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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人群中人

    33

    下晚在平江路上走,正好遇见裴未明,便一道同行了。本来准备经那一条道去伽南看看,就在附近不到两公里处。找路线时顺便在地图上看了介绍的照片,几个讪笑的尼姑僧人,低矮普通的寺庙,一下子抹掉了我余存的一点想象。

    “不去了吧,应该过时间了。”

    “好,听你的。”

    人群从我身边穿行而过,当时想到的第一句是:游人如织。记忆中有一首写到船,写到女子和人多的湖边诗句,可惜怎么也记不起来。不少商店的窗台上摆着几盆小花,我路过会忍不住用手心轻轻触摸,看看那些花是真是假,这个沉闷的夜晚,它们似隐秘无穷期。行至一处,听到吴侬软语的苏式评弹,再往前又是路边吉他手们在弹唱着现代的歌,他们的箱子开在前,上面贴着两张二维码,氛围诡异柔美。这样的漫游着,不为栖止也不是静养,只是呆呆地走,有时我经过小石桥,会有几种乐声交错。若不是有人同行,真的很想在某个小酒吧坐坐,来一杯还没喝过的莫吉托。毕竟是女生,安全起见计划不会在那里太久,只是听听现场弹唱的歌和一杯就好。因为那时我真的很需要一杯低度酒,这似乎是最快进入微醺的方式。

    转进一家博物店,四周陈列了许多扇子。我对未明讲,教你个法子,咱们现在就闯到最里面去开始撕扇子听声儿,从里往外办因为里头贵,等人家拦住才停下来,这样就可以一辈子在这里工作还债了。友对我授予的犯罪小技巧置若罔闻,只是走到里面开始欣赏起来。侧边的展示台上放了四把扇子,其中那把有背撑的圆扇很美,扇柄为细竹配翠色流苏,缎面泛着微微的泥金光泽并透着素雅。绣工细腻,四朵绽开,两朵含苞,一只垂着翅膀的蝴蝶。想起宝钗扑蝶的画面,她一靠近,它便远去。前几日看黑塞诗集一句印象深刻,花娇蝶浪,都是永恒事物易逝的殊相。右边那把上一株铃兰,节外生出一枝斜到扇的那头,小蚱蜢的脚踩在它纤薄的叶上。其实团扇最初不为乘凉,而是做贵族出游抵挡风沙之用,所以摇起来费劲些。两把折扇同样精致,一开一合,不讲,看到就想撕着玩。但只那第一把团扇让我印象深刻。我与他开玩笑,将来成富婆有点闲钱,也搞几个两三千块的缎面扇扇着玩儿。出门前看到一个奇怪的竹制摆设,我拍拍友的肩问:你说,这个是什么动物的造型。他翻了个白眼说:这设计是架子上托着的硕果累累!

    行行走走,穿越低低矮矮的人群,小河边的石凳上坐着歇脚的人。翻阅照片的情侣,闲聊的姐妹,也有独行的盘弄单反的男生和闹腾的小孩。有时候河上会经过小船,划桨的人唱着悠扬的苏曲儿,这样经过又消失。我看着这些景色,贪婪地看失落地看,火树银花宝马香车、水边的建筑悬着植被苔藓、老人在流水对面的藤椅上吹着晚风、酩酊的夜色淡然芬芳、小轩窗、银铃随风而动、湖面的光泽和悠荡荡的小舟、迷朦的光斑驳的影、此时此地、猫空、旗袍店扇店珍珠店古琴店、路边她在弹唱一首《蓝旗袍》对众人讲感谢、北边道上陶笛演奏着《千年风雅》、又一处石阶又一处转角又一处黯色的音乐酒馆、面皮臭豆腐老酸奶糖葫芦什么饼和冰糖雪梨汁……我记不住,记不住,每个细节都太过琐碎太过美好,不知从何说起不知如何讲,大概只会变成这些糟糕的文字。遇见猫猫狗狗,就“嘬嘬嘬”打个招呼,他叫不要这么皮四处招惹小动物,有一只围墙上行走的小白猫没有理会我只是加快脚步消失在夜色中。靠湖的民居一处墙上画了只石狮子,我开始诌起用石狮护门的典故,并叫友细看。“啊,还真是画的啊”“是啊,你看它这侧的门靠水,台阶延到河是为了方便洗衣服,没有放狮子镇宅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为了省钱之类的经济考虑啦,就干脆直接来了个墙绘,可也真的很有艺术感呐。”

    路过“此时此地”的纸品店,中有《宋徽宗摹张萱捣练图》的折本,未明看了很久问我如何,答不太喜欢,捣练之女多面色僵硬,受劳作之苦。他便讲你不懂,从西方重视女权主义的角度讲起这画的知名度,复提及商高宗王后妇好的征战之事,再到此画的精妙处。我说,看着还是男相,不喜欢。

    穿格裙的人很多,汉服也很多,一下子感到难堪因为自己也穿着格裙。这么多的JK,我再不穿了。江南的美女实在不少,古典的,现代的,她们衣袂翩跹眉眼惊艳,芙蓉面散珠翠香,娉娉袅袅停停,每每经过我都会看上几眼,这一刻的良辰美景,只看人物也是美不胜收啊。之前来过许多次还算熟络,等于是步步往迹好几处印象深的,便与这人讲了很多这里的建筑,好吃的食物,哪些店值得逛却不必买,哪些地方可以遇见几只猫以及巷子里有趣的铺面。他拐进了一家叫苏州记忆的怀旧零食店,这个我在群里也提过,很短的路程冒出来三家,觉得这是一阵新的风口,不知会持续几个月。

    从东北街走,就是拙政园和苏州博物馆在的那条路,向西直行可以到地铁站入口。它与平江路交界处有一间全家,这便是之前我提过的生意不好的门店。进去逛了一圈果然像之前一般,面包架零星安排,冷饮柜的优惠标签也没有更新完毕,放关东煮的中中锅已漂浮了一层不可名状的浮沫。右侧有家酸辣粉,再右记得是一个简陋的射击场。迎面来了几个男孩子,可是风吹起了我的格裙。JK有一点特殊便是在它的褶皱,转圈圈时像绽开的花伞,坏处是强风里护不住,我只用手压着勉强没有走光,但情境很是尴尬。

    北边是经典的景点店面,卖丝绸,卖烟草、折扇和些小玩意儿,像天底下任何一处古镇古居外的商店一样毫无特色和却又合适。

    那时已经没有什么人,我指着前路对他讲:“你看,这就是阑珊。”

    路上有小商店开了,工人们正在安装灯箱,我有些难过。这个位置并不好店面的风格也很普通,看样子不会长久。可他们的小店正在装修并且安家置业了此刻洋溢幸福和希望的样子,好像诸事料定往后便可以不再辛劳。真希望这家生意不要太坏,笑容可以晚些消失。

    回校已经十点,东门关了便折到北门,与人大之间的那条仁爱路还在施工。友抱怨起市政工程的噪声,我告诉他修的是地铁完工还早,等你毕业多年后回访母校,就会这么惊叹,“哈,学校大门直通地铁站好方便啊,可惜我用不上了呜呜”,顺便不无恶意地给其人科普了几部有施工情节的恐怖电影。

    春意浓、百花艳,游人如织醉平江;春风不相识,何事吹我的裙裾;春芳欲散去,只有永恒的今天在笑……

    我的衣上有这夜的尘和酒痕,还在那条路上,脑中闪过几段讨厌辛辣的回忆和半梦时懒洋洋的呓语,看起来大概有些痴呆。他转身问,为什么你一副坚毅的样子?

    啊,没事,我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当醉了吧。依旧放着半边歌,之后保持沉默走了许久,快到校门又一阵风作怪,此人忽问:“你是不是没穿那个防走光的打底裤?”“哈!你要死!我什么表现让你问这个问题?确实没穿。”他赶紧解释,“不是啦只是看你挡裙子时不太坦然的样子而已”。好啊,真好,下回我告诉你姐,看照之不骂你个昏头,过了今天不再称“友”。

    白天的酒劲儿已经过了,它带来的醉远不如自醉来的舒坦,这一整天头都有些隐隐的疼。到了晚上觉得心里绷着问旭文,开口便是“有没有什么一听就能让人哭的歌,张学友、杨千嬅、Beyond都过了一遍,不行。来点别的”,后我听着刘若英和王菲的几首。

    他说,“我觉得你最近不太宁静。”回答是。其人忽又说明白了什么,却不肯讲,我有些担心更多恼怒。

    “你直接讲,刚刚想到什么?”“不讲了。”

    “我想听。”

    在外面绕了几句,大家心照不宣。他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谢谢。”

    遂给他看了过去的某段文字:“关于友。我知人知我,亦知不讲,如此我不会难堪,因而不必说。如此温润的相处,此为友。”

    “不是难堪,而是尊重。”

    “谢谢,你们都很好。”

    放假的第一天,学校里的小生灵们当道四下空阔,我就懒洋洋地走着吃了一根又一根雪糕,从草莓味儿到蛋奶再到巧克力。回程取了快递,是雪纺裙和带珍珠扣的牛仔衫,珍珠扣的边缘不是平滑的纹路,如评论说的一样开合费劲,然而版型极好。试了下觉得碎花裙太过粉嫩,问中中如何,她讲好温柔留下吧,我就挂到了衣橱里。

    夜里听小家伙讲了两个小时的小说,原来其中这么多学问和我想象的狗血剧情完全不同。她便是与我上下铺的女孩儿,早晨起来赶到天赐庄法学院上辅修去了,临行前坐在她的桌前梳妆,与我讲,“好苦命啊,可不可以不去上课~你看我就是慢慢地磨洋工,开始在脸上施法,一整个大变样~”我说,“哪有什么什么大变样,你化妆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她蹦跳着欲出门,忽然慌张起来,摸摸脑袋说,“我总觉得什么忘带了哎呀可就是想不起来。”

    “钥匙充电宝校园卡身份证纸巾防晒霜。”

    “对对对!我钥匙没拿!”

    随后急急忙忙出门了。大概过会儿还要回来。

    咚、咚、咚

    我走过去开门,嗯?

    “我水杯忘拿啦!”

    5月1日

    34

    午后依旧是雪糕,方雪讲你又吃冰的,肠胃怎么受的了。我只是淘气地回答,保证这是让你知道的最后一根。

    后趁着宁静散了会步,校园里空空荡荡的,阳光很好。出门带了伞挡太阳,然而绿树阴翳交错,它便很没有必要。逗了几只猫,平时大概没什么人乐意和它们对话,碰上我这个会喵喵叫的人就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起话来。有几个同学驻足听我和小家伙聊天。因为近视,倒也看不清大家的脸上是写着新奇呢还是玩味。宿舍楼和行道树挡住了阳光,有猫的青青草地馥郁可爱,这个夏天的午后走在阴凉里,微风吹的人有些倦意和懒散。

    回去的路上旭文联系我,讲了许多一年多前与初恋间美妙的记忆,进而引申到最近的事。原来所谓那个BJ勇敢的女孩儿,那个执意要找到他梦中蓝裙欲相见奔赴的她,已经有对象了却仍然试着饲养他。之前大家认为他不诚,这俩竟是半斤八两,有些好笑,同时欣慰。小家伙心痛后继续准备着一周后的考试了。忽上来一阵胃痛,靠在旧衣回收箱边定了定,打水上楼。

    下午蜷在床上听歌,怀里还搂着我的毛绒大猫。向左正靠着墙,这个位置很好,好像左侧卧血液易流回心脏,人更安稳。看了两篇福克纳的小说,等痛意消散,应该就顺势睡着了。

    孟子曰,存夜气,我对网易云一笑,崔健竟有《在远方》这样温柔的歌,歌声优美琴声悠扬,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晚上九点多,中中说饿了,正在筹措着点外卖,一想到要下楼取又有些烦恼。我便讲:“正好想去散散步,想吃什么直接说顺路给你带回来。”

    “啊,这怎么好意思。”“好,那不去了,你没能把握我有兴致出门的一秒钟。”

    “啊啊啊别啊,只是谦虚了一下而已,不要放弃我!”“嗯,你只管讲。”

    “我要东门口那个武汉热干面家的酸辣粉,不要额外辣;如果她不幸休假了,那我想要,想要方便面,可是方便面吃两口觉得恶心;那就吃,吃什么呢,泡的饭,全家应该有……”“全家的关东煮就别吃了,晚上的中中不太新鲜。”

    “好,米娜就这样吧,现在就给你磕个大头。”“你可得了吧。没事,我正好走走。”

    晚上的风很大,方雪提议明天忙完俩人一起出门。四月末商量过划帆船和湖边散步等事宜。她不无期待地讲,希望是在深夜,我们一直走一直走,累了去肯德基之类的地方休息。那时候会一起等到晨光吧,我说好。正好拍立得相纸到了,明天就放上一盒,给她拍几张带故事感的照片。身边的朋友们总是讲我把人拍的过于沧桑真实了,痘痘和瑕疵不会隐藏要么就糊到不成样子,她们反倒更偏爱层层滤镜,那些似乎遮住了本来的灵气。我只是很用心的捕捉自己眼中美而自然的瞬间罢了。

    早晨初梦后一直念着“素履以往”,那是第三个梦留给我的纪念。记得木心有本散文册子也是以它为题,其中就有“亭于西山”“与尔靡之”“一饮一啄”等分章,就是这细碎的一饮一啄单独成了一辑,只是些短句诉说着白马、地狱、风、好吃的、一颦一笑和咬指甲。这些点滴,比左右游离的诗人之心更让人动容。你在群里讲,“但是虚无是宏大的,而宏大也就无关紧要了”,确实,多年后回望也好像没什么一定要记得的事,终究会随风散,更不要提记忆会自动消退遗忘。

    还是有些隐隐的疼,不过没什么大碍,药箱里应该还有些消炎药。晚风凉爽潮湿,吹着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有点恐怖。

    闻到香味了哈哈,这家伙,半夜还惦记东门的美食,不知道高热量晚上吃了会胖啊

    出门便见醒目的“武汉热干面”字样,我站在她的摊前看了好一会儿才讲出“来碗酸辣粉”,

    后边那家是“川香川烤面筋/烤串”;左边是“东北烤冷面”,同时售卖炒年糕、米线、饼丝、河粉、方便面,炒面炒饭等。老板娘问我赶不赶时间,答不赶,你慢慢先给他弄。

    提着她的酸辣粉经由食堂快递站路上走了一圈,提袋处有些油腻。不过真香啊,我也饿了。

    楼下一只矮脚胖猫,我回头唤它三次,它三次回望。

    中中洗了几个樱桃给我,说:“忽然想起酸辣粉的钱还没给你唉。”

    “啊,你要不说我都快忘了。”

    “到时候湄儿在一个深夜想起来有个九块,是开口还是不开口呢?”

    “你是说二十年后的某个深夜吗,那时候我要是记起这九元,咱不就是打开话匣子了嘛,正好追忆似水年华啊。”

    “哦,说的对唉。唔到时我矢口否认,赖掉你的。”

    “赖不掉的,互联网有记忆。我还要给你算算利息,通胀什么的。”

    “我肯定特别有钱,直接给你九万吧。”

    “这九万可以买到聂明宇一瓶矿泉水吗?”

    “啊,货币竟贬值到这种地步吗?没事反正是富婆,真希望二十年后我们都还这么好。”

    “会的,会一直好的。”

    都会很好的。

    5月3日,夜

    35

    我爱上了红唇

    它叫人显得冷漠

    这微微的吻再不给世上的男孩

    只与少女的裙裾辉映

    成一段艳丽的时光

    她咬住十字架

    十字架淡出一道浅白

    只是苍茫,没有悲

    这是玫瑰、琥珀、炙热的夏天

    连同身后潜藏着的不安

    枯竭地笑

    她总是沉默

    有时欲讲些什么

    忽记起那些迷惘

    都已是春天的事

    微启的红唇

    又轻轻合上了

    走过小丛

    夏虫静默,流水静止

    静得连绵

    映着城里的阑珊、飘飞的幻梦

    包里的低度酒未启

    可是灵魂,只带了半杯

    36

    晚归已是十一点多,从二期直接进,保安对着不远处的一位男生说,喝醉了啊,他没有回应。我尽量走在他前面,回头看了几眼。长发翩跹的男孩子,醉醺醺的,脚步犹疑,眼神迷蒙,看起来像是记得宿舍的样子。

    韩式料理,我觉得好贵,说去桃花源记吧,环境好也便宜。方雪讲没有关系的,到时候她来我不也一样会招待嘛,咱们先路过,发现那里排了好长的队,就拐去了料理店。大锅子里很丰盛,菇、虾、肉、各式蔬菜,边上一盘芝士和一栏炸鸡薯条的双拼,配上好吃的酱汁,两杯百香果茶。我们自己还有奶茶,她说记得我尤其爱吃甜品,这家是看着现做的,可是拎在手上两个多小时上面的雪顶化了。是仙雨林的提拉米苏奶茶,绵密的奶泡上洒着可可粉,辅料是麻薯,很好吃。

    聊起了前段时间的一些事,她讲着,我一边听一边吃。安稳地吃着,偶尔对事件中的细节问上一句,不知不觉吃了许多。过去有那种大胃王比赛的,我留意过,若是女生总是不慌不忙地慢慢吃,这样反而吃的多。后聊起了各自的父亲,他们竟那样的像,这俩才该结拜,而我们遇到是缘分。聊起爱情,我们似乎都有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世故沧桑了。讲起老莫,毕竟是兄弟,女生心思细腻,我们互通起旭文已知的讯息,觉得他是这样的用力去爱,总是把错揽到自己身上那样的痛苦,朋友感到心疼,却无能为力,戏谑复沉默。

    后盘弄照相机,我们拍了许多照片,真好,拍照就该找女生,大家都那么用心,今夜我们是彼此的艺术总监,动作指导和评论员。

    不知名的美声,错过了便永远不知歌名。下了地铁听到电视里的歌,迟疑过,可是人一生要记住那么多的人事,想想还是不去了解了。

    地铁上刷题的人,像是男生。他在人民桥南站动了动,没下。

    回来中中说,你还知道回来啊,给你留了车厘子。我表示正好带了小蛋糕回来一起吃。

    “太晚了,我吃得饱饱的。”

    “那留早饭吧,你想要杏仁味儿的还是草莓味儿的爆浆蛋糕。”

    “唔,湄湄我可以要草莓味儿的么?”

    “当然,放你桌上了。”

    5月4日

    37

    早晨洗澡后吹头发,看见蒙着水雾的镜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爱心,定是中中这个顽皮的小家伙画的。《楚门的世界》里有一处,他在镜前作狐疑状,操控桃源岛的上帝员工们以为暴露便紧张起来,可不久楚门只是在镜子上画了几笔做鬼脸。出了那个世界他将已何种姿态生活,闻名世界的大明星么。我也不懂,和那个翩跹的红衣女孩,为什么就忽然相爱了,爱得那么珍贵和炙热的样子。也许只是因为离别早,一切不过定格在最好的时候,所以rose永远记挂着船上的画家,阿里萨半个世纪念念不忘费尔明娜,甚至他身边的黑人女会计始终怀念防波堤上施暴的男人。

    什么是真?

    沉沦在外面的世界,何不沉沦在静谧的摄影棚。镜子上那个小爱心,哈哈,可爱的友子。

    下午散步回来,听者董小姐,努力收着腹。从便利店的酸奶到维克多,再吃到超市。走走停停看风景,最后坐在翰林的二楼一小凳子慢慢吃着,很是安逸。87年红楼梦第一集,士隐招待雨村吃螃蟹,他俩用蟹八件敲着蟹脚的关节,一边聊天,也是这样慢慢的。哈哈说起这一幕,高中好友倒是吐槽过,贾葫芦钗黛诗里那句“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哪儿好了,究竟哪儿好了?士隐捧场那句“好、好!”又情不自禁拍手的笑死我俩了。站起发现裙子有些过于紧了,很是尴尬,深吸一口气收起肚子防止裙子拉链崩掉。

    路过西交国际会议中心前的门牌石。我撑着塑胶伞,向左望去,一个少年亦正好看过来。眼神交汇,我看不清他的模样,轻轻转过来正视前方,余光显示我们平行,走过石碑,分道扬镳。

    文星广场入口停小车处,看到有和我花色类似的深红格裙,就定住了脚,等她和身边的男孩走远,继续行路。

    快到东门的红绿灯见到一个二十五上下的男生,初步判断是南大研究院的理工男。瘦削的身段瘦削的面颊,有一股王小波坏了牙的傲气和米黄的秃顶,我带着好奇和漫不经心的一瞥,这一幕如相纸一样定格,他望回来,大概我这样不太礼貌。

    潮来潮往,岁月如歌,保安大叔面前经过的大长腿比我这一辈子擦肩遇见的都多。

    宋冬野说董小姐看上去不像没有故事,那真好,周小姐高级点,都不要判断就是一个满满故事的女同学。这首歌刚出来时我年纪不大,印象里中学时代有同学唱过《斑马斑马》,很愁苦温柔的曲子,那天我和一个胖胖的男同桌合唱了《大海》,听的歌还很少。再往前推,爸爸叫我背过方文山的歌词,卷珠帘也叫背过,那时觉得这首古意不够。过去歌听得少,也不关心歌手,一直以为唱出这么忧伤曲子的宋冬野是一个有点胡歌韵味的家伙,或者类似于文青气质的胡茬子酒吧男,两天前看了他的曲子mv,唔,真好,原来是个忧郁胖胖,眉眼沧桑,憨厚深邃。他说董小姐是一匹野马感到绝望,若是我,大概也会不顾所以吧,不过想是没人可以驾驭的。应该不会有掐灭一支烟这种桥段,烟不好吃。

    这两日很迷香奈儿的那位伊娜,明眸善睐,硬朗、张扬、都市、反叛而有教养,随意优雅不失古典。“她冒着热气,就像餐厅露台上的一杯香槟。”看着她在t台上遛狗,硕大的黑色帽檐下一朵白色的花,好生羡慕。我似乎是有些幼态,不少朋友这么讲过。羡慕这些浑身是气质的大美人儿,我还得继续嚷嚷减肥。

    5月5日

    38

    房间里有一只苍蝇,它在近处。建筑工事的敲打声在远处。

    嗡嗡嗡,咚咚咚,嗡嗡嗡,咚咚咚,十分和谐。

    友说,好吵。

    我问,它们谁更让你心烦。

    彼此辉映,不分伯仲。要是不飞到跟前,我根本不在意,都是身后的音乐。

    “烦死了!”这是戏谑地骂它,我喊的有点愤怒,因为飞到了我眼前并转了两圈。

    劈头大骂一只无头苍蝇,半小时前友将阳台的门开了许久,它不识相,还在我身后飞舞,苍蝇,苍鹰,飞和噪音,一个在房间吵闹,一个在高山盘旋,没什么大不同。

    切尔内舍夫在办公室拿计算器数苍蝇的数目,心里为一个小扣子发毛,我数不了,房间里就一只,个子不小。萨特的满城苍蝇飞,人失去了人的本性,亡人的世界,每天都罪孽重重。有一个叫贞德的修女,她觉得死后的世界很美,在青草地里与自然合直至消逝。撒旦告诉她,死是一件差不多的事,不过稍微恶心一点,就是你在那片青草地里慢慢烂掉,苍蝇飞一飞,蛆虫啃一啃,就像我死在树下的那只黄狗,曾经的明眸善睐总会在虫的环绕和风蚀里浑浊下去。

    不再清澈的水,蝇虫飞舞,垃圾堆,夏天腐烂的蔬果和城市夜晚的躁动,要来了。

    5月6日,午

    39

    今日的文字:

    (一)

    你要看见千百幅碎裂的脸,只要照照那面镜子就行了,我刚摔碎了它。

    (二)

    一个人说不出话,才会反复用同一种语气,讲同一件事。我以为很可怜,其人自己怎么看不知。

    (三)

    行为是外在的事,只是故作深沉状、饮酒、点烟,亲吻那团火,很幼稚。可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四)

    淋浴的雨淌过每一寸皮肤,每一寸皮肤都想窒息。

    (五)

    我需要一把剑,和一个可以背剑的天地。

    (六)

    没有苦大深仇,没有必须要握住的,实在太好就领略一下,光是领略,就够了。

    (七)

    什么素履以往,不穿鞋也是好的。

    (八)

    二十多了,还是搂着一只玩偶入梦,玩偶总是不同,不至两手空空。

    (九)

    没有特别悲伤的事,立刻就可以作平静温暖的笑。

    (十)

    小猫,今天我们相识,明天还会记得那个与你讲话的人类吗?

    (十一)

    叶,你落在了我肩上,又远去了,继续你从前的命运。

    (十二)

    上学前,我写过一首小诗,没有结尾。讲的是一只小船,它在飘荡。

    十五六年过去,小舟不见了,也许太久远,此处水草茂盛,没有停泊过的痕迹。

    (十三)

    会笑醒啊,梦可不可以再久一点。既然是未来,可不可以先不要来,我还想把握。

    (十四)

    她在梦里,偷了一朵花,因为她没有花。

    (十五)

    随时可以开怀,或者笑的真诚,这很容易,我谙于此道。

    (十六)

    某种文艺大厦的尖顶上站着谁?谁在高楼往下看,那空阔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十七)

    昨夜的梦,她怎么在草丛腐烂了?那么萧瑟的湖边,街上的零食店没有开门的。可你仍然在讲,有一位不速之客,光着脚在地球另一端的草丛思念着谁?她却在这里睡着了,夜萤纷飞,还有晚风。

    (十八)

    有人说,健康是麻木的。其实偶尔小小作痛的感觉很好,它在说:你还有个身体。

    (十九)

    同一首诗,我写了两遍,两遍就是两首不同的诗。

    只是某一时段的梦和美,是一时段的心境,不做修改,不多解释,之前的一些文字:

    (一)

    新发现:泡一杯浓的咖啡,置于杯,密封数日后启,可得袜子味。

    (二)

    我明白悲悲地笑何故了,眼睛沉默,嘴巴开怀,很真诚。

    (三)

    口红又抹到牙齿上了,口红又抹到嘴角了,我看着方镜里的自己,觉得很蠢很可怜。

    (四)

    故事里的此上帝和彼上帝,他们不认识,他们是朋友。

    (五)

    第一次吃菠萝蜜,和种子一起咀嚼,咽下,不是很坏。

    (六)

    垃圾桶里有一捧花,我抽出几只白玫瑰,夹在书里做成标本,后来花和书都有了霉。

    (七)

    一只小虫爬到脚边。踩了过去。

    对不起!我有罪,你不要受伤!

    它颤巍巍爬起来,逃走了,我很安心。

    (八)

    多久没有被月光照的睡不着了,那个十多年前在老家的晚上,听着祖母的呼吸。蝉鸣、刺眼的月、纱窗和壁虎、每日清晨阳光下悬浮的尘埃。

    (九)

    从没对谁说过一句爱,这事蛮沮丧的,说不出口。因为本身没有,讲的话多多少少有点亵渎的意思。弗洛伊德的“压抑”?

    (十)

    我一直可以,直视太阳,所以仍是孩童之心吗?

    (十一)

    她爱上了一个乐手,深夜未归,终于回复我说没事。我问:“如何证明是你?”她说:“我扎死你。”好,是她了。

    (十二)

    挤眉弄眼,然后闭上眼睛看神经细胞,在阳光下,如同看到万花筒。

    (十三)

    盯着一个点,哪怕在它旁边无比接近的地方,瞧过去,眼球就会轻微的震动。焦点的转移从来不是平行,只会跳跃。

    (十四)

    要在,冬天吃雪,夏天吃雪糕。

    (十五)

    又在梦里告别了几个人。短暂相识,短暂相知,然后再不会遇到。

    (十六)

    期刊阅览室放了很多花,在那个最阳光的窗口,很美。

    (十七)

    从那个容器里捞起了小金鱼,可是门怎么也关不上,左边的、右边的都很难,一个是往事,一个是故事。

    (十八)

    美丽的蝴蝶,你就飞吧,靠近的话只当毛毛虫,你在远处反而是美的。

    (十九)

    我真诚、深重地做了一个决定。五日后,决定不算,我反悔了。

    (二十)

    在梦里的危楼下,俯览失落之地,以手撑着下巴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二十一)

    和友们在湖畔野餐,夕阳沉下,天凉了起来,那时黄色格纹桌布上,是有青春的。

    (二十二)

    梦到,没有尾巴的猫和有尾巴的猫,它们在玩糖豆子游戏,是软糖。

    (二十三)

    我还只是看见月亮,从一座废弃的宫殿走出,身上背着蓝绿色的沙发。

    (二十四)

    中午休息了会,走到一个雨夜的马路上,有一处电线下的雨滴带着电,把我的手烧出了白色的光点。觉得疼,可是想搞清楚具体的位置,就把手放在那里来回试探,烧出了四个伤口。

    (二十五)

    热水瓶的底部不平坦了很久,我一直忍受着。后来发现,只要轻轻一扭就行了。

    (二十六)

    我说过,我不否认心境的,彼时之事长留在属于它的岁月里。

    (二十七)

    汤姆病了,病的怡然自得,沉浸其中。

    (二十八)

    今天,还存了一点爱,一点遗憾,我的心是一片废土。

    (二十九)

    五月的某梦:一切都发生了,你仍与我讲着那边的生活,似乎是默认了我们之间没有结局,我亦如此。山间的房子,闪着金色光芒的本子。我从诗文中摘取的八个字,可是谁添了两画成了十个字,于是所有的故事都不明朗了。

    (三十)

    他去了山海关,在铁轨上。他在高楼下,在风里。他在别处。

    (三十一)

    寻一个小孩,我们乔装打扮,一唱一和救了他。那是一个得意的寂寥的夜,我们最后行走在前方,忘记了世上的羁绊,与年轻的父母。可我也忘记了这位同伴。

    (三十二)

    说起迎春花,春日的黄花我都叫做迎春,故乡天下黄花。

    (三十三)

    雾失楼台,月度迷津,旧时的故事,今天就沉沦至遗忘之境,一起被埋没了。

    (三十四)

    梦见,母亲讲我是代替品。

    (三十四)

    梦见一个忧愁的卷发少年,他包容我的过去,我不爱他,他深爱我,亦如我心中的他。看着他犹豫的眼睛,生出一丝怜悯,相处倒是很自在。他知道我知道他,我也知道他知道,我们不讲,我们明白。梦到尾声,仍旧是告别。

    (三十五)

    帷幔里错过的人,她在梦里给了我一个硕大的蓝莓,巨大的幸运之叶抛向了空中,又被愤怒的长老们扔了回来。

    (三十六)

    那一切细节,它们浮动在某条线上,只有细微的差别。

    (三十七)

    满园的深深浅浅,都朦胧成一种色彩了。

    (三十八)

    去过很多次那个大图书馆,里头有一条隐秘狭窄的通道,通往一间满是中世纪装帧书卷的房间,在梦里。

    (三十九)

    那一次在梦里,我的名字两边有一朵花,拿出来就是绚丽勾勒的大海棠。

    (四十)

    十五月夜记:尘音若梦。

    40

    扇子到了。

    一把小折扇,扇柄12支,竹制。扇面一层,化纤质料。没有开孔,不可以挂坠。

    一只黑白的猫儿蜷在上,白身黑脸,神情格外的安详。就像是这个夏天的午后睡在我身旁,假若它不是水墨的而是一只真的猫儿,我会让它伏在膝上吧。听猫儿均匀的呼吸着,偶尔猫儿梦中会忽然用点力,捏一捏自己的爪子,伸出指甲再收回去。鼻子总是温润潮湿的,健健康康的,毛绒绒的,似是在带薄雾的梦幻里才有这样平凡的场景。

    我在寻找鼠标。

    这里没有,那里没有,烦躁的心涌起来了,很好很好。我发疯似地寻找着,登上了床,揪起衣物丢到那头,黑色的锦纶防晒衣,蓝色的膝毯,可以折叠成靠垫的小羊膝毯,化纤绵的夏被,为粉色条纹花色,怎么还有一件冷天穿的白色针织衫,它团着毫无章法。我把它们丢在那头,在这里翻找着,没有,没有,又捧回来。

    藏蓝水晶绵的大被子捧过来卡到角落,侧边用软席贴着墙防止东西坠落,也摸索了一番,没有,没有。到床头去,拿开枕头,正对我的左边三本笔记,舒服的台湾pu皮面本,套胶封皮的计划本和旅行日记,上面既没有计划也没有日记。右侧靠墙堆着几本书,书正上方放着pu材质的抽纸盒。自上往下依次是:红楼梦、牛皮纸包着的宋词三百首笺注、遇见景观后附赠的替芯笔记本内页、有限与无限的游戏,180°倒放的《闪灵》、谭伯牛《近代史的明媚与深沉》,最后两本间夹着一条香包的带子。书堆与正对头的那面墙间有点空间,站着一瓶奶糖味的身体乳、黄色瓶身的止痒花露水、一瓶硝酸益康唑喷雾剂、近空罐的无油黄油乳液。期间散落着一叠木色的卷纸和几只颜色不同的发圈。它也不再这里。

    靠枕边的正上方挂着帆布收纳袋,蓝色与米色交映,下方两个蓝色口袋,上方一个口袋,右侧三个挂扣。也不会在那些口袋里,我只在其中放了便签和药膏,几只发圈和笔。

    侧边的墙上用衣架勾着床的顶,挂着一些衣物。依次是那件带珍珠扣的牛仔外套,另一件牛仔外套,同一只衣架上随意悬着白色的防晒衫、再是黑色针织背心、秋天穿的黑色羊毛西装,搭了一条绿白相间的领带,再是两件白色短袖衬衫。第二次搜寻,侧边的缝隙处无。

    对面的墙上面挂着一件英式黑白格裙,外披一件风衣,两只衣架。这一面空荡荡的,碎花的缎面窗帘为背景,还挂着一幅《月光下的羊栏》装饰画。这一面的缝隙下亦无。

    下了床,翻了小黑包,柜子里的大红包,我总是把电脑塞进去,也许它在某个侧边的口袋里。小黑包上挂着紫色的兔子和红色香包,上一玉珠,悬两颗穗状小玉珠,正面写着“周”,北面是“平安喜乐”,红包上的香包为春日极淡的草色,上是“清”字,背面“云淡风轻岁月静好”。小包放在左侧挨床的竹书架上,书架上没有鼠标;大书包在头上的柜子里,柜子里没有鼠标。

    顶上的柜子,放着我春夏秋冬的衣物,也有几本书,亦不会有。没有站稳凳子歪过去了,笔直的降落并未摔倒,只是腿有些疼,友被我吓到了。

    这样焦躁的,欣喜地找着。扇子很轻,我用它扇着这难得的烦躁。复与友讲,“帮你扇扇,我正好有火,为你做点贡献”。她享受着我躁动中带去的凉风,忽抬手发生了一场小的撞击。

    “你的扇子没事吧?”“没事,活得好好的,你的手没事吧?”“它有事,好疼!”

    又回到床上,放慢了速度,掀开枕头,于不锈钢护栏与蚊帐连接处一格一格的摸索着,那样缓慢。于是,很不幸找到了,它那个蓝艳艳的光点闪烁着,宣告着胜利,一切乏味起来。

    5月9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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