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瞻眼看见李煦和走上独山寺,王庆利一个箭步窜到李煦和跟前。

    “大老爷好!”王庆利满脸堆笑,点头问好,“大老爷早上好!”

    “庆利,”李煦和朝王庆利身后的独山寺大殿看去,从外表看去,独山寺业已成形,李煦和也明白,内部的安装及修饰工作,其工作量还是相当大的,“进度还是蛮快的,慧兴大师抓质量一定是滴水不漏。”

    “那是。”王庆利笑笑,“我甚至怀疑大师还有一个营造大师的身份,大到梁柱,小到卯榫,包括所有细枝末节在内,大师都能讲得头头是道。说实在的,大老爷,您哪是为我揽了一宗活,您其实是为我请了一个老师傅,一个本事了得的师傅。”

    “你有长进吗?”

    “孬子都会有长进。”王庆利说,“更何况我王庆利不是孬子。我真的跟后面学了很多东西,我现时的营造技能敢说上了一个台阶。”

    “好啊!庆利,”李煦和说,“技不压身,长技在身,再加上敢于吃苦流汗,你呀,看你发达去吧。”

    “发达?不敢妄想,反正,全部仰仗大老爷。”

    “哎,庆利啊,大师呢?”

    “大师真是了得。”王庆利夸起大师来,毫不吝啬,“大师每早把我们一天的活安排停当。需要交底的交底完毕以后,就下山去了,一直要到很晚很晚才回来。”

    “去化缘?”

    “我问过大师,大师说,他没有化缘,此时走街串乡,只为招募和尚。”

    “为独山寺?”

    “是的。”

    “招募到了吗?”

    “大师说,周遭乡民人心向善,佛缘很深,大师说他天天都能招到人,他们愿意到独山寺来落发为僧,”王庆利说,“我就纳闷,天天都招到,用得着天天去招募,独山寺里将来要有多少和尚?”

    “噢。”李煦和想了想,“大师讲究,大师做事,焉能费我等口舌?走,到大殿里看看,今晚,我就留宿独山寺,等大师回来,向大师讨教。”

    用整整一天时间,李煦和将大殿及寺庙配房细细研习,从基础到梁柱,从卯榫到丝缝,李煦和努力想以专家的眼光挑出毛病来,或许李煦和压根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许就是人家做得天衣无缝,反正忙活了一天,累得腰酸腿疼的李煦和硬是没找到一处缺陷。

    大师回来了。

    “又招到徒弟了。”李煦和迎住大师。

    “招到了,招到了。”慧兴大师显示出十分有成就感的样子。

    “大师,天天下山,”李煦和说,“我是怕大师累着。”

    “不累,干不成事情心累,只要干成事情,”慧兴满脸风光,“贫僧告诉大老爷,那境界,奇妙,体也不累,心也不累。”

    “大师,”在掩上柴门,和大师双双坐下后,李煦和说,“独山寺甚至只能说是玲珑小寺,你招募那么多人当和尚,独山寺容得下吗?”

    “大老爷您用茶。”慧兴似乎渴得厉害,端杯在手的他几乎是牛饮了。

    喝光了杯中的茶水的慧兴瞅瞅,见李煦和几乎没动茶水,他便顾自给自己续满开水。他抹了抹嘴唇,没有说话。

    “大师,”李煦和好生奇怪,大师为何要让他把话再说一遍呀?“我是说将来,独山寺往不下那么多和尚。”

    “住得下,住得下,”慧兴说,“独山寺的场面足够大。大老爷,你说,当年,皇上住过独山寺吧?”

    “是啊。”

    “胸装江山的人,独山寺都能容得,独山寺永远都不会逼仄。”

    “是吗?”李煦和搔搔头皮,“大师从这个角度上讲,独山寺自觉足够大。”

    好在时间充裕,李煦和把庞伟庞大人强拉刘心怡大人和他演的那一出戏说与大师听,大师听得仔细认真,听完后,大师问:

    “这就结尾了?”

    “是啊,到目前为止,”李煦和说,“庞大人没有把剧情续下去呀。”

    “世间之事,能简单如是?您以为?”

    “我也异常困惑,常被此事纠结得彻夜难眠。”李煦和说,“我坚信有续集,抓破头皮也想不周全这剧情究竟向何方向发展。”

    “人心不古,世事难料。”慧兴说,“大老爷,您在剧中的角色很有定力,您出演得十分精彩。”

    “大师取笑?”

    “怎能是取笑?”慧兴说,“人走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人生,是需要智慧的,如大老爷您,需要大智慧,好在无妨,大老爷纵横捭阖,随时都能祭出大智慧。”

    “我哪有那等能耐!”李煦和说,“和他们这号人,玩玩小把戏,尚能得心应手。我就是担心会出现我应付不了的局面。这种局面,一定会出现。”

    “肯定会出现大局面,”慧兴说,“至于您应付不了或是能够应付,贫僧心中有数,贫僧对大老爷您信心满满。”

    “大师,”李煦和突然来了兴致,“您能否在山寺内留出一个编制。”

    “留它何用?”

    “待我把孩子抚养成人,我立马斩断一切世俗之事,来独山寺削发为僧,潜心修炼。”

    “老衲万不能接纳。”

    “为何?”

    “您佛缘很深,道行也很深。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也要靠入世之人,您的世俗之事将伴您终老,是断断斩它不断的。”

    “大师,如此说来,”李煦和说,“我向善之心,事佛之意岂不是水月镜花?”

    “非也,非也。”慧兴说,“向善之心便是事佛之心,心中有佛,便时时事佛。”

    “容我慢慢领悟。”李煦和喝了一口茶,“大师,大师您刚才说一定会有大局面出现,大师您是否看到了什么预兆?”

    “已有先兆,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您我都应有所准备才是啊。”

    “准备什么?”李煦和觉得意思没有表达准确,赶紧补白一句,“做哪方面准备?”

    “相当初,皇上起兵,你跟着皇上,助力皇上,也曾意志超群,感召力巨大。现在的您呢?”

    “意志力尚存,威召力尚有。”李煦和说,“只是断不能说超群和巨大了。”

    “这就足够了。”慧兴作总结,“大老爷,你明白贫僧的意思吧,您就在这方面做做功课吧。”

    第二天一大早,慧兴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早课,为李煦和和自己做点吃的,两人吃过早饭后,李煦和背着手跟在慧兴大师身后,走进独山寺大殿。慧兴带着王庆利,对各个工种今天一天的活计做了详细安排并作了具体要求。

    “这就要去乡下招募?”李煦和问。

    “是的。”慧兴回答说:“那么,大老爷,您作何安排?”

    “大师,”李煦和往慧兴身边凑了凑,“我想跟您一道,方便吗?”

    “盯梢?”

    “盯那路子梢呀?”

    “跟包?”

    “对,跟包。”

    “随后,”慧兴说:“大老爷您坐轿坐惯了,走这山路,可不能让我将您走丢了!”

    “不会吧。”李煦和摇摇头,好有失败感。

    一上路,慧兴如脚下生风,箭步如飞,李煦和紧咬钢牙,紧走慢赶,还是被大师丢得远远的。

    喘着粗气的李煦和觉得这样不行,这样非让慧兴大师走丢了不行。

    “大师,大师。”李煦和连喊带招手,喊停了慧兴大师,他紧走几步,站到大师跟前,喘着粗气的李煦和说,“您这不行,行路嘛,先贤有训,必须要行如风,可是您这应该不叫走,应该叫跑,至少应该叫小跑。”

    “有此一说?”慧兴气定神闲,“看您这气喘吁吁,其状有些狼狈。大老爷,平素在家,早上可不能睡大头觉了,你得锻炼。”

    “我身体没问题,”李煦和说,“我也不是走不过您。我的意思,大师您不明白,您只顾走路,错过了路两边这万方风景了。”

    “是吗?”慧兴扭头看去,只见路边千棵树,万根草,错落有致,色泽斑斓,微风吹过,这些草木枝摇叶舞,远处,千峰万岭,形状各异,山峦相连,气势如虹,山峰之上,蓝天之下,更有白云逶迤,幻像妖娆。“大老爷您说的真对,如此绝美之风景,贫僧已错过一次、二次、无数次了。”

    “大师,您可能有所不知,”李煦和说:“大别山的飞禽走兽多达数十种,这些大山的精灵们或纵横山林,或振翅蓝天、或鸣唱枝头、或滑翔水底,让整个大别山显得生机盎然,姿肆汪洋。”

    “我们走慢一点”慧兴被彻底说服了,“边走边欣赏、边欣赏。”

    “这就对了。”见慧兴中招,李煦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终于不再担心被大师丢在半路上了。

    “大老爷,”边走边看的慧兴似乎看出端倪,“您看这山形,个个奇峻,还有处处山岚涌动,时时紫气蒸腾,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想当年,皇上肯定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地方,这里山阻水隔,进,可以养兵千日,出,可以用兵一时。我听说,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深山大寨,名曰天堂寨,抗元义士徐寿辉长期屯兵于此,建立了天完国,天完国虽时间不长,但却文治武功。在抗击了大量的元军的同时,天完国内发展生产,鼓励商贸,为此,我还听说铸造了大量的一种叫‘天完通宝’的钱币。”

    “确有其事,徐寿辉的义军和皇上的义军互为友军,天完国铸造、发行的天完通宝,我家里就存有不少。我跟天完国做成不少桩生意,着实赚了不少。”

    “皇上没有忘记这方后土,甚至可以说是念念不忘。”慧兴说,“皇上认定皇家在这里的文章没有做完,换句话说,在这里,大明王朝还有大块头文章要做。”

    在乡村,在百姓家里,慧兴大师在布道的同时花大力气宣传独山寺,广而告之独山寺要招募和尚,只要有人报名,慧兴大师在作简单的观察和询问后,便满口应答,说待到独山寺开光后,就让他们落发为僧。仅仅这一天,慧兴大师至少答应了9个人进寺当和尚的请求。

    李煦和有些明白了,慧兴大师要为大明王朝打造一支僧兵队伍,这支队伍的网络已初具雏型,网络上有刘心怡,有朱来安,王庆利,甚至包括他李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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