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历史军事 > 战国大枭 > 第九十九章 为何要说·不愿隐瞒

第九十九章 为何要说·不愿隐瞒

    初冬中午的阳光从云间泻下,坡脊上的两人刚刚走出一片云影。

    远看这二人像是在惬意漫步,黑裘男子弯下身,轻轻提着女子腰下的绕襟,皱眉查看。

    那白锦上洇了好些血迹,现在已经变成。暗红色。

    是从魏秋子的左肩箭孔中流出的血,不仅浸透了自己的衣服,还沾上云娘的衣裙下裳。

    “这些让下人去做就好,又何必你亲自照顾?”

    “毕竟是金风误伤所致,奴婢们见血多有退缩,且秋姑娘伤情紧急,她母亲心痛不能平静,着实也帮不上许多,妾身只是微尽绵力。”

    “那姑娘姓魏。”

    “妾身知道。”

    “她们怕血,你不怕么?”

    “人皆有血肉,相生相伴,如何怕得?出血也只是流于体外而已。”

    “……”

    将离奇怪地瞄了她一眼,拉住她停下,又帮她理了理稍稍松散开的鬓发。

    轻声道:“你昨晚一夜没睡,看着有些累了,今天先回城吧,换身衣服,好好休息,克儿还在家。”

    云娘摇摇头:“已经派人回去嘱咐,家里有老到的婆子管事,不要紧的,克儿平时都由乳母照看,几日不见我,也只是哭闹两句,秋姑娘尚且还不能起身,妾身得再多照顾她几日才可放心。”

    “我已经让金风留下,魏姑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他提。”

    “金风毕竟是个男子,要说照顾,也只能是些外事,而这秋姑娘似是不太愿见她母亲,喝汤换药又多有痛苦,不过我说上几句,她倒是能听。”

    将离点点头,云娘决定要做的事,她是一定要完成的。

    自己也只能多加协助,便道:“那我一会儿派人去你家,带上珠儿,把你日常所需都给运来。

    “冬狩是在下月冬至,尚且还得过得一个多月,但愿那魏姑娘能恢复得快些,不然到了后面,工匠改建场地,男人来来往往,一家女子多有不便。”

    “嗯,李医师说了,至多半月即可起身,若恢复得好,离榻也有可能,之后再在车舆铺上软垫,慢马缓行,即可无恙回城。”

    “半月还好,不算太久,既然你执意要留下,那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就在这里陪着云娘吧。”

    “公子,”云娘轻垂着目光,“想与妾身说的就是这些?”

    将离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若只是这些的话,又干嘛非得跑出来说?”

    随即换了副严肃的神情,道出一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

    云娘怎么也没想到,将离会与自己说这些。

    从他那晚遇刺,到之后接二连三地遭遇那个女刺客,全部一五一十告诉了云娘。

    除了藏剑的地点,那个也跟她明确了只能是将离一人知道。

    “我自己的性命都还没有保障,就把你拉进这淌浑水,实在委屈你了。”

    “公子别这样说,这都是妾身自己的选择,跟着公子,无论处境如何,是吉是凶,是贵是贫,云娘都不后悔。”

    将离叹口气:“……救我的也不是什么猎户,还是那个女刺客,估计是给她下令的人,不知怎的又换了想法,不要我死了,不,好像是……我不能死,总之奇奇怪怪。”

    “那公子昨晚……”

    “嗯,就是和那人在山洞里过的,她会生火。”

    关于昨晚的事,云娘不再问得更多,公子是封君,他想和什么样的女子来往都是自己无法质疑的。

    也不愿让将离觉得她猜忌善妒,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无话可说,毕竟自己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而直觉告诉她,两个人一旦有了那样的关联,还是生死的交情,就再也不是可以随意忘记的人了。

    “公子为何要与妾身说这些?”

    “为什么呢……”

    将离停下脚步,皱眉想了想,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望着远处笼罩在山顶的一抹云团慢慢散开,从圆圆厚厚的一团,飘成带着丝线的絮。

    就像被逐渐拉扯开的棉花糖,露出被藏在后面的云杉林,中间还掺了泛黄的白桦。

    他没有继续说完,而是带着云娘在草地上坐下。

    两人不发一语地看着山坡下的主场,迎风招展的旄旌,整齐巡逻的队伍。

    新垣家和田家的马车已经在辕门外套车,魏家父子将两家送上马车。

    再目送他们远走,魏侃过两日也得回城,留夫人和儿子在这里守着女儿。

    郡卒正在分批离开,步伐一致地往南行进,剩下的百人士伍已经划定好值守区域,他们将在这里一直呆到冬狩结束。

    西边厩棚里的马匹被放赶到主场外吃干草,一只前蹄和一只后蹄被绳子松弛地拴连着。

    这让它们可以自由行走,但又不能奔跑,只能在小范围内移动,算是一种省心的放养。

    将离的坐骑“嬴小虎”也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要被贬去拉车,此时贼头贼脑地混迹在吃草的马群中,马背上挂着的一对简易马镫让将离一眼就能认出它。

    除了魏秋子养伤的主人帐,其他三个帐子已经开始有仆婢进进出出地更换陈设。

    这半个月留在这里的几家主仆,便都要分别入住帐中。

    有个褐色的身影,像是金风,上马骑出辕门,独自朝南边奔去。

    将离笑了一下,大概是那魏家母女开始折腾了吧。

    再看远处那团棉花糖云,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越飘越散,越飘越不成型,直到它又与其他云团融合成新的形状。

    将离也整理好了思路,随手揪下两根长草,缠在手上打结,低着头慢慢说:

    “别人一定会觉得我傻吧,干嘛要跟你说这些,那不就是自找硌应么?明明是随便编些谎话就能瞒过去的东西,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也能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但咱俩以后是要一起好好过日子的,我说的是‘好好过’,不是什么‘糊里糊涂’或‘装傻充愣’的表面和睦。

    “一辈子很长,中间难免磕磕碰碰,或是来自外界的诱惑,或是两人内部的分歧,与其措手不及地撞上路障,跌个鼻青脸肿……

    “那倒不如提前把这些障碍摆在面前,也好有个准备,知道什么时候该绕开,至于绕不开的,那就铆足了劲迎头去冲开,总之都比后知后觉、再追悔莫及要来得好些。”

    “有的事情看起来很小,无关紧要,不提没有什么,一粒小石子也不至于翻车,但当这些石子越来越多,还不去清理,等它们渐渐堵住整条路的时候,这路就走不通了……”

    云娘挽着他手臂,下巴搭在他肩头,看着他将手上的两根长草一圈圈地缠绕成结,逐渐合为一条短短的编绳,目光凝住许久,若有所思。

    将离把这草绳调转了方向,准备收尾,继续道:“都说夫妻一体,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云娘轻轻点头,小声道:“公子自有分寸。”

    “把手给我,左手。”

    ……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