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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拍花子和肉铺

    范去疾脚下泔水横流,大小摊位后面坐着打赤膊的县民,张挂的篷布下支着笼屉和油锅,早点的香味和着呛鼻的油炭味与蒸汽一起吹入他的口鼻。

    他们三个人坐在一家包子摊前,红色的篷布下又几只苍蝇飞舞,汉子赤着膊,上身只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脚下瞪着布鞋,他走来放下一屉热腾腾的包子。

    柳爷挥了挥手驱赶苍蝇,然后拿起一只包子大口塞进嘴里,咬开的面皮露出肉馅升起热气。

    “你们对此女之死有何线索?”

    李洪群大口吃着包子,烫的他在嘴里来回倒腾,零碎的肉屑掉在脏兮兮的桌子上,他用手指捻起来塞回嘴里,皱脸咽下去,这才接过话头。

    “老板娘死的蹊跷,肚子被捅破,脸上还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一准是有仇家了。”

    “不一定,我觉得那掌柜的有问题。”

    范去疾咽下一口,回想起堂上发话问斩后,杨好生偷摸勾起的嘴角。

    “行,吃完了,我们再去找一趟杨好生,不管怎么说都要朝他身上问出点东西来。”

    柳爷拿起第三颗包子,几口吃干净,端起满满的粥滋溜一口,口中含糊不清的拍板。

    .....

    福楼客栈。

    穿过前堂的柜台,步入游廊,便见得一间被花纸木门隔绝的房间里。

    有一中年男人跪倒在高大的桌前,将手中燃起的香插到了眼前的香炉里,墙上赫然挂着一只木头灵位。

    其上栩栩如生画成一副女子面孔,恬淡贤惠,看不出一点前夜横死的凄惨。

    “夫人啊,你在下面跟孩子好好生活,我...”

    杨好生悲戚的低语,忽听门后一声爆响,没等他转过身去,背上骤然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肥胖的身子掀翻,撞碎了高大的桌子,灵位落地。

    “谁...?”

    他忍受剧痛,挣扎着仰起头来,想看清来人的面目,一柄清亮的狭刀却生生切断了他探寻的目光,只映着他发白的面庞。

    刀后来音:

    “杨好生,你嫁祸范李二人,是何居心!”

    柳爷沉声质问,好似金石相撞,刀剑相磨。

    杨好生心头咯噔一声,恐惧和心虚爬上脸颊,他嘴唇开合,眼神躲闪。不多时,恐惧彻底被心虚踹开,一行浊泪转起来,顺着满脸的沟壑汇作小流。

    “大人啊~小民害怕啊!小民一辈子遵纪守法,小民不想死啊~”

    “闭嘴!说重点。”

    见此状况,范去疾也笃定了他的嫌疑,当即便是猛力一脚揣在胸口上,勒令他道出真相。

    杨好生瘫坐在木碎堆里,香灰洒了一身,这一脚直踹的他气血倒流,头昏目眩,眼中的泪彻底开闸。

    好一会儿,柳爷手里的狭刀已在脖间留下血痕,他才终于缓过来,开口娓娓道来。

    “我和我夫人本来过的好好的,不知何时候,县里进来一伙拍花子,把我娘子刚生的三个娃都拐走了!报官他娘的屁用没有,那群拍花子还是那么猖獗。”

    他抽咽着,肥硕的脸颊颤抖。

    “我害怕啊,郎中说我夫人这一胎七子打底,我害怕生下来又被那拍花子拐走,后来我一拍脑袋!不生不就完了!他上哪拐去,昨个夜里,我想帮我夫人流了。”

    “却不想失手杀了她,我害怕,就只能嫁祸给两个外乡人了,我是个畜生!我他吗真是个畜生啊!”

    说着,他挥起手发狠抽起自己巴掌,脸上的眼泪被溅起,发出连汤带水的啪叽声。

    “你,还真他娘的是个畜生啊。”

    范去疾被这一番话震的不清,良久才憋出这一句话来。

    铮~

    柳爷手中狭刀一甩,将掌柜的拍晕。

    “走,线索到了拍花子。”

    他率先离开,范去疾看着那一身青龙鱼服消失在门后,栩栩如生的青龙不想是用那鲜血泡出来的。

    得了线索,三人在柳爷的带领,开始在客栈周边的人家,挨个寻找拍花子的受害者。

    咚咚咚~

    厚实的院门被敲响,阳光打在柳爷坚定的脸上,咯吱一声木门,鬓角飞扬,他轻声开口。

    “娃~你爹娘呢?”

    开门的是个孩子,闻言他让开身子,伸手指着身后爬石桌的一群娃娃。

    “哪个是你爹娘?”

    范去疾没忍住发问。

    “娘,有人找你嘞!”

    那娃娃开口大吼,一个女娃娃越众而出,快步小跑过来,脸上还挂着未褪去的欢笑。

    她身形瘦如细柳,打着精美地发髻,脸上婴儿肥未退,怎么看都个及笄之年的女孩,开口却是老气横秋。

    “找我何事?”

    范去疾满心疑窦,与同样迷惑的李洪群对视一眼,不想柳爷却是毫不奇怪,他咳嗽一声道出来意。

    那女娃一抹鼻子,瞥一眼范柳二人身上的刀剑:

    “害,我跟我相公上一胎十几个娃,都让那拍花子拐走了,报官也没屁用,你看这不是又生了一胎。”

    女娃语气爽利,像是丢了几个耍物般毫不在意,甚至有些炫耀如今又是儿女成群的意味。

    “就没有什么线索吗?”

    柳爷皱起眉来。

    “有个鸡儿,那帮官干吃不干活,连人家衣服边也没捞着一角。”

    女娃骂骂咧咧,说完便遣客关门,只留三人干站在风里。

    “怎么办?”李洪群眼睛滴溜溜在两人脸上转。

    “再问一家?”

    范去疾开口主张。

    “行。”

    三人再次敲响了院门,这次开门的拄着木拐的老头子,身后偷看不过来的却是他爹,结果还是没问到一点东西。

    他们不死心,几乎走遍了福楼客栈所在的城东,什么年轻人管娃娃叫爹,娃娃管老头子叫爹....范去疾直头疼起来,耳中似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异响。

    破烂的木门前,柳爷神色疲惫,承诺走完这一户便歇了。

    但是这次,不等他们敲门,便有一个瘦削如干尸般的汉子走了出来,他拄着根腐朽的烂木头当做拐杖,神色迷离。

    范去疾的目光绕过他形销骨立的身体,看到后面破败的小院,没有窗棂纸的干巴巴的屋子。

    “拍,花纸,我知,吃的,我。”

    那人讲话断断续续,难听的好像拉着风箱,伸手指了指张合的嘴,还伴随着粘稠的涎水流出。

    “去,给他买两张烧饼,打一瓢水。”

    柳爷话音刚落,李洪群便拔腿跑去,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三人坐在阶上,等着那汉子狼狗般啃食着烧饼,嘴角流出的口水将擦脚布一样的衣衫打湿。

    他喉头死命耸动着,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干烧饼,然后在喉间挤出一句话:

    “拐我娃儿的,,在李家肉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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