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野餐

    海子的诗,阳光热烈,水波温柔。

    我想穿裙子,穿那件宫廷繁花的黑裙,可是天太冷,不太合适。这次依旧是无效化妆,小莫说看自己折腾了半个小时毫无变化,需要多多学习,帮着画了眼线。拍立得照出的颜色偏暗,中中提醒我得抹大红色的口红,然而没有,于是借了她的红梨色唇釉。完毕,站起身来,对镜自怜,好一个吃了小孩的魔头!

    临出发前,我在脑中想象,四个女孩子,听着木观湖台下湖浪拍打栏槛,从独墅湖上出来的春日之风。沈从文的边城里,初写翠翠有提到,春风吹多了皮肤黑黑的质朴美,没有涂防晒霜,总感觉不清爽,现在就多了些雀斑,我问糖糖雀斑可以自行退回吗,糖糖答,“想屁吃,还是要防晒的。”

    香水偏甜,是春天的味道。我想把两鬓的头发戴上去,可是高低不就,实在烦人。

    两包薯片,一盒寿司,后来还叫了一盒炸鸡。黄色格纹野餐垫是糖糖从同学那里借来的我背着去年买的挎包,容量很小,放了证件,纸巾,小镜子和一支粉色调的口红,坐在糖糖的电动车后出发了。

    这次和往常的路线不太一样,不在大教堂附近,而是一座园林酒店和半月湾大楼的后方,那里有一片巨大的草地。

    看见风筝,追风筝的人们,三四点的阳光和春风,远处独独有一棵树,记得《怦然心动》和《肖申克的救赎》里是同一处取景,它正像那一棵。

    我们铺上野餐垫,用包垫了两个脚,食物放在中央,然后大家很默契地开始拍照。我对糖糖说,不要动,你这很像洛丽塔里的场景,自然些,我给你来一张。另二位亦如此,拍立得相纸贵,只带了十张,成色偏暗,好像美国高中生。到我那一张,友说,“快看中中快看中中。”又转头对她说,“快把湄儿弄笑。”中中一动作,我便控制不住咧开了笑容。

    糖糖是我们宿舍公认的辣妹,然而不久远处草坪走来了一位真正的“辣妹”,小麦色皮肤,墨镜,超短裤和黄黑相间的直发,大家看呆了,有小巫见大巫之感,见识过真正的“热辣”后,从前我们的“辣”也只能退居“小甜心”之列。还有美丽的旗袍女郎,高襟开领,那样的优雅;很多人在这里拍婚纱照,很多姐妹在这里拍闺蜜照,虽春寒未散,却仿佛已是夏天的装束,我们几个穿了牛仔裤,带了外套,还是扛着冷的。

    明媚的下午,太阳很大,虽然春光正好,可是实在不适合拍照,无论哪个角度大家都怪怪的。所以大家各自保留了友友们的不少丑照。小莫有事提前离开,我和剩下两个在湖边等待夕阳。

    它在独墅湖的那一边,城市群落之后,慢慢火红起来。大家的手机电量都不多了,我们躺在野餐垫上,脚指湖面,正对着天空聊天。看那几个风筝的图案,有像彩色蝴蝶的,有叮当猫里那只黄猫,有个辨别了很久,最后认定是HelloKitty,还有个超级远,是左方不远那个胖胖的男生放的,都快成点了他放着引线,几架小小的航拍器,呼地飞上天空。

    “好想在这里睡下啊。”我说。

    “这样的话,第二天湖边就会多三具冻干的尸体了。”中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闭上眼睛吹着风,心里很平静。

    一阵呼声,有人的帐篷被风吹跑了,她和家人在后追着,帐篷像草团一样磕磕地滚到了湖里,我们这些置身事外的人呢,哈哈,只是遗憾没有拍下来。不久还有人的风筝断了线,飞落湖中;有在堤岸拍照的男孩子,抬脚拍照的一瞬差点跌入湖里,跳到草地惊魂未定之际,笑着拍着胸脯说“不敢了不敢了”。我们说,这个湖很有吸引力啊,可以做一个“不明物落独墅湖”的锦集。

    越来越冷了,一只热情的阿拉斯加路过,我不过和它打了个招呼,就冲过来了,其主人讲“二喜子”自来熟,特别喜欢轻轻咬人但不疼,好家伙,幸亏链子带着,恨不得扑过来。糖糖倒是被扑倒了,袖子上留下了不少口水印,还有一个男生,被它轻咬后无奈地四处借纸巾擦口水印儿,远处有一只热情的阿柴,在和人打招呼。

    惬意得很呐,此刻觉得这个城市真好,前方是巨大的湖泊,后方是月亮湾国际中心,非常都市,非常蓝色调的城市丛林。想到《人工智能》里讲到失落的曼哈顿,这里很有那种感觉,像其鼎盛时期。我也思考过拿上海的一些城市群比方,可是终究觉得不太合适,魔都有“旧”和疲态,而此地更加具备都市的那种不食烟火,证券公司,银行大厦,国际中心和各种设计楼宇,植被却仍然是水乡气质的杨柳,桃花。

    说到桃花,过些时候我倒想独行去唐寅墓边看看,过去家中一个表姐在苏州上学,一日上课瞌睡,她的老教授讲了一个典故:某某某,唐寅娶到秋香后,和她相处了不久就抛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此时姐姐惊醒,茫然不知。教授只是说,啊,没事,你醒了吧,我开玩笑的。

    这是很多年前听到的故事,周星驰有一部名为《唐伯虎点秋香》的电影,从小看了很多遍,听到这个故事后,我一直认为这个电影非但不搞笑,反而很悲。片尾处,巩俐所饰演的知性秋香说出了一句“麻将骰子…你总会一个吧”,以伯虎吃惊作为结尾。大家笑得很开心,而我当时就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预示,那个老教授的“玩笑”找不到典故,也不知是否有秋香墓在苏州,却隐隐觉得这样的结局很是。伯虎不是一个长情驻留的人,他是风月浪子,自有其潇洒。虽知性如秋香,是不能也不必挽住的,如此心境如此时代,这么等,怎么会不等到落寞?

    不久,夕阳来。我记得晚上的湖面有一盏灯,没有太阳的时候它很像北边恒久的夕阳,只不过是在夜色之中。

    一个美好的傍晚,我们穿越都市,和夕阳一起回家。她们组织里有任务要去另一个校区,出门包放满了没带钥匙,快到校门时换车,我开着友的小车回了宿舍,打开热水器,放歌。

    原计划昨天下午去湖边散心,最近心境实在不是好天气,只想让湖面的冷风吹一遭。周三就已经设想自己身临其境,胡乱写了几句,“我在此地行走过/给鱼儿喂面包/歪在石栏上/以为爱情眷顾/藏不住喜悦/桃花探了探眼/派露水淌过眉梢/清冷的早晨/我扫过无边的寂寞”。

    想到就忽然写了,没有加工,写的毫无头绪,就撂在那里,这是我前段时间的心境,孤绝于亲友,孑然一身了。

    临行前与方雪说了下,她表示正和朋友在石路,也许可以见上一面。

    紧张,怕不知道说什么,怕尴尬,外貌不自信,怕三个人行走她的姐妹因忽视而有芥蒂,也许还有很多微妙的小考虑。难得化一次妆,打开了美妆教程,上了一点轻薄的粉底,小莫帮我画了眼影,抹了一个温和色的口红,扎上高马尾,用直板夹拉了头发,长的淡粉色羽绒服配马丁靴。

    友们问如此精心准备,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答:“一个仙女。”

    自行车到地铁站的路中除了面基的紧张,还有怕风吹乱发型的担忧。还有十多分钟吧,我说:“开开心心,地铁划轨道都变成音乐了。”

    从出地铁的电梯上缓缓上升,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一会儿,一个女孩子问,“你是苏苏吗?”身边站着她的朋友。制服裙,长筒靴,羊毛卷的明媚女孩,她们给我带了一盒金枪鱼寿司,我交给方雪一件小小的见面礼。

    三人共游山塘街,人群熙熙攘攘,而上次来的时候还很清冷。我们在礼品店抚摸那些铃铛,被店主厉声喝止,摁着塑料鳄鱼的牙齿,两个回合后小鳄鱼咬住了方雪的手指。

    傍晚送别朋友后,和她走到了淮海街,那是一条去年新建设的日式风情小路,满眼竟是些“友屋”“朝日屋”“小中中”“海”木制门牌和廊坊,氛围暧昧微润,天空中悬挂的日式灯,以及时不时出现一些扭蛋机。

    我们散步、聊天,真希望时间静止。

    可是日式街上的菜品价格实在不美丽,本着吃饱吃好的心,在手机上寻找优惠券儿,翻到一家串串火锅店,89的套餐,锅底、饮料及100个串串,好嘞,就它了。排号还是要一会儿的,找到四川菜真是惊喜。我俩都挺能吃的,一边番茄一边辣,此处“微辣”,实在是江南地区的重辣,方雪不能吃辣,蘸料是清一色的芝麻酱,我是把各种酱混合,山茶,辣酱,红椒,香菜搅一搅,高热量的快乐源泉。

    十点一刻,该走了。算上骑车,到学校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方雪提议把我偷渡到她学校的寝室,这样明天还可以一起玩儿。我也很想留下来,最希望的是两个人走着走着,十分钟就走回各自的学校,末班车还来得及,告别了。

    接近十二点到校,都不是很困,肚子饱饱的以及心情晴朗,她提议来玩“谁是卧底”的游戏,旭文再没有冒头,我们最终认可了他是“老人家睡意早”,二人在游戏界面守株待兔等系统分配开局。

    没有什么网红店打卡,也不像姐妹出游,就是很好的朋友见面,没有拍照,大部分时间是散步、聊天,要么就是边吃边聊,好像不久前我们经常一起出来走走一样,我之前的紧张兴奋和遇见后的自然平和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总之,很好很好。

    3月14日

    现在下雨了啊,中中还在上选修。

    白天空气比较沉闷。健美操课前,同学们在门外换鞋,我已经进了教室,对着那面镜墙发呆,想到那位西哲史老师,忽然很惭愧。

    前年和老师说了想换到哲学系,老师替我去教务处说情。教务长大概是批评了他拎不清吧,告知“并没有这样的先例”“不要扰乱教务系统”等,老师还很年轻,刚刚评上副教授不久,开始带班。后来依旧是跟着他们一起上课,周五下午三节,之后还有大家的小读书会,饭点去收外卖,氛围很轻松,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

    大一下学期至今,所有可选的西哲课与我的专业课时间上全部冲突,没有再去过。几个月前,问过老师有什么推荐的书,老师给我推了阿奎那的《反异教大全》,阅览室没有找到,估计也没有勇气读,从此搁置。

    图书馆的造型是一朵莲花,拢共八层。

    我一般把二楼当作平地,一楼藏着很多旧书,二楼是共享大厅,还保留着咖啡馆废墟和一座关闭的阅览室,三楼是期刊阅览室和新书阅览室,最喜欢里面的实木大桌,再往上是电子阅览室、学术报告厅、自修室等,五楼自然科学以及社会科学阅览室,我在那里的沙发上睡过午觉,视野开阔、六楼古籍特藏,没有去过,再后不知道,常看见有同学在上面背书。我一般是乘胶囊电梯从二楼到三楼,近来常去期刊室,考察了下,各种杂志学报一千三百多种,不需要自己订了。

    B架二层是《哲学动态》,三层是《哲学研究》,三本一装订,昨天粗略地翻看了几篇,“《庄子》内七篇与惠施考论”“三木清的基础经验与公共圈”“文化马克思主义语言哲学的新形式思想讨论”“美德的严苛性及其适度修正”怎么讲呢,感到阅读艰难,很沮丧,转而逃往877号读者和878号海外文摘。

    昨天借了四本书,拜塞尔写的《黑格尔》、王元化的《读黑格尔》,辛提卡的《维特根斯坦》和白取春彦的《超译·维特根斯坦》,共通点是文笔平实,应该可以勉强看懂些,月末归还。

    想起前年秋天去过拙政园,觉得实在过于正式,适合接见大人物,却不像是生活之家,反倒那些小一些的园林宅府,更多一分雅致和美妙。

    2021年3月15日

    爱伦坡有一篇小说,《人群中人》,讲的是一个老人以追逐人群为乐,而“我”追赶着他。在人群密集之处,越是轻快,而繁华褪去时却有些落寞。

    方雪说,宿舍有人的时候热热闹闹,那种感觉正好。周一那晚深有体会,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看书,偶有小躁,我穿着拖鞋,灯光温暖,自己的书架和玩物都在身边,我把电脑壁纸由原来的欧洲城市换成了加缪的注目,别有一种安心。书不再像去年放在上面的架子上,而是备了一个落地竹架,下两层放课本,上层是后浪版的两本大书,大书包压在其上,小书包未来得及挂就摆在桌面上。我想将来是不能不有一个书房的,可以避免打扰,坐的地方还不能太空阔,太空了会寂寞,这样正好。

    以前没有读过黑格尔,听过老师批评,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从原著开始,先翻开了王元化的这本,在序言看到一句“沉潜往复,从容含玩”,于是定下来慢慢品鉴,不比文学,因为自己脑袋空空,12页的大概花了一个半小时,从头开始慢慢思考,三范畴,《资本论》的跋,《美学》里的小巧思,学会了“情志”之不同于“情致”,似懂非懂,温润的无知,一本黑格尔的笔记,“刚开始很吃力,越读兴味越大”如果没有中途放弃,我打算先看几本别人这种研究类的书,酝酿点勇气,再去读《小逻辑》《美学》等。

    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事。

    早上一直听到闹钟响,看了看手机没有设置,响却不停下来,于是跑到梦中问了两个舍友,一个正拿着她的手机茫然看向我,她们表示并没有。并且早已做好咖啡杯,写好了关于她们质料、做法、艺术的三范畴咖啡杯论文,而我却为不记得该引用什么内容而感到焦躁。

    问早的人群发了当天的天气,网页直接复制既有气温也有小太阳的图标,中中问了句“你呢?”

    闹钟还在响,好烦,难道不在梦里,是在现实中吗?于是醒过来,手机睡之前看过了不是,那就是iPad了,打开盖子关闭闹钟,8:43,嗯,马上有一节九点的钉钉网课,正好。自然而然,来回穿梭,可能和昨夜读了奥兰多有关系。

    唐剀说起意识流后,我又去读了些伍尔夫的小说,像一个漩涡,奇奇怪怪勾人新心魂,原来意识流是这样的意识流,看完了惆怅,而且想不通惆的什么怅。

    回顾了一遍Beccaria的18年花园系列走秀,依旧浪漫唯美的风格。薄纱,软缎,飘扬的丝带以及或层叠或垂坠的裙裾,就是梦里春日花园的感觉啊,合着花色串烧一下,玫瑰蛺蝶飞,颦颦微蹙眉。还有随意的法式妆容,和始终在线的大红唇,心动啊,心动啊,瘦下来我也要去搞一套法式碎花裙,并且要排到赫本小黑裙之前。减肥,女生永不过时的话题。

    苏城又下雨了,最近各个教室和自习室窜,伞不记得遗落在哪,今年第二把。戴上帽子在雨里冲冲冲,顺便构思下一把什么花色。

    下晚买了一本《小逻辑》,还有一本《存在与时间》,后者要放放。昨天慢慢琢磨到§8了,虽然提前了解了一些名词的意思,可仍然比较吃力,觉得自己记忆力差,不求甚解,很多地方粗略带过,第一遍结束后,合上书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吧。

    3月17日

    几个星期前,内心经过一场很大的波动。当时母亲正在责怪我如何放不下父亲,我只是浅浅地说了句“不在意了”。

    有一阵子,她大概是想到自己的辛苦,人生如何不易,再一次轰炸了,当时我心态也不是很好,一个多小时后,就自己对她的理解,她的童年,性格的成因,青年时代的落寞,婚姻和为人母的不幸,和母亲,我是心甘情愿的情绪垃圾桶,什么样的暴戾和辱骂都可以忍受,还有如何慢慢遗忘父亲,把他当做朋友,再到忘记。以及对母亲年轻时作品的看法和惋惜,洋洋洒洒,却将我自己营造成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一个会冷静分析,既带同情又谙于嘲讽。并且添上了诸如“很多事情其实对你是不可言的”“不指望你理解”,我好像习惯平静地中伤了,两个人的经历如此不同,根本不存在什么完全的理解,即使如此,我会讲这样的话,目的是恢复清静。

    意料之中,第一二天她提取了关键词,仍旧说我如何对不起她,还这样惦记着父亲,留着他的姓氏,不愿断绝关系。

    我抛下一句“妈妈,我最牵挂的一直是你,不是因为你生了我,而是认识二十多年,不舍得你因为我更辛苦,而且和你们的债务还没有还清。可是,我既不爱爸爸,也不爱妈妈,更不爱自己”,就删了母亲,我知道是在赌气,可是很畅然,于是孑然一身了,四处散心,顺便和方雪见了面。

    过了好多天,妈妈短信留言过来,我以为是再一轮的轰炸,到晚上遮住了后面几个字再看,她的几条信息只诉说了一件事:“家门口那只常来的黄猫不见了,那只猫虽然很可恶,但也很可怜。”

    我想她是很努力吧,在家的时候,黄猫常欺负家猫,甚至窜到楼梯上,入室欺猫就不能忍了,那是第一只敢和我用猫语“对骂”的猫。这么讲,也在尝试如何沟通,最近有时问我一些书里的事。

    二十年前那个喜欢浪漫诗歌,喜欢金庸的女孩,二十年中在一场失败的婚姻中慢慢变得狭隘和市侩,成了性格偏执的妻子,暴戾的母亲。

    我看上一辈的目光总是带惋惜的,为人子女,本来该是懂事,陪伴,在外就寒暄关心吧。我却总是不自量力地想和他们交谈,甚至把过去友情初期的一些小矛盾小插曲也带进去了,会为不理解郁闷。我想理解这两个不幸的人,因为将来还会有交集很多年,不希望他们只是父母,幻想一种交流上的平等。

    她的梳妆台上放着18岁的照片,华丽的舞裙,英式帽,闪片和眼神里的明媚,就是十几岁的那种笑,很美很美,像九十年代的明星。然而梳妆台很简陋,旁边就是电脑,她自学了好几个软件。前些年还会染发来着,现在就是黑直的齐肩发,舍不得用好的护肤品,并且有天笑着说了句“我现在都不打扮了”“我的皱纹好可怕”,虽然我觉得她现在比过去更有了朴素的美,但听到还是很心痛。

    家里的一间房里,放着十多年前的服装,数件大衣,数件礼裙,长统靴和废旧的包,就像老家的书架上还放着爸爸的书(封皮很脏我不碰)一样,那是他们这一代年轻过的一点痕迹。

    什么时候,这些人坦然接受了自己角色的改变呢?

    倒不是说成父母了,有了责任意识,这点他们做的不是很好。只是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年轻过,甚至把自己也定性为一个市侩的人,她何时脱离少女,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一个母亲。似乎她的人生只剩下这段失败的婚姻,剩下那个可恶让她到这种境地的人,而他,我的父亲,又把自己孤绝,一边自讽自己如何变得滑头,只知道周旋,喝酒麻痹。生活真的会把人摧残到这样吗,又或者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总有一种趋向力,和父母做朋友,结果怎样无所谓,久而久之这么折腾他俩好像都被带歪了节奏,当他小心翼翼地说,“还记得你小时候说想让我去鲁迅文学院的事吧”,她的“家门口常来的那只黄猫不见了”,都像是一种尝试和回应。

    《小逻辑》看的茫茫然,有时候还会犯困,心想,这个黑格尔,究竟在说什么呀。月末估计有两本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偷闲又开始了几本稍微有意思的书,看古人饮食起居做吃的,怎么写文章的,白露宫记不住历史退了,看新闻,在宿舍热热闹闹地聊天和买甜品吃,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看了下天气,等会儿没雨,也读不下书,准备带上小本子和笔去周围地界观察一下建筑,苏州很多奇奇怪怪的设计还挺好玩的。

    3月19日

    苏城扬沙。出了校门直接向北,经过圆融那边,才知道一直以来那个晚上像金丝绒闪耀的建筑是苏州的国金大厦,好雄伟。

    远看是蒙尘的,在它脚下那么清晰,只是很简单的有“IFS”三个字。我就停在路边不怀好意地看着,那两个保安之一也注意到了我,于是走掉。

    行到红枫林,与东方之门遥水相忘,烟尘和夕阳。

    星湖街是南北走向,今天赶上了天气不好,北风五级,从出门前一直迎风流泪,鼻子也总要吸溜一下,闷闷的。于是明确了以后定然不会在北方发展,空气坏起来实在受不了。

    方雪说今天要和朋友来白鹭园,没有去过,我只知道在学校附近,而且离大教堂不远。讲的时候我已经在圆融的诚品书店里闲逛,而她与朋友到达诚品时我刚穿越现代大道,把车停在苏州中心正对面的非机动车停车位,顺便去买了一杯茉沏的缤纷奶绿,无糖、热。过去不太爱奶茶,这家苏式奶茶店遍布苏州各大商场,味道温润,而且价格美丽,最近已经买过三次了。

    今天与她讲,在苏州中心看到一个很有质感的包包,颜色朴素大气,里子很舒服,可以放下两个人的零食和杂物,大小、价格也很合适。然而一看背面,好吧,乐扣乐扣专业的带饭包,那个精致的里子是它的保温层,怎么我中意的这么多和吃有关,可以去写一本现代食货志了。她说,今日看到一个十分精致的宠物口水巾。

    初到楼梯转角,看到货架上很多小零食,准备挑两种,看价格标签才知道是宠物零食,什么提子干小肉干的,好精致。原来那家就是方雪所说面试失败的地方,一家十分温暖且富有设计感的宠物店。馋猫如我,感觉还可以在书里分一章宠物零食测评。

    本来打算看建筑记下些什么类如“过现代大道,左转入诚品商城。一楼为风格美学,多有品牌概念店…………某日至某日有风情摄影展,票价78……收罗世界各地的精致文创和生活美器,钢笔、书桌、各种都是我喜欢的……和生活采集×苏州比起来,猫空也没什么吸引力了”这种话,结果笔记本上只留下了一句“大厦蒙尘,商场依旧”。

    3月21日

    白鹭园与学校仅几分钟的路程,在星湖街以西。

    这明媚的一天,走在湖边,城市低矮下去跟山峦一样。看夕阳,看湖边抱膝长谈的人,有一种蔓延开来的无限美好。

    3月22日

    今天身体状况不太好,下午六点多小睡了会,可是有晚课的,托了朋友应付点名。

    以下是六点半至七点半的梦里旅行:

    “你知道承诺意味着什么,对能确信的,他会付之一切。”一个年轻的男音,说的是他,在此梦,“他”是我的老师,装束似甘道夫。之前有一段不太愉快的谈判,众人的商议实在可笑,结论是要此人顺手做一些违背自身意志的事,老师觉得受了侮辱,于是摒弃已有的一切拂袖离去。

    那原是我的礼堂,一个隐秘庄重的城堡,数百年后,再次走进那个房间,高顶优雅的大堂一如以前。到中心的路上三位助手,三张有点中世纪意味的实木大桌排开,第一位不记得了,第二位是个贵族男性,较年轻,是莎士比亚戏剧里的配角贵公子发型,女人果真在最里层办公。第三层,一个黑人女子,微胖,灰色西装裙,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发型气质参照美国电影《隐藏人物》。

    不知为何,感到不妙,已经有危险的迹象了,虽然生活平静如往常,我带上了三层大门,将他们封印在这个和自己心灵有密切关联的地方。最里一层的木门,雕花金属手柄,再一层小门,略素雅,不比前一道沉重,在最外层的是一道水晶门,也可能是玻璃,但从中透不过木门的颜色,清幽发蓝。

    在宿舍楼下的那条路上,有一场诗朗诵比赛,我忘记了提前报名,却深陷梦魇之中。此刻在台上的是一个胖胖的男孩,他粗劣的滥情腔调让人不能忍受。此刻全身不能动弹,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形状,知道在梦中,知道在现实中,可是出不去,也不能脱困于梦。

    梦里我的脚不能自主,左脚从玛丽珍小皮鞋里滑了一点出来,却怎么也不能摆正,而周围聚集了很多的同学,活动过于无聊,可有人背着相机,我很怕有人拍到自己窘迫的样子刊到校园报上去。

    前方有一张木桌,我歪在这头的竹椅上神游,旭文在对面看一部“柴之龙界”的番剧,瞥了一眼,全名记不清。他倒是很认真,大概在学习非主流技巧,然后沉重地嘱咐我,外面的世界要小心。

    屋子外种了很多竹子,有一条落叶小径,距离繁华世界却不过十几米的路程。我穿过清幽,经过一个折角,登上带不锈钢围栏的看台,回望那个小屋。幻境终于都杂糅起来,其实我只是在回忆,在梦里回忆,这个时候还没有醒,终于听到外面世界的声音。

    小莫开始练琴,噔噔等等噔噔,旋律我已经很熟悉。几天前她与我们讲爱上了某乐队的主唱。当说到“这个人在我心里从此最帅!”时,我问,“这个最帅会是多久呢?”(日常打闹)

    “哎呀哈哈就是今天,我最爱的是他,明天再说!”

    非常好,非常热烈和有趣的姐们,上次爱的那个吉他手好容易要到了微信,不知道说什么和我们这些小姐妹支招时却发现那个家伙的微信签名是“社交无用”。

    “社交无用,那我跟他说什么啊?”她沮丧地问。

    1号嘉宾:“你就正常聊天,问问他的乐队生涯也是好的。”

    2号嘉宾:“别啊,万一他是海王,我的莫儿怎么能被狗男人迷住!”

    3号嘉宾:“保持高冷啊集美!”

    …………………………

    两三个星期后,最帅榜单更新。

    梦境流转了许久,她还在练琴,比我上进多了,熟练度也提升了很多,没有了之前的生涩,很好很好。前几天我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成为我的摇滚girl呢?”

    小莫一句无奈的答:“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老子只能继续练了。”

    买了几条英式连衣裙,发到宿舍群里问意见,大家不约而同觉得不ok,后来细想她们的话,是啊,好像真的有点过时了。挑来挑去总是脱不出那个框儿,糖糖讲:“湄儿你不是不够努力,只是选择的路错了越走越远,快放手让我们来帮你选几件!”

    嗯,那几条好像也不中意,仔细看了看购物车,大概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英伦复古风,很优雅很喜欢,但是身材也是个大问题,一不留神就是本国九十年代的弄潮儿。

    买了一条文艺复兴气质的高腰修身裙,白,裙摆浅蓝玫瑰花简画;一条摩登格纹长裙,那个飘带系在腰间正好。

    不知她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明天四个人一起去野餐,食物由我们接龙决定,目前有了KFC、奶茶、披萨、水果和鱿鱼卷饼等几个选项,有人提议叫山姆派送到白鹭园的草坪上,它们间相聚大概两三公里。

    热热闹闹的大学,热热闹闹的人间,她们都有一颗有趣的灵魂,是这世上最好最可爱的舍友了。

    3月24日

    下午课前,简单洗了脸出门,中中说昨天吹了很久了春风,大家都黑了点,并提醒记得涂防晒,然而总是觉得防晒霜成膜后不太清爽,便戴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顶空顶编织帽出门。帽子大概是初三时买的,花了七十大洋,当时家人觉得好看问了价格,我实话实说,受了很多批评,这件事还成了以后多年引证我爱花钱的例证。可是直到今天,依旧觉得很值,适合自己头围的帽子不多,空顶不会弄乱发型,点睛之笔是左角素雅的蝴蝶结。后来还想买一顶一样的,可是好物下架,一期一会,世当珍惜,且再无这样一个帽子叫人心动。

    行到恩玲艺术中心(音乐学院附近,每每晚课下会听到悠扬的笛声和萨克斯),前方便是地下通道,之间有一株已经炸裂的樱花树,是那种近乎纯白的淡粉色,风吹过,花飞花落,如梦似幻,好像我在回忆而不是身处校园之中。前方来了个骑着摩托的性感辣妹,快到身边时我又悄咪咪看了一眼,巴基斯坦风韵,浓眉大眼,扎起的长卷发,微壮硕,还有一圈络腮胡,原来是个辣哥。当时脑子里噔的闪过奥威尔小说里的句子,改一下,“在纷飞的樱花树下,我背叛了你,你背叛了我。”

    中学时代几位关系不错的文科老师说,很喜欢读我的随笔,懒懒散散的如在眼前;而考试作文也常能看到我绞尽脑汁的不易和无奈,这种态度都写在卷面上,分数总是高低悬浮,要么极高,要么干脆低分,很少折中。

    二期和一期之间有一条马路,今年二期的北门在施工,与之相应的一期南门便也封闭了,我们不得不走地下通道。那一处也还好,时有校园艺术家们会来独奏或弹唱,还有满墙的涂鸦:辜鸿铭,命运,汤姆猫,吐槽,红粉女郎……只是自行车的路拐角多,相对直接从两个校门穿行不太方便。

    忽然觉得自己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想记下,有时甚至产生错觉,无意义的每一天都很值得。当然,都只是一些很小而有过感的事件,或者一瞬间让我微微一笑,或一瞬间感到有些落寞,与自己相关或不相关的,毕竟它们正在发生,而我见证了此刻。

    很怕有一天会无聊,骑车不算,发呆不算,水课不算,独处也不算,是自己带来的那种,就是到没有再会为一些无意义的小事有一点笑和有感的境地,哪怕我不在意事件本身,却隐隐担心过些年没有了这种悠哉的心境。

    3月26日

    10

    晚上去图书馆还了书,又借了两本,一本《花园里的哲学》,封面实在漂亮,一本《批判性思维》,看起来很无聊,可里面夹着一位同学已泛黄的练习题,上云“克罗地亚”、“相对主义”、“个体有可能同属于不止一个文化群体吗?”字虽不好看,想法却很有意思。

    随后驶出学校兜风,一路我的思维只是悬浮着,没有落脚点,习惯性的微皱着眉,就像平时散步一样。今天有些不同,到隔壁大学附近就忍不住四处看,希望搜罗到一两个卖草莓的摊点。

    昨天晚市散去,有个阿姨摆了小摊兜售草莓,那时候怪冷的,同样的也还有几家,是丰收时节了。她吆喝,“马上收摊啦,还剩下这些,13块带走吧我也早点回去。”其实剩下很多,小车上能装的就那么些,可见生意不是很好,略无奈。当时我手机没有电了,也没有现金,在她一两米处停了下来,想来一句:今天钱不够,我明天来,随即感到不太好,这么会伤了人家自尊吧。今日同一时段就再来转转,却没有遇见。

    校东门处和往常一样,聚集了很多小吃车,油炸小土豆,包豆腐,烤冷面,热干面……还有穿行其间的同学们,高中时代我也是其中一员,夜宵的幸福。它们很香,生意也算不错,然没有昨天那个要早些回家的人。

    新裙子到了,从英国邮过来,穿越了大半个世界来到身边。那边的码数偏大吧,根据推荐选的,大块头的小苏第一次穿上了s码。小唐说有田园风,实物不算老气,不错不错留下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迷蒙中有点像二战时候的欧洲妇女。另一条心动的英式裙从心中抹掉了,暂让一条粉色格纹的法式裙排在前列。

    还是清闲的好啊,周六的下午,我就摇着车钥匙,哼着那时即兴编的歌,不过以单车为载体,也是散步。现在还有几句记得:

    年少春衫薄/笑靥带酒窝/春风抚过我的面颊/桃花也轻醉

    ……后面的嘛,没有想好,若是唐剀回扬州,可改一句“近日你来苏城,我内心多欢喜”类的句子。

    唱得很随意,虽然学了一段时间乐器,但终究不会用谱,写不出那几个音来,是古诗词的唱法,腔调轻盈惬意略带失落。

    想起未回雪儿的信,俯究料理完,寥寥几句,不过很快乐,投到斜塘那处的邮筒去了。去那么远只是想一路吹风,如散步般,不过是哲学の单车,驶过车流和人群,在脑中放映一部又一部影片。

    吹过湖风,听湖浪拍打岸石。一个中年人在石间,有像孩子一样欢快的脚步,从这块石跑到那块石,如此往复,我当时竟然有一丝欣慰。

    转角处的派出所叫“水上派出所”,名字有些可爱,是有点园林格局的湖景房;附近桥上的支架看不见它的名字,样式很像《使女的故事》封面的那顶修女帽;粉紫的桃花林中,有一株纯白,暗棕的枫树丛里,一株火红,我的目光这样漫无目的地扫着,度过一个略无聊的下午,回去看书了。

    3月28日

    11

    早晨买到好吃的奶黄包了。

    把车停在一棵樱花树前,它过了最热烈的花期,冒绿芽了,这样也很好。其实若是早来十分钟,那个保安没有上岗,还是更倾向于停在教学楼前,不过,尊重人家的工作啦。

    304幢大概也是医学院,门前开了多很好的桃花。我在前面一些,是那节货币银行的早课,定式一般,来到教室先擦桌子。

    头天晚上还剩下一点水,早上正好泡茶,英式调味茶,综合野莓果红茶,还有半盒纯牛奶,正好可以调一杯奶茶。

    周三看的那本餐桌美学的书里讲到,过去英国贵族为了展示自己上好的瓷器,往往会先泡茶,其次加奶,因为普通的陶瓷杯子容易遇热炸裂,故而不可先倒入滚烫的茶。一众清闲的专家学者就开始讨论,结论是,用茶杯的话,先茶后奶,这样不会干扰泡茶的过程。而用茶壶,可以先倒入牛奶,再倒入茶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贵妇们的下午茶。

    他讲到今早的晨报了,在线教育的上市公司股票大跌,由此引申到今天的主题:信用形式

    老师讲得很好。

    3月29日

    12

    今早有个略微可怖的梦,历经跌宕,我坐在一处危楼下俯视一片已经落败的集市。

    很难得的,我忘记了自己身处梦中,以为那就是真实的人生。发生在那条街道,巨大的门面对着一条幽深遥远的小道,碎布条遮掩着它的入口,有点凄凉,有阴郁的美,还透着危险。

    我还上过战场,不是冲锋的士兵,是两个通过笔记本操作战局的技术员之一,黎明静悄悄,忽然“砰”的一声,既有那种心的余震,不详的预感。一友替我去探风,回来抱歉地讲,他去的时候我的武器(电脑)已经被砸烂了,遗憾没能挽救一切。凶手是一个顽劣敌人的孩子,我不能苛责,打开电脑包,左下角和中上些位置的屏幕已经稀碎,而返厂换屏要三千元,那时资源已经很紧张,就多了很多无可奈何。泡了杯苦咖啡,独自去了那间小屋,没有看到上校。

    醒来花了一点时间辨认,熟悉的窗帘,懒懒温暖的氛围,原来我还在人世,平平静静,一切都还好,这又是今天的幸福。

    我以为今天是下雨的,然只是天气不好,温度比昨天低了些。客里风光,又到清明,我早已不把身处地当做异乡,安居和怡然自得的心态,总是随身而带,哪里都可以安放。

    昨夜友们给我唱生日歌时,忽然觉得,也许常在的那种置身事外感可以放一放,此刻在这个场景里,在友们诚挚天真的笑和歌里,那些什么脱离感,看自己仿佛观摩别人生活的心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3月30日

    13

    沙尘天和烟雨碰上了,国金大厦,东方公馆和一众建筑的上方都弥散在云端里,不像是凡世。

    给方雪准备了几包很喜欢的花茶和果茶,几周前就说过了,顺便添了一个还不错的杯子,下次见面给她捎过去,约了去诚品一楼的美妆体验店试口红,就是超级红的烈焰口红。我有一个很小的四色猫咪眼影盘子,封面是一只很可爱的油画英短,名字叫“薄荷草的沉迷”,黑紫色系,虽然不清楚当初为什么抽风买了它,但我们可以画一个霸气侧漏的暗黑机车妆,方雪闻之瑟瑟发抖。

    他们说有些担心我,如此不听话,出门不带伞,我讲,宽心啊,走的都是光明大路,没事的。然后唱了李叔同的送别给他俩听,随后把手机放在包侧不再看消息。

    感觉腔调转换得还不错,我应该是适合唱古曲的那种,就试图趁着有感觉把那首小曲儿编完。假装手上有把琵琶,虽然我不会弹,模仿的却是有模有样。

    “……桃花也轻醉/行路过流水/遥映柴门扉(此处想到提督城南庄,想后面补点这种门后佳人不再寻不到这种,又感到不太合适,加几句和江南小石桥有关的吧,似乎也怪怪的)忽然有了灵感,超好的灵感!闻者都会大笑和宽慰的好灵感,但是那绝妙的两句我先不讲,只能在某个机缘巧合的未来以唱的形式表现出来。歌毕,快速默念“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然后直接跳转到“裂帛”那一句,再添上一句旋律的“噔噔噔等噔噔,噔!”抚琴,按住,一切戛然而止,歌却仍在听者心中回旋。再补一句不恰当的“OK”,做个手势。

    十分完美。

    都分不清是苏曲儿还是秦淮河的迷醉了。

    丢掉隐形的琵琶,我又唱了几首,有《将进酒》的开头两句(“一条陌生的流水”那处真的转折不出罗大佑的韵味,然有我自己的特色),有海子的《日记》(张欣柔版),有《黑夜的献诗》(管今版,可是远方来那几句唱不上去),还有特别憨的,《无敌》(周星驰电影美人鱼里那首)和《红烧鸡翅我喜欢吃》(唐伯虎点秋香里那首,在军事去唐府揽人才那处。小时候看了就印象深刻,特别好玩)。

    真的是很憨呐。

    出门的时候应该是中午,回来已经快十近十一点了。在离学吉他处不远的路上,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听到一声响,和手机放一处的小镜子摔在了地上。摔成了四半试想一个圆,再靠近边缘的地方画一个点,然后作两条垂直线,这是碎裂的纹路。在路灯下照了会,忽然想到“碎裂的容颜”,想起来还有生老病死这种事,三十多岁的某天,自己会因为镜子里眼角的皱纹不太开心,再往后还可能变的孤僻乖张。

    晚上的垃圾桶是满的,我把镜子卡进了一片空隙里。

    在大桥上,看黑夜的河水,从小就很怕晚上的树,看着那边,想象走在晚上的树林里不寒而栗。说到《易经》玩辞,一琢磨,我好像也是常玩文字游戏,摊手再往上指向天,来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找冰淇凌”,为什么不用“寻找棒冰”呢,因为最后是去声调,原文的“明”可以缓和“睛”带下去的落寞,还是要讲究一点平仄的,加上当时确实想吃冰淇凌,所以牺牲结构。

    陈道明是很喜欢的一位演员,我不太追星,但有几位印象却特别好。如果说追剧的话,守着电视看的也有好几部《康熙王朝》《雍正…》…一类,就是看了他的《归来》后才开始通读严歌苓的。他有一种清爽的学者韵味,眼神里有淡然和一点劲儿,和油腻不沾边。可能到时候了,我清瘦了四十多年的父母也开始发福了,过去二十几年他一米八几的个子不过一百二三十斤,现在听说一百七八了,有机会见到应该很陌生吧。我想想还有哪几位来着,陈宝国(白景琦折煞我也,大宅门看了太多遍)、尊龙、《康》里演容妃的那个、陈红…似乎不多了,巩俐眼中的冷漠也很醉人,哈,好像扯远了。

    所幸没感冒,今天不能这么来了,下雨天还是呆在屋子里看书的好。

    刚刚与宿舍外一只布谷对咕来着。

    4月1日

    14

    好吧,记错了,不是陈红,是陈冲,就是末代皇帝里和尊龙搭伙儿演婉容的那个。好几年前在某本杂志上看到她八十年代在美国的一张泳装照,好家伙,一眼沦陷,可以叫人万劫不复。看来记人名地名还是困难。

    昨天去了东南大学研究院附近,又到了南大研究院,又在路上遇到一处研究院拼单的大楼,武大、山东大、川大、东南大中科大……怎么这么多研究院,保安应该很凶吧,还是不靠近了。

    出了东门不远就是南大研究院,与利物浦相对。前几日途径看见两个男生从里面走出来,好像在讨论什么项目,一个还吐了口痰。正好前面有车挡着,我就盯着他俩没收揽住,可能是场景太尴尬,一人打了招呼,我点头回应。脑中还是一位吐痰的场景。

    绕了几圈直接上现代大道,直转入圆融久光新天地,再进军东方公馆,途径红枫林、烟雨巷,苏州中心百货,由星港街归,过李公堤,金鸡湖大酒店。行到价高处,有铜雀台、国宾花园等,中西合璧宅府。石莲路修栈,未经金水湾,转而上东延路,荣裕花园在右,夜色沉,未见国开行之雅苑。入星湖街,略中科大之威严,再文景路,北门归校。

    仲春十九,行四十里有余。

    腰酸背痛,懒得再走,今天就先从那本《有限和无限的游戏》开始吧。

    4月1日,之二

    15

    感觉还不错,下午的课只迟到了六分钟,来的时候老师正在播放视频,同学们排队签到。

    可能是月末走路太多累了,运动软件上统计是三万七千多步,昨天就只有三百多,早上骑车去上课回来就在宿舍躺了一天,看书,发呆,做了好几个春秋大梦。没有理清出梦的状态,在倒数第二个梦里把前几回梦记下来了,既然已经写过,真的醒来后就没有再记。

    十二点半看时间还早,正好洗个澡,听了几首歌,随后蹲在凳子上发呆,盯着时间跑到一点一刻,松了口气扎上头发慢悠悠往楼下走。一点半的课,路上没什么人,我还得骑到二期,准备把迟到时间控制到一刻钟内。实在太散漫了,老师有这样的学生很无奈吧。路上东看西看看风景,又瞅到一个艺术家气质的同学,齐肩卷发,有点矮,有点成熟,欠缺点火候,他从行人楼梯走的,这回有了教训,到行车通道就推着车慢慢走,不会再被烂路掣肘。

    早上和一个已毕业的哲学系学长聊了几句,本来是询问他那个在凤园举办的埃及博览会活动,准备过几天和方雪一起去。对他还有些印象,两年前问过有关谢林的问题。据他所说,一开始是康德派,后来更喜欢黑格尔和海德格尔,现在倒是偏爱谢林和新柏拉图了。我说小逻辑放下后准备开始那本《存在与时间》,他说非常好,建议先不要过于烦恼词汇,第一印象很重要,并推荐了张汝伦的《〈存在与时间〉释义》,还有其他几本以及个别的避雷选项。现在此人常在各地古寺教堂和都市云游吧。

    闲时哼唱《送别》,意识到自己唱得很不错,也许将来退休了,我真的会考虑在自家的小茶馆里没事编小曲儿。

    4月2日

    16

    扬絮了。

    五六年前,和伊云讨论红楼里作柳絮词那回。她模仿播音腔很正派,我们曾趁着晚读的当儿正色练习播音腔,“今日,中央……以色列宣布与联合国五常……我们正有兴致,那时的班主任宾之路过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离去,我尴尬地捧起了书。

    老师既不管,她便说,“唉湄儿,晚读有什么意思啊,我们继续。”

    她念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直是我模仿不来的调子,大气而富有志向,再加上大眼睛里的神气,“青云”那句眼睛向斜上轻转,是播音腔的绝妙演绎,且很有宝姐姐的风韵。

    前几日生日时她说,“寄一份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礼物,盲选书。”她只和店家说我喜欢什么,是先锋书店所选,包装很精致,盒子上写着“大地上的異鄉者”,拆开仍旧唯美雅致,麻线穿着明信片却并不花哨。一本《悲剧的诞生》,一本《哲学小引》,上海人民出版社。

    我其实很怀念那时和朋友们下课后散步的日子。

    昨天吃多了,晚上去邻里中心买了不少零食,傍晚顺道买了一杯热牛奶,叼着杯子在路上穿行,看到那家五条人糖水铺在门口站了会没有进去,回来唱了几首略伤感的歌。昨天没有广场舞的团队,只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大爷放着音乐,跳着孤独的迪斯科,有遗世独舞之味,不顾我们这些凡尘的眼光。有夫妻结伴挑着草莓担子回家,有家85°c面包店晚上打折,看到它提供的早餐套餐很不错,烤面包和咖啡的组合,过些天出来吃。

    宿舍有人来修水管,因为靠近储物间,他要求我们的门开着,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友们的一应物品具在,所以只能留在宿舍。

    刚听着几只歌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安静的周末。

    4月4日

    17

    到北寺塔,四号口下,后发现五号口其实更近。

    从桃花坞大街道上向前走,经过一家龙泉房产中介向右拐,进入那条小巷直行,宽两米有余,左右是苏州的老式民居。西大营门路,地图上显示前方有家王氏酒业。

    一些院落外的台阶上放着豢养的花和盆栽。

    苏式民居檐角和我家乡的不同,泰州稍稍跋扈一些,像毛笔的“捺”往外延伸,而苏城檐角偏正式,有规矩略收敛。

    石砖路,颜色不暗。墙体上了年头,我想过去也是贴过大字报的,这些房子虽看着发旧,其实每一处小宅动辄百千万,桃花坞是这里的房价高点,而街巷却异常平静安宁,摩托和电动车还是主要工具。

    耳机放着几首悠哉的爵士和乡村乐,我步履轻盈打着伞,江南女子该是油纸伞吧,再不济纯色或者碎花的,没有诗情画意,是小兔子印花的黑伞。

    地上的方正泡沫箱里载着葱、茼蒿、药芹和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上面盖着一块废旧的棉大衣。空气中有卤肉香味儿,大概谁家在忙晚饭。有几家小店,不都是旧门,有的防盗门因太过崭新而显得突兀。

    经过晾晒的床单和衬衫,内衣,三三两两并排的灰旧电表。

    往前走,右边平行视线可见北寺塔,道路渐渐宽阔,停了几辆汽车。一个推菜篮子的老奶奶与我擦身而过。

    时有鸟鸣。

    有户三层楼的人家门前栽了一颗棕榈树,道路尽头依稀可见远处的高楼,右边有一处破败的小屋,电动车被罩着,像银色的兔耳朵。

    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晒太阳,他们看向过来。我就在此地左转,前方有施工处,向着大营弄直走,道路开阔些,右方大概要建什么商业区,左边的院墙里伸出些许桑树的枝叶,墙上张贴着红色的横幅,上云:“人人动手,洁净家园,共同守护千年姑苏古城—金阊街道宣”。金阊街道,阊门。而我的故乡,三泰地界上的先人,是明永乐和清顺治时由阊门迁徙而来,到此地垦荒,我猜也可能是战事后(比如嘉定荒城)来补差的,现在那边还有“邵阳古邑”“海陵旧址”“楚水”的名号,属维扬地带,我父亲是统到扬州的,如此说来,苏州,这里不只是形而上的故乡,也确确实实是我祖辈的安居处。

    直行,一路经过静谧朴素的小院们,有孩童在枫叶树下奔跑,有人牵着白狗驻足,春风和煦,阳光温柔,不消细说。

    左入前新街,右侧的宅院外安置了假山石和瘦竹,让我记起板桥来,是哪户大户人家吧。几十米内就这一个可以做景点的地方,有个中年男人应该知道我来意,伸手向前为我指路,话没听见,正听到《LaughLaugh》的后半段,与古居却有些相融。

    收了伞夹在怀里,一直小狮犬经过,我与它打招呼,现在是《Indreams》,它又回来看我。

    前方有一处亭,小径左右枫叶轻摆,转角一株海棠。亭中回廊通往的那扇门上了锁,现代的转的那种不锈钢锁。于是站在亭里吹风,因为石椅上有些脏不太想坐,不过后来还是掸了掸。这些风吹过竹子,再吹过我。

    《Loveagain》,到“showmehowtoloveagain”处,乐声让我的心轻震了一下。

    雪夜访戴,兴尽而归,原文我记不太清了,抽空再看一遍。

    兴致已过,倒不是很想进去,文人故居,大同小异,数百年的风雨和过客,找不到此人生活的痕迹。

    竟无桃花,许在院子里面。

    是否有过一个类似秋香的女子来过,只是痕迹几百年前就被风吹得干干净净,也可能只是个传说。

    走前发现一株大树前靠着蓝色的旧自行车,你那时也是把旧的山地车靠在一棵树上吗

    那盏现代的古灯,工艺考究的玻璃窗扉,推开窗便是海棠。这玻璃唐时大概还没有,过去在泰州的一处园子(好像是梅园,梅兰芳纪念馆那儿,古典园林专家陈从周设计,还是柳敬亭的柳园?忘了)有见过清时外国进口的玻璃和双面木雕,苏绣中也有同一形状而正反面花色不同的精妙作品。

    如此回廊和小亭,我站在其中神游,听着外文歌,觉得此情此景很惬意,忽然想买点桃花酒,我和老莫不同,倒不是为了消愁,只是兴致来了,手上还缺一杯低度酒。

    吹风,散步。

    歪在柱子上看鸟。

    红楼梦有一回王熙凤靠在门上拿耳朵勺剔牙,叫宝玉给她写个帐,我的姿态大概是那样,只是没有剔牙。

    眼前的枫叶颜色鲜嫩,最末锤了一朵小花,听到远处小孩子和父母在讲话。

    陶庵梦忆,桃花庵云游,我实在是在云游,自己带了杯苦咖啡,右手食指中指并着放在耳后,左脚垫起在另一只右侧,斜倚在柱子上吹风。

    世人笑我太……说实在的,想到老唐的诗居然察觉出了一股故作洒脱的意味。

    可是,世事喧嚣,人生寂寞。

    还是周星驰的唐伯虎好,嬉笑不羁爱自由。

    我拿出小镜子照了下,以后还是不要弄粉底了,虽然是淡妆,但散粉弄了有些不太自然,眼影也很没有必要,黑眼圈依旧很浓,唇釉颜色还好不算太红,可是嘴角起皮。眼神有点很轻的悲,可我好像最近没有悲的事,是风吧,带了一点眼泪出来。

    青春短,却正当时,也许还没等我回过神,就又是一年春天过去。感时伤别吗,是也不是。

    音乐也关了,光听人声鸟声和风声,再吹会儿风吧,它既施工我就不进去了,吹够了我就回去。

    路上打了点小酒。

    正放到《沧海一声笑》,夕阳在后,影子很长。

    我把伞柄搭在肩上,一手插兜往回走,像个悍匪。

    记的零散随意,既不成文,也不修改了。

    世有旷世明主刘备,大概和许多人想做诸葛亮有关吧。

    岁月与性情,与世浮沉,却又好像从没有什么变化。

    4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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