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崔显

    姚谕为避开人群,刻意走的慢些。程虔入内室面圣,卢尔丹悉知大周朝堂变化一事定会被皇帝知晓,只是不知陛下会如何决断,姚谕有心探听皇帝口风,磨蹭着也是想等陛下召见。

    只是直到她跟着宫人出了太极殿还等不到人来传召,心中便知陛下不会召见了。事情已然发生,多思也是无益,姚谕稳了稳心神,便只随着宫人朝衍庆宫去。

    行至半路,在宫殿转角处倒是遇到了崔显,见他身着朝服孤身一人,身边也没个引路的小太监,看那模样像是特意等在此处,见到姚家姐弟,便直直迎了上来。

    又先朝姚策行了一礼才与姚谕见礼,道:“为在下引路的人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不知在下可否与世子还有姚大人同行?”

    姚谕虽不喜,但此刻也不好拒绝,只好与他一路同行,心中对他却是有些提防。

    没走几步,便听得崔显突然道:“姚大人今日这步棋下的不错,既将自己摘干净了,又得了陛下看中,可谓是一举两得。只是那刘大人还算刚正,在他面前今日之事倒是好说,可东武刘氏也许已经记恨上大人了。”

    姚谕听不太懂,偏头看了崔显一眼,问道:“我与他们无仇无怨,何来记恨一说?”

    崔显见她真是不懂,又与她细说:“刘氏子弟今年有五人中举,其中又有两人已通过吏部考核可分配官职,原本六月底便可做官,可柳州有贪污一案,西北又起狼烟,如此便暂且搁置了,原本是今日宴后一切事了便可新官上任。可谁料朝堂上刘老夫人状告大人,若此事是大人行为有失那便罢,可原是他家嫡子品行不端,最终引得皇帝不喜。如此看来,吏部的官员们此时要斟酌用人了。”

    姚谕此时算是听明白了,也只道:“他家做不做官,何人做官,与我何干?再者,此事原本好解决,也无需特意拿到明面上讲,既然他们想拿此事诬陷控告,就不要怕自食其果。”

    崔显见她如此,也只笑道:“姚大人说的是。”

    姚谕又道:“教子不严家风不正,东武刘氏如今最显贵的也就少卿大人这一支了,若还不懂得反躬自省,他们也到头了。”

    说着话锋一转,笑着看向崔显道:“崔大人亦出身门阀大家,这些道理想必比本将军懂得多。”

    听姚谕这样说,崔显也不恼,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笑道:“姚将军入京短短两日,就已将在朝官员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看起来对京中生活很是适应啊!”

    姚谕也笑道:“行伍之人最要紧的就是懂得适应,本将军没什么擅长,只是比旁人都能更快适应。安乐窝能睡得下,死人堆也呆得住。”

    这一句姚谕没撒谎,初入军营时,众人不服,曾在她入睡后将她丢到死人堆里,一觉醒来满目鲜红,手到之处断臂残肢,那一幕一度成为她的噩梦,以致她时至今日夜里都浅眠。

    听她如此说,崔显也不再多说。

    姚谕不知他此番是何意,按理说他出身清河崔氏,五大世家之一,又是柳相门生,当属柳相一党,如今柳相不在京中,可所属党派在京行事,唯这位崔大人马首是瞻。文臣武官向来不大对付,柳相与她父亲姚冕就是如此。

    她父亲还在京中时,二人在朝堂上屡次针锋相对。到了西北,那柳相也不安生,只要涉及西北军,他便在朝堂跳上窜下,不是克扣军粮军饷就是说西北军军制需要改革。姚谕在西北不知听了多少姚冕怒骂的话了。

    如今崔显有心点醒她,倒教她不知其用意了。

    思量了片刻,姚谕还是开口道:“今日之事还是多谢崔大人提点。”

    崔显也不看她,只笑道:“姚大人言重了,只是同僚间叙话而已。”

    说完也不再与姚谕交谈,倒真像是没了引路人只能与她一道的模样,一行人一路沉默着到了衍庆宫。

    宫门前,崔显拜别,先行入殿,姚谕知他用意,有意等了片刻才进。

    衍庆宫中,宫娥们双手托着银盘穿梭在条案间,由天子位前依次序摆放果蔬点心。

    光禄寺为了今日宴会已经连着忙碌了多日,各位官员按品级安排坐次,整体与平常宴会大抵没什么区别,被特意吩咐过的几位大臣次序也已排好,此时只待众臣前来入席。

    进了衍庆宫,很快就有宫娥上前为她们指引坐次,姚谕本担心自己的坐次与姚策离得太远,不好照拂,没想到宫娥直直将她引到了离陛下只有三五条桌案远的位置上。

    这席位,一品要员还在她之下,只见身边条案皆空置,几乎无人在位,只姚策身为世子,也有单独一席,在她左侧。

    大殿中,乐工们在离席稍远的地方演奏,众臣们有的独坐,有的三五人凑在一起说话,还有人拿着杯盏与相熟的官员们闲谈,姚谕与姚策坐在一起,一时也没人上前搭话,她也乐得清静。

    一边拿起条案上的茶水润了润喉,一边眼睛扫向众位官员,被人群围住的条案更显眼,姚谕也记住了被围住的几人面相,只是还不清楚都是谁。

    只是被团团围住的一案中倒是有个熟人,姚谕其实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围住的崔显,在一团暗沉朝服中,他倒是显出几分幼态,围在他条案前的人都比他年长,从朝服颜色上看竟还有比他官职更高的,只见他肃穆说些什么,一群人听得倒是认真。

    姚谕只在心中暗叹,柳相虽不在朝堂,可朝堂之事自有人传到他耳边,有崔显在场,柳相一党算是有个话事人。柳相与西北军的龃龉朝堂皆知,也难怪他方才匆匆拜别,不与她一同入席。

    姚谕身边的条案空了一片,倒是右下侧的一桌条案前坐了人,只是一直没说话,也不进食,只垂着眼呆呆跪坐着,脊背倒是挺的笔直,倒是让她觉得有趣。

    姚谕坐没坐相,歪着身子凑到姚策身边问:“这人是谁?”

    姚策鲜少参加宴会,自然也不认得,只看那人服饰,低声回道:“从衣着看,看着像是哪位皇子。”

    姚谕一打眼就知道那人是位皇子,可还是点点头,又笑拍了拍姚策的小脑袋,道:“原来是位皇子,阿策真厉害。”

    姚策缩了缩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耳尖红红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姚谕也只是为了找姚策说话,随口一问,并不关心旁人。

    见姚策害羞,便坐回在自己的案前,一手拈起一块糕点慢慢吃,眼睛倒是东看看西看看,一点也不安分。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人进殿,都是些皇室中人,姚谕起身随着朝臣们行礼,一边暗自记下样貌称号,毕竟自己往后常在京中,也得同这些人打交道。

    一时间,殿中喧闹之声更甚,姚谕案桌前也来来去去了一波人,她虽然不擅长这些,但也算应对有方。

    只是如此反复,动辄起身坐下,姚谕已有些不耐,扫了一眼殿中的条案,心中暗暗估算了一下。除开陛下位首空置,剩下的只余三四条案前无人,靖安侯与平江王还未入席就罢了,可加上卢尔丹,殿中也还剩一席无人。

    眼看着殿中满坐,只等陛下前来开宴,姚谕对那空置的席位倒是生出几分好奇。

    没等她多想,便又有人前来叙话,姚谕刚刚端盏起身,还不待她回话,便听得衍庆宫前的唱喏:“康王到。”

    唱喏声中,姚谕敏锐觉查出殿中众臣神色与方才不同,那位康王还未进殿,在场的众臣已有几分蠢蠢欲动。

    姚谕虽对这位康王有所耳闻,可还是低声朝与她闲话的那位官员问道:“这位康王殿下是什么来头?怎么官员们都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被姚谕问到的是驸马都尉,他属皇帝一派,原想等众人离开自己单独与姚谕详谈片刻,没想到话还没说,康王便到了。

    知姚谕入京不久,听得此问,他也有意与其互通消息,便也低声道:“这是陛下最疼爱的皇子,可惜天生腿疾无缘大宝,陛下早早为他赐封,又不忍他去往封地,便封他为度支郎中,掌全国财政收支与粮食漕运。”

    姚谕虽不知度支司,但也懂得掌天下粮食漕运其中所含的意义,也难怪众臣如此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