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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姑娘有隼·剑斩马头

    将离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个骑马的姑娘。

    他伸手在眼前遮光,两人两马又接近了一些,终于稍稍看清来人的打扮。

    一身沉稳干练的黛蓝色,在夕阳的映衬下被镶上一道灿灿的金边,加上强烈的眩光,像是自带光环的人。

    见她的穿着气质,肯定不是乡下姑娘,倒像哪家的大小姐。

    方才在出城的路上经过些大宅,也看到几个身后跟了婢女的小姐。

    而这人骑马的动作非常老练,瞧着不像是什么温婉的大家闺秀。

    所以这姑娘要去哪儿?

    将离又回头看看,再次确认了道路的情况。

    这里只有一条路,自西从九原城出来,向东直直通往工坊,自己就是从东边来的。

    过得工坊围墙,后面便是植被茂密的山坡。

    若这姑娘不是去工坊,难不成是个山上的猎户?

    两人渐近,将离拉着缰绳向右侧稍稍避让。

    这路不宽,但足够两匹马并行。

    这时对面的白马也被主人牵动着靠向左侧,迎面朝向将离而来,似是故意要堵他的路。

    搞什么?

    不过眼下也有可能是这姑娘没控制好,马儿自个儿跑偏了。

    将离没多想,又让自己的马转向另一边。

    果然这回对面的那姑娘也没再迎过来,好像还加快了速度。

    又接近了一点,不到二十米了。

    将离见她把手伸进袖口,也不扶缰绳,就这么揣着。

    纯用腰部的力量稳住马背上的身体,顿时觉得她有点厉害。

    自己也想试一下,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

    没有马镫的马骑着不太熟练,这时表现出手忙脚乱的话还挺丢脸的。

    将离在想着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毕竟这一带算是自己的地盘。

    如果是要去工坊的话,看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好——

    头顶猛然呼啸一声,破风掠过一展灰白相间的羽翼,是刚刚阴魂不散的那只鸟。

    不,隼。

    这家伙现在有了落脚点——那姑娘的左臂。

    将离这才发现原来那姑娘的左小臂上,戴了一只很厚的皮质臂甲,原来是落隼用的。

    隼的体型小巧,模样却凶狠,背羽呈灰褐色。

    肚子倒是白白胖胖,还有浅灰色的花纹,黄爪箕张,紧紧抓嵌进臂甲里。

    一对直勾勾的黑色眼睛描着明黄色的边,钩喙尖锐精巧,绝对是撕扯猎物的利器。

    将离下意识地勒马止步。

    此时再看向女子,见她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眉宇间的神态似曾相识。

    明白了。

    昨晚的刺客,今天是来抢剑的。

    应该还会顺手杀了自己,或者先杀再抢,反正都一样。

    唉……老远见到就该想到的。

    光盯着人家看,现在后悔了吧,没让武舟跟着,工坊也有一段距离。

    自己这马有点老还有点肥,平时是拉货用的,肯定跑不过那匹健壮的白马。

    他伸手扶上剑鞘,右手还没来得及按上剑柄,女子便突然策马狂冲过来,臂上的隼同时腾空直蹿而上。

    胯下的马受了惊,喷喘出几声鼻息后,踏着碎蹄开始倒退,缰绳已经稳它不住。

    距离很短,攻势迅疾。

    女子伴着稳健的蹄声冲抵至眼前,握紧袖中短剑的右手只要即刻挥出,将那贴着膏药的人头削去,便可雪了这夺剑的耻辱。

    这匹老马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袭来的腾腾杀气,空中滑翔而过的隐隐杀机,以及背上之人的茫然无措。

    它此时很是烦躁,背上的窝囊废既不逃跑又不出剑,该不会是被那妮子给吓傻了吧?

    老马恨铁不成钢地嘶鸣一声,突然腾身直立起来,把将离狠狠地摔落。

    没有马镫,还没拉着缰绳,主要还是靠地心引力,他自然顺着马背滑落下去,仰面后坠。

    将离觉得这一过程极其漫长。

    除了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自己甚至还看清了每一根向上飘动起来的褐色鬃毛,飞舞的缰绳,尝试去抓住马鬃的右手。

    看清了那一道刺目的白光是如何从马颈的一侧、以斜向上的方向划到另一侧。

    看见了马皮的暴绽,肌肉组织的剥离。

    随着白光同时飙出的点点马血,那后面是女子蕴着怒意的脸……

    啧,好看。

    接着看到了紫云晚霞,空中的啸隼……

    倒地是门技术活。

    熟练地掌握摔倒技巧,不仅不会在与敌人的搏斗中受伤,还能为自己接下来的进攻作铺垫。

    在将离向后坠落到马腚的位置时,他发觉不能任由身体这么直直地仰倒。

    不然很可能就是后脑着地,然后颈椎再被自己的体重给活活压断。

    可这发狂的老马没给他留下任何思考余地,比瞬间还要短的时间,仅靠着上辈子残存的条件反射来保命。

    将离奋力往左扭身,左脚脚踝向内使力侧踢马肚。

    通过相对力量把自己给蹬出去,总算落得一个左肩着地。

    再趁着惯性侧滚几周,尽可能地远离这只脱缰的疯马。

    唉……滚多了。

    翻滚中又经历了一阵不小的颠簸,耳边传来沙沙的碾草声。

    鼻子里呛进带着谷壳味儿的碎屑,纤细短小的根茬完全抵挡不住这排山倒海般的躯体。

    只滚到半路,将离就知道自己从道儿上滚进了庄稼地,压平了一溜儿的秸秆。

    等惯性用完,身体渐渐可以被控制住。

    而后侧趴在田里,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朝道路上望去。

    那女子骑着马还在一路小奔,只是开始减速,看样子是准备掉头回来。

    她轻甩了一下短剑,将剑身上沾染的黑血挥出,洒到离路边最近的麦田里。

    再看老马,仍然昂首,两眼木然。

    脖间像汹涌的瀑布一样哗哗喷淌鲜血,流了满胸满地,让夕阳照得红光璀璨,看来是被划断了动脉。

    老马刚才的那一跃起身为自己挡了剑。

    它跟将离才刚刚认识,应该不是护主,只是被吓得站了起来。

    唉,谢了老兄。

    将离在心里隐隐叹息,知道这马活不成了,但不知道它……

    我去,头都快掉下来了。

    老马微微扬起着的马头,开始以一种异样的形态向颈后折过,咽喉处豁然咧开一道喷着血的缺口。

    这处伤口经快剑削过,断面很齐。

    但随着马头后仰,剩下来的皮肉渐渐被撕开,足足裂了快一半的马颈。

    脖子里的各种管道噗嗤噗嗤着伸出头来,隐约露出白森森的颈椎。

    即使这么惨了,这老马还晃晃悠悠地歪了两步,接着马腿一软,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马头却是迟了一秒才被身体拽到地上。

    两者几乎是分离的,但半连不连,形成一种扭曲诡异的形状。

    而这马头还与颈子连着的唯一原因,就因为女子使的是短剑。

    若她用了长剑,那没准自己的脑袋会随着马头一并给削了去。

    白马已经掉头过来,它的胸口也沾上了斑斑血渍。

    所以……

    这个时代的人会给马洗澡么?

    看到那女子正盯住自己,将离强撑住踉跄着起身,还好没有骨折。

    第一时间的自我诊断,应该是多处软组织挫伤。

    又因为没有进行足够的热身而突然爆发,左边大腿抽着筋,腰也拉伤了。

    而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要装作自己很淡定的样子,给她一种“你伤不了我”的错觉。

    但将离现在连站稳都很勉强,更别说跑了,任何强装出来的德行都是自欺欺人。

    女子一跃下马,那动作轻盈潇洒,沿着田垄执剑走来。

    将离干咳一声,多好的姑娘,当什么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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