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唐兼美妥协共南下，甄茗嫣约法促婚成

    话说自那日慕霄帮唐兼美还了欠债，唐兼美对她好感猛增，每天去慕霄院中各种献殷勤，对她百依百顺。他没料到慕霄的伤会痊愈，如今的慕霄又变得楚楚动人，让他倾心。而且慕霄还如此体贴大度，更让他欲罢不能。只是慕霄一直想让自己带她出门，唐兼美不肯，让慕霄非常沮丧。慕霄整日无聊，只得在府中找各种事做，所幸府中人都对她十分友好，太夫人、国夫人、世子妃等人，都因她制伏了唐兼美而钦佩不已。

    过了几天，媒人带着许多礼物前来行聘，慕霄只得同意了，好生招待了媒人一番。隔天唐兼美又来找慕霄，石雅韵调侃道：“你怎么行聘那么着急，不嫌弃我们了？”唐兼美不好意思道：“不是我让来的，我不知道。”“那你现在来干吗？”我有正事。”“你不知道成礼前不能见面吗？”唐兼美装没听见进了屋，慕霄问道：“有什么事？”唐兼美小声说道：“没钱了。”慕霄又拿出五两给他，唐兼美开心道：“真给！我以为你只是说说。”“反正也是你家的钱。”唐兼美千恩万谢，笑道：“我再去给你买好吃的。”“你想买什么都行。”“这么多天有没有住惯？”“还行。”“屋里缺什么吗？我去买。”“不用，都不缺。”唐兼美绞尽脑汁找话题，慕霄始终很冷淡回应。唐兼美猜测她还在生气，怪自己不带她出去。待了一会儿，唐兼美便离开，想找别的法子哄慕霄。傍晚时分，唐兼美买回来两大包小吃和玩意儿，想哄慕霄开心，可慕霄依旧冷淡。唐兼美问道：“你有心事吗？”慕霄回道：“没有。”“我看你好像不开心。”“没有。”唐兼美感觉非常尴尬，他还没有哄女人的经验，着实让他为难，心里不禁叹道：“女人真是善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这样了。”

    又过了几天，唐兼美又来要钱，慕霄又给了他五两，石雅韵问道：“你怎么花那么快，才半个月就花出去二十两？”慕霄说道：“男人在外面难免应酬多，花钱不怕，只要别再赊。”唐兼美回道：“放心，我这个月都没赊过。”

    因为迟迟出不去，慕霄只好借着让禾玲玲她们出去买东西的机会传信逸诗，双方暗自通信，慕霄解释了自己的打算，想让唐兼美带自己回嘉州，甚至有可能借此除掉董怀仁。逸诗他们也说了近况，正好唐兼美邀请他们一起去平叛，三人可以一起回去。

    又过了几天，唐家来请换帖，慕霄让元红豆、谢晓楠、石雅韵三人前去，热闹了一天。隔天唐兼美又来要钱，池正怡问道：“你这钱是不是都拿去办事了，办一件事就来要一回钱？”唐兼美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慕霄又给了他五两，说道：“最后五两都给你了。”唐兼美问道：“不是还有五两吗？”元红豆抱怨道：“我们不要活啦，你一个人花二十五两，我们六个人花五两。”唐兼美不敢再言语，默默又放回二两。

    出到府外，唐兼美暗想道：“这三两要撑到月底，必须省着点儿花。”转了一圈，唐兼美突然感觉什么都没意思，于是只找书仪、常二吃了顿饭，早早回到府中。刚一回来，管家便叫他去见国公，唐兼美顿时心里发颤。来到父亲书房，唐水弘问道：“这次出征你有什么想法？”“我？我没有。”“怎么能没有，过两天皇上叫你去延英殿答话，你说什么？”唐兼美难以回答。唐水弘说道：“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是。”

    唐兼美只得把自己关在房里，苦思冥想，想了一夜毫无头绪。他从未出过征，没有经验，大脑一片空白。想来想去唐兼美只得去求助唐兼泽，虽然他非常不情愿。第二天，唐兼美一早去找唐兼泽，唐兼泽正要去兵部商量楚州叛乱的事，唐兼美拦住他，说明来意，唐兼泽无奈，只得言简意赅回道：“你初次出征，皇上不会为难你的。先去找户部支银子，让他们尽早拨款，再去兵部挑几个合适人选。这样，我给你举荐两位，一位是幽州守将裴玉佳，可当粮草合后，一位是凤州兵马统领闪孤儿，可当前锋。”唐兼美大喜，唐兼泽说道：“等户部议定了粮饷，再定出征人马，不过现在户部应该也拿不出大钱了，能支持一万人就不错了。”“一万人？那够消灭叛贼吗？”“那就看你本事了。皇上应该还会给你调兵权，让附近州县听你调遣，可以助你。”“那太好了。”“你的监军搞不好是凌铄，你要小心。”“凌铄，你怎么知道？”“淑妃举荐的。”“可恶！”“还有等我回来再说，我得走了。”“哎——”唐兼泽仓促出门，唐兼美虽只问了一半，但也安心不少。

    突然想起昨晚没有去找茗嫣，唐兼美又过去探望。池正怡问道：“昨晚怎么没来，有了钱就忘了人。”“我昨天有事。”“肯定又出去喝酒了。”“没有，我这些天都没喝。”“那你还有什么事？”“正事。”慕霄问道：“什么正事？”唐兼美笑着坐到慕霄跟前，说道：“皇上要找我商量出征的事。”“出征的事？你打算怎么出征？”“不用担心，已经成竹在胸。”“你想好怎么剿贼了？”“还没有。剿贼的事，还要听董将军安排。”“什么时候出征？”“还没确定，等我进宫见了皇上。”“带多少兵去？”“一万人吧。”“看来户部没钱了。”唐兼美诧异道：“嗯？你怎么知道？”“这才二月，户部就只能支出一万人的粮饷，是不是别处也有叛乱？”“嗯？你怎么知道？”“我还知道好多呢。我家就在益州，对那边的地形和反贼也很熟悉，你要是带我去，肯定能帮上你。”唐兼美笑道：“肯定不能带你去啊。”“为什么？”“哪有打仗带家眷的。”“带什么不行，只要能打赢不就好了。”“不行。”“还有带棺材的呢。”“不行。”慕霄一脸不悦。

    唐兼美说道：“我看你身体已经好透了，玲玲她们也没什么大碍了，不如我趁这个机会向皇上申请，咱们婚礼提前？”“为什么？”“这样我早去早回。”“那不如你早去，回来再结。”“那怎么行，先结再去。”“不行，我想了想，万一你打仗出事了，我岂不是新婚变守寡，还是等你回来再结。”“不行，这是皇上定下的。”“那我去跟皇上说，皇上会理解的。”“不行，你，你不想和我成亲？”“嗯。”“啊？你真不想？”“当然，咱俩又不熟。”“你——那你——”“只是皇上赐婚，无奈罢了。不然我早就回家了，谁愿意天天囚在这里，连出门都不让出。”“你！老子还不愿娶你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唐兼美恼羞成怒，踹门而去。

    一连几天，两人互相置气，谁也不理谁。唐家送来成车的聘礼，慕霄都堆到院子里，看也不看。池正怡笑道：“干得好茗嫣，就这样治他，让他嚣张。”谢晓楠说道：“早知道成这样了，就让你自己回来，接都不去接你。”石雅韵笑道：“赶明儿他抬着八抬大轿来接咱们也不去。”禾玲玲笑道：“都进人家家了，还说什么去不去。”“那怎么了，我们就住这，就不去。”

    唐府人无奈，只得来回两头劝说他俩，唐兼美自是好劝，只是慕霄非要带她去益州，让人为难。唐水弘说道：“她肯定是想家了，有此顾虑也能理解，只是军中确实不宜带家眷，实在不行你们真要延后了。”唐兼美急道：“啊！那怎么行，就没有别的办法？”“再从长计议，过两日进宫问问皇上。”“干脆您向皇上求个圣旨，让她必须成婚。”“那怎么行，且不说皇上答不答应，人家不愿意，婚后你能好过？不可勉强。”“那怎么办？”“别急，慢慢想办法。”唐水弘去找国夫人和世子妃，要她二人劝劝茗嫣，二人走了几趟，无功而返。

    过两日，皇上宣唐兼美进宫议事，唐水弘带着唐兼美进宫，来到延英殿前，皇上问道：“茗嫣身体好些了吗？”唐兼美回道：“托皇上洪福，已经痊愈了。”“是吗，那朕就放心了。此次出征，你父子有何高见？”“臣已和户部商议，暂定一万两千人，马一千匹，粮草一万石。”“一万石，只够一月之用。”“到时再从沿途州县调运。”“朕再给你加五千石，少惊扰沿途百姓。”“谢皇上。皇上，臣还想再带两人。”“谁？”“一位是幽州守将裴玉佳，臣想委派他当粮草合后，还有一位是凤州兵马统领闪孤儿，听说十分骁勇，臣想请他当前锋。”皇上暗忖道：“一定是唐兼泽的主意，裴玉佳可是凌锐心腹，让唐兼美去要凌锐肯定不给，还得朕出面。”于是皇上回道：“他二人都有职责在身，朕去帮你要，可不保证能成。”“谢皇上。”“武器、衣甲也要齐全。”“是，臣已向兵部申请，已在准备。”“嗯，不错。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打算何日出征？”“此事正要与皇上商议。茗嫣已经痊愈，臣想提前完婚，尽早出发。”“嗯，也好，那就下个月挑个日子。”“只是有一事，茗嫣不忍新婚骤离，非要与臣同行。”皇上笑道：“哪有打仗拖家带口的，小将军不怕被人笑话？”“臣也不想，可她执意要去，否则就不愿嫁与臣。”皇上面露为难，心想这茗嫣也是性情中人，刚遭了大罪也不忍心再委屈她。三人正发愁，唐水弘说道：“不如这样，先成亲，答应她去，只是不能与军队同行。就以回乡探亲之名让她另走旁路，跟在后面，她正好是益州人。”唐兼美说道：“她没有亲人了。”“只是个由头。”“哦。”皇上点头道：“嗯，也好，想必她也是思乡心切，就让她回去一趟，此事你们自行商议，只是别误了征程。”“是。”

    从宫里出来，唐兼美喜得得意忘形，崇拜道：“还是父亲英明！”唐水弘笑道：“这下都让你得逞了，等打完仗回来，你就不一样了。”“怎么不一样？”“既成家又立业，此后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可以吗？”“当然可以，不可以皇上派你去？”“皇上为什么要派我去？”“皇上这是故意抬举咱家，你可一定要好好干，别让皇上失望。”“是！”

    回到府里，唐兼美迫不及待找慕霄商量，慕霄面色平静，不置可否。唐兼美问道：“怎么样，你还不满意？”“你不想娶，我不想嫁，何必要两厢为难。”“我说的是气话，我都答应带你去了。”“不嫁你我也能自己去。”“不嫁你都出不了这个门，你不要太过分！”元红豆不平道：“你那么凶干嘛，还没结婚就这样！”唐兼美万分无奈，又上前哄道：“姑奶奶，咱别闹了。”“你叫我什么？”“姑奶奶。”慕霄没忍住噗嗤一笑，唐兼美见她笑了，立马又说好话。谢晓楠等人在旁念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让你当初把茗嫣气哭。”“我那——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都认错了。”“你认错我们可没原谅，一字一句我们都记着呢。”“那么小心眼。”“你大度。”“比你们大度。”“你大度，专会原谅自己的错。”“我已经认过错了，也保证不再犯了，你们还一直抓着不放。”慕霄劝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出气了，不要再说他了。”元红豆不服道：“我们可是帮你说话，你怎么又帮他说话？”“他都管我叫姑奶奶了，就原谅他了。”

    唐兼美大喜，说道：“我这些天都改好了，你们都看见的。”慕霄肯定道：“嗯，确实。”“那你是答应了？”“不答应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敢抗旨。”“好！”“但我有个条件。”“怎么又有条件？”慕霄叫众人出去，自己单独与唐兼美谈，唐兼美问道：“什么条件？”慕霄说道：“老实说你遇到我真是倒霉，我也倒霉。”“为什么？我没觉得。”“你日后肯定会后悔的。”“不会的。”“你不了解我，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怎么不知道，甄茗嫣，益州人，我还知道你嫁过人，全家都不在了，但我不在乎。”“那只是冰山一角。”“管他呢，那我也要娶你。”“好吧，结婚可以，但为了你的安全，咱们只能做表面夫妻，这就是我的条件。”“为什么？”慕霄站起身来，恐吓道：“为了你的安全，娶我怕你会有杀身之祸。”“什么？”唐兼美一脸不解。慕霄说道：“你不信，出征回来就知道了，我没有骗你。”“我不信。”“信不信你都得答应，否则就不结了。”“你还是怕我出事，我都答应带你去了。”“不是那个。”“那要是出征回来没事呢？”“这样做就是为了保你没事。”“这有什么关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行，到时候没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到时候你可能还会管我叫姑奶奶。”“不可能。”唐兼美暗忖道：“故弄玄虚，隐露说过，我必须娶到她，先娶过来再说，生米煮成熟饭，谅你也跑不掉。”

    过两天，媒人来请期，初定三月初七，慕霄同意了。禾玲玲说道：“我听说出征就定在初十，婚后三天。”慕霄安慰道：“这段时间你们都受累了，等你们成亲时一定给你们好好办。”池正怡说道：“你都办成这样了，我们就更别说了，我只要遇到一个好人就行，不办都可以。”几天后，又到发月钱的日子，唐兼美把所有月钱都给慕霄，慕霄问道：“你不自己留一半吗？”“放你那也一样。”

    随着日期将近，府里开始张罗起来，唐兼美每天忙个不停，各处操办，各种应酬。慕霄也没闲着，唐兼美要求婚礼各种名册都要经慕霄过目，确保她满意无误。过目之余，慕霄记住了诸多官员，如太尉、中书右丞相、晋王杨玄，太师、征西大将军、川国公长孙完胜，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兴国公凌锐，以这三人随礼最盛，地位最崇。其余如驸马、御史中丞长孙平安、兵部侍郎朱绮实、中书侍郎韦天元、礼部侍郎查臻等，也是显赫前列。慕霄还发现了太子少师、参军国事唐兼泽，对他深感惊讶。看到唐兼美时，只有简单的平贼将军一职，慕霄暗笑道：“也是临时加上的，不然连个官衔都没有。”

    除去官员名册，慕霄还着重看了收支账册，每天的进出都是千余两，让她感慨惊心。虽说慕霄已要求从简，但唐家人哪里肯听，一是这婚姻是皇上所赐，规格不能降低，二是唐水弘也对这个儿媳深为满意，虽说因为慕霄的事让唐家最近受了不少牵连和嘲笑，但唐水弘并不在意。冥冥中他感到慕霄能指引唐兼美闯出一番事业，并且他仍对隐露大师抱有信赖，虽说不知为何隐露自那日离去至今未回。

    逸诗和常大听说黛微真的要和唐兼美结婚，整日哀愁不已，他俩难见黛微，也无力阻止，只得寄希望于黛微自保。

    终于挨到婚礼当日，慕霄四更便起来，池正怡等人为她穿衣化妆，准备各种用具。天微微亮时，一切就绪，五人看着打扮精致的慕霄，不禁咽了口唾沫，盖头一遮，人间失色。约莫辰时，迎亲车队终于来到，唐兼美一身喜庆婚服，胸带大红花，腰夸枣红马，风光无两。元红豆掀开轿帘，请压轿孩子下车，那孩子不肯，元红豆又拿糖果逗他，还是不肯。那孩子说道：“不给十两不下轿。”元红豆惊道：“哪要那么多，不能太贪心。”“姨姨说嫂子值那么多钱，叫我往高了要。”谢晓楠笑道：“给他吧，羊毛出在羊身上。”元红豆给了十两，那孩子才肯下车。这正是三地流离仍唐氏，百年枝散卒一家。不知之后又会如何，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