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点将台
等终于上了点将台，杨良直接朝正盯着沙盘的程虔行礼，然后便离挑了个姚谕远远的地方站着。
一时之间，原本争论不休的点将台安静得只听得见底下演武场的声音。
姚谕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除开两侧与点将台长阶上的守卫。点将台上或坐或站了数十个人，有的甲胄加身有的只穿了便衣，只是看着年纪都不大，此时正将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入口的姚谕。
眼睛一直盯在沙盘上皱眉的靖安侯此刻也抬头，朝姚谕点头道：“姚大人。”
其中身着青衣的靖安侯在人群中并不打眼，他墨发全部束起，头顶发髻上簪了个玉冠，较之旁人，只觉得像个多谋的军师，倒不像个领兵的侯爷。
姚谕顶着这些人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朝程虔走去，许是见她手中拿了兵器，一旁的守卫想扬刀去拦，被程虔眼风扫过又停下了动作。
姚谕站定在离他三五米的地方，拱手行礼道：“见过靖安侯。”
程虔的眼睛在姚谕手上的龙雀上多停留了一瞬，才道：“姚大人不必多礼，军中没有太多规矩，姚大人大可像在西北军中一般，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姚谕哪能真信，只笑着称是。
姚谕也不管在场众人心中想法如何，既然都不开口，她便只神情自若地看着台下冲杀的两方兵士，视线在战场上快速逡巡着。
整个点将台宛如一面宽厚的城墙，中间一群人观看演武的地方是搭起来的凉亭，左右延绵过去连通的远处各有一处瞭望台，正对着对垒的两军。
如此，点将台上的视野更能窥得全貌，看得出两军冲杀各有章法。姚谕偏头，恰好能看得见两方正在指挥演武的人，身边则是不断发出指令的旗语手。
想来这场战事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两方此时各有损伤，可很明显左侧红方更胜一筹，不仅人数占优，此时更比蓝方快速整合阵型，在蓝方堪堪勉强成一队时已经快速冲杀过去，迅速冲破敌阵，摘了中军旗帜，赢得毫无悬念。
鸣金声起，至此战事方休，两方人马也有序离场，另外上来一队人打扫着武器散落的“战场”。微风拂过，空气中混杂着汗水、血液与黄土的味道，让姚谕不禁想到了上阳关，左肩在此刻有些隐隐作痛。
姚谕正看着底下出神，便听到豪爽的笑声从左侧的回廊中传来，转过头却没见到人影，而后听到那声音道：“哈哈哈哈哈易小六，今日可算输的心服口服了？”
而后右侧回廊也有一道声音与之相对，只听那人道：“梁统领不过今日棋高一着，不过你胜我的次数依旧不及败我啊！”
那人似乎是故意要气他，特意咬重了“今日”一词。此话一出，不仅左侧那原本洋洋得意的声音一下子消了下去，就连亭子里原本对“不速之客”心怀想法的人也在忍笑。过了片刻，姚谕听到铠甲的撞击声疾行而来。
来人是典型的武将模样，肩膀宽圆，身材魁梧，一袭铠甲衬得他更显英武，一双虎目圆瞪，教人不敢轻易与其对视。此时一双眼睛盯着另一边的回廊，姚谕顺着看过去，只从回廊的缝隙中看见白色的袍角。
而后便见到一个年轻男子缓步而来，只见他面容俊秀，一双桃花眼含笑，墨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身穿白色细花纹锦服，用金红相交的丝线在衣服上勾勒出一片莲花纹，手上还拿了一把折扇轻摇。若非姚谕见到此人方才演兵，要不然只会以为他是个普通富家纨绔。
那位先来的梁统领似乎被那个叫做易小六的男子气得不轻，见人过来便气不打一处来，嘴里还嚷嚷着要他比划一番，若非亭子里的其他几位见势不妙上去拉着，那位梁统领估计已经拽着另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下场比划了。
易小六见有人挡在他面前，自是不怕那人拉扯自己，嘴里还说。“我可手无缚鸡之力，梁元启你怎么胜了还想挨军棍。”
一边说一边朝中间的程虔看去，分明是意有所指，只是眼睛扫到程虔身边的姚谕，便收了话头，脸上的笑也收敛了些，收起手中折扇，拱手朝程虔道：“侯爷有客怎么不提醒兄弟们，竟让人无端看咱们笑话。”
那位面红耳赤想与易小六比划的梁统领此时也消停下来，只规规矩矩朝程虔行了一礼，退道一旁了，只明显心中还有火，只是强压着，胸前的铠甲随着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
程虔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淡淡道：“你们俩哪一日不是吵吵嚷嚷的，以后与姚大人打照面多了，自然能清楚你们的秉性，只是让姚大人提前适应一番罢了。”
程虔自己轻飘飘地说着，却让亭子里的其他人脸色各异。
姚谕听到程虔的话也不反驳，毕竟他说的也是实话，虽短时间内她无法领兵做些什么，可如此数量的西北军进了营她必然得时常过来。
再加上自己与这位靖安侯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有需要还要从他手下调兵，自然要与在场的这些人有交集。姚谕此刻倒是觉得，今日这西大营点将台算是来对了。
众人见姚谕老神在在地，也不说话，便有耐不住性子的人跳出来道：“就这样个小毛孩子，还领兵打仗，不会连血都没见过吧。”
京都最是藏不住秘密，在场的众人哪里不知道姚谕是谁，更知道今朝殿上要封她为正四品将军的事。只是今日入营的那三千人一个个眼高于顶，如此已经让从普通士兵到在场的将军统领等不少人看不惯了，而后加上听闻过两日还有人进营，再者程虔将西北侧最好的一块地方划出来给这群人当营地，更是让他们不由得怒火中烧。
最重要的事，他们觉得面前这个身材瘦弱的女子不过是承了她父兄的荫蔽，才有人口中的功绩。总之他们就是不信姚谕能在战场上活捉敌军主帅，还能领兵三千一日之内攻破通天寨。
姚谕哪能不明白这些人心中所想，不只是这些人，今日朝堂上从皇帝到各路官员，哪个不是觉得她是走了狗屎运，皇帝最想要的不是她姚谕入京，就算是她父亲镇守上阳关不可轻动，他需要的也是她的兄长们。
这让姚谕又想到了昔日她向自己父亲请缨要入行伍，自己父亲眼中的不赞同，兄长们的劝阻，自己初领小队时队员的咒骂、鄙夷与轻视。想到此处，姚谕只垂眸低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战。只有将他们打得心服口服，才会使他们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恰好今日有幸见营中演武，既然诸位认为我不堪一击，那便按你们军中的方法，来一场演武如何？”
姚谕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怀中的龙雀扫了诸人一眼，最后眼睛盯着程虔，笑道。
程虔没反对，倒是刚刚说话的人被姚谕这一出噎住了，一时之间竟没人搭话。
“怎么？诸位将军统领是不敢与我这个不曾见过血的毛孩子一战？”
姚谕被激起了怒意，自然不肯退让，她对自己带的兵有一定把握，否则纵使这群人如何挑衅，她也不会接招。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再没人应下也失了西大营的面子，在场的几人目光短暂交汇了一番，心中便有了定论。
正有人要开口，便听到程虔说：“既如此，牧云，你便陪姚大人试一场。”
话音未落，亭中的几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面无表情的程虔，眼底有惊疑也有不解，原本在一旁摇扇子，以为事不关己的人更是愣住了。姚谕此时没心思分析他们眼中的情绪，只抬眼环视众人，想看看这个“牧云”到底是何人。
程虔既然发了话，大家伙虽心有疑惑，却都没有开口，于是原本愣神的易小六站了出来，朝姚谕道：“易某不才，今日还请姚将军赐教。”
虽然心有怒意，人家礼数周全，姚谕也不好一直拉着个脸，拱手还礼道：“言重了，只是普通切磋而已。”
一时之间，原本争论不休的点将台安静得只听得见底下演武场的声音。
姚谕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除开两侧与点将台长阶上的守卫。点将台上或坐或站了数十个人，有的甲胄加身有的只穿了便衣，只是看着年纪都不大，此时正将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入口的姚谕。
眼睛一直盯在沙盘上皱眉的靖安侯此刻也抬头，朝姚谕点头道：“姚大人。”
其中身着青衣的靖安侯在人群中并不打眼，他墨发全部束起，头顶发髻上簪了个玉冠，较之旁人，只觉得像个多谋的军师，倒不像个领兵的侯爷。
姚谕顶着这些人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朝程虔走去，许是见她手中拿了兵器，一旁的守卫想扬刀去拦，被程虔眼风扫过又停下了动作。
姚谕站定在离他三五米的地方，拱手行礼道：“见过靖安侯。”
程虔的眼睛在姚谕手上的龙雀上多停留了一瞬，才道：“姚大人不必多礼，军中没有太多规矩，姚大人大可像在西北军中一般，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姚谕哪能真信，只笑着称是。
姚谕也不管在场众人心中想法如何，既然都不开口，她便只神情自若地看着台下冲杀的两方兵士，视线在战场上快速逡巡着。
整个点将台宛如一面宽厚的城墙，中间一群人观看演武的地方是搭起来的凉亭，左右延绵过去连通的远处各有一处瞭望台，正对着对垒的两军。
如此，点将台上的视野更能窥得全貌，看得出两军冲杀各有章法。姚谕偏头，恰好能看得见两方正在指挥演武的人，身边则是不断发出指令的旗语手。
想来这场战事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两方此时各有损伤，可很明显左侧红方更胜一筹，不仅人数占优，此时更比蓝方快速整合阵型，在蓝方堪堪勉强成一队时已经快速冲杀过去，迅速冲破敌阵，摘了中军旗帜，赢得毫无悬念。
鸣金声起，至此战事方休，两方人马也有序离场，另外上来一队人打扫着武器散落的“战场”。微风拂过，空气中混杂着汗水、血液与黄土的味道，让姚谕不禁想到了上阳关，左肩在此刻有些隐隐作痛。
姚谕正看着底下出神，便听到豪爽的笑声从左侧的回廊中传来，转过头却没见到人影，而后听到那声音道：“哈哈哈哈哈易小六，今日可算输的心服口服了？”
而后右侧回廊也有一道声音与之相对，只听那人道：“梁统领不过今日棋高一着，不过你胜我的次数依旧不及败我啊！”
那人似乎是故意要气他，特意咬重了“今日”一词。此话一出，不仅左侧那原本洋洋得意的声音一下子消了下去，就连亭子里原本对“不速之客”心怀想法的人也在忍笑。过了片刻，姚谕听到铠甲的撞击声疾行而来。
来人是典型的武将模样，肩膀宽圆，身材魁梧，一袭铠甲衬得他更显英武，一双虎目圆瞪，教人不敢轻易与其对视。此时一双眼睛盯着另一边的回廊，姚谕顺着看过去，只从回廊的缝隙中看见白色的袍角。
而后便见到一个年轻男子缓步而来，只见他面容俊秀，一双桃花眼含笑，墨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身穿白色细花纹锦服，用金红相交的丝线在衣服上勾勒出一片莲花纹，手上还拿了一把折扇轻摇。若非姚谕见到此人方才演兵，要不然只会以为他是个普通富家纨绔。
那位先来的梁统领似乎被那个叫做易小六的男子气得不轻，见人过来便气不打一处来，嘴里还嚷嚷着要他比划一番，若非亭子里的其他几位见势不妙上去拉着，那位梁统领估计已经拽着另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下场比划了。
易小六见有人挡在他面前，自是不怕那人拉扯自己，嘴里还说。“我可手无缚鸡之力，梁元启你怎么胜了还想挨军棍。”
一边说一边朝中间的程虔看去，分明是意有所指，只是眼睛扫到程虔身边的姚谕，便收了话头，脸上的笑也收敛了些，收起手中折扇，拱手朝程虔道：“侯爷有客怎么不提醒兄弟们，竟让人无端看咱们笑话。”
那位面红耳赤想与易小六比划的梁统领此时也消停下来，只规规矩矩朝程虔行了一礼，退道一旁了，只明显心中还有火，只是强压着，胸前的铠甲随着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
程虔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淡淡道：“你们俩哪一日不是吵吵嚷嚷的，以后与姚大人打照面多了，自然能清楚你们的秉性，只是让姚大人提前适应一番罢了。”
程虔自己轻飘飘地说着，却让亭子里的其他人脸色各异。
姚谕听到程虔的话也不反驳，毕竟他说的也是实话，虽短时间内她无法领兵做些什么，可如此数量的西北军进了营她必然得时常过来。
再加上自己与这位靖安侯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有需要还要从他手下调兵，自然要与在场的这些人有交集。姚谕此刻倒是觉得，今日这西大营点将台算是来对了。
众人见姚谕老神在在地，也不说话，便有耐不住性子的人跳出来道：“就这样个小毛孩子，还领兵打仗，不会连血都没见过吧。”
京都最是藏不住秘密，在场的众人哪里不知道姚谕是谁，更知道今朝殿上要封她为正四品将军的事。只是今日入营的那三千人一个个眼高于顶，如此已经让从普通士兵到在场的将军统领等不少人看不惯了，而后加上听闻过两日还有人进营，再者程虔将西北侧最好的一块地方划出来给这群人当营地，更是让他们不由得怒火中烧。
最重要的事，他们觉得面前这个身材瘦弱的女子不过是承了她父兄的荫蔽，才有人口中的功绩。总之他们就是不信姚谕能在战场上活捉敌军主帅，还能领兵三千一日之内攻破通天寨。
姚谕哪能不明白这些人心中所想，不只是这些人，今日朝堂上从皇帝到各路官员，哪个不是觉得她是走了狗屎运，皇帝最想要的不是她姚谕入京，就算是她父亲镇守上阳关不可轻动，他需要的也是她的兄长们。
这让姚谕又想到了昔日她向自己父亲请缨要入行伍，自己父亲眼中的不赞同，兄长们的劝阻，自己初领小队时队员的咒骂、鄙夷与轻视。想到此处，姚谕只垂眸低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战。只有将他们打得心服口服，才会使他们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恰好今日有幸见营中演武，既然诸位认为我不堪一击，那便按你们军中的方法，来一场演武如何？”
姚谕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怀中的龙雀扫了诸人一眼，最后眼睛盯着程虔，笑道。
程虔没反对，倒是刚刚说话的人被姚谕这一出噎住了，一时之间竟没人搭话。
“怎么？诸位将军统领是不敢与我这个不曾见过血的毛孩子一战？”
姚谕被激起了怒意，自然不肯退让，她对自己带的兵有一定把握，否则纵使这群人如何挑衅，她也不会接招。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再没人应下也失了西大营的面子，在场的几人目光短暂交汇了一番，心中便有了定论。
正有人要开口，便听到程虔说：“既如此，牧云，你便陪姚大人试一场。”
话音未落，亭中的几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面无表情的程虔，眼底有惊疑也有不解，原本在一旁摇扇子，以为事不关己的人更是愣住了。姚谕此时没心思分析他们眼中的情绪，只抬眼环视众人，想看看这个“牧云”到底是何人。
程虔既然发了话，大家伙虽心有疑惑，却都没有开口，于是原本愣神的易小六站了出来，朝姚谕道：“易某不才，今日还请姚将军赐教。”
虽然心有怒意，人家礼数周全，姚谕也不好一直拉着个脸，拱手还礼道：“言重了，只是普通切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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