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断腿之痛

    漆黑的世界，宁在地上躺了好几天，起初还有人哭泣和喊叫，但是今天似乎一切都安静了，只有震耳欲聋的机器声，像是狮子在怒吼，又像狂风在咆哮。

    宁一动不动，他不是不想，只是自己少了一条腿，哥哥告诉自己，会好的，只要听医生的话，他听了，他认真听了医生的话，吃药，锻炼，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们砍掉了自己的腿，它原本可以好的。宁觉得自己可以重新站起来，可以重新跑起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出去玩。可是，医生不会再让自己吃药了，因为吃药也没用了。

    黑色的飞船，可恶的法布里星人，宁觉得自己痛恨他们，痛恨这颗将要去往的星球。

    法布里星人长得魁梧，可是他们却只喝圣水，这是法布里星特有的水，无论他们去到哪里，都只喝自己带来的圣水，他们喜欢，也觉得满足。可是，对于异星的二十万孩子，只喝水，虽然不会死去，可是每个人都浑身无力，只能躺着不动。法布里星人觉得异星人都是废物，对待他们的方式更加冷酷。二十万孩子分在四艘飞船上，他们被安排在最底层的船舱里，像小动物一样就地躺着，舱里没有光源，伸手不见五指，孩子们觉得害怕，会哭，会喊，可是，时间久了，大家都没力气了。每天分为十二次给孩子们分发圣水，每个人一杯，当场喝完，这水的味道奇特，很酸，又很涩，而且还有一股腥臭，孩子们恶心，可是除了这水，再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于是，每个人都喝，喝了吐，喝了拉，船舱里恶臭阵阵，但是却无处可逃。法布里星人倒是一点好，他们对于这样的臭味没有感觉，也许是鼻毛太长遮住了鼻孔。

    宁躺在地上，一阵阵的刺痛席卷全身，这痛就像啃咬自己的怪兽，不是一口吃掉，而是一点一点咬你的肉，撕碎，拉扯，疼痛难忍。宁也哭喊过，他大声，非常大声，可是，无济于事，他的腿在上船的第二天就被当成垃圾扔掉了。法布里星人的切割技术还是精湛的，没有出很多血，七分钟，腿和身体分离，宁看到自己的腿离开身体的时候，吓得浑身发抖，他尽然没有感觉的到疼痛。可是，他大哭，大喊，那是他的腿，那是他的腿，现在被当成垃圾扔掉了，他少了一条腿。哭了，然后躺着被扔进了漆黑的船舱，没有流血，法布里星的技术精湛，但是宁感觉的到了疼痛，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他继续哭喊，为什么，为什么法布里星人不杀了自己，这样就不会这么疼了。

    第三天，宁还是哭，但是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因为疼痛，因为没有力气了。但他还是想哭，想着哥哥在哪里，姐姐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救自己，他们应该来的，为什么不来？宁想不明白，心里生气，为什么他们还不来？

    又过了几天，宁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虽然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和以前看到的图画书一样，一瞬间倒下就死了。可是，他已经躺了好几天，还是没死。但是很疼，疼痛没有消失，反而持续发作，他疼得习惯了，觉得身体就是应该疼的。宁闻着身边的恶臭，听着安静的呼吸，他看不清，但是，他知道周围是有人的。

    时间在没有光亮的地方过得特别慢，因为看不到东西，只能数着呼吸度过，宁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突然刺眼的东西出现，立刻闭上眼睛，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宁觉得是发水的时间到了，可是自己却猛地离开地面，似乎是一张薄薄的纸片被拿了起来。还是睁不开眼睛，但是耳边有风，提着自己的人走得很快，周围有别人，他们走得很慢。空气的味道变了，臭味渐渐远去，鼻子里有些酸味，有些干草的味道，有些树林里雨水的味道。可是宁还是睁不开眼睛。

    身体砸到了地面，好痛，宁咬着牙，从一个地面掉到了另一个地面，一样冰冷，一样坚硬。宁微微睁开眼睛，黑色的钢板，好多人，他能看见大家的腿和鞋子，好多腿，好多脚，好多鞋子，而自己只能趴在地上。宁觉得浑身又痛了起来。他咬着牙抬起头，高大的法布里星人根本看不清，因为看不到他们的脑袋。宁放弃抬头，只能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人群里也有没手没脚的，原来不是只有自己。

    “@#￥%……&”

    法布里星人说着什么，宁一句也没有听懂，所有人都没有听懂，五千个孩子无力地站着，毫无反映。

    “明天开始，你们需要干活，全部，都要干活。”

    蹩脚的异星语，但是至少能听懂。

    宁并没有明白干活的真正含义，此刻他看清楚了自己，看清楚了自己的腿，一条是完整的，细的像树枝一样的腿，另一条，空白，脚，小腿，大腿，都没有了，奇怪的样子，宁伸手，想要摸到什么，可是是空的，宁忽然大哭起来，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哭上，他哭得声嘶力竭。

    周围的孩子奇怪地看着宁，法布里星人根本不理会这样的哭声。宁独自一人，哭喊着。

    “好痛，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