛微回道：“叫我黛微就行。”乌瑞雪拦道：“不可不可，你现在是众人的头领，不可轻慢。”黛微无语，逸诗只在一旁咯咯地笑，苗娃说道：“干脆就叫老大得了。”常小接道：“老大，老大姐。”苗娃纠正道：“不是老大姐，叫老大或者叫姐，不能一起叫。”众人哈哈大笑。到了膳厅，满桌饭菜早已摆好，有酒有肉。黛微问道：“这酒哪来的？”焦巴回道：“今早元老板送来的，特意孝敬老大和众位头领的。”黛微又问道：“元老板，元腻吗？”焦巴点点头。逸诗问道：“元腻是谁？”乌瑞雪回道：“他是嘉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富商，看来是来讨好咱们的。”焦巴又点点头，说道：“他还送了不少银子和绸缎，都是好东西。”逸诗问道：“不会是陷阱吧？万一酒里有毒。”逸笙白了逸诗一眼，说道：“怎么可能在这里面下毒，你以为谁都像你。”逸诗嘟嘴哼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也不一定啊，谁知道他是好是坏。”焦巴说道：“姑娘放心，我都验过了，没毒。”乌瑞雪问道：“还有别人来送礼吗？”焦巴说道：“有，不少呢。”黛微问道：“谁收的，怎么也不上报一声就擅自收礼？”满座哑口无言。黛微停顿了一下，沉声道：“下不为例。把元腻送的留下，其他人的都退回去。”焦巴唯唯称是地退下了。常大问道：“干嘛把元腻送的留下？”黛微说道：“都打开了怎么退，就当犒劳你们的。行了，赶紧喝吧，菜都凉了。”“菜凉了不应该赶紧吃吗？”满座又恢复轻快的气氛。郭才说道：“我听说老大十分能喝，我先敬老大一杯。”黛微推辞道：“谁说的，我不爱喝酒。”高兴不服道：“凭什么你先敬，我也要敬！”乌瑞雪劝道：“好了好了都别争，咱们一起敬老大一杯，就当是庆贺昨天的大胜。”除了苗娃和常小，众人都一并举起杯来，黛微也不好推辞，举杯道：“多亏了你们，这都是大家一起取得的胜利，我敬大家！”一杯喝罢，刘辰又给众人满上，常小用筷子蘸了蘸，尝了一口，说道：“甜的。”苗娃说道：“甜的也不能喝，长大了才能喝。”遂后便带着常小一心闷头吃饭。酒过三巡，黛微说道：“今天还有好多事呢，你们不要喝醉了。”众人于是作罢。

    酒足饭饱后，众人回到正厅，一起坐下议事。黛微说道：“如今咱们接管了嘉州城，一定不能跟曲俦蔡顽一样。昨天多亏了城里百姓，千万不能让他们寒心。”众人一齐答应。黛微继续说道：“各处的规矩还要谨遵大昕律法，出了什么事也要及时上报，千万不能擅自独断。你们身为各队的头领，一定要以身作则。”众人又一齐点头。黛微接着说道：“蔡顽和纪震逃去了雅州，董怀仁在益州，都离咱们不远。这几天千万不能大意，他们随时可能会来。刘辰茅坑，城防就交给你俩，命你们为左右城防使，严守各处城门口岸。”两人欣然领命。“郭才常大，城里治安就交给你俩。一定维持好各处秩序，不能出任何岔子。就任命你俩为正副治安官。”两人又欣然领命。苗娃激动道：“哇！大哥和二哥都当官了！”黛微问道：“你的粮食管的怎么样了？”苗娃说道：“有焦巴呢。”黛微故作生气，说道：“就命焦巴做大司仓，你做小司仓，再不好好干，我就罚你，也不许你再跟常小玩。”苗娃吓得不敢再说话。黛微继续说道：“逸笙，女兵还由你带，就将她们命名为巾帼军，你做巾帼将军，怎么样？”逸笙笑道：“巾帼将军，我喜欢。”黛微接着说道：“民生方面就交给你。你和焦巴他们联手，将仓里的粮食低价售给百姓，还有其它的一些生活之物，也要控制住价格，实在不行咱们补贴，得让百姓能像样活下去。”逸笙点点头。眼瞅着众人都分了职务，高兴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呢，我呢，我干什么？”黛微说道：“你嘛，昨晚城里许多房屋被毁了，你就做司士参军，负责修缮工作。”高兴疑惑道：“修缮？不是，他们守城的守城，治安的治安，就让我修房子？”黛微解释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份职责，不只是房子，还有城池，道路，桥梁，船只，河道等等，都交给你负责，任重道远，你可不能懈怠。”高兴欲哭无泪。黛微说道：“好，职位就暂时这样安排，接下来大家就要尽心尽力，一起治好这座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或者乌先生汇报。”众人临去时，黛微又说道：“对了，厨房剩的酒你们带回去和部下分了吧，也得犒劳犒劳他们。先说好，不准喝醉闹事。”众人皆意气风发地离开，只有高兴怏怏不乐跟在后面。待众人走后，乌瑞雪问道：“姑娘是打算坚守嘉州吗？”黛微摇摇头。乌瑞雪说道：“那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地治理？嘉州并非久留之地，我觉得如此精心治城并无多大益处，虽说能笼络些民心，但花费太重。”黛微回道：“就当是取之嘉州用之嘉州，本来咱们也一无所有。”乌瑞雪说道：“可是你刚才也说了，蔡顽和纪震在雅州，董怀仁在益州。他们肯定过不了几日就会攻来，嘉州肯定难守，到时候辛苦一场岂不是便宜了他们。”黛微问道：“那依先生所见应当如何？”乌瑞雪展开地图，指道：“若想真正立住脚跟还得是戎州。”黛微问道：“戎州？确实是个好去处……不过那么远要如何得？”乌瑞雪说道：“要得戎州先占殷州。”黛微说道：“殷州怎么打得过。”乌瑞雪回道：“现在是打不过，以后嘛就未必了。”黛微一脸认真，乌瑞雪继续说道：“与其给他人做嫁衣裳，不如直接舍嘉州，保存实力过岷江先取金唾、小松，再南下夺腩为、存马。这四城皆地小城弱，期间再干扰殷州不让他筹到粮食，不出半年殷州必乱可破，继而可得戎州。”逸诗也伸着脖子瞅了瞅，笑道：“戎州，离吉州又近了。”黛微说道：“确实。不过嘉州的百姓也不能轻易舍弃，不如把他们也带去殷州怎么样？”乌瑞雪惊道：“带去殷州！不失为大胆，只是这数千百姓如何携带，咱们自己跑都还不一定成。”黛微回道：“咱们打金唾、小松，让他们坐船直接顺河去腩为，也不用咱们带着。”乌瑞雪思考了一下说道：“这……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就怕董怀仁不会给咱们这么长时间准备，百姓愿意跟咱们走吗？”黛微说道：“所以让高兴去造船，疏通河道。当时候愿走愿留，全凭他们自己。”乌瑞雪说道：“那也来不及啊，短短几天。”黛微说道：“能撑一日是一日，让高兴先把城池加固些。”乌瑞雪说道：“只怕高兴不乐意干。”逸诗也附和道：“我觉得也是。”黛微笑道：“我猜他肯定会回来抗议的。”逸诗问道：“那你还交给他？”黛微说道：“在他们几人中他是最不安分的，所以我让他去。”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逸诗说道：“进来。”只见高兴推门而入，黛微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高兴一脸不情愿地开口道：“老大，我想了想修房子这事谁都能干，真没必要非让我去，我可以干点更重要的。”黛微问道：“比如？”“比如，比如我可以抓捕犯人。”“那是郭才和常大管的。”“那我可以审犯人。”“你懂大昕律吗？”“我……我可以现学。”“乌先生现成的会，我为什么还要等你现学？”高兴被问得哑口无言。黛微摇摇头，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高兴一脸惊慌。逸诗说道：“不要嫌弃了，老老实实去吧。”乌瑞雪笑道：“你可知你的职责有多重要？”高兴问道：“有什么重要？”乌瑞雪回道：“船只、河道皆关乎我们日后存亡，你可知老大的一片苦心……”两人向高兴解释了一番，高兴惊讶不已，说道：“原来是这样，我没想这么多，怪我怪我！我这就去。”黛微拦道：“慢着，你不是想干点更重要的事吗，我这有一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高兴惊道：“愿意愿意，老大尽管吩咐。”黛微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给你三百人，你去组建一支斥候营，周边各处的动向要随时侦查，尤其是益州、雅州和殷州方向，还有城内……”高兴越听越激动，连连点头。黛微问道：“怎么样，够重要吗？”“够！够！”“去吧。”高兴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乌瑞雪问道：“这么多事都交给他行吗？”黛微回道：“要是开会时直接说肯定不行，现在应该行了。”乌瑞雪笑笑，说道：“城池修缮不如专交给刘辰二人，毕竟与他处不同。”黛微问道：“有什么不同？”乌瑞雪答道：“其他处要保质量，城墙宜火速，只要面子即可，不然恐时间不够。”黛微想了想，笑道：“有道理，那就让刘辰、茅坑来负责城墙。”乌瑞雪又问道：“还有一事，特意把元腻的礼收下是有何打算？”黛微笑道：“拉拢一下他，免得到时候他不肯跟咱们走。”乌瑞雪说道：“那为什么只收他一人的，元腻可不是善茬，单凭这样恐怕还不够。”黛微说道：“别急，一步一步来。嗯？昨天写的那两张纸怎么没了？”黛微翻了翻案几，看向逸诗，逸诗指着纸篓说道：“我给扔了。”黛微一脸疑惑，乌瑞雪解释道：“都怪我不小心翻阅到了，逸诗姑娘一怒之下便给扔了。”黛微略显尴尬，说道：“让先生见笑了。”逸诗奋而拿起笔，递给乌瑞雪道：“你也写一首，也让我们见笑见笑。”黛微先是一愣，转而笑道：“这个好，不如先生也作一首，不然她是不肯罢休的。”乌瑞雪不知所措，黛微将纸笔备好，乌瑞雪无法，思考了片刻后只得硬着头皮动笔。写罢，黛微和逸诗凑上前去，逸诗读道：“轻言女子战无功，血做胭脂一样红。从此齐心匡社稷，乾坤证道意无穷。”乌瑞雪问道：“姑娘可还满意？”黛微点点头，逸诗说道：“还行吧，这次就饶了你。”乌瑞雪笑道：“多谢姑娘宽洪大量。”

    话说元腻卧在家中，下人来报：其他富商的礼都被退了回来，只有咱们的没有。貌似这帮反贼还很喜欢咱们送的酒，整个反贼营里喝得兴高采烈。元腻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说道：“一群乡巴佬，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出息。”下人又报：这帮反贼开了粮仓，正在贱卖粮食，一升才卖五文钱。元腻惊道：“什么？一升五文钱？”下人回道：“千真万确，现在百姓都围在那抢着买呢。”元腻黑睛一转，说道：“好啊，既然他想做大善人，那咱们当然也要去捧场。”元腻便吩咐下人也去买粮，并组织众多人手轮番前往，大有买空之意。郭才带着一众治安军来到贝家典当行前，喊道：“给我封！”一众士兵齐冲进去，典当行的伙计吓得连忙往屋里跑，百姓纷纷上前围观。典当行掌柜慌忙跑出来问道：“军爷军爷！这是做什么？我们犯了什么事？”郭才说道：“李掌柜，有人状告你们当铺强占他人财物，现在要依律查封。”李掌柜顿时急眼：“绝无此事，小店一直本本分分经营，绝无强占他人财物之事！”郭才回道：“你们老板没跟你们说吗？那你自己去问她吧。”郭才不由分说，将当铺里的人全都赶了出来，封条一贴，留下几人看守便潇洒离去。围观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李掌柜无奈，只得赶忙派人去找老板贝沐。没一会儿，只见一个锦衣华缎面容姣好的女人脸色阴沉地来到，透衣难挡日酥雪，环髻囚簪铃不平。那女人问道：“怎么回事？”李掌柜回道：“贝姐，刚才郭才带着一群兵来，硬说咱们抢了别人财物，二话不说就把当铺给封了！”贝沐怒道：“岂有此理，新官上任三把火，竟然拿咱们第一个开刀！他人呢？”李掌柜回道：“往衙门方向去了！”贝沐二话不说便往衙门赶去。到了衙门口，贝沐不顾守卫阻拦硬要直闯进去，刘辰正从里面出来，两人好巧不巧地咣当一下撞了个满怀。贝沐捂着脑袋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刘辰扶稳贝沐问道：“对不起，你没事吧？”贝沐抬眼望去，真好似九重冰镇住了三伏火，化春雨点开了含苞一颗。贝沐瞬间痴呆，刘辰又问道：“你没事吧？”贝沐慌乱道：“没事没事，你是什么人？”刘辰回道：“我叫刘辰，暂任嘉州左城防使。你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贝沐委屈道：“刘兄弟，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的店铺无端端地被郭才给封了，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刘辰惊道：“还有这事！你先别急，郭才就在里面，我带你进去问问。”这正是昨夕落笔胭脂血，今晓开刀典当花。不知贝沐进了衙门又会如何，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