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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林玉花忍痛别何音

    自从何音的降生之后,林玉花发现,如今这世上最牵动她心绪的人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何值安和林玉花的生活重心都从彼此身上移向孩子。一个没有婚姻仪式感的结合,最初男女之间的吸引力也一天天变淡。因为跟自己的孩子相处。林玉花意识到自己和孩子,和何值安之间的爱,是单方面的。怀里的孩子一切都未定,还有学习爱的能力,可何值安不一样。林玉花可以不顾一切,而何值安给她的,却只是那种礼貌的回敬。他像是因为林玉花爱他客气,他不得不也试着付出一点点爱。但这种不是发自内心的不是爱,是生意,是买卖,是林玉花给何值安一斗米,他再不差分毫的还回来,他只在意交易的公平性,他并不知道林玉花给的是爱,不是米。林玉花也意识到,一旦有一天,她要走,何值安是不会挽留的。

    何音这个名字是林玉花取的,音乐总能让人心情愉悦,暂时的忘却生活的烦恼。前面这个意思是林玉花经常跟人提起她给何音取名的缘由,而实际上,还有另一层深意。林玉花时常觉得自己的生活黯淡,她希望有一天,她的生活会光亮起来,她可以堂堂正正做人的妻子,做小孩的母亲。不想“黯”淡,那便把所有的“黑”暗都舍弃,就留下“音”。

    林玉花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何家过着不温不火的日子,偶尔也能听到有人在她背后说闲话,刚开始几次,林玉花还会恼,会赶上前跟人说理。后来便随那些人,只当做她们口中说的那个贱女人自己压根也不认识。

    日积月累,终于在何音四岁多的那一年爆发了。何值安生意越做越大,可每个月给林玉花的零花钱是固定的,她要拿着那些钱打理好自己和孩子的衣食起居,每月总是剩不了多少钱可以拿回去接济家里的弟弟妹妹。林玉花的父母也渐渐有了意见,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女儿为何家生下一个宝贝儿子,从此他们林家人也不用那么辛劳了,可谁知,他们从自己女儿身上捞到的好处,还不如没生何音之前,那时就算林玉花带回的钱也不多,但至少在农忙的时候,林玉花也是一个得力的劳动力,现如今有了外孙,却抽不开身回娘家做农活了。

    所以每次林玉花带何音回娘家,林玉花的母亲还好,可他的父亲却从未给过林玉花好脸色看。同时,林玉花察觉出自己弟弟妹妹跟自己也疏远了,他们觉得这姐姐去了别人家,便不再关心他们。这一切,林玉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们只希望林玉花去爱他们,可他们谁真正的爱过林玉花?

    林玉花是从隔壁邻居家听到,何值安跟镇里马料场的千金在一起的。马料场的千金长得并不怎么样,可赵家在庆安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赵家千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不苦心求姻缘,只是将她更多的精力放在经营家族生意生意上。那时,何老爷的马场逐步扩大,从村里那些农户收回的马料虽然好,价格也合适,但已经满足不了马场那些马儿的胃口。

    要想马儿长得壮实,自然少不了充足的马料,之前何值安也跟赵家接触过,可以前,何值安马场需要的马料少,赵家给不出好的价格,所以他们之间的合作才没有继续下去。现如今何值安需要的马料多,自然也就有筹码可以向赵家要来更合适的价格。

    是何值安和赵小姐两人见面谈的,何值安对赵小姐并不是一见倾心,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头脑聪明,手段厉害,可以做这么大的生意,而且能说会算的。要是有谁能够娶到这样的女人必定家族兴旺。

    在后面的接触中,何值安了解到赵小姐还未婚配。何值安觉得自己也从未婚配,有时在生意场上,有竞争对手故意想让何值安难堪,提及他私生子的事。何值安从来都是不认的,他只说何音是他与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无奈妻子难产而死,留下孩子,这才专门请了一个奶妈照顾。因着自己的孩子特别依赖这奶妈,这才让自己的孩子叫林玉花娘亲。

    何值安跟赵小姐也是这么说的,只说他和林玉花毫不相干,假如赵小姐不喜欢林玉花,他便随时可以让林玉花走。

    在林玉花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些事没几天,何值安便找林玉花谈话了。“玉花,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现在马场的生意不好,每个月又要发那么多的工钱,喂马又需要那么多的草料,我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你要帮我一把。”

    林玉花还没有意识到何值安说这些的真正目的。她对何值安说的这一些都信了。她关切的说:“你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去做,我都可以。”

    他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女人还是如此痴情,这倒让何值安有些不好意思。何值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重重的低下头,又看似绝望的转个身,像是极其无奈。“你一个人能多做多少事呀,要是多一个人做事就行了,我也用不到这么担心。”

    她很关心眼前这个男人,她将他的痛苦全部吸收到自己心里,仿佛这样便可让男人少受一点痛苦。

    见自己好像还未说的十分明白,何值安说:“现在马场工资都发不出了,更别提拿钱去买马料了。这些马是一天都不能饿的,要是三天没有马料,估计马场里的马会死掉一大半。”

    “那上哪可以弄来马料呢?”

    “那倒也不是全无办法,赵家就是专门卖马料的,只要他们愿意借我们一些,便可以解燃眉之急。”

    “那你去找他们借一下,等我们的马一卖完收到款,我们立马连本带息的还给他们,以后喂马的马料也全部从他们那里买。”

    “说的倒是容易,我们跟人家不沾亲带故的,往日也没有多少交情,赵家凭什么帮我们。就算赵家愿意帮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的呢?要是他们赵家也看上养马这个生意,这次故意给我们一些不好的草料,害得我们的马患病或者是癞子头,那么我们的马场一下子就会死在他们手里。”

    “那要怎么办呢?”林玉花一步步的走进何值安设计的圈套里。

    “为今之计,也只有从赵小姐那里下文章。”怎么下文章呢?林玉花显然还是太嫩了,她几日前虽听邻居说起过何值安和赵小姐的事,可她半信半疑,她还是愿意相信值安不会轻易的抛她而去。所以当何值安说到这份上,林玉花还是一脸虔诚的听着。

    何值安走近林玉花,用一只手轻轻扶住她肩膀:“玉花,你先带何音回娘家一段时间,等我专心把马场这边事处理好了,再去把你和儿子接回来。”

    林玉花想,就算她留在何家又会怎么样影响何值安处理事情呢?但她还是不希望用最坏的眼光来猜测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多日的男人。既然何值安说了,林玉花也会以他的大局考虑,暂且先带着儿子回家。

    林玉花这次带着儿子回家时,何值安破天荒给她的口袋揣了五两银子,想必也不想他儿子受苦。可林玉花接到那五两银子时,是十分感动的,她跟何音在一起这么许久,从未主动问他要过一文钱,但何值安每次给钱也无需林玉花开口,但是何值安每次给林玉花的都不多,只够基本开销。她以为:何值安开始心疼她了。她想:一定好好带儿子,等何值安来接他们母子。

    可林玉花走了的第二天,何值安便安排媒婆去赵家提亲,聘礼相当厚重,光是白花花的银子,便是一百两,另外珠宝玉石,绫罗绸缎加在一起足足装了五箱。

    在此之前,何值安和赵小姐已经私下接触两三个月。尽管赵小姐自己的外貌条件不出色,但她也没有怎么瞧得上何值安,可实在是耐不住何值安一日两次的请她吃饭,送她礼物,带她出去骑马游玩。何值安两个月的坚持不懈,终于打动赵小姐的芳心。

    江玉凤也从邻居口中听说此事,她还私底下问过何值安关于赵小姐身家性格各个细节。她对儿子这次要迎娶的媳妇很满意。江玉凤和何值安都敏锐感觉到:这一次他们何家的财富要上一个很大的台阶。

    林玉花回到自己家后不到五天,便看见外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原来这几个村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今天是养马场何老爷和马料场千金赵小姐的大婚之日,唯独瞒着林玉花一家人。何值安也怕林玉花会来闹,所以他除了封锁消息,也派人监控林家人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劲,就要那些他请来的人阻止林玉花家人来扰乱婚礼。

    林玉花带着自己的孩子后知后觉,等婚礼结束,第二天跟人闲话的时候,才被告知事情真相。那个说给林玉花听得的妇女带着一半好意,一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将这婚礼各个隆重的细节都说与林玉花听。那妇女问林玉花这次从何府回来,被何府打发了多少银两,那妇人玩笑的说:“何家那么财大气粗,少说也有五十两吧。”

    只有五两,这要是真说出来,只显得自己更加可怜。林玉花只说:“差不多,不过也没有那么多。”

    林玉花回到家中,怔怔的,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暴风雪,将人的脸上都冻的没有血色,将人的肢体都冻僵误以为自己还被寒风裹挟。

    那时何音已经快五岁,已经到了快懂事的阶段。林玉花向何音伸开双手,将他搂在怀里,静静的也不说话。林玉花觉得是自己错了,梦也醒了。本就是自己五年前痴心妄想的太厉害,没有看清楚自己和何值安之间身份的差距,还盼望能与他一直携手到老,永不相离。

    林玉花也没有过分伤心,在过去五年跟他里,何值安也没有待她有多么的好。现在她也只是彻底的意识到:何值安本就不是她的,他属于赵小姐,之前只是她林玉花替赵小姐代为保管。现在林玉花最担心的的事,就是如果自己父母发现她这次是真正的被何家扫地出门,她担心父母会去闹,而现在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赵小姐已经是何值安明媒正娶的妻子。林玉花之前可以无名无分,但是她不愿做小,每日仰人鼻息。而林玉花父母去闹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钱,并不是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在林玉花父母心里,只要钱到了,公道自然也就到了。

    怀里孩子,他还不到五岁,肉嘟嘟的小脸未经任何岁月风霜。他那样的可爱,他是时间少有的良药,只要他才能冲淡林玉花心中的哀伤。两行清泪不知不觉从林玉花脸上滚落的,速度之快,像是钻进水里的鱼。她用手掌快速的将脸上的泪水抹掉,免得何音看见她伤心。

    她必须将何音送回何家,跟着她,何音过不上好日子。不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喜欢欺负没爹的孩子,没妈倒还好说。做出这决定时,林玉花感觉她的心被活生生的撕成几块,经脉,肉块和血块被扯的变形才彻底的断开。

    这么些年,林玉花手里也存了十几两银子。她将前几日得来的五两银子,留给父母。她写下一封信,希望父母拿了这五两银子便息事宁人,不要再闹,她准备将何音送回何家,不想他们闹得太厉害,以致何音在何府不好过。林玉花乞求父母同意她这一次,以后当牛做马再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林玉花准备将何音送去何家之后便离开庆安县,她会跟赵小姐说清楚,说自己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何音的生命里。请求赵小姐可以将何音当成自己亲身孩子对待。她会去南方的一个小城重新开始,将在庆安县发生的一切都忘掉。

    临出发之前,林玉花又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和何音。她将自己和何音的衣服用两个不同的包袱装着,何音的送去何府,她的她带走。在从林家去何家的路上,林玉花再也控制不住,她呜呜的哭着,她哭的头皮发麻,下巴也失去感觉。她甚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跟自己的孩子分别,但是林玉花又知道,她不能留着儿子跟自己一起吃苦,何音是何家的少爷,他应该衣食无忧。

    “娘,你为什么哭?”

    “风太大了,吹到娘的眼睛里。”

    “那风怎么不吹到我的眼睛里呢?”

    “连风都觉得何音聪明可爱,所以不忍心。”

    林玉花哭的更厉害了,哭了一会之后,林玉花忍住泪水说:“何音要做一个懂事的好孩子,要听父亲的话,要听奶奶的话,要听那个跟父亲一起住的女人的话。”

    “嗯。”小孩自是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要懂得叫人,”林玉花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又说:“父亲要你叫谁什么,你就要叫,不能不讲礼貌。”

    “嗯。”

    往日里林玉花从自己家去何家,只觉得路途遥远,今日这路程仿佛不及平日的一半。林玉花拿出怀里的方巾,又仔细的搽了下脸,不至于太狼狈。

    等林玉花带何音来到何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时候,何值安一般已经从马场回来的。何家门前好长一段路便开始变红,那些都是鞭炮纸,何府门口也是红红的,大红灯笼,大红门联,想必是一场盛事,何值安和赵小姐在庆安县有时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有不少人过来捧场。林玉花牵着何音,像是一个乞丐婆带着自己的小孩来大户讨口饭吃。

    何家院子里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林玉花走进院子,隔着窗户便看见何值安他们四人围坐在桌子前,准备开始吃饭。林玉花也是佩服赵小姐的,竟能让江玉凤一直陪笑脸。

    林玉花牵着孩子站在门外,江玉凤第一个看见这母子两个,她停下手中筷子,像是忘记厨房还有一道菜,笑着转身离开宴席。

    江玉凤来到林玉花面前,又无视林玉花笑着对何音说:“何音,吃饭了吗?奶奶带你进去吃饭。”

    桌子上的三个人也注意到这母子俩,屋内灯火通明,照的人心里暖暖的,也就几日不在这里,林玉花竟认不出这是她住了五年的地方。林玉花看见何值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他目光又回到菜上。林玉花想冲到何值安面前问他一问:“为何要这样对她?她林玉花哪一点对不住他?”

    但林玉花是做不到的,她势单力薄,要是何值安真怒了,打林玉花也不是不可能,而这江玉凤肯定也会帮着自己的儿子。

    林玉花没有理江玉凤,她牵着何音径直的走到桌子旁,她先细细打量了赵小姐一番,然后木木的说:“我今天来,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是把何音送回来,他毕竟是你们何家的血脉。”

    桌上没一个人应话。林玉花又看了一眼何值安说:“你先把何音带下去吧。”说完便把自己肩上装着何音衣物的包裹放在桌上。她又说:“临走之前,我想单独跟赵小姐说两句话。”

    赵小姐是读过书的,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面对林玉花,赵小姐并不十分害怕。她对江玉凤说:“娘,你们先出去一会,我们聊几句。”

    等江玉凤带着何柏金,何值安带着何音走出门,林玉花噗通一声的跪在赵小姐面前,她积蓄的泪又忍不住奔流而下:“赵小姐,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生下何音,是我这个做娘的拖累了他。”林玉花脸上的泪珠更加大颗的往下滚,“我今天来了,以后便再也不会来了,以后也不会出现在庆安县,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对待何音。他是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好孩子,他现在年纪又小,也不怎么记事情,你带着带着,便会成何音心目中唯一亲近的娘。”

    其实不论有没有林玉花哭着求她,赵小姐都不打算亏待孩子,大人的事本就与孩子无关,况且赵小姐做生意这么些年,有着一副宅心仁厚的好心肠,今天林玉花在她面前如此表态,便更令赵小姐放心。赵小姐林玉花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她教的小孩也不会太差。“林小姐,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会好好待何音的。你不要有牵挂。”

    然后林玉花便起身走了,她先是快走,然后跑起来,最后在离何家两百多米的地方才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她又想起了何音,她可爱的儿子。“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了。”这个念头像是将林玉花的心扔到地上,一下子引来几条恶狗,争抢着把她的心吃了,她宁可自己没有心。

    哭了一会以后,林玉花便又往自己家赶,虽然她也写了告别信,可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钱也找不到客栈让她住,只能回去林家。太晚了,也没有马车离开庆安县的,她也想给自己多一个晚上再跟自己的儿子离得近一些。

    等小何音被父亲再带回餐桌,便不见母亲身影,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隐约意识到这一切的严重性,他不顾自己的嗓子拼了命的哭,白白胖胖的脸都哭的红彤彤的,就算他被自己的父亲抱在怀里,何音的两只手仍旧气的打颤。“娘,我要娘,我的娘,我的娘哪去了。”小何音试图挣脱自己父亲的怀抱,“娘,我要去找娘。”

    何值安也只是好好的抱稳何音,不让他从自己的手中挣脱开。他温柔的跟何音说:“有父亲在,父亲在这里,不哭了。”江玉凤就没有这么的好心性,她在一旁骂着:“下贱坯子生出来的小孩果然不一样,这么犟留着干什么?”她停了一会,只为积聚更大的力量,骂的更大声,江玉凤跟何值安说:“你现在就把他扔出去,让他去找他娘。他娘都已经跑了,不要他了,他还自以为是,还哭着要去找他娘。”听到这里,何音的哭声小了一些。江玉凤又说:“你一将他扔出去,我们就把门关了,他要去跟他娘,就让他去,我们也不拦着,以后就再也别想进我们何家大门半步。”

    江玉凤的这些话彻底把何音镇住了,他把哭声吞进喉咙里,只呜呜的伏在自己父亲的肩膀上淌着眼泪。

    后来,过了不多久,赵小姐就给何音添了一个弟弟,后来过了两年,又为何音生了一个妹妹。

    赵小姐不是一个歹毒的后母,尽管后面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在她有自己孩子之前的那九个月,她是全心待何音的,何音也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要抱要哄的,他很可爱,很听话。而且林玉花果然说到做到,后来在也没有在庆安县露过面,村里也很少有人再有林玉花的消息。赵小姐便也渐渐的把何音当做是自己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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