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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授人以柄

    林荫道上,数匹快马疾驰而过,如风如电。

    只见为首那人,身上青灰道袍不住摆荡,头上戴的像是纯阳巾。看这一身装束,像是峨眉山黄林派的道士。

    但见此行数人,一路向东匆匆而去。马背上的人,不住抽打马儿,那牲口吃痛,更是不停狂奔。

    约莫大半个时辰,不住足的疾奔,马匹也有些乏力,那一行人这才缓缓停了下来,便在一旁席地而坐,稍作歇息。

    只听其中一人言道:“师父,据同门回报,沈青冥挟持林师妹,此刻正在华山脚下的华阴镇。此处相距不过百里,不出两个时辰,快马也便到了。”

    那一身青灰道袍,头戴纯阳巾的道士,双眸微聚,目露电光,正色道:“崆峒山上,晚烟无故失踪,却在后山受贼人摄其心智,险些害了少林如幻大师等一众高僧性命。不日前,竟又被沈青冥所挟持。这其中必有蹊跷,个中曲折,绝不可轻言妄断。”

    忽听另一人说道:“师父,沈青冥为人孤傲,且武功非凡,况且还有华山派的云姑娘相伴左右,弟子也认为,他绝非是挟持女子的不耻小人。”

    此行数人,果真是黄林派门下。原来黄林派掌门诸葛洵,收到门下弟子回报,门下林晚烟被沈青冥挟持,一路前往华山而去,现下正在华山脚下的华阴镇。是以,一收到消息,便携带门下几名得力弟子赶来,追寻林晚烟。

    先前说话的是黄林派的秦昭然,答话的正是诸葛洵,适才言语的乃是风雷剑吴亭山。这师徒几人,谈及的正是此事。

    那秦昭然本就对沈青冥颇有成见,心中早已将之视为杀害各派门人的凶手。再者,又见他年少英豪、武功绝尘,难免有些许妒忌之心,更是将其想得卑鄙不堪,方才觉得心中好受,以达到某种平衡。于是,他立时抢白道:“大师兄何以对此人如此回护,切莫忘了,此人与我派大仇不共戴天。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岂不知伪善之术,越是看着义薄云天、侠义无双的人,往往越是大伪似真、暗藏祸心的人。江湖险恶,而人心最是险恶。”

    吴亭山回过头去,正声道:“杀害各派门人之真凶,尚无铁证坐实沈青冥的罪名,江湖中人,岂可无凭无据,妄下断论。再者,沈青冥为人,各派门下有目共睹,非我一人偏袒所言。不过,有一句话,秦师弟所言不虚。”

    秦昭然惑然不解,好奇道:“哦?不知大师兄所指的是哪句话?”

    吴亭山蔑然一笑道:“江湖险恶,而人心最是险恶。这话简直是至理名言,你说呢,秦师弟?”

    此语一出,秦昭然立时面上滚烫,双脸憋得通红,气急败坏地道:“大……大师兄,莫非有意折辱于我!”口中说着,右手已将手掌伸向腰间剑柄,已是恼羞成怒,欲要拔剑动手。

    诸葛洵看在眼里,却是默不作声,这时,另一个少年弟子丁羽,突然说道:“师父,听二位师兄所言,弟子只觉甚是可惜,上一次去崆峒山你为何不带着我。弟子倒想见识见识沈青冥此人,瞧瞧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二位师兄对此人看法,却是大相径庭。如此,弟子更加心奇了。”

    此时,诸葛洵方才开口道:“枉你二人随我多年,却还是这般心气不定,徒争口舌又有何意!”

    被一语当头棒喝,秦昭然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收回了右手。两人一齐恭敬地说道:“师父教诲的是,弟子愚昧。”

    只见诸葛洵接着又道:“昭然,尤其是你,更须磨练心性,精气内守,心神方定。入我门下,虽未令你们出家,但我派以道家为根基,不论修心习武,皆以道为本。道生于无,归于空,切忌心中执着。”

    天下间不执着的人,实在太少。有人因执着而困守一生,画地为牢;也有人因于执着,锲而不舍,一展抱负,终成所愿。可见,执着,亦是有舍有得,正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何取舍,当真难以一言概之。执着可以毁掉一个人,也可成就一个人,人生就是如此无常。

    这时丁羽却道:“师父,听你们说来,那沈青冥武功深不可测,我们该当如何搭救小师姐?”

    丁羽此言一出,一下扯回了正题,几人便都沉思不语,低头思索营救之法。

    片刻后,诸葛洵忽然道:“亭山,你且先去打探一番,记住,行事须得小心谨慎。”

    吴亭山闻言,便即应道:“是,弟子领命。”此人不愧江湖人称风雷剑,果然行事雷厉风行,一转身便已跃上马背,扬鞭而去。

    接着,诸葛洵又吩咐道:“昭然,羽儿,我们且徐徐而行,到时再接应亭山。”

    于是,师徒三人翻身上马,缓缓向西行去。

    沉沉夜色下,华阴镇一片寂静。

    缘来客栈内也是一样的寂静,不过,当院内亭中交谈的两人返回房间后,另一个身影自房顶倏然而去。

    躲在房顶的正是黄林派的吴亭山,他回身施展轻功飘然落地。不过,此时他却万分惊疑,方才所见二人,背对他的正是一身黑衣,应是白日所见的黑袍人,而面朝他的那人竟与华山派的姜离漫有些相似。但黑夜之中,委实难以确认。只是,那身形实在有些相似。

    吴亭山不禁心想道:“若当真是华山派姜离漫,他怎会与挟持华山弃徒云霞的人为伍?这二人又在悄悄谈论些什么?”

    原来,吴亭山一路马不停蹄,半日前才在往华山的路上,碰上黑袍人驱赶的马车。日间一路尾随,瞧见黑袍人却带着一个姑娘,正是云霞,来到了镇上,进了这家客栈,便藏身附近,以便打探。接着,又看到薛白衣与李希夷也来了。不想,后来却又看见华山派一行人也来到此处。本想乘着夜色靠近黑袍人的房间,一探究竟,却又正巧撞见那二人半夜在亭中密谈。吴亭山不敢打草惊蛇,是以只是躲在远处房顶仔细观望。夜色昏沉,距离又远,最终没能瞧清楚,那人到底是不是姜离漫。

    正当吴亭山带着满心疑惑,闷头转过巷口,缓步而行。忽然一个黑影闪出,不由分说,一掌袭来。吴亭山骤然一惊,念意未起,招式已出,不自觉一拳挥出,去接对方一掌。来人武功不凡,一招未尽,又已变招,忽见手腕微转,隔开了吴亭山的一拳,竟又横掌削来,直击吴亭山咽喉。吴亭山眼见情势危急,不急思索,刷的一剑拔出,右腕一旋,长剑一挑。这一来一去,二人招式变换都是极快,根本来不及思索,招式便已使出。只见吴亭山剑达意先,长剑就要划中那人手掌。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忽然收招,悬掌半空,跟着两指轻弹,云淡风轻般敲中剑身。便是这般轻轻一弹,那柄剑却重重敲在吴亭山肩头,将他连人带剑震出丈远。

    吴亭山吃痛之下,不住退步,站定之后,却发现并未受伤。大惊之后,定睛一看,朗声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仇家,内力如此深厚,原来是沈兄弟你。”

    那人正是沈青冥,他也笑着走上前,说道:“我见房顶有人,还道是什么歹人,哪知却是吴兄。”

    吴亭山道:“多谢沈兄手下留情,否则兄弟这条臂膀便要废了。”

    沈青冥回道:“既已认出故人,怎可出手相伤。只是不知,吴兄到此,所为何事?”

    吴亭山微微一顿,道:“在下敬佩沈兄为人,实不相瞒,我派弟子传讯,阁下挟持我派弟子林晚烟至此,因此派我前来一探究竟。”

    沈青冥肃然道:“吴兄如此坦诚,在下亦是十分敬佩。话已至此,吴兄也不会问在下要人了?”

    吴亭山收剑回鞘,上前一步道:“那是自然了。”

    沈青冥见他如此言行,心中有意相逗,便诡笑道:“吴兄,此次你却错了,令师妹下落,正该问我。”

    吴亭山闻言,骤然色变,目露凶光,按剑而立,问道:“沈兄此言当真吗?莫非阁下果真将我师妹挟持至此?”

    沈青冥见了他这番模样,着实有趣,接着哈哈大笑道:“吴兄,说笑而已,不必当真。”

    吴亭山不禁疑惑,这沈青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平素相见,只道他是个铮铮铁汉,不苟言笑,却不想还有说笑逗趣的一面。便道:“沈兄,险些令在下失礼,正要拔剑以对了。”

    沈青冥这才正色道:“不敢说笑了。不过,令师妹林姑娘,在下的确知道下落。”

    吴亭山闻听此言,不明所以了,疑惑道:“沈兄……你……你,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沈青冥恭敬说道:“在下所言,不敢欺瞒。”

    于是,沈青冥便同吴亭山说了,如何将林晚烟和楚天野救下,又怎样与丐帮结了梁子,全都一一相告。

    然后,沈青冥便带着吴亭山一齐前往镇东二里外的一处破庙,此处正是沈青冥与楚天野、林晚烟几人的落脚之处。

    不远处便是破庙,沈青冥与吴亭山二人远远便已听见里面传来嘈杂之声,远不止两人,更有争吵之声。二人面面相觑,情知不妙,施展轻功来到庙外,跟着伏身矮墙外,暗中窥探。

    沈青冥自一旁小心瞧过去,乃是一群丐帮弟子,正将楚天野、林晚烟围在当中。然而却有一人,挡在楚天野、林晚烟二人身前,正是丐帮长老程元儒。

    原来,沈青冥三人一路追踪,来到此处,沈青冥烦愁难寐,便交代二人后,前往小镇打探情况。却不曾想,沈青冥离去后不久,楚天野、林晚烟便碰上了丐帮的人。那丐帮长老褚燧恼恨沈青冥打伤辛长老,便要绑了楚天野和林晚烟。可执法长老程元儒却是不许,虽然韩立扬、褚燧二人将过往情节一一说了,但程元儒却觉得是丐帮亏理在先,尽管辛长老受了伤,但若非沈青冥手下留情,他早已殒命。况且,程元儒只觉沈青冥此人,是个英雄豪杰,亦是磊落重义的好汉,更要护他朋友周全。是以,丐帮自己人和自己人先争吵了起来。而楚天野也时不时出言讥讽几句,更令丐帮一众人又恼又恨。

    这时,吴亭山也瞧见了林晚烟,但见她此刻为丐帮围困,就要出手解救,却被沈青冥一把按住了。

    沈青冥轻言道:“切莫妄动,见机行事。”

    吴亭山看了看破庙内,迟疑了一下,只得咬牙道:“好!”林晚烟在黄林派排行较末,也是年龄较小的几个弟子,素来被师父和一众师兄弟爱护,吴亭山见她有难,哪里忍耐得住。

    可沈青冥沉稳冷静,此刻情况未明,便按兵不动,也好弄清缘由,分别敌友,若有差池,便随时出手。自然,这是因为沈青冥武功之高,才有这般自信沉着。若换作旁人,只怕都是如吴亭山这般情急。

    只见破庙里双方争吵越发激烈,那丐帮的褚燧,性格太过急躁,性烈如火。眼见程元儒挡在楚天野二人身前,寸步不让,胸中怒火难平,跟着大喝一声:“程长老,若再不让开,休怪褚某不客气了!”

    程元儒见他如此蛮横,是非不分,也是毫不客气道:“褚长老莫不是要试试老夫!就请赐教!”

    而一旁的韩立扬正要好言相劝,岂料褚燧已提起单刀,正朝程元儒劈去。虽见褚燧来势凶猛,但程元儒不慌不乱,挥动手中竹棒,也迎了上去。韩立扬见两人忽然斗在一起,心知无论胜败如何,皆是两败俱伤,折损的乃是丐帮的声威。韩立扬有心阻止争斗,便也挥着双枪,插身两人之间,分别隔开一刀一棒。

    便在此时,韩立扬忙道:“二位长老,还请罢手,自相争斗,贻笑江湖啊!”

    程元儒心下明白,此举确实不妥,却也不能眼见丐帮中人不分是非,不念武林道义,那更比杀了他还难受。他便说道:“韩长老,老夫本也无意与褚长老相斗,是他不分是非、不明事理。”

    未等韩立扬答话,那褚燧便抢白道:“程长老敌友不分,无异与我帮为敌,还说什么是非!贻笑江湖的又到底是谁?”

    夹在中间的韩立扬一脸无奈道:“二位长老,且先罢手,都是自家兄弟,如此刀兵相见,岂非叫人看我丐帮的笑话,有损我帮声威?”

    那褚燧却是不依不饶,左手指着楚天野与林晚烟,说道:“今日若不绑了此二人,岂可罢手!”

    程元儒闻言也是十分动火,厉声道:“既是如此,何必多言!”

    说罢,两人一齐架开了韩立扬,复又缠斗在一起。但见刀风忽起,金刃破空之声呼呼作响,气势逼人。再看这边一根竹棒使将开来,正是一寸长一寸强,棒影错落迅疾如电,一刀一棒,两人斗得难解难分。眼见相劝无用,韩立扬又怕二人斗得两败俱伤,生出个好歹,只好一咬牙,提起双枪,分别刺向二人。

    一时间,只见丐帮三位长老在破庙中混战。那破庙本就狭小,一时众人都已退开,丐帮弟子已退至门外。又斗得片刻,三人已自打至破庙外的小院中。

    正在这时,沈青冥突然一跃而起,人已落在院中。但见他绕着丐帮三位长老身影闪动,眨眼间,那三人便已不动,而沈青冥却大剌剌地走进破庙。

    沈青冥带着楚天野与林晚烟二人走出破庙,楚天野正感奇怪,为何没了打斗之声,却只见丐帮三位长老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且各自姿势奇特。原是被沈青冥点了穴道,是以无法动弹。可方才吴亭山就在沈青冥身旁,他却全没看清沈青冥怎样点住了这三人,他也惊叹于沈青冥身法之快,轻功之奇,世所罕见。

    这时,楚天野走到褚燧面前,轻轻拍着他的脸,挑衅道:“你不是要绑了我吗?你来啊!”跟着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模样实在太过欠揍。

    忽然一个声音自墙外传来:“楚兄休对丐帮长老无礼!”

    然后,只见吴亭山跃过墙头,正落在楚天野身旁,方才必是他说的话了。

    楚天野也是疑惑,问道:“你们怎会在一起?”

    沈青冥回道:“楚大哥,此时此地,不便说话。”

    跟着,沈青冥转身对程元儒道:“在下多谢程长老仗义护我朋友,此番出手多有得罪,却也是逼不得已,万望恕罪。在下未尽全力,半个时辰后穴道自解。程长老,在下先行告辞了。”

    程元儒无奈道:“沈青冥,我敬你是条好汉,也知你此举无奈,不必多说了,你走罢。”

    那褚燧却怒骂道:“沈青冥,你这恶贼!杀我柴副帮主,伤我辛长老,我丐帮必报此仇!”

    而一旁的韩立扬却冷静道:“褚长老,何必逞口舌之快,你我此刻已被沈青冥点住穴道,他若要杀害我等,实在易如反掌。”

    楚天野跟着接口道:“不错,此刻若要杀了你们,实在太容易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但却不会杀你们,你们擒我之仇,沈兄弟打伤辛渐远,也算是为我们报了仇。因此上,今日便放过你们。日后若落在我手里,绝不轻易饶过。”

    说罢,沈青冥四人便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楚天野都在和沈青冥说那群臭叫花子,如何无礼,如何惹人厌,只有那程元儒长老是非分明,侠意凛然,算得上是个英雄好汉。

    吴亭山撇眼看向沈青冥,沈青冥只是一心听着楚天野的话,似乎并未注意。吴亭山忽然说道:“沈兄,你为何先带我见林师妹,难道不顾云姑娘安危吗?”

    沈青冥泯然一笑,说道:“吴兄何出此言?天下间,谁人不知,云霞为了我,被逐出师门,我也早已将她视为我未过门的妻子,她的安危我又岂会不顾!”

    林晚烟在一旁听得沈青冥这番话,目光不禁缓缓移到了楚天野的脸庞,怔怔出神。想当初,言犹在耳,字字句句,深埋脑海,此时却又一字一句渐渐浮现。不觉间,竟已泪眼朦胧,心下万分难过,更是无尽追悔,但终究,只剩下无可奈何。

    吴亭山听他这般说,更是不解,又道:“可客栈内,你既已发现了我,必然也已知晓,云姑娘就在客栈,但你却并未出手。”

    沈青冥闻言大惊,急道:“什么?云霞就在客栈里?我的确不知。”

    吴亭山这才恍然大悟,他还道云霞被人挟持,以至沈青冥不敢妄动,却不想,沈青冥根本就不知情。

    吴亭山回道:“不错,我亲眼所见,乃是一个黑袍人一路将云姑娘带至客栈。半日前我便已追上了他们,一开始,我还道林师妹也在马车上,于是一路跟随。但到了客栈,却只见云姑娘一人。”

    吴亭山说罢感到十分愧疚,长叹一声,道:“沈兄,皆是在下之罪!咱们立刻动身,前去相救云姑娘!”

    沈青冥却忽然道:“无妨。既然他们抓了云霞和楚大哥,还有林姑娘,但是并未伤害楚大哥、林姑娘,就更不会伤害云霞。吴兄不必自责,咱们此时前去也来得及。”

    于是,沈青冥施展轻功,拔足狂奔,片刻间,便已不见了踪影。楚天野与林晚烟只好与吴亭山一前一后,赶往缘来客栈。

    天已破晓,东方一片鱼肚白翻出。沈青冥片刻间便已赶到客栈,可当他寻遍整个客栈,却早已不见了云霞的踪迹。

    这时,吴亭山几人也跟着赶来,见了沈青冥失落的神情,便已猜到了结果。突然,吴亭山问道:“沈兄,你可曾见到华山派的人?”

    沈青冥摇头道:“未曾见过。”

    吴亭山又问:“那薛白衣呢?”

    沈青冥依然摇头道:“也没见到。”

    吴亭山不解道:“奇怪!这些人昨夜都在客栈,怎会一夜之间同时离去,简直像商量了似的。而且,华山派的李希夷似乎并非与姜离漫一路而来,而是与薛白衣同行,更让人捉摸不透。”

    沈青冥眼神一敛,若有所思,问道:“什么?李希夷与薛白衣同行?这些人竟同一时间都在这家客栈?”

    吴亭山回道:“正是,这些人昨夜齐聚于此。而且,我还看到有两人深夜在院中密谋着什么,而其中一人却极似华山派的姜离漫前辈。”

    楚天野忽然道:“姜离漫?他身为华山前辈,怎会深夜与人密谋,吴兄莫不是看错了?”

    吴亭山愣了一下,道:“昨晚夜色昏暗,相隔又远,我也没有瞧清模样,只是看着身形极似,或许在下看错了也不一定。”

    沈青冥此刻并无心思追究此事,只是想着他们会将云霞带去何处,去哪里寻找云霞下落。他心念道:“掳走云霞的人,一路西行,现已到了华山脚下,各路人马却又同时汇聚于此。想来,必是往华山而去,莫非乃是华山派的人?可细想之下却也不对,既是自己人,又何必遮掩,且这般大费周章。此人多半是敌非友,还是抓紧找到他们,才是要紧。”

    一经推敲,理清思路,沈青冥便向众人道:“依我看,他们必是带着云霞往华山去了,想来他们离去不久,咱们立刻追去,定能追得上。”

    楚天野几人闻言,深觉有理,便跟随沈青冥一齐向西追去。

    华阴镇西出二十里外,一片茂密树林中,只见两人展开轻功,穿梭于林间,一前一后不停追逐。

    又追逐片刻后,前面那人却突然驻足停了下来,身后追的那人也跟着停下。只见前面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笑着道:“过兄,不过做戏罢了,你倒较真了,这一路追得我,当真是如影随形啊!”

    另一人却说道:“既是做戏,更须做的真才是,这才能以假乱真。”

    那人又说道:“过兄,李希夷那小子总算上钩了,这计划的第一步,便开始了。”

    姓过的说道:“薛兄,我观李希夷此人,心性复杂多变,骨子里倒也有几分血性,不是个轻易便可把控的人。在下有一言相谏,非入深渊、无以回首。”

    姓薛的道:“过兄素来少言寡语,当真是一针见血。我明白你的意思,总要令他不得回头,才能为我所用。”

    原来,薛白衣与李希夷一早便已看见正要离开客栈的黑袍人和云霞,李希夷冲动之下,就要上前救人,却被薛白衣拦住了。二人便悄悄跟在黑袍人的马车后,直至出了镇上,薛白衣才与李希夷商量,由他设法引开黑袍人,再让李希夷前去救人。

    因此,才有了薛白衣与姓过的二人林中追逐,以及那一番对话。可谁曾想到,薛白衣与黑袍人,即姓过的那人,却是一路,故意将其引开,也是他们早已商量好了。可怜了李希夷,心中还对薛白衣感激不已,丝毫不以他是杀手为意,只道他是个有侠义心的江湖人。

    江湖险恶,人心更加险恶,这话一点不错。终归还是李希夷江湖阅历太浅,又是身出名门、年轻气盛,更是不知人心,心高于物,最容易被人牵着走。

    另一边,李希夷趁薛白衣引开黑袍人后,便上了马车。

    李希夷推开车门,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师妹,殷切道:“师妹,你还好么?”

    云霞陡然下却见到了李希夷,不免有些吃惊,惊奇道:“大师兄,怎么是你?”

    李希夷听到云霞这样说,神色立时黯然,痴痴道:“你以为是他么?”

    云霞觉察有些失言,略有愧疚道:“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会下山来?”

    李希夷看着云霞,深情道:“我瞒着师父,偷跑下山的。只要见你安然无恙,那便是了。”

    云霞自是明白李希夷的心意,但奈何此心既许一人,便再也更改不了。她只得温言道:“大师兄,我已被逐出师门,你却还对我这么好,不枉你我兄妹一场。可是连累你瞒着师父偷偷下山,日后必受责罚,我委实于心不忍,更是越发愧疚!”

    云霞不愿有负于沈青冥,更加不愿李希夷深陷情网、不能自拔,是以言语间挑明,与他只是兄妹之情,绝无其他。但也感激他不顾师门责罚,为她偷下山来,这份情谊自也是难以回报。

    李希夷不愿与她谈论下去,便道:“我们先离开此处再说罢。”

    云霞却道:“我被黑袍人封了穴道,半分内力也使不得,施展不了轻功,如何逃脱?”

    李希夷却道:“我们就在华山脚下,只消上得山去,有师父在,还怕什么黑袍人。”

    云霞闻言点头称是,可随即一想,自己已被师父逐出师门,若是这般回去,又置师父和华山派于何地?但转念又想,此时内力被封,沈大哥又不知在何处,此时唯有师父,尚可保全自己。否则,此生又如何再与沈大哥相见。无奈之下,还是决定跟着李希夷,往华山而去。

    二人向着华山,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云霞觉得有些口渴,于是二人便商量在林荫中休息片刻,找些水喝解解渴,再行赶路。

    李希夷便让云霞坐着歇息,自己去附近取水,交代了几句,就走了。不一会儿,李希夷小心翼翼捧着双手,满脸堆笑,朝着云霞慢慢走来。

    待他走近时,云霞这才看清,原来李希夷是用几片树叶,折了几个漏斗样的……暂且叫作杯子罢,方才取了水返回。李希夷四指并拢,拇指压着几个树叶杯子,缓缓递往云霞身前。

    云霞早已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接过水来,说道:“多谢大师兄!”

    李希夷见云霞饮了一杯水后,又递了一杯给她,云霞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谢,也不再故意客套,接过便饮。云霞饮下水后,顿时只觉一片清凉舒爽,这水清冽甘美,应是山泉,心中先是不尽感激,跟着便是无限惆怅与愧疚。

    李希夷目光闪过,不愿与云霞目光相接,自顾自地喝了水,便道:“师妹,我们走罢。”

    忽在这时,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传来:“希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潜下山,还与叛出师门者为伍!莫非你也要背出师门?”

    李希夷与云霞闻言立时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地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叩首拜倒。李希夷忐忑道:“师父恕罪!弟子只是担心师妹安危,才偷下山来,绝无背弃师门之念!还请师父明鉴!”

    只见华山掌门夏长风忽然从林中飘然而出,端端落在李希夷身前。只见他侧过身子,袖口一摆,背过手去,说道:“罢了!皆是冤孽!你且起身罢。”

    接着,他又走到云霞身旁,说道:“你还跪我作甚么?你已非我门下,不必如此了。”

    云霞陡然见到师父,突然莫名一股心酸委屈的念头涌起,忍不住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她一下抱住夏长风的腿,再也忍奈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自从崆峒山匆匆一别,云霞心中如何割舍得了养育她的师父,正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云霞而言,夏长风不仅是师父,也更是父亲般的角色。而夏长风自小收养云霞,将她抚养长大,自然也是视为己出,奉为掌上明珠。可叹世事无常,如今却是落得这般局面,任谁也无法抚平心绪、心如平镜。

    夏长风也不禁动容,长叹一声,道:“霞儿,快起来罢。为师的话说得有些重了,莫要怪我。”

    云霞哭了一通,心中好受了些,擦了擦眼泪,说道:“师父,全是弟子的错,弟子不敢责怪师父。可沈大哥他……弟子也不能……只盼师父能明白弟子一片赤心,有一日能够重归师门,那便心满意足了!”

    夏长风温言道:“为师自是明白你的心意,你我情若父女,我也盼有朝一日,找出真凶,而那人却不是沈青冥。唯有如此,方可让你回归师门。”

    云霞闻言感激涕零,如捣蒜般对着夏长风磕了三个响头,接着抬头道:“师父大恩,弟子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听了夏长风这么说,云霞心中更加坚定,日后时机成熟,必定可以重返师门。只因云霞十分坚信,杀人凶手绝非沈青冥。

    这时李希夷忽然道:“师父,师妹被人封住了内力,弟子惭愧,解不开穴道,烦请师父替师妹解开。”

    夏长风眉头微皱,说道:“何人下手?”

    既然寻常手法无法解穴,只有以内力冲破方可。说着便让云霞盘膝而坐,跟着也盘坐在云霞身后,开始运功,为云霞冲开穴道。

    云霞一边依言而行,一边回道:“那人也是一身黑袍,蒙着黑面,弟子不知他的底细。”

    夏长风疑惑道:“黑袍人?”他忽然想起半年前一个深夜,自己难以入眠,便随意游走,也曾见过一个黑影闪过。后来循着黑影的方向追去,什么也没追到。不过,夏长风停步的地方,恰巧前面不远处便是姜离漫所住的小院。

    夏长风心中满是疑惑,也没多想,就顺着前方小院,展开轻功,继续追了过去。等他到了院外,四下一片漆黑,全无异样。夏长风有些不放心,跟着走进了院中,来到屋外。正当夏长风将要呼唤姜离漫时,却发现所有窗门紧闭,唯独姜离漫卧室那间房的窗户开着。

    就在夏长风正要走近察看时,屋内姜离漫突然喊道:“什么人?”

    夏长风这才驻足,回道:“二师弟,是我。方才恍惚看见一个黑影,像是朝你这边来了,所以便过来看看。你没事罢?”

    姜离漫随即说道:“原来是掌门师兄,还请掌门恕罪。深更半夜,我还道是什么人闯入山门了。”

    夏长风接着又问道:“二师弟可曾察觉有何异样?可曾见过那个黑影?”

    姜离漫答道:“回禀掌门师兄,未曾发觉有何异样,更未见过什么黑影。师兄,请恕小弟失礼,我已睡下,不便参拜,也就不请师兄一叙了,还请师兄早些歇息。”

    夏长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今夜的姜离漫实在有些奇怪。若是平素,他也不会这般只在屋内答话,既不开门相迎,也不掌灯。就是这般摸黑说话,令人有种莫名之感,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是觉得不对。

    夏长风没再多言,又交代了几句小心之类的话,便回自己的居处了。

    如今听得云霞再次提起黑袍人,夏长风不觉又想起了姜离漫来。

    云霞见他半晌没有说话,回头一看,见他若有所思,已然出神,便喊到:“师父,你想起什么了?难道你也见过黑袍人吗?”

    被云霞这么一喊,夏长风这才回过神来,他有意无意,避开了云霞所问,说道:“此人武功不弱,这点穴手法亦是不凡,你能从他手下逃脱,也是万幸。”

    云霞看了一眼李希夷,说道:“多亏大师兄相救,弟子才得以脱困。”

    夏长风不解道:“你说希夷救了你?可他并非此人敌手,怎么能将你救出?”

    云霞道:“师父,当真是大师兄,不信,你问他便是。”

    夏长风一遍运功,一遍问道:“希夷,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希夷立刻回道:“回师父,相救小师妹,并非我一人之力所为,还有薛白衣薛大哥相助,弟子才能将小师妹救出。”

    夏长风更是不解,疑惑道:“薛白衣?你怎会与此人为伍?此人乃是江湖第一杀手,非我正道中人,该当远离才是,你竟与之结交,简直荒唐!”

    见到夏长风动怒,李希夷慌张道:“启禀师父,弟子本无心与他结交,是下山后碰巧遇上的。况且,此番多亏他相助,弟子才能救出师妹。再者,崆峒山上,他不顾自身安危,出面助阵沈青冥,也算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弟子……”

    李希夷却是不敢再说下去,便已住口。

    夏长风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是恼怒,却也感到无奈。他这爱徒,本心是个善良、纯真的性子,江湖历练不足,不知人心复杂,一时难以分出正邪善恶。想到最后,更觉惭愧和痛惜,还是责怪自己,没能让他学得,如何观人心、察善恶、明是非、分正邪。

    他闭上眼睛,徐徐运功,一盏茶后,便撤掌收功,缓缓站起身来。此时,已替云霞疏通了经脉,解开了穴道。

    云霞也微一运功调息,自觉真气流转顺畅,便知穴道已解。便也跟着起身,朝夏长风躬身道:“弟子多谢师父,替我运功解开穴道。”

    夏长风点头示意,也没答话,只见他对着李希夷,又道:“希夷,为师所言,自是为你着想,我等身处江湖,务必用心识人,万不可为表象所惑。人心难测啊!”

    李希夷揖首道:“弟子自知师父全是为弟子着想,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夏长风深感无奈,一声长叹,说道:“罢了,你们随我回山罢。”

    李希夷闻言欣喜不已,云霞却是心存愧疚,心下两难。若是不去华山,黑袍人就在附近,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可若去了华山,岂非令师父为难,又让师父如何与江湖各派交代。念及于此,只是愣在当地,没有言语。

    李希夷见状,碰了碰她的手臂,忙道:“师妹,还不谢过师傅恩典。”

    云霞被他一推,忙回过神来,却还是不知说什么,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夏长风见她如此,知她心中所想,便道:“你是担心我将你带回去,无法向各派交代,到时便置我于两难之地,进退两难了?”

    云霞愧疚道:“师父,全是弟子的不是,只是,这般便陷师父于不义了。弟子宁死也不愿令师父为难。”

    夏长风心中万分欣慰,便说道:“这有何难?当日是我将你逐出师门,眼下令你返归门下,确实不妥。不过,若是我今日收你做义女,江湖各派又能说得什么!夏某人,带义女回去,谁又可阻我!”

    云霞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下,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泣声道:“师父,弟子……”

    夏长风长袍一挥,道:“不必多言,正是如此。老夫膝下无子,今日收你做义女,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跟着夏长风便在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云霞便来到夏长风身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夏长风伸手将她扶起。如此,华山派虽然少了一个弟子,但华山掌门却多了一个义女。

    李希夷在一旁,十分欢喜,此后,又可常伴云霞左右了。一切问题,仿佛迎刃而解。

    三人正要起身,返回华山。正在此时,忽然一人大声喊道:“且慢!掌门不可!”身后跟着的几名华山弟子,也紧随其后,见过掌门之后都退在一旁。

    夏长风三人回过身来,却是姜离漫展开轻功飞身而至,待他走到夏长风身前时,仍是口中说道:“掌门师兄,万万不可!你若此时将云霞带回华山,岂非落人口实。不仅掌门声誉受损,更是有损我华山派之声名!到时,那几派又怎会善罢甘休!岂非说我华山派与那沈青冥乃是同流合污,师兄,万万不可啊!”

    夏长风还未说话,李希夷却抢先道:“师叔,你此言何意?你从小看着师妹长大,你与师父和三师叔,皆视她为己出。今日师父收她为义女,又有何不妥?”

    姜离漫却道:“当日,当着各派,掌门师兄已将云霞逐出师门,这才过了多少时日,又将云霞收做义女,带回华山。如此,怎么向各派交代?难道要令华山派言出无信,全然不顾华山声威,还有枉死的三师弟了吗?”

    李希夷听他这般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无言以对,忿忿地站在那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当夏长风将要开口时,忽然,一个浑厚高亢的声音,远远传来:“名门正派,不过如此!有我在此,谁也不能将她带走!”

    华山派众人闻声望去,却见一人倏忽而至,来人正是沈青冥,不禁有些惊讶。

    李希夷陡然间见沈青冥至此,看了一眼云霞,随即上前一步恨恨道:“沈青冥,你还有何脸面这般说话!我师妹为人所掳时,你又在何处?此刻却来逞英雄,你可知羞耻二字!”

    云霞看着沈青冥,心已揪作一团,她自然清楚被人掳走,乃是敌人设计,还要以她要挟沈青冥。可看着沈青冥被他们误解,她也甚是心疼和难过。云霞正要解释:“沈大哥他……”

    突然,李希夷打断了她的话,截铁道:“师妹,无须为他辩解,他不值当你如此。沈青冥,我已将师妹交给你一次了,今日,断不会再让你带走她!”

    沈青冥此时方言道:“我何须向你们解释,云霞自然明白我,我也只须向她一人解释。”

    接着,他又朝夏长风说道:“夏掌门,我敬你是前辈,亦是云霞师父,我不愿与你们动干戈,我只要带走云霞。”

    夏长风面色一沉,道:“单凭你一句话,就要带人走,未免太不将我华山派看在眼里了!希夷说得不错,我曾将霞儿交付与你,可你并未护其周全。我又怎会放心,让你再带走她?”

    这时云霞冲上前,却被夏长风出手拦住,她只得站在当下,大声道:“沈大哥,我明白,是有人故意将你引开,设法将我挟持,以便胁迫于你,我都明白。”她又抓着夏长风的衣袖,说道:“师父,今日能够返回华山,弟子自是日思夜想。可当真回了华山,二师叔所担忧的,却也不可不顾。弟子恳求师父,待沈大哥将一切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那时,弟子再光明正大的返回师门,今日,便让弟子先行随沈大哥离去,恳请师父成全!”

    夏长风一愣,黯然道:“霞儿,你……不论怎样,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夏长风的爱女。去留之意,自行抉择罢!”

    李希夷听了夏长风如此说,急忙上前,道:“师父,不可!弟子今日定要带师妹回山,绝不会让不能保护她的人带走她!”

    夏长风正要出言训斥李希夷,不曾想,李希夷竟然抢先动手,挥动手中长剑,杀气腾腾地掠向沈青冥而去。

    见此情形,姜离漫心知李希夷绝非沈青冥之敌,便一声高呼,带着身后四名弟子,分别是萧景疏、赵成毅、朱磊、周适远四人,一同上前,齐向沈青冥攻去。

    哪只沈青冥以一敌六,仍旧泰然自若,只以双掌硬接六柄长剑。这六人中,除了姜离漫武功较高外,其余弟子,在沈青冥眼中,根本不屑一顾。不一会儿,华山派六人已落下风,一旁的夏长风自顾身份,本不欲出手。但眼见如此,也不得不出手了,否则,以众敌寡再要落败,华山派日后再无颜面立足江湖。夏长风自恃身份,并未拔剑,也只以拳脚对敌。虽是如此,可毕竟夏长风乃是一流高手,再者,沈青冥以一敌六,已是不凡,此刻却是以一敌七,俗语道,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夏姜二人乃是一流高手,其余五名弟子皆是后辈中顶尖的身手,此时沈青冥已有些应接不暇了。忽然间,沈青冥耳闻四下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响,若非内力精深,是绝不能察觉的。现下以一敌七,已是分身乏术,来的这些人敌友未分,沈青冥不免也有些担心,自己脱身不难,可要带走云霞却是不易了。

    四周树影晃动,地上传来阵阵沙沙的声音,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云霞在一旁看得清楚,来的是诸葛洵带领的黄林派弟子,还有丐帮三大长老及一众弟子。

    正当这些人刚刚赶到时,楚天野忽然现身,陡见沈青冥一人被华山派七人围攻,心中激愤,也不顾其他,右手伸入怀中,刹那间,三柄飞刀嗖地一声便已飞出,直朝夏长风、姜离漫、李希夷三人而去。就在飞刀发出的同时,楚天野跟着拔出长剑,掠身上前。

    但见那寒光一闪,华山派三人急忙撤身,挥剑撩开飞刀。那夏长风也不敢托大,也已出剑格挡。瞬息之间,楚天野便已来到沈青冥身旁,二人联手,再敌华山七人。

    夏长风等人方才看清,来的是楚天野,一眼撇过,也瞧见了其余众人。

    诸葛洵见了沈楚二人与夏长风等人正在酣斗,此前已见识过沈青冥的武功,担心夏长风等人吃亏,更欲寻得林晚烟下落,于是大喝一声:“夏掌门,我来助你!”话音甫毕,诸葛洵及身后两名弟子,已同时出剑加入战团。

    丐帮程元儒长老,见华山、黄林两派,以众敌寡,便打算暂持中立,静观其变。

    沈青冥来不及和楚天野言语,只是无奈的皱眉摇了摇头,忽而璨然一笑,接着二人联手应对华山、黄林两派众人。

    楚天野见他这般表情,剑光不停,同时戏谑道:“沈兄弟,这样的时刻,怎么会少了我楚天野!”此时,楚天野休养多时,伤势已愈,他号称“摩天飞狐”,轻功自是独步江湖,是以先于吴亭山和林晚烟赶来。

    沈青冥听他如此说,心下更是感动,便道:“楚大哥,有你如此知己,人生何求!”

    未等楚天野答话,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知己难求,再添一个可好!”

    突然,只见曲停云挥动长剑,随风而至。沈青冥、楚天野二人见他到来,俱是欢喜,一时义气高涨,热血翻涌。

    夏长风、姜离漫、诸葛洵,陡然间见到楚天野、曲停云二人先后赶来,助阵沈青冥,不免心中担忧,手上更是毫不留情,招式更烈。而云霞在一旁,谁也不能上前相助,只是焦急地来回踱步,心中却是更担心沈青冥。而此时见到楚天野、曲停云二人,心中担忧便又少了些许。

    可就在这时,丐帮的韩、褚二长老,见华山、黄林二派一时竟无法制住沈青冥等三人,唯恐生变,二人相对一视,齐齐抽出兵刃向沈青冥攻去。其余丐帮弟子,也便跟着围了上去,混战在一起。事已至此,丐帮程元儒长老也别无选择,只得飞身上前。

    一时间,沈青冥、楚天野、曲停云区区三人,对敌华山、黄林、丐帮三大派数十人,寡众悬殊,境况不妙。虽是如此,楚、曲二人,皆是当世一流的高手,而沈青冥又在他二人之上,武功当世绝顶,鲜有敌手。是以,尽管对方人多势众,一时间却也奈何他们不得。

    但华山、黄林、丐帮三派,也有夏长风、姜离漫、诸葛洵、程元儒、韩立扬、褚燧这六位一流高手,若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沈青冥的对手,此时却是以众敌寡,胜负之数,又未可论。况且,还有一众后辈弟子,其中也不乏后起之秀。今日一战,当真是一番恶斗。

    半炷香后,局势骤变。丐帮十数名弟子将楚天野围住,使得他分身乏术,但也亏得他的飞刀,丐帮弟子却不敢逼得太紧。而华山及黄林两派六名弟子,却和曲停云缠斗在一起,这几人深得师门真传,数人合力,曲停云应对起来也非易事。

    再看沈青冥时,情势极危,当日一人对战三派掌门虽可应对,但今日却是一人对敌六个一流好手,四面八方,刀剑短枪,前后左右不停攻来,他也顾不得剑下留情,全力以对。虽是如此,仍是留有分寸,只因他不愿无辜杀伤人命。

    正在这时,吴亭山和林晚烟这才赶来,见此情形,大为吃惊,同时也不知所以,何故沈青冥等人却与师父他们交上了手。但见双方招式凌厉,皆是全力以赴,浑如生死相斗。

    但吴亭山与林晚烟皆受恩于沈青冥,眼见双方殊死拼杀,一时却也无法出手,吴亭山只能高喊道:“师父,林师妹并非受沈青冥挟持,乃是为其所救,弟子现已将林师妹带来了。师父,快快罢手罢!”

    诸葛洵虽已听到吴亭山的呼喊,可此时恶斗缠身,早已不能身退,只是浑作没有听见。况且,沈青冥尚有杀害黄林派郧彬的嫌疑,此时此刻,更不能够舍弃华山派而停手。

    吴亭山与林晚烟见师父未做应答,仍旧未曾停手,心中也甚是焦急和为难。

    双方斗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沈青冥心知今日更为凶险,余光扫过,楚天野与曲停云二人也是险象环生,情知久战于己不利。陡然间,沈青冥一声大喝,长啸声震透长林、响透云霄,所有人不禁感到震耳欲聋。再看时,沈青冥运足真气,手中秋瞑剑剑气萦绕,纵横剑气使将开来,剑势奔涌如海,夏长风等人也被这股雄浑的剑气逼退,再也近不得沈青冥身旁三尺。

    正当沈青冥全力出招,已有退敌之象时,忽然一个黑影迅疾掠来。那黑影直奔沈青冥背后,一股无形杀气骤然而至。沈青冥身经百战,自然察觉有人偷袭,立即先使一招“一剑霜寒”逼退夏长风等人,接着一招“浩然千里”,直击背后来敌。黑袍人见他剑势逼人,威不可挡,竟然半途变转身法,忽地闪身躲开,瞬息间径朝云霞而去。只见黑袍人一闪过后,沈青冥那一招剑气激荡、去势不止,竟端的直将一株井口粗的大树,一剑剖为两半,从中裂开,应声倒下。

    黑袍人倏忽而至,偷袭沈青冥不得,又转而掠向云霞,事出突然,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眼看就要击中云霞。便在此时,忽然一柄飞刀破空而出,直击黑袍人要害。黑袍人似乎并非真的意在云霞,竟然身在半空,突然使个千斤坠,避开了飞刀,落地后双足一点,闪在一旁。便在同时,吴亭山与林晚烟二人,立刻来到云霞身畔,护在左右。

    此刻,黑袍人骤然现身,出其不意偷袭沈青冥,这却反将华山、黄林、丐帮众人,弄得一头雾水,难以理解。虽是如此,可一众人手上却是不停,打斗未止。

    这时,夏长风惊觉事有蹊跷,撤了剑招,跃至一旁,高声道:“诸位,且先停手,黑袍人既已现身,咱们该当先将此人擒下,再做计较。”

    一众人听他一声高喊,皆停手立在原地。这时,诸葛洵问道:“夏掌门,你言下之意,这黑袍人才是真凶?”

    夏长风闻言一愣,跟着道:“诸葛掌门,我并非此意。不过,此人一身黑袍示人,却与杀害各派门人的凶手装扮一样。我们说不得,也要将此人留下,问个究竟。”

    丐帮的程元儒程长老也说道:“不错,我帮柴副帮主,也是被身着黑袍的人杀害。虽然招式是逍遥六合掌,但凶手却是一身黑袍,这是我帮弟子亲眼所见。”

    然而这时,华山派姜离漫却质问道:“一身黑袍,换作任何人都可以冒充。但武功招式,却不是旁人轻易便可模仿的!再者,凶手也不一定只是一个人,程长老,你说呢?”

    这话分明是华山掌门夏长风引出的,但姜离漫不能直接反问夏长风,是以正好借此机会质问程元儒,言中之意,便是沈青冥才是最大嫌疑的凶手,那黑袍人随便找个人便可冒充,或者,二者乃是同伙也说不定。

    程元儒本欲正好借机为沈青冥说句话,可谁知姜离漫竟如此咄咄逼人,话里有话。程元儒被他一番话说的不知如何接话,想了想后,才说道:“姜大侠此言,可有凭据?若是无凭无据,岂非空口白话,谁人也可说得!”

    姜离漫见他出言讥讽,只是鼻中不屑地“哼”了一声。趁着众人都未曾注意,姜离漫与黑袍人目光相接,眼神示意。突然,黑袍人冷不丁的向夏长风暗施偷袭,姜离漫也立时上前阻止。

    唯有沈青冥看出了怪异,来不及解释什么,提剑便已上前。华山派几名弟子,不明就里,还道沈青冥果真与黑袍人乃是一伙,欲要加害夏长风。一个个,以李希夷为首,跟着持剑冲了上去,护卫掌门。

    正当沈青冥飞身将至夏长风身旁时,大出所有人意料,黑袍人和姜离漫二人竟同时向他袭来。这一变故,实是没有人能够预测,就连沈青冥也以为他们要对夏长风不利,可不曾想,竟是设了个圈套,专为他而来。

    如此一来,沈青冥已然闪避不及,眼见就要遭遇不测。

    千钧一发之际,夏长风似乎早有预料,一剑掷出忽朝黑袍人而去,黑袍人只得跃向一旁躲避。几乎长剑脱手的同时,夏长风扑向另一边而来的姜离漫,一把将其持剑的右腕握住,使其不能出剑。

    可另一边,李希夷等人也已冲了上来。当时情形,看似是沈青冥剑指夏长风胸口而去,是以李希夷剑锋直奔沈青冥。

    此刻,所有一切都来的太快,变故也太突然,所有人皆是所料不及,猝不及防。但见沈青冥秋瞑剑就要刺到夏长风时,姜离漫突然一掌似是朝沈青冥而去,然而实则这一掌却是攻向夏长风前胸。夏长风似乎有所防范,随即提掌挥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双掌对接,内力震荡,二人皆齐向后退去。如此一来,夏长风被掌力所震,眼看就要撞上秋瞑剑,而李希夷这一剑也径朝沈青冥刺来。

    姜离漫身体后退的同时,却突然惊呼道:“师兄,不要!”

    云霞在一旁看得清楚,不由得一声惊呼,呼吸仿佛停顿,心跳也仿佛停止,瞳孔也不觉放大,满是惊恐。只因沈青冥与夏长风二人眼见都将中剑,生死难料。

    可谁知,沈青冥这一剑本是刺向姜离漫的,但剑尖却已触及夏长风衣衫。沈青冥匆忙之下,唯有抬肘撤剑,但已然不及,这一剑还是刺中了夏长风。而李希夷也是奋进全力刺来一剑,这一剑直指沈青冥咽喉,几乎不可阻挡。

    危急时刻,夏长风趁势退了几步,后背紧靠沈青冥胸前,只是细声说了句:“找出真凶,为我报仇!”

    只听噗嗤一声,赫然竟是李希夷一剑刺中夏长风胸口,立时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李希夷大惊失色,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也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忽然,李希夷吓得后退两步,跟着便已跌倒在地。跟着,一股热血如泉涌般从夏长风胸口喷出。原来李希夷大惊之下,手中仍是紧紧握着剑柄,是以后退之时也将那把剑拔了出来。

    沈青冥那一剑只是刺中了夏长风右肩,他来不及拔出秋瞑剑,顺势将夏长风抱在怀中,出手封了夏长风胸前几处大穴,可这一剑乃是李希夷用尽了全力,伤口直有三寸之深,已然伤及心肺。再者,李希夷惊慌之下又将剑拔了出来,此时已是血出不止,纵使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了。

    陡然如此惊变,出乎所有人意料,众人都已停手,围了上来。

    云霞踉跄着跑向夏长风,未至身前,便已失足跌倒。于是,连跪带爬向夏长风而去。云霞痛哭不止,泪流满面,爬到夏长风身旁,握住他的手,呼喊道:“师父,义父!不要!我不要你死!”

    姜离漫也走近跟前,然后指着沈青冥道:“是你!是你害了掌门!你不仅害了掌门,还想嫁祸给希夷,沈青冥,你未免太过歹毒了!”

    沈青冥没有理会他,只是紧紧抱着夏长风,夏长风挣扎着,伸手握住沈青冥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希……夷,希……夷!”

    沈青冥这才高喊道:“李希夷!夏掌门唤你,还不快来!”

    李希夷被他一声震吼,忽地从惊恐之中惊醒,扔了手中的剑,连滚带爬,拼尽全力来到夏长风跟前。

    李希夷近得夏长风身前,紧紧抱着夏长风,全身不住颤抖,惊慌道:“师……父!”蓦地无声恸哭,想要喊叫却喊不出声。突然,李希夷一声哀号,震彻荒林。那哀号声中满是惊惧,恐怖,慌乱,懊悔,还有无法言语的痛苦与自责。

    夏长风气不相接,沈青冥知他还有话讲,便将真气注入夏长风体内,为他支撑片刻。夏长风感激的看了沈青冥一眼,看着跪在身前的李希夷,指着他断断续续的道:“希……夷,不……怪你,过……来!”

    沈青冥又是一声大吼:“李希夷,叫你近前来!”

    李希夷已是六神无主,听得沈青冥高喊,立刻跪着凑近夏长风面前,紧握住师父的手,哽咽道:“师父,徒儿……”跟着,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夏长风语声已是若有若无,沈青冥心中焦急不已,命李希夷住了哭声,听他师父说最后几句话。李希夷这才住了哭声,聆听夏长风的话。

    只见夏长风喉中滚动,却没有声音,跟着呛咳几声,吐了几口鲜血,然后挣扎着指着姜离漫,说道:“他……黑袍……”又用尽全力转过头看向沈青冥,道:“沈……报……仇!”说完这几个字后,夏长风双手从云霞和李希夷手中一同滑落,跟着轻轻闭上了双眼。

    沈青冥不愿就此放弃,双掌齐出,两股真气同时注入夏长风体内,但两股真气如同水滴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反应。沈青冥便知,夏长风再无回转之可能,只好取了秋瞑剑,整理好他的衣衫,将他庄重地停放在跟前。

    云霞和李希夷见沈青冥如此,自已明了,立刻跪着上前两步,扑倒在夏长风身上,抱着他的尸身,痛苦哀嚎,不能自己。跟着,沈青冥退至云霞身旁,自行朝夏长风叩了三个头。华山派其余弟子,也跟着簇拥上前,齐齐跪倒,痛哭流涕。

    紧接着,沈青冥从地上拾起秋瞑剑,眼神凶狠地瞪着黑袍人与姜离漫,缓缓朝黑袍人走了过去。黑袍人见他眼神狠厉,满是杀气,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跟着,黑袍人忽从黑袍下取出一柄剑来,欲作殊死搏斗。

    忽然,姜离漫站起身来,向沈青冥高喊道:“沈青冥,你杀我师弟陆商阳在前,今又害死我掌门师兄,现下便想逃了吗?”

    沈青冥忽地回头,剑眉倒竖、怒目而视,看得姜离漫心中不禁胆寒,只见他颤巍巍的又道:“方才……方才正是你抓着掌门师兄,替你挡了希夷那一剑,这才中剑身亡。难道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这时,听姜离漫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深觉有理,似乎正是如此。而沈青冥此举,不仅杀人,还可嫁祸,再者,还可令华山派内讧,让人以为是李希夷失手杀了夏长风。

    可是,其中真相,只有沈青冥、姜离漫、黑袍人三人,还有已经死去的夏长风最为清楚明白。就连李希夷,此刻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也认为是自己失手伤了夏长风,致其殒命。

    此时,最痛苦的人,非李希夷莫属。他自以为亲手杀了恩师,虽是失手误杀,却也难以原谅自己,更无法从这巨大的阴影中走出。

    弑师,在江湖之中是何等的不肖不义,乃是天大的罪过,人神共愤、令人发指,最为武林中人所鄙夷和痛恨。

    沈青冥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步一步朝着黑袍人走去,秋瞑剑隐隐发出剑吟,他浑身也笼罩着一股真气,是一种杀人无形的强大剑气。

    随着沈青冥步步紧逼,树林中仿佛一股肃杀之气笼罩,没有半分风起,恍惚间好像一切都已静止,周遭更是寂静的令人几欲窒息。

    李希夷抱着夏长风的尸身哭了一阵,突然一声狂吼,一转身便从地上抄起长剑,立时便往颈中挥去。这一连串动作只在刹那之间,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根本不及阻止,眼看李希夷就要自刎。

    沈青冥、云霞,以及华山弟子几乎同时向李希夷奔去,想要阻止,但又怎么来得及。只听得几人齐呼“不要”,夹杂着“铛”的一声,李希夷手中长剑已被击落。

    李希夷本已抱着必死之心,以死谢罪,以告慰恩师。可就在生死一线时,却被人救下了。他仿佛真的死过一回般,怔怔立在原地,忽地一下瘫软倒在地上。

    这时,只见楚天野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李希夷,我虽瞧不上你,但也不信你是弑师的不肖恶徒!大丈夫岂可轻易寻死,真相还未大白,便这般死了,不过遗臭万年罢了!”

    原来,正是楚天野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出飞刀,打落了李希夷的剑,这才将他救下。见他如此轻生寻死,心有不忍,唯有激他一激,令其有个理由,继续活下去。

    李希夷仿佛没有听见楚天野的话一般,垂头颓坐地上,双眼无神。

    这时,姜离漫又说道:“诸位,方才掌门师兄,指着沈青冥说着‘报仇’二字,乃是有目共睹,几位师侄也是亲耳听见的。各位武林同道,姜某今日誓要报我华山两桩血仇,今日沈青冥的性命谁也不能与我抢!”说罢,姜离漫暗中瞧了瞧黄林、丐帮众人,但见两派门人弟子按剑而立,将沈青冥视如仇雠,眼中杀气喷涌欲出。

    姜离漫持剑缓缓上前,接着,黄林派与丐帮众人,一个个也都手持兵刃,徐徐向沈青冥涌来。反观沈青冥,只见他垂剑而立,毫不退怯。而此时楚天野与曲停云,也迅疾来到沈青冥身畔,剑指群豪,随时拼杀。

    黑袍人站在一旁,眼中微微露出笑意,静静看着眼前的好戏,却并未趁机离去。云霞仍伏在夏长风身上痛哭,并未发觉沈青冥此刻处境。而李希夷也还是颓坐原地,不言不语,宛若行尸。

    突然,沈青冥一声长啸,久久不绝,足有半盏茶之久。这一声,响彻云霄,有如轰轰雷鸣,林中飞鸟走兽受了惊吓,四下散逃。那几派的人被这声长啸也震得双耳欲聋,功力稍弱的弟子,直已痛苦倒地。

    啸声已毕,沈青冥这才开口道:“姜离漫,原来你才是幕后之人,你与黑袍人勾结,多番杀害各派门人,嫁祸于我,到底是何居心?意图何在?”

    姜离漫陡然听得沈青冥说出这句话,心中不禁一怵,却也不慌不忙道:“沈青冥,这一切分明是你所为,却在此血口喷人,简直是条疯狗!”

    他又对身后众人道:“诸位,此人穷凶极恶,接连杀害各派门人,今日又害死我华山掌门,不杀了此人,实在天理不容!”

    丐帮韩褚两位长老,齐声高喊道:“不错!不杀此人,武林正义不存,亡者冤灵难息!”

    丐帮的程元儒长老,自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方才打斗,却是瞧见了姜离漫与夏长风对了一掌,沈青冥虽然刺中了夏长风一剑,却只是刺中肩头,而致命的一剑却是李希夷刺的。这其中变故,实在蹊跷的出奇。但无论如何,今日沈青冥与夏长风的死,是无法脱得干系的。可他还是不相信沈青冥杀害了夏长风,但此刻事实却又让他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古怪。

    沈青冥心知多说无益,唯有暂且身退,否则不免一场恶战,到时又不知谁会倒下,又会伤及无辜之人。不论是自己的知己朋友,还是各派的弟子,定是死伤难料。

    心念及此,沈青冥忽然闪身而前,右手持剑,左手化掌,一掌一剑同时使出。纵横剑气与逍遥六合掌本就举世无双,此时一同使出,更是势不可挡。但沈青冥只是以内力阻挡众人,并未想要痛下杀手。是以,华山、黄林、丐帮众人,只觉一股无形气墙,排山倒海般压来。所有人立时运足内力,挥掌拍出,抵挡这股强大内力形成的气墙。

    便在此时,沈青冥与楚、曲二人眼神示意,沈青冥一把抱起云霞,而楚天野也跟着提起李希夷,会同曲停云,几人迅疾向西撤去。

    黑袍人惊然发觉沈青冥等人已经逃走,却也不敢孤身追赶,只是惊呼一声:“沈青冥逃了!”跟着他也飞身离去。

    这时,众人合力破开了气墙,方才听见沈青冥等人已经逃了。定睛看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所有人只觉方才甚为狼狈,不免个个面面相觑,满是尴尬。

    姜离漫此刻已是气急败坏,恶狠狠地喊道:“沈青冥,你纵使逃至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然后,他才回身对华山一众弟子道:“今日掌门为沈青冥这恶贼所害,不曾想,那李希夷竟与之乃是一丘之貉,二人狼狈为奸,谋害掌门。自今日起,华山派由我暂代掌门之位,凡我派弟子,皆与此二人不共戴天,不诛二贼,誓不为人!”

    华山派四名弟子,听得姜离漫如此说到,皆跪倒在地,齐声领命。此刻,掌门身死,大师兄也与贼人一同“逃走”,除了姜离漫,再无一人可以掌华山门户。这四人皆是夏长风的亲传弟子,心中悲痛未消,又经此突变,只有唯姜离漫之命是从。

    于是,姜离漫与黄林、丐帮寒暄道别后,命萧景疏四人,将夏长风尸身抬上马车,返回华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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