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枝会
深夜时分，虚拟网络会议室内，漆黑的圆桌悬浮在会议室中央，宛如太古的宇宙荒石。五座圆椅，环绕在圆桌四周。
会议室的顶端，金枝标志缓缓旋转，撒下点点金光，如钻石般闪耀。
举目四望，宇宙的黑暗底质，犹如浪潮般，昼夜不息地涌动着，无数细碎的星星，散落其间。
这里便是五大宇宙最高规格会议——金枝会的召开地点。
与会者是五大宇宙星阀教首，他们通过协商讨论，解决五大宇宙的重大问题，制定各种长期计划。
自从两百年前，宗教势力复兴，击败政府势力开始，他们建立起遍布五大宇宙的星阀势力，逐步替代政府的统治。
时至今日，除去星夜宇宙的辛西娅总政府保留一定的权力外，其余政府机构只剩下空壳。
五大宇宙的实际权力，早已掌握在五大教首手上。
很快，五座圆椅上，显现出四位金枝会教首的身形虚像，他们分别是：
冥灵宇宙教首——傅启
星夜宇宙教首——白海
镜壳宇宙教首——何镜
原指宇宙教首——风幻
四人面朝会议室顶部的金枝影像，开始会议前的宗教祈祷。
他们蜷缩起大拇指与小拇指，把手掌放在胸口，庄严地宣告：“谨以吾神之名，凡人愚夫皆为汝之仆从。吾生皆如暗之潮水，坠入生涯无尽之轮回。希以神之恩赐，得以无坠暗之苦痛。”
祈祷完毕后，三位教首向居于圆桌首端的傅启致礼，傅启即是冥灵宇宙教首，也是金枝会会长，五大宇宙的巅峰掌权人。
礼毕之后，首座的傅启开口说道：“今天召开的是紧急金枝会议，因为某些原因，楚教首缺席本次会议。”
风幻和白海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望向何镜。
何镜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看向傅启教首。
傅启朝向风幻：“风教首，麻烦你说明一下，原指宇宙现阶段的情况，这也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目前边境危机尚未解除，黑潮仍在超额涌动，对于原指宇宙的边界膜，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风幻眉头紧蹙，“万幸的是，事故原因已经查明。得益于其他宇宙的支援，事态已经得到初步控制。接下来的两个月很关键，如果能够渡过难关，整个计划就可以回到正轨。”
“原指宇宙还需要什么援助吗？”傅空询问道。
“暂时不需要了，原指宇宙的膜泡边界工作面已经饱和。”风幻起身向其余三家教首拱手致礼，“我在这里感谢各位，在指原宇宙陷入危机时，给予无私的援助。”
傅启示意她坐下，微微一笑道：“从金枝会成立的那一天起，五大宇宙俱为一体，不必如此见外。”
何镜忽而讥笑道：“这可如何是好，楚大人还有一支舰队等着效劳呢，难不成要他们去做后勤打杂？”
风幻为了缓和气氛，接话道：“后期有大量原指宇宙平民转移，都需要通过幻门星际隧道。幻门星需要人员组织工作，维持秩序。楚林的人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姐姐，您可真是放心呀，竟然敢让楚林的部下驻守幻门星，搞不好哪天他就在星际隧道上炸个窟窿。”何镜揶揄道。
“何教首言过了。”傅启沉声道。
何镜冷呵一声，不再说话。
风幻知晓镜门星的变故，她也能理解何镜的憋闷，倒也不在意他的牢骚。
“接下来，便是第二件事，这也是我今天召开紧急金枝会议的原因。”傅启话锋一转，“何教首，你来说吧。”
何镜正色道：“楚林强闯镜门星，抓走了……我的弟弟何往。”
其余三位教首面色如常，他们已经通过自己的门路，知晓了事情的内幕。
何镜微微停顿，环视三位教首的面庞，语气诚挚地说道：“在座各位都清楚，何往当年放走最后两个实验体，随即潜逃，他确实有错。但是金枝会议上，我保下了何往，当时你们也同意放他一条生路。只发布通缉令，并不追捕。”
三位教首纷纷颔首，这是当初金枝会议的决定，何镜做出过补偿，弥补弟弟的过失。
“可是楚林不知道这些事，他连炼魂计划的内容都不清楚。”何镜双手揉搓，“前些年，他不知受到谁人的蛊惑，认为何往才是害死他父亲的真凶，可是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我们也的确对楚林撒谎了，他的父亲根本不是受刑而死，他是死在实验体叛逃那天，事故现场的大火之中！”
金枝会一片死寂。
“可是何教首，当年的事情我们也讨论过，那时候我们不是得出结论了吗？”风幻缓缓说道，“何往就是杀死楚江的凶手…”
何镜面色一变，冷冷地说道：“风教首，请你慎言，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你下这样的定论，就是在挑拨镜壳宇宙与爱莲宇宙的关系！”
风幻手掌交合，眉目微皱：“何教首当然可以这么说，当年的事故现场，一把大火烧毁了一切，就算是有什么证据，也早就烧的一干二净了！”
何镜轻蔑一笑：“按照你这样的说法，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都无从考证。那我是不是可以说，当时只要在现场的人，都有可能是杀害楚江的凶手？”
“自然如此。”
“那诸位为什么没有怀疑过，凶手就是那两个逃离的实验体呢？他们有着充足的理由杀死在座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当年的楚江！”何镜大声说道。
风幻气势一懈，低声说道：“他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有能力杀死楚江吗？而且当年现场有那么多的护卫人员，我不觉得他们可以做到。”
傅启缓缓开口道：“大家还记得吗，我们当初为什么排除了那两个实验体作案的可能性吗？”
傅启的声音，回荡在金枝会议室内。
“当年我们都在网络上观看了实验的全过程。大家应该都很清楚。所有的意外，都是在最后一次实验完成后发生的。”傅启的目光投向远处，“每次进行完实验后，实验体都会处于极度疲惫与痛苦的状态。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杀人，甚至连自保都很困难。”
风幻应和道：“傅教首所言甚是。”
何镜坐在圆椅之上，手臂微微颤抖，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几秒钟后，他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傅启，朗声道：“傅教首，我无法同意您的观点。”
白海，风幻诧异地望向他，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是惧怕傅启的。傅启本人城府极深，他们很难猜透他的真实想法。
傅启代表的冥灵宇宙势力强大，底蕴深厚。两百年的宗教势力复兴便是冥灵宇宙开启的，他们通过强大的军事科技力量，逐步征服其他四大宇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他四家星阀都是傅家扶植起来的。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所有人都会感到畏惧。
然而就在今天，何镜向他露出了獠牙。
傅启微微一笑：“何教首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最后一次实验，根本就没有失败，实验体完成了最后的蜕变，他们已经迈入神祇的殿堂！”何镜激动地喊道。
风幻愕然地望向他，嘴巴半张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海眼里满是愕然，惊诧地问道：“何教首为何这么说？当年我们检测过两个实验体，结果显示他们的各项体征，与实验之前完全一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我们都是亲眼看见那些实验数据的，难道你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吗？还是说...你抓到了潜逃的那两个实验体！”
“抓到他们？”何镜扫过其余三人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略带讥讽地说道，“可怜我们都是瞎子，当年的那两个实验体，就藏在眼皮底下，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他们就藏在星阀部里？”白海疑惑地问道。
“哼，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吧！”何镜手臂伸向前面的虚空，轻轻滑过，口中喊道：“启动中央全息投影。”
“指令收到！”会议室内响起冰冷的智能语音。
全息投影展开，显露出莲实的星阀电子卡，以及莲蓝的桑沙星临时暂居证。
其余三人看向虚空的投影，微微凝眉。
两人的面孔就那样清晰的呈现在半空中，他们全都沉默了。
“莲实，就是三号实验体！莲蓝，就是六号实验体！”
“亏得我们在爱莲宇宙搜捕那么久，他们早就逃出来了。最让我感觉荒唐的是，这个莲实竟然作为一名星阀部成员，在中门星工作了那么久。”何镜哑然失笑，“而且，白教首，你知道吗？你的好外孙怀石，还是他的亲密室友，这不得不让我产生某些联想。”
何镜转过头，不卑不亢地望向傅启，目光深沉。
“何镜，你是什么意思？抓捕行动是在爱莲宇宙进行的，我们五家的人都有参与，如果出现了纰漏，大家都难以洗脱嫌疑。”白海立刻回击道，“还有那个怀石，他不是我的外孙，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的母亲也不是我的女儿！”
“白教首先不要激动，我还有东西要给大家看看。”何镜轻抚桌面，全息投影继续滚动着，翻到了下一页内容，投影里展现的一系列的图像画面以及人员陈述记录。
其中一幅画面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间鲜血淋漓的电梯间，里面堆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宛如黑暗中的绞肉机，无情地撕扯着凡人的血***得人移开目光，那是难以直视的血腥黑暗。
“发现他们是非常凑巧的事情。”接下来何镜便复述了一遍偶然发现两人的经过。
几小时前，他收到夜刃组织从幻门星发来的一份事故简报。
震怒之余，他竟然发现，事故中的两名逃犯，竟然是七年前，从爱莲宇宙逃脱的两个实验体！
何镜立即命令部下整理出详细的资料，汇报给他。
他这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两人就因为反抗搜查逮捕，被何谓拘留。何谓并没有参与当年的爱莲星搜捕计划，所以他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也就没有向教首上报。
他将两人扣押在幻门星阀基地，打算执行任务后，回来继续提审。
返回幻门星之后，就发生了这次意外事故，何谓重伤，夜刃组织损失了五十多名部员，最为关键的是，莲实和莲蓝再度潜逃。
“他们能够逃跑成功，星阀内部必定有他们的内应！破坏电力系统，假冒星阀工作人员，安装定时爆炸装置，内应极其了解星阀内部的运作模式，职级绝对不低。”何镜望向三位教首，别有深意地说道，“我不清楚的是，内应到底是谁指派的，谁想要救走他们？出于什么目的？”
三位教首眼神微妙地看着何镜。
何镜话锋一转，眼睛望向白海：“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实验体是否步入神祇阶段了吗？我现在就给你证据。”
投影继续滑动，呈现出拘留所看守的审讯录像，据他们描述，在出事的这一月里，他们曾经数次莫名地陷入漆黑的世界里，感觉不到任何事物。不过这种状态很快就会过去，他们也就没有在意。
接着便是莲蓝与莲实见面的那段录像，两人对坐着，除了开始的几句奇怪的交流外，他们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投影继续滚动着，很快一份署名为炼神计划的绝密档案文件，出现在会议桌的上方。
文件的某一段落，被何镜无限的放大，放置在屏幕的正中央：神祇河车的检验标准如下。第一步，进入感官的幻觉之林，通晓世界的知觉，具体可以表现为操纵他人感官，心内之语可以直接投射进他人心中...
何镜手臂撑在桌上，郎声道：“对于这些奇怪的现象，我想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答案，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神祇之力，踏上了成为神祇河车的第一台阶！”
白海怀疑地说道：“你提供的证据都是侧面的，我无法根据这些片面的东西，确定你的说法属实。”
何镜轻笑一声：“如果这些还不够，那请你告诉我，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男子，如何在电梯下行的短暂时间内，干掉那么多全副武装的成年人？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孩，如何配合一名内应，在十秒内杀死六名夜刃组织成员？”
白海面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何镜：“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立即发布五大宇宙通缉令，不能像当年那样在暗中搜捕了。”何镜说道，“他们已经觉醒了神祇之力，对我们而言是巨大的威胁。为了炼造神祇，我们当初那样对待他们，他们很有可能会报复我们。如果他们顺利走完全部的神祇之阶，就可以与古神辛西娅直接对话，成为神祇降生的载体，这不正是我们当年的计划目的吗？这样伟大的力量，我们必须紧紧地掌握在手中！”
“我同意何教首的观点。”白教首挺正身躯，十指交握，“对于炼神计划，我一直抱着谨慎的态度。神的力量对于我们而言太过伟岸，一切都要在可控的范围内。让这样危险的实验体在外游荡，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风幻微微颔首，傅启面色如常。
何镜审视着三人的脸色，清清嗓子说道：“我认为，当年谋杀楚林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们。你们想想看，他们或许早就觉醒了神祇之力，只不过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骗过了所有人。我们可以这样向楚林说明，他就可以配合我们的行动，一起缉拿那两个实验体。”
“这样你就可以救出何往了，对吗？”风幻忽然说道。
何镜眉目深凝，语调悲苦地说道：“各位教首，你们能够体谅我现在的心情吗？我的心腹何谓，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我的义弟何往，落在疯子楚林的手中。镜门星也是一片狼藉，满目疮痍。此刻我的心情沉痛无比！”
傅启手掌磨拭着手腕，温和地说道：“何教首千万要保重身体，不可伤心过度。”
何镜问道：“傅教首，那您同意我的看法吗？”
傅启微微一笑，和煦如风。
他没有回答何镜的问题，而是谈起另一件事情：“由于傅光的误判，导致整个撤离计划在开始阶段，就出现了严重的伤亡情况，原指宇宙同样损失惨痛。考虑到现阶段的紧急情况，暂时保留傅光的框架部长职位。两个月之后，解除傅光的部长身份，交由星阀政法部审判。”
傅启的话语犹如炸雷一般，惊响在每个人的耳畔。他们心底都明白，傅光一旦被送上的政法部法庭，就是死路一条。
一个月前灾难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清楚傅光铸下了大错。然而，只有楚林叫嚷着严惩傅光，其余三家教首讳莫如深，他们都在等待着傅启的表态。
傅光是傅启唯一的儿子，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冥灵宇宙教首，在这种敏感的问题上，三家教首不敢随意表态。
然而今天傅启所说的话，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难以相信，傅启竟然要舍弃自己的儿子。
何镜不知该如何应对，傅教首的态度已经明白不过，他在这个时候宣布自己对于傅光的处决，就是在告诫他，我的儿子都可以舍弃，你的义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呆呆地坐在圆椅上，面如死灰。
傅启接着说道：“何教首，我明白你爱惜义弟的心情。可是我们作为教首，要为五大宇宙联盟考虑。楚林的心结就是父亲之死，这么多年来，他都坚信何往是罪魁祸首，而且根据搜集到的线索，何往的嫌疑也是最大的。既然如此，就让楚林处置了他。这样既解开了楚林的心结，也保住了我们最重要的机密——炼神计划。”
何镜抬起头，看向居于首位的傅启，心痛地说道：“傅启，我还记得年轻的时候，你，何往还有楚江，三人亲如兄弟。可是今天，傅教首，你竟然告诉我，何往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楚江，我真的无法接受。再多的证据也比不上一颗赤诚的心，我坚信，何往绝不是那样的人！”
傅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失神地望向漆黑的星空，宇宙的黑暗如此的压抑，令人无法呼吸。
“我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先辈将五大宇宙交托给我们，这是一种信念的传承。即使今天楚江和何往在这里，他们也会支持我的决定，他们都有着牺牲的觉悟！”
何镜的神态有些疲累，沉默片刻后，他无力地说道：“傅会长，何往的事情我们先不谈，那两个实验体，你打算如何处置？”
“就按照你们说得办，发布五大宇宙通缉令，但是必须活捉，不能伤害他们。”傅启说道，“毕竟我们当初的目的，就是炼造出神祇河车，迎接古神的回归，这两个实验体不能出现任何损伤。”
“这样抓捕难度会很大，因为实验原因，他们的体质本来就强于一般人，再加上神祇之力，更难对付。”白海喃喃道，“其实我觉得，必要的时候，可以就地处决...”
“不行。”风幻立即说道，“这是迎回古神的唯一机会，我们不能失去。古神已经陨落千年之久，这一千年来，我们一直在黑暗中徘徊，这就是古神的惩罚！只要有一丝照见光芒的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尤其在现在这样的危机关头，我们如果迎回了古神，她一定可以给出正确的指引。”
白海不知为何，轻声说道：“你的想法过于天真。”
“我的决定不会更改。”
傅启的声音，犹如神谕一般，在会议室内回响着。
众人皆默，傅启宣布散会。
五座教首的虚像纷纷隐去，巨大的黑色星空，在黑暗中静默流转。
会议室的顶端，金枝标志缓缓旋转，撒下点点金光，如钻石般闪耀。
举目四望，宇宙的黑暗底质，犹如浪潮般，昼夜不息地涌动着，无数细碎的星星，散落其间。
这里便是五大宇宙最高规格会议——金枝会的召开地点。
与会者是五大宇宙星阀教首，他们通过协商讨论，解决五大宇宙的重大问题，制定各种长期计划。
自从两百年前，宗教势力复兴，击败政府势力开始，他们建立起遍布五大宇宙的星阀势力，逐步替代政府的统治。
时至今日，除去星夜宇宙的辛西娅总政府保留一定的权力外，其余政府机构只剩下空壳。
五大宇宙的实际权力，早已掌握在五大教首手上。
很快，五座圆椅上，显现出四位金枝会教首的身形虚像，他们分别是：
冥灵宇宙教首——傅启
星夜宇宙教首——白海
镜壳宇宙教首——何镜
原指宇宙教首——风幻
四人面朝会议室顶部的金枝影像，开始会议前的宗教祈祷。
他们蜷缩起大拇指与小拇指，把手掌放在胸口，庄严地宣告：“谨以吾神之名，凡人愚夫皆为汝之仆从。吾生皆如暗之潮水，坠入生涯无尽之轮回。希以神之恩赐，得以无坠暗之苦痛。”
祈祷完毕后，三位教首向居于圆桌首端的傅启致礼，傅启即是冥灵宇宙教首，也是金枝会会长，五大宇宙的巅峰掌权人。
礼毕之后，首座的傅启开口说道：“今天召开的是紧急金枝会议，因为某些原因，楚教首缺席本次会议。”
风幻和白海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望向何镜。
何镜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看向傅启教首。
傅启朝向风幻：“风教首，麻烦你说明一下，原指宇宙现阶段的情况，这也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目前边境危机尚未解除，黑潮仍在超额涌动，对于原指宇宙的边界膜，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风幻眉头紧蹙，“万幸的是，事故原因已经查明。得益于其他宇宙的支援，事态已经得到初步控制。接下来的两个月很关键，如果能够渡过难关，整个计划就可以回到正轨。”
“原指宇宙还需要什么援助吗？”傅空询问道。
“暂时不需要了，原指宇宙的膜泡边界工作面已经饱和。”风幻起身向其余三家教首拱手致礼，“我在这里感谢各位，在指原宇宙陷入危机时，给予无私的援助。”
傅启示意她坐下，微微一笑道：“从金枝会成立的那一天起，五大宇宙俱为一体，不必如此见外。”
何镜忽而讥笑道：“这可如何是好，楚大人还有一支舰队等着效劳呢，难不成要他们去做后勤打杂？”
风幻为了缓和气氛，接话道：“后期有大量原指宇宙平民转移，都需要通过幻门星际隧道。幻门星需要人员组织工作，维持秩序。楚林的人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姐姐，您可真是放心呀，竟然敢让楚林的部下驻守幻门星，搞不好哪天他就在星际隧道上炸个窟窿。”何镜揶揄道。
“何教首言过了。”傅启沉声道。
何镜冷呵一声，不再说话。
风幻知晓镜门星的变故，她也能理解何镜的憋闷，倒也不在意他的牢骚。
“接下来，便是第二件事，这也是我今天召开紧急金枝会议的原因。”傅启话锋一转，“何教首，你来说吧。”
何镜正色道：“楚林强闯镜门星，抓走了……我的弟弟何往。”
其余三位教首面色如常，他们已经通过自己的门路，知晓了事情的内幕。
何镜微微停顿，环视三位教首的面庞，语气诚挚地说道：“在座各位都清楚，何往当年放走最后两个实验体，随即潜逃，他确实有错。但是金枝会议上，我保下了何往，当时你们也同意放他一条生路。只发布通缉令，并不追捕。”
三位教首纷纷颔首，这是当初金枝会议的决定，何镜做出过补偿，弥补弟弟的过失。
“可是楚林不知道这些事，他连炼魂计划的内容都不清楚。”何镜双手揉搓，“前些年，他不知受到谁人的蛊惑，认为何往才是害死他父亲的真凶，可是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我们也的确对楚林撒谎了，他的父亲根本不是受刑而死，他是死在实验体叛逃那天，事故现场的大火之中！”
金枝会一片死寂。
“可是何教首，当年的事情我们也讨论过，那时候我们不是得出结论了吗？”风幻缓缓说道，“何往就是杀死楚江的凶手…”
何镜面色一变，冷冷地说道：“风教首，请你慎言，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你下这样的定论，就是在挑拨镜壳宇宙与爱莲宇宙的关系！”
风幻手掌交合，眉目微皱：“何教首当然可以这么说，当年的事故现场，一把大火烧毁了一切，就算是有什么证据，也早就烧的一干二净了！”
何镜轻蔑一笑：“按照你这样的说法，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都无从考证。那我是不是可以说，当时只要在现场的人，都有可能是杀害楚江的凶手？”
“自然如此。”
“那诸位为什么没有怀疑过，凶手就是那两个逃离的实验体呢？他们有着充足的理由杀死在座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当年的楚江！”何镜大声说道。
风幻气势一懈，低声说道：“他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有能力杀死楚江吗？而且当年现场有那么多的护卫人员，我不觉得他们可以做到。”
傅启缓缓开口道：“大家还记得吗，我们当初为什么排除了那两个实验体作案的可能性吗？”
傅启的声音，回荡在金枝会议室内。
“当年我们都在网络上观看了实验的全过程。大家应该都很清楚。所有的意外，都是在最后一次实验完成后发生的。”傅启的目光投向远处，“每次进行完实验后，实验体都会处于极度疲惫与痛苦的状态。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杀人，甚至连自保都很困难。”
风幻应和道：“傅教首所言甚是。”
何镜坐在圆椅之上，手臂微微颤抖，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几秒钟后，他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傅启，朗声道：“傅教首，我无法同意您的观点。”
白海，风幻诧异地望向他，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是惧怕傅启的。傅启本人城府极深，他们很难猜透他的真实想法。
傅启代表的冥灵宇宙势力强大，底蕴深厚。两百年的宗教势力复兴便是冥灵宇宙开启的，他们通过强大的军事科技力量，逐步征服其他四大宇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他四家星阀都是傅家扶植起来的。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所有人都会感到畏惧。
然而就在今天，何镜向他露出了獠牙。
傅启微微一笑：“何教首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最后一次实验，根本就没有失败，实验体完成了最后的蜕变，他们已经迈入神祇的殿堂！”何镜激动地喊道。
风幻愕然地望向他，嘴巴半张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海眼里满是愕然，惊诧地问道：“何教首为何这么说？当年我们检测过两个实验体，结果显示他们的各项体征，与实验之前完全一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我们都是亲眼看见那些实验数据的，难道你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吗？还是说...你抓到了潜逃的那两个实验体！”
“抓到他们？”何镜扫过其余三人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略带讥讽地说道，“可怜我们都是瞎子，当年的那两个实验体，就藏在眼皮底下，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他们就藏在星阀部里？”白海疑惑地问道。
“哼，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吧！”何镜手臂伸向前面的虚空，轻轻滑过，口中喊道：“启动中央全息投影。”
“指令收到！”会议室内响起冰冷的智能语音。
全息投影展开，显露出莲实的星阀电子卡，以及莲蓝的桑沙星临时暂居证。
其余三人看向虚空的投影，微微凝眉。
两人的面孔就那样清晰的呈现在半空中，他们全都沉默了。
“莲实，就是三号实验体！莲蓝，就是六号实验体！”
“亏得我们在爱莲宇宙搜捕那么久，他们早就逃出来了。最让我感觉荒唐的是，这个莲实竟然作为一名星阀部成员，在中门星工作了那么久。”何镜哑然失笑，“而且，白教首，你知道吗？你的好外孙怀石，还是他的亲密室友，这不得不让我产生某些联想。”
何镜转过头，不卑不亢地望向傅启，目光深沉。
“何镜，你是什么意思？抓捕行动是在爱莲宇宙进行的，我们五家的人都有参与，如果出现了纰漏，大家都难以洗脱嫌疑。”白海立刻回击道，“还有那个怀石，他不是我的外孙，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的母亲也不是我的女儿！”
“白教首先不要激动，我还有东西要给大家看看。”何镜轻抚桌面，全息投影继续滚动着，翻到了下一页内容，投影里展现的一系列的图像画面以及人员陈述记录。
其中一幅画面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间鲜血淋漓的电梯间，里面堆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宛如黑暗中的绞肉机，无情地撕扯着凡人的血***得人移开目光，那是难以直视的血腥黑暗。
“发现他们是非常凑巧的事情。”接下来何镜便复述了一遍偶然发现两人的经过。
几小时前，他收到夜刃组织从幻门星发来的一份事故简报。
震怒之余，他竟然发现，事故中的两名逃犯，竟然是七年前，从爱莲宇宙逃脱的两个实验体！
何镜立即命令部下整理出详细的资料，汇报给他。
他这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两人就因为反抗搜查逮捕，被何谓拘留。何谓并没有参与当年的爱莲星搜捕计划，所以他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也就没有向教首上报。
他将两人扣押在幻门星阀基地，打算执行任务后，回来继续提审。
返回幻门星之后，就发生了这次意外事故，何谓重伤，夜刃组织损失了五十多名部员，最为关键的是，莲实和莲蓝再度潜逃。
“他们能够逃跑成功，星阀内部必定有他们的内应！破坏电力系统，假冒星阀工作人员，安装定时爆炸装置，内应极其了解星阀内部的运作模式，职级绝对不低。”何镜望向三位教首，别有深意地说道，“我不清楚的是，内应到底是谁指派的，谁想要救走他们？出于什么目的？”
三位教首眼神微妙地看着何镜。
何镜话锋一转，眼睛望向白海：“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实验体是否步入神祇阶段了吗？我现在就给你证据。”
投影继续滑动，呈现出拘留所看守的审讯录像，据他们描述，在出事的这一月里，他们曾经数次莫名地陷入漆黑的世界里，感觉不到任何事物。不过这种状态很快就会过去，他们也就没有在意。
接着便是莲蓝与莲实见面的那段录像，两人对坐着，除了开始的几句奇怪的交流外，他们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投影继续滚动着，很快一份署名为炼神计划的绝密档案文件，出现在会议桌的上方。
文件的某一段落，被何镜无限的放大，放置在屏幕的正中央：神祇河车的检验标准如下。第一步，进入感官的幻觉之林，通晓世界的知觉，具体可以表现为操纵他人感官，心内之语可以直接投射进他人心中...
何镜手臂撑在桌上，郎声道：“对于这些奇怪的现象，我想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答案，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神祇之力，踏上了成为神祇河车的第一台阶！”
白海怀疑地说道：“你提供的证据都是侧面的，我无法根据这些片面的东西，确定你的说法属实。”
何镜轻笑一声：“如果这些还不够，那请你告诉我，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男子，如何在电梯下行的短暂时间内，干掉那么多全副武装的成年人？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孩，如何配合一名内应，在十秒内杀死六名夜刃组织成员？”
白海面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何镜：“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立即发布五大宇宙通缉令，不能像当年那样在暗中搜捕了。”何镜说道，“他们已经觉醒了神祇之力，对我们而言是巨大的威胁。为了炼造神祇，我们当初那样对待他们，他们很有可能会报复我们。如果他们顺利走完全部的神祇之阶，就可以与古神辛西娅直接对话，成为神祇降生的载体，这不正是我们当年的计划目的吗？这样伟大的力量，我们必须紧紧地掌握在手中！”
“我同意何教首的观点。”白教首挺正身躯，十指交握，“对于炼神计划，我一直抱着谨慎的态度。神的力量对于我们而言太过伟岸，一切都要在可控的范围内。让这样危险的实验体在外游荡，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风幻微微颔首，傅启面色如常。
何镜审视着三人的脸色，清清嗓子说道：“我认为，当年谋杀楚林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们。你们想想看，他们或许早就觉醒了神祇之力，只不过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骗过了所有人。我们可以这样向楚林说明，他就可以配合我们的行动，一起缉拿那两个实验体。”
“这样你就可以救出何往了，对吗？”风幻忽然说道。
何镜眉目深凝，语调悲苦地说道：“各位教首，你们能够体谅我现在的心情吗？我的心腹何谓，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我的义弟何往，落在疯子楚林的手中。镜门星也是一片狼藉，满目疮痍。此刻我的心情沉痛无比！”
傅启手掌磨拭着手腕，温和地说道：“何教首千万要保重身体，不可伤心过度。”
何镜问道：“傅教首，那您同意我的看法吗？”
傅启微微一笑，和煦如风。
他没有回答何镜的问题，而是谈起另一件事情：“由于傅光的误判，导致整个撤离计划在开始阶段，就出现了严重的伤亡情况，原指宇宙同样损失惨痛。考虑到现阶段的紧急情况，暂时保留傅光的框架部长职位。两个月之后，解除傅光的部长身份，交由星阀政法部审判。”
傅启的话语犹如炸雷一般，惊响在每个人的耳畔。他们心底都明白，傅光一旦被送上的政法部法庭，就是死路一条。
一个月前灾难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清楚傅光铸下了大错。然而，只有楚林叫嚷着严惩傅光，其余三家教首讳莫如深，他们都在等待着傅启的表态。
傅光是傅启唯一的儿子，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冥灵宇宙教首，在这种敏感的问题上，三家教首不敢随意表态。
然而今天傅启所说的话，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难以相信，傅启竟然要舍弃自己的儿子。
何镜不知该如何应对，傅教首的态度已经明白不过，他在这个时候宣布自己对于傅光的处决，就是在告诫他，我的儿子都可以舍弃，你的义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呆呆地坐在圆椅上，面如死灰。
傅启接着说道：“何教首，我明白你爱惜义弟的心情。可是我们作为教首，要为五大宇宙联盟考虑。楚林的心结就是父亲之死，这么多年来，他都坚信何往是罪魁祸首，而且根据搜集到的线索，何往的嫌疑也是最大的。既然如此，就让楚林处置了他。这样既解开了楚林的心结，也保住了我们最重要的机密——炼神计划。”
何镜抬起头，看向居于首位的傅启，心痛地说道：“傅启，我还记得年轻的时候，你，何往还有楚江，三人亲如兄弟。可是今天，傅教首，你竟然告诉我，何往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楚江，我真的无法接受。再多的证据也比不上一颗赤诚的心，我坚信，何往绝不是那样的人！”
傅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失神地望向漆黑的星空，宇宙的黑暗如此的压抑，令人无法呼吸。
“我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先辈将五大宇宙交托给我们，这是一种信念的传承。即使今天楚江和何往在这里，他们也会支持我的决定，他们都有着牺牲的觉悟！”
何镜的神态有些疲累，沉默片刻后，他无力地说道：“傅会长，何往的事情我们先不谈，那两个实验体，你打算如何处置？”
“就按照你们说得办，发布五大宇宙通缉令，但是必须活捉，不能伤害他们。”傅启说道，“毕竟我们当初的目的，就是炼造出神祇河车，迎接古神的回归，这两个实验体不能出现任何损伤。”
“这样抓捕难度会很大，因为实验原因，他们的体质本来就强于一般人，再加上神祇之力，更难对付。”白海喃喃道，“其实我觉得，必要的时候，可以就地处决...”
“不行。”风幻立即说道，“这是迎回古神的唯一机会，我们不能失去。古神已经陨落千年之久，这一千年来，我们一直在黑暗中徘徊，这就是古神的惩罚！只要有一丝照见光芒的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尤其在现在这样的危机关头，我们如果迎回了古神，她一定可以给出正确的指引。”
白海不知为何，轻声说道：“你的想法过于天真。”
“我的决定不会更改。”
傅启的声音，犹如神谕一般，在会议室内回响着。
众人皆默，傅启宣布散会。
五座教首的虚像纷纷隐去，巨大的黑色星空，在黑暗中静默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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