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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将离请求·要看左手

    卫桑儿脑中一片空白,此时就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眼睛圆溜溜地看着魏夫人,又看看魏秋子,再瞧瞧小月,几人先后肯定地点点头。

    她突然舒展开表情,微微一笑,却又立时皱紧,两眼一红,抱腿坐在榻上埋着脸,轻轻颤动着肩膀。

    魏夫人在她身边坐下,知她心里委屈,一个人嫁来,匆匆地完婚,如今丈夫又下落不明,还有了身孕。

    这事儿不能让她一个人扛。

    此时像个邻家大妈一般地拍拍她,蔼声说道:“身子刚刚一月,受不得劳累,夫人吉人天相,九原君定会平安归来。

    “李医师说呀,若是常人,只一月也未必就能确认,而夫人喜脉清奇,脉力强劲,这胎啊,一定是个孔武有力的大胖小子呢。”

    卫桑儿想哭。

    她是被自己心底深处另一层意识给吓到。

    那就是,即使将离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不在了,而这个孩子又顺利诞生的话,这便说明,宗室和外戚两方的联姻已经确确实实稳固下来。

    那自己也就不会被要求改嫁了。

    而这个想法居然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先于她想跟将离分享喜讯的念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更在意的果然还是她的身份和咸阳那边的局势。

    所以她想哭。

    桑儿呜呜呜低声啜泣着,还在心里把将离千刀万剐了一遍。

    她再也不要给他做吃的了……

    魏夫人默默拍着她,轻哄几句,小月也在一旁安慰她。

    魏秋子在收拾屋子……

    她不会温言软语地安慰人,没什么想说的。

    她也从来不会像卫桑儿这样小声抽抽,要哭就放声哭。

    母亲使了个眼色,她没看明白,大概就是让她不要傻站在那边的意思。

    那就来假模假样地来动一动吧。

    房间很乱,秋子一趟一趟地弯腰捡拾,但也只是把挂在一边的襻膊挂到另一边。

    她不喜欢这个卫桑儿,觉得她抢走了云姐姐的男人,还抢走了本应属于云姐姐的九原夫人的名号。

    但是她如今怀了九原君的孩子,自己清楚真相,明白她以后就要孤身一人了,十八岁就成了寡妇,怀的还是遗腹子,实在很难让人不去怜惜。

    现在又哭得这般梨花带雨。

    只要是个人,无论男人女人,看见她这副模样,都会忍不住想要上去呵护。

    其实在那日秋子与将离在老甲门前吵了架之后,将离找她郑重谈了一番心。

    不为别的,就为桑儿。

    他先劈头盖脸地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让秋子心里畅快了、解气了,才开始进行一段可以称之为委托的嘱咐……

    ……

    “‘我对不起桑儿’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没有办法,我一定要去找云娘,这是在桑儿嫁给我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情。

    “但这句话,我从来没有亲自对她说出口,也不会去说,她是个好姑娘,但她是卫良的女儿,是太后塞过来的人,我始终没有办法完全信任。

    “并不是说她会跟父亲告密,只是……你知道的,祸从口出,我已经饱受其害了,不告诉她真相是为了她好。”

    ……

    “我走之后,她一个人会很难,宋桓、小月他们,毕竟是仆人,你与她年纪相当,我希望你可以时常过来陪陪她。

    “哦,你好像还小一点是吧?唉,我怎么觉得你倒是可以当成一个大哥哥的呢?很有安全感啊。”

    ……

    “喂喂喂,不要老是跟她犯冲,她也不愿意嫁过来的,你想啊,你父母要是把你一个人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那里还处处遭人排挤,你心里好受么?”

    ……

    “桑儿性格有些冲动,敢爱敢恨,直来直去,但说话很有分寸,也很讲道理,你们两个,难免会有摩擦,你就待她温和些、让着些,就当是……我的请求吧,九原君的请求,可值钱了。”

    ……

    “哦对,她还会做菜,做好吃的,她会发明新菜式,不会亏了你的口福的,还会调酒,虽然有点上头……喝多了就……咳……就是这样,麻烦秋子小仙女了。”

    ……

    魏秋子靠在窗边,想着当日里那些话。

    叹了口气,心道:唉……你没交代过她会怀孕的事啊……你是不是忘了……

    这时门外来报,九原君找到了。

    ……

    ……

    事情就跟知道内情之人意料中的一样。

    一具被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穿着九原君的锦服,被从石门水中打捞出来。

    现在人在郡署。

    卫桑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然是不信的,她连安胎汤都没喝几口,趿拉着鞋子,就急急忙忙地离开房间。

    她要去求证。

    没见到那张脸之前,她都不会相信那是她的主君。

    就像她不信那具焦尸是子瑜,而经过将离默认,确实也证明了那焦尸的确不是子瑜。

    “夫人,使不得呀,慢些慢些!”

    魏夫人追着她出去,一路提着裙裾,朝着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所有仆婢可劲儿挥手,让他们帮忙拦住。

    这哪是能拦得住的,且不说卫桑儿金枝玉叶无人敢碰,就看她此时的脸色,绷着表情,神情可怕,铁了心要往外冲,没人敢拦。

    魏秋子心里一急,也跟着跑了出去。

    桑儿并没跑多快,她一路疾步,直奔郡署,边走边要飙出泪来。

    秋子、小月和一众家仆一路跟着护着,一群人才匆匆赶到。

    郡署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穿甲的没穿甲的,都满脸难色地回头看向九原夫人,纷纷朝两边让去,给她让开一条路

    卫桑儿一个都不看,一个都不理,径直走到陈尸房门外,被新垣安拦下。

    他说:“夫人还是不要看了。”

    桑儿忍着泪:“我要看,我要看到那不是他。”

    “确是九原君。”

    “你怎知的?不是面目全非么?”

    “脸上有剑疤,还有……”

    新垣安低头拿出一枚云纹白玉,是将离自己的那块。

    “这是九原君的随身玉佩,君子无故玉不离身,此人是九原君无疑,请夫人节哀。”

    宋桓在一旁哭得很痛苦,点头附和道:“这是……这是我家公子从小佩戴的玉……公子啊……你怎么……怎么就……”

    桑儿再也忍不住,抓过玉佩,眼角刷地流下泪来:“他怎么会到那里去的,是如何……是被人……”

    “我等尚在调查,还请夫人先行回府。”

    卫桑儿抹了抹眼角,低头看着这玉,顿感一阵陌生。

    这才不是她家主君的的随身玉佩,将离随身戴的是子瑜的一点红凤纹玉璧。

    她吸了吸鼻子,问道:“只这一枚玉?”

    新垣安点点头:“只这一枚。”

    桑儿眼里忽然闪起微光,她隐隐觉得,这大概和那具焦尸是一个戏码。

    她突然不哭了,偏头朝房里望了一眼,里面被一面粗糙的屏风当着。

    新垣安还在请她离开,她摇摇头,要进陈尸房,又被两个郡吏拦住。

    她大喝一声:“大胆!”

    议论纷纷的男人们顿时愣住,瞬间安静下来。

    那郡吏满脸难色,拱手道:“还请夫人不要再往里去了,实在是不堪辨认。”

    “什么不堪!”卫桑儿双眉一竖,“那是我的丈夫!你们觉得不堪可以不看,我就是要进去看看!”

    新垣安在人群中看到魏秋子,示意她过来帮忙。

    这小姑娘灵巧地穿过人群,一下窜到桑儿身边,拽拽她袖子,劝道:“夫人,你身子虚弱,我们还是——”

    卫桑儿不理她,甩了袖子就往里走,也没人敢去拦她。

    新垣安叹了口气,带着秋子和宋桓跟着进去。

    桑儿在屏风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立刻捂住鼻子。

    夏天的尸体腐烂迅速,在水里泡了两天的,就更加恶劣。

    既然她执意要看,新垣安就请她稍稍停步,命人先将尸身用布盖起。

    指望她光看到蒙布就会被吓退,也许也坚持不到掀开布的时刻。

    桑儿用帕子捂住口鼻,皱眉绕过屏风,地上一块大麻布,麻布下是尸体的轮廓,下面还湿漉漉地积了一滩水。

    腹中一阵反胃,有些干呕,但毕竟挡了一块布,尚可忍耐。

    而且,她才不是要看那张脸,都说了面目全非。

    “左手。”她说。

    两个牢隶臣没听明白,欠身请示一下。

    “把他左手边的布掀开。”

    此时秋子和宋桓也绕了进来。

    像魏秋子这样内心勇武的女子,此时变得相当畏惧,和抖抖霍霍的宋桓两人一起躲在新垣安身后不敢上前。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卫桑儿在尸体身边蹲下,低头看着那只发青发胀的死人手,心里忽然起了钦佩。

    而卫桑儿又哪里不怕。

    对待她家主君,她可是打了鸡血的。

    这件事她要亲自求证,事关将离和子瑜的秘密。

    大家都以为她会看脸,结果是看手,手有什么好看的么……

    只瞥到一眼,卫桑儿立刻明白,捂着帕子冲出房间,扶墙呕了起来。

    秋子和宋桓见她呕,也颇受感染,腹中一阵翻腾,跟着冲出去。

    三个人扶墙呕完,桑儿擦了擦嘴,深吸一口气,收起表情,换了一副情绪,转身面对众人,轻道一句:“准备为九原君办丧吧。”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掉,留下一堆面面相觑的老男人。

    ……

    出了郡署大门,卫桑儿松懈下来,身子一歪,被小月和秋子立即扶住。

    她怅然地摆摆手,突然笑了一下,擦擦眼泪,继续往前走去。

    此时顿生几分释然,心道:你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呢,没有戒指,真的不是你,你去找她了么?

    ……

    那我呢?

    你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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