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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危机

    横公鱼骨?!

    忆鸿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腿一软当即便要伏在地上,声音颤抖难成话语:“皇……皇……”

    “哎呀~”倒是凤凰眼疾手快,一把携住了她,笑道:“不敢当如此大礼!——你这是怎的了?”

    忆鸿紧张地看着那看似不谙世事的女孩儿,暗暗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望后退了一步,刻意将身子压低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了起来:“大……大人……”

    “唉?何故如此称我?”女孩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我与姑娘素昧平生——一介女流,更非官府中人,你如何这样唤我?”

    “……方才是我失礼——望大人莫怪……”

    “甚么怪不怪的!——你这般言语,反使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不,不是那位大人?——那……横公鱼……”忆鸿见女孩儿这般表现,有些心虚了,小心地问道。

    “这——这个啊,”女孩似思索了片刻,道:“那个是我从阴阳司一个友人手中得来的。我方才注意到你手上的伤有邪祟之气,所以才……”

    难道……真是认错了?

    但如果是……万不可大意了……黑衣女子颊边滑下两点冷汗,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暂且放下了那令人心中发痒的疑惑,将话头回到了那些药草上——

    “荀草……你要荀草做甚么?”她攥着瓶子和草叶,好奇地问。

    “你更需要植楮。”凤凰似乎并未打算做出回答,语调平淡,极为冷静。

    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多谢。”忆鸿默了片刻,将那株闪烁着萤光的草药从囊中取出,深深地做了个揖,奉在凤凰面前:“我与姑娘素未往来,姑娘为何肯如此……帮我?”

    “不必言谢。”凤凰持着草茎,上下打量一番,确保无虞后揣入袖中,“至于为甚么帮你——你我也止是各取所需罢了——”

    说话间,凤凰忽而敛声抬首,看着远处的一片无云青空,面色凝重了几分:这个气息和方向……

    “唧啾!”青色的鸟儿扑到凤凰面前,急切地叫着,如有所语,“啾!唧唧!”

    不好!凤凰心头一紧,秀眉微蹙,回身欲走——稍顿了顿,她别过头来,启口道:“变故将生,恐难周全,何不速离?”

    变故?忆鸿颇为不解,将那句话细细寻味了一遍——这才觉得脊生寒气,心慌气抑,只是无端的难受——终是恍然,忙拱手道:“谢姑娘提醒,我这便去了。”说完,身形一晃,正欲离开,忽然想起甚么似的,回过头道:“姑娘叫甚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我日后也好来道谢——”

    凤凰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启口答道:“若说姓字……何必在意呢?若日后有所求之处,我自会去寻你,定不会客气的——你也不必挂碍报答之类。”

    忆鸿听到这般回答,也一时愣住了,但在那潮水般的不安感再次席卷而来之时,她很快做出了取舍,再行了个揖,道:“是我冒犯了,报答之事,自然由姑娘喜欢。若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定会尽力——那我这便告辞。”

    话音方落,她身形一动,瞬间便无了踪影。

    见她离去,凤凰微阖双目,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身望地上轻轻一点,倏然间,也不见了。

    只余下那一片积满了烂叶腐草的暗无天日的荒地,隐隐透出令人不安的诡谲之息。

    ……

    “璃儿!可还无事?”

    当琉璃回过头去看到凤凰方拭汗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她的时候,颇有些奇怪:“我在此处拾花儿,能出甚事啊?——反倒是你,怎的如此着急?出甚事了么?”说话间,她举起手中半鼓的花囊,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做甚么玩忽职守的事。

    “……啊!”凤凰看着平静的一地落花,似乎有几分难以置信,愣了许久才反应出来,“没甚么啦……止……真的没事儿么?”最终,她还是难以放心,又问了一遍。

    琉璃停了手中动作,似乎听出了些端倪:“怎么?我应出些甚么事?”

    “不是——”凤凰忙矢口否认,“我止是有些担心罢了。——唉,我已经寻得所求之物了呢,那我们便回吧?”

    虽说环视几周,也并没有发现甚么异样,但她心中还是隐隐萦绕着一股不详的预感:毕竟这般境地,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若是待得太久,稍不注意惊动了那家伙,可实在是有些麻烦了……

    “这就回去了?”琉璃撇撇嘴:我这是做了一个多错误的决定啊!——“未免有些太无趣了罢!——不如——”

    凤凰没有等她说完,立马抢了话头,眼里忽然闪出光来:“哎哎,是要带我去长安城里喝酒吗?我要喝……算了,先带我去吃羊肉胡饼,或是麻胡汤饼,烤鱼之类的,也是可以的哦——还是先去寻些零嘴儿?是樱桃酪还是核桃酥?或说是饴糖芝麻饼,刘氏凤梨酥?啊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京城的美酒美食,还真是令人欲罢不能啊~甚么时候才能将这些美味儿尝尽呢……”

    “不是!”琉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两眼放光一口气报出一大串食物名字的凤凰,“我是指——不如在这林间转转,说不准会有些收获呢……”

    “甚么收获?”凤凰大吃一惊:这算是寻趣儿么?——“这叫甚么事儿啊?”

    “看看会不会有些自送上门来的小畜生啊!”琉璃十分认真地答道,语气中透着毋庸置疑——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有甚么不妥!

    “不要!”凤凰将头摇得似拨浪鼓,十分明确地表示自己拒绝这个累人的提议:“我要回去!我要吃!!”

    “你这家伙怎的日日只知道吃呢?!”琉璃也无有让步的意思,死咬口风:“若是你不肯留下,自个儿去便是了!”

    凤凰被那不知好歹的女孩一噎,气得七窍生烟,又一时说不出话来——与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家伙对峙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忽而层云密布的天空,用极其幽怨却无可奈何的语气道:“罢罢罢,便允你再耽误片刻——但是——”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颓然拔高了音量:“止得顺着原路略略看觑,万不可多加深入。”

    这是绝对不能妥协的范围了。

    琉璃看着一脸严肃的凤凰,本欲辩驳话语被生生咽了下去:若是再加冒进,逼恼了她,说不准会将自己强行送出去——那可就功亏一篑了!而且……

    她看看来时那条幽暗逼仄的林间野路:这般道路,予那些家伙藏身倒是天造地设的好所在!也省了四处寻找的麻烦……

    “……听你的便是了。”

    ……

    莫莲右手执着一支有着月白色的、似玉质又似骨质的光滑笔杆的素毫笔,将毫末在一盒赤红如血的新开的朱砂轻轻点蘸,左手上是一柄白玉骨扇,已然展开,素绢的扇面上隐隐显出洒金纹饰——她微微眯眼,抬手挽袖,在扇面上细细描画着繁复的赤纹,一笔绘成后,莫莲轻舒了口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递在面前人的手中,浅笑道:

    “你看看——这样可行?”

    “啊——如此复杂的符文……莫师傅竟如此精于此道么?”素袍男子接过骨扇,反反复复地看着,愈加惊奇——那是极难绘的一道图饰,九九八十一道纹样,却是一笔绘成,他自绘时,冥思苦想着小心翼翼地画了一日一夜,方才勉强绘完,而师父的这位友人……难怪师父会让自己来寻她啊……

    “只是往日里颇有些用处,所以熟稔此道罢了……”莫莲垂目答道,略加沉吟,方将笔探向桌上的青莲一束水洗,方悠悠说:“——这符文可不简单……竟有如此损耗,可否告予我为何?”

    “额……”

    “不可么?”见傲骨面色微变,莫莲轻挑柳眉。

    “非也——师父他遣我来,便是特与莫师傅知道此事。——损了这柄骨扇的,是只百年的蛇妖……”傲骨忙摆摆头,将此间故事,娓娓道来。

    “蛇妖——?!”

    执笔之人微露惊诧之色,但很快阴沉下去,毫尖浸入水下,清澈的水中骤然绽开一片鲜血滴入般的赤色,在深重的沉默中缓慢地氤氲在整片水里。

    ……

    一片朦胧的雾气中,隐隐可闻草木沙沙。

    素袍的女孩儿警觉地望了望四周——将近正午,那本寻常不过的轻薄雾气显得诡异十分,明明看似如纱,却伸手难见五指,两步开外便是模糊得难以看清。

    微拧秀眉,她压低身子,在倚坐在树根旁的皂衣女子耳根边狠狠道:“这下可好!——你究竟是做了些甚么?!”

    “呜……”琉璃恹恹地睁眼,一双瞳子黯然无光,语气也是虚弱难当的拖沓:“……不是甚么要紧事儿……”

    “小丫头!你是真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惜命嘞!——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何苦隐瞒?又是瞒何人哩?!——快些说罢!不然——我也不知当如何是好了!”

    见昔日面上笑容不离的凤凰忽而声色俱厉,琉璃情知是这事儿颇重了,瞒也瞒不得,只得和盘托出:

    “……你离开后,我本是在寻花儿的,但寻了一刻左右,我忽而在一条隐秘的两树间的罅隙里看见了你托我寻的那株草儿,便去撷来——谁知一旁伏着只妖物,我方触到那草叶,它跳将起来,狠狠啮了我一口,一吃痛,才叫它抢了草去,一时间不见了踪影,本欲去追,你便回来了——”

    “当真是那株草?——咬你的又是甚么畜生?”

    “我……当真是不曾看清……”琉璃被忽然凑近的凤凰唬了一唬,不自觉地望后避开。

    凤凰的眼底滑过一丝阴翳,抓起琉璃的手,拉到眼底细细看觑了,咬牙自语道:“竟是这般玩意儿么……取荀草便也罢了——竟敢伤人?而且……”

    那利齿刺入的伤口泛着细细的血丝,旁边已然是一团斑斑点点的青紫,再观琉璃忽而憔悴的神色,凤凰眼里的阴郁愈发深了,捏着她腕子的力不觉加大。

    终究还是出问题了……

    “……三青,何处?”

    “唧啾!”小青鸟听凤凰的声音冰了许多,啼叫两声——与先前相较,拘谨顾忌了不少,显得小心翼翼、恭恭敬敬。

    “在那方么?——实在是有些麻烦了,看来——罢了,三青,回去。”

    “啾——啾?”

    “去寻我师傅——真是太过狼狈了……若可将解药携来,便不必劳她来一趟了……”

    凤凰压低了声音,面色若霜。

    三青会意,振翅而去,青色的翎羽消失在薄雾之中。

    琉璃在地上仰脸静静地看着,似乎隐隐觉察了此事之棘手。

    吩咐完备,凤凰居高临下斜睨一眼那个惹下麻烦的莽撞女孩,又望着那翻涌的雾气,略加沉吟,微微屈身,道:“……此时总能静下来听我的话了罢?——接下来,一定不要再离开我身边,千万,千万不要再擅自再动了……”

    “啊……”琉璃稍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垂下头,“嗯……”

    ……

    临近正午的阳光显得有些燥热了,几只早鸣的蝉在树叶间聒噪,未免令人太过心烦气躁了,气氛也有几分沉闷。

    莫莲方放下手中香箸,一道青色的影子急急地冲入窗棂,极高的一声啼鸣,扇动着两只羽翼,切切地叫着,欲要落下,又不可安心地落下,似乎是非常的燃眉之急。

    “三青?出甚事了?”莫莲抬手接下那只躁动不安的小青鸟,从它急迫的啼声中,她已经隐隐觉察到了有些变故,手中缓缓地安抚,面色不由凝重了:“是……是凰吗?……”

    “啾啾!!”三青在莫莲的掌中左右跃动着,摇动着两翅,鸣叫着,似在叙说一般。

    “……中毒么?凰未免有些大意了罢……”莫莲扶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眼睛忽而一亮,又缓缓地深沉了下去,“会是……若说解药的话,罢了,三青,引我前去。”

    小青鸟点点头,从窗子望外飞去,莫莲紧随其后,按着窗棂翻了出去,落地后极快地不见了踪影。

    若真的是那家伙的话,也不知是应喜,还是应忧啊……

    ……

    “听我说,璃儿,”凤凰眉头拧得厉害,咬着牙,一边警惕地来回环视那愈加诡异的雾气——它们翻涌得更加气势汹汹,仿佛将要吞去两人;雾中甚至夹杂着奇怪的馥郁香气,过于甜腻的气味几要令人昏迷过去——她从袖内抽出一张金色符纸,咬破手指,用血在符纸上绘了一道篆文——因画成急促,显得颇有些潦草——“置此于掌心之中——”

    琉璃接过,粗略一看,便识得这张符箓为何,止并不明晰凤凰以鲜血作箓能否有朱砂之效果——但仍将那张符攥在手中。

    “此香雾有毒——以此火护身,便能焚烟驱雾,保汝周全……至于毒香——以汝之真气凝而屏息相护,可好?”

    琉璃忽觉凤凰严肃甚了,连称呼都由“你”不经意间换成了“汝”,心中危机感倍增,重重地点了点头,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一簇赤色火焰从她攥紧的指隙间窜出,跳动着灼烧空气——她掌上却只是一片温和的暖意,——这使她的瞳中未免隐隐透着惊奇:原来血也可以这般用么?

    “而后,盯紧吾——”

    没有人注意到,她眸底蓦然闪过一瞬金光,一刹间骤然而起的威压逼得那雾气望后退了二三尺,隐隐约约可见路之痕迹——捉住这个空隙,二人循路冲入雾中。

    “嘁……琉璃,循火前去,不可后视!——”忽然听见凤凰一声大吼,琉璃手中的火焰似生活了一般,跃到半空中,似引前路。

    不容犹豫,琉璃强忍头昏腿软,勉强追将上去——她眼前模糊得厉害,仅能分辨出那一团跳跃的朦胧火光。

    身后,威压转瞬即逝,毒雾翻涌,卷土重来,暗影绰绰间,如隐狂舞之魑魅。

    “……嘿嘿……终于发现……有趣的东西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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