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祭拜

    偏殿内,林茶坐在小杌子上,霍香小心地将药酒涂在她腿上的淤青处,再推揉开。

    京中人人都称赞这位不过而立便担任中书令的晏大人是个雅正守礼的,可这行事怎么看着…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就冒然抱着小姐进了平安殿。

    霍香的力道很轻了,林茶还是觉得有些疼,可她不敢发出声来,毕竟刚才她那么小声都被二爷听到了,一想到这儿她不禁耳根发烫。

    晏二爷把她送到偏殿后,吩咐了道童取来药酒,就离开了。林茶整理好衣裙朝主殿看去,却没有看到晏二爷的身影,只听到一阵阵悠远的敲磬声,老者诵经的声音,这声音离得有些远了。

    他是来祭奠谁的吗?

    一套经文诵完,三拜一问也刚好结束,晏华清起身双手合十,低声说道:“多谢道长。”

    发须皆白,身穿灰色道袍的道长,合上眼帘回道:“大人多礼了。”

    晏华清送走道长后,才走向偏殿,停在了门口:“三姑娘,你可收拾妥当了?”

    林茶听到晏二爷温和的声音,坐直了身子,才柔声地回道:“都妥当了,二爷请进。”

    晏华清闻言才抬步进偏殿,他目光落在林茶的膝上,她端庄地坐在小杌子上,腰背挺直,左腿绷得有些艰难…

    他坐在案几的另一侧,执起桌上的紫砂壶,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我让观里的道童去和林夫人知会了,你且在这儿等一会儿。”

    “多谢二爷…”林茶默了默,看着晏二爷执壶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和深色的壶身撞在一起,显得更加好看了。

    盯着男子的手看,这不符合淑女的礼仪了。她回过目光,开口道:“我似乎总是再给二爷添麻烦,一直以来,还多谢二爷包容。”

    晏华清斟茶的手停了下来,抬眸看向林茶,温和地笑出了声,眼尾都弯了起来。

    林茶面色一赫,她在愧疚,他却笑她,真是好生无礼…

    “没事,我不介意。还…挺有趣的…”晏华清笑着回道。

    什么是有趣…林茶咬着唇,低着眉眼。

    “尝尝,这是玉虚观的雪芽,长在道观后山上,虽气候不如四川的青城山好,但长年听经闻香,也算灵性。”晏华清抬手示意道。

    林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香淡雅,滋味甘冽,尝来有如置身于山雾之中,确实极好。”

    晏华清笑道:“难怪你闺名唤茶。”

    林茶放下茶杯,拘谨地坐着,她在他面前太被动了。

    “方才听到正殿那边有诵经声,二爷是在祭奠谁吗?”

    晏华清平和地回道:“今日是家父的忌日。”

    林茶一顿,她想起了书中对二爷的交代,二十岁入仕,却遇上先皇驾崩,接连他的父亲又去世,原本与他有婚约的石英巷孙家二姑娘,也因为等的年岁大了,退了婚,嫁了他人。

    与其说是年岁等大了,不如说是瞧不上晏家的门第,攀了伯府的高枝。新皇刚登基,便丁忧,等到重新入仕,何年何月才能重整门楣。

    可谁知等到晏二爷再入仕时,新皇不仅没有忘记他,还重用他,一路将他提拔做了中书令。

    林茶打眼瞧了瞧晏二爷,她觉得他总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很苦…身为长子,在父亲走后,一人撑起晏家,还被未婚妻退了亲…

    “是林茶失礼了,不知尊长的灵位在何处?林茶也想祭拜告慰尊长。”

    晏华清觉得林茶看他眼神很奇妙,是同情又是可怜。她总能让他眼前一亮。“你同我来。”

    晏华清起身走在前面,带着林茶一路穿过正殿,走过一小段青石板路。到了后面的一座偏殿,原来这后面还有座殿,周围种着郁郁葱葱的璎珞伯,殿前还有两坛秋菊,它隐在一片苍绿下,更加静谧。

    晏华清解释道:“尘无道长同我是忘年之交。”

    那难怪了…

    案上放着四排排位,排位前都点着平安灯,最前面的正是晏华清的父亲。林茶双手合十,闭上眼,缓缓跪在蒲团上,晏华清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想要扶住林茶,结果林茶已经开始虔诚地叩首了。

    女子玉色的肌肤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温柔,她闭着眼双手合十,在低头叩首,行的还是三礼九叩的贵礼。晏华清的目光在林茶的身上徘徊,秋风徐来,扬起他的衣袂…

    林茶做完礼,霍香正想要上去扶,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二爷?”林茶搭手的动作迟疑了些。

    “小心些,你腿上有伤。”反应过来的晏华清也有些无奈,他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唯独遇上她,总是不像自己。

    霍香连忙接过林茶的手,有些戒备地挡在林茶身前,她总觉得这个晏大人有些奇怪。

    殿内气氛有些诡异,好在这时杜伽赶了过来,“二爷,殿外林家的仆人求见,说来接他家三小姐回厢房。”

    晏华清看向林茶,“即使如此,你快去吧。”

    林茶回道:“那二爷,就此别过。”

    晏华清站在庑廊下,看林茶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他想他需要好好静些日子…

    林母蹙着眉焦急地望向院门,道童来报信时只说小白茶摔伤了腿,也没说严不严重,她这个女儿从小都是娇养长大的,平时磕了碰了都心疼地不得了,也不知她哭了没。

    林酒心里愧疚不已,如果不是她和宁王殿下去赏枫,让三妹妹一个人回来,也不会让她摔伤了腿。“母亲,都怨我,让三妹妹一个人回来,不然也不会出这岔子。”

    林母诧异地看向林酒,用手中的团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这是说什么傻话,怎得还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你三妹妹不过是雨天路滑不小心摔到了,霍香在跟前都没扶住,还差一个你?”

    林母这么一劝慰,林酒心里也敞亮了些。“倒是我胡思乱想了。”

    林母又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你呀!自小就是懂事的,将你三妹妹和佑安都照顾得很好。”

    林酒正欲开口回话,院外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林母心急地直接急步出了庑廊,后面撑伞的丫鬟都还没反应过来。

    林酒张了张嘴,绕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赶紧上前去迎林茶。

    厢房内,林茶坐在榻上,林母掀开她的裙摆,看着一片淤青,心疼地不得了。“你看都乌了一片,得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别落下了什么病根。”她又有些生气地看向霍香,“你也是,跟在小姐的身边,还让她摔了,怎么伺候小姐的!”

    霍香连忙跪在地上:“都是奴婢的不是。”

    林茶一看林母生气了,解释道:“母亲不怪霍香,是我踩在了青苔上。而且这看着严重,其实不疼的,霍香也给我擦了药酒。”

    林母性子柔,平时里管这林府的庶务,也是极为和善,鲜少红脸,也是心疼她了,才会出言敲打霍香两句。

    “这还不严重?待会用了午膳,我就让人送你回府,让大夫给你瞧瞧,你的身子向来弱,得小心些。”

    林茶点点头,突然她又想到自己这次又麻烦了晏二爷。“母亲,这次麻烦了晏二爷,是不是得回些礼?”

    林母笑道:“这些你不用操心,礼我来回。”她又用团扇敲了敲林茶的头,“怎么你每次在玉溪观都能麻烦晏大人呀?多亏了晏大人脾气好,不责怪你。”

    林茶摸了摸头,嘟囔着嘴,她可不止在玉溪观麻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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