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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清仙霞醉

    江离自称玉面小飞龙,心中大有不甘的怨气,但怎么看也是个黑脸的小生,竟然有个玉面飞龙的称号,倒是让默不作声的清竹格外留意。

    另一旁的小结巴显得愤愤不平,兀自骂道:“哼,他…他就是个…白…白眼狼,亏咱之前…还…还那么…信任他。”

    就连红衣女子也埋怨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庞泰居心叵测,不是什么好人,你们都不相信,现在可好,不但恩将仇报,还要抢我们的地方!”

    江离低头沮丧,显得颇为自责,叹道:“哎,要怪就怪大哥一时糊涂,被他的苦肉计所蒙骗,江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小结巴又忍不住咒骂一句:“就…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啦,阿信,你就别说了,让人家听见了笑话。”

    江离呵斥住小结巴,又向清竹二人问道:“看二位的打扮,不像是流落街头之人,为何不去城中客栈落脚呢?”

    清竹接过话来,稍微解释了下留宿破庙的原因,但只是说明由于青州物价飞涨,导致囊中羞涩,无奈才落到此处。

    江离长叹一口气,缓缓地道:“原来如此,二位是初入江湖可能有所不知,青州物价上涨皆因北方的战事而起。沙罗国野心勃勃,常年在边关肆意掠夺我大恒边境,致使幽州百姓苦不堪言,大批流民只能背井离乡南下求生。中州乃皇室所在之地,流民不得擅自闯入,他们只能到青州各地另谋生计。只可恨青州的大王是个方士,痴迷于升仙炼丹,放着偌大的一州不管,尽是些奸佞小人当道,物价上涨也就不稀奇了,可怜的是民生疾苦啊!”

    清竹忽然发现这位玉龙帮帮主在说起天下事的时候,简直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虽然眼神里带有一些哀怨,但是谈吐不俗,颇有读书人内敛的气质,不像是个江湖宵小之辈。

    “你们…玉龙帮大小是个帮会,为何今夜会来到此处?”

    “还不是被那恶贼庞泰所逼,想当初…”

    话音未落,忽然庙堂外面火光冲天,紧接着冲进来一批白衣人,为首之人高大魁梧,正是江离口中的恶贼,庞泰!

    此时庞泰手中多了两颗黑色的铁球,一边把玩一边阴阳怪气地道:“啧啧,这不是江大帮主吗,原来你们全都躲到这里来了,可让小弟我一番好找啊!哎呀,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成了缩头乌龟,我看玉龙帮不如改名叫乌龟帮,免得天下人笑话…哈哈…”

    庞泰张狂大笑,忽然眼前一亮,又眯缝着眼睛道:“哟呵,这地方不错嘛,竟然还有个小美人陪伴,这姿色可不比晗儿妹妹差哦…”

    此人当堂戏耍众人,羞辱帮众,着实令人生厌,清竹不由得眉心倒竖,警惕心起。

    作为一帮之主的江离,哪受得了这般羞辱,强忍伤痛立身而起。

    “庞泰,往日我待你不薄,青洲码头也尽归你所有,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江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明明知道我对晗儿一片痴心,你却偏偏舍不得,今夜我就要带走晗儿妹妹洞房花烛,你若是阻拦的话,就别怪我这个小舅子心狠手辣…”

    庞泰示意手下人把江离身边的女子带走,那女子性子刚烈,起身拔剑便刺:“庞泰,别自作多情了,谁要跟你成亲,看我不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红衣女子江晗挺身而出,要战庞泰,江离跌跌撞撞为自己的小妹担忧,无力喊道:“阿晗,小心!”

    庞泰丝毫不惧,仗着自己身强力猛,随手从喽啰手中抽出一柄朴刀,横刀在前,稳稳接住江晗刺来的一剑。

    江晗显然不是对手,不到两个回合,手中之剑就已经脱手而出,自身也被震退数步。

    庞泰扔掉朴刀,迅速上前搂住对方的小蛮腰,咧嘴笑道:“晗儿妹妹,何必如此心急呢,今晚泰哥哥陪你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无耻!”

    江晗忍受不了对方的戏谑,想要挣脱魔爪,无奈力气太小,一番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玉龙帮上下群情愤慨,但也不敢贸然上前,多数人畏惧庞泰的手段,在之前的交手中不少弟兄伤在他的手下。

    帮主江离心急如焚,正要上前解救,那火冒三丈的小结巴阿信,不管生死便往前冲,想要从庞泰手中夺回江晗。

    “放开她,啊呀呀!”

    顾及到江晗的安危,阿信贴身肉搏庞泰,要手撕对方,然而庞泰的身躯岂是他能撼动的,不论个头还是力气,小结巴如同以卵击石,只是一招便被反手擒住。

    “找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小结巴被庞泰单手举起,随即便扔了出去。

    巨大的力气使得小结巴的身体在空中直线飞出,眼见要撞到墙上,只怕要落个半身不遂……

    江离想要接住阿信,奈何行动不便,大腿不听使唤,刚走两步便跌倒在地,再抬头时,发现小结巴竟被一个少年用双手硬生生接住!

    那少年便是天泽,他恰巧就在那个方向,因此才来得及出手相接。

    然而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退数步,最后一个踉跄倒地,但并无大碍,两人很快又爬了起来,看似无恙。

    众人皆在诧异之时,清竹急切地问候:“小天,你受伤没有?”

    天泽甩了甩手,并无大碍,庆幸地道:“姐姐,我没事儿,这个人力气好大呀…”

    清竹回头望向庞泰,怒目圆睁,瞬间抄起铁剑一个箭步便已来到这个疯狂的男人面前。

    铁剑在空中舞动,激起一道白光。

    那剑光极其凌厉,准头直刺眉心。

    从清竹的眼里看不出有任何顾忌,只有不可饶恕的怒气。

    庞泰心惊之余,只得撒手放弃江晗的娇躯,后撤几步,还不忘调侃道:“好一个美人儿,这股狠劲儿,我喜欢!小娘子要不要随我一起走,等晗儿妹妹做了我的压寨夫人,再纳你做妾如何?”

    清竹二话不说,立即施展出一套极为飘逸的剑法,那庞泰再也不敢逞口舌之利,从身后摸出一把铁扇,与清竹斗在一起。

    天泽睁大眼睛一瞧,暗自忖道:“原来姐姐会武功,她怎么从来没告诉我呢?”

    清竹施展的是一套名为流星蝶舞的剑法,剑招轻灵,飘逸迅捷,一招一式,犹如蝶舞,只要催动真气便会绵绵不绝。

    庞泰虽然力大无比,但行动迟缓,小小的铁扇徒有其表,根本招架不住如流星一般的快速攻击。

    数个回合之后,庞泰身上已中数剑,阵脚大乱之时,急忙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一起上…”

    那些看戏的手下,这才缓过劲儿来,纷纷拔刀上前助阵。

    清竹不慌不忙,摆开架势,真气灌注全身,使出一招“回风拂柳”,如万刃飞刀,横扫千军。

    在一片惨叫声中,那些白衣人帮众,纷纷倒地不起,哇哇乱叫。

    再看庞泰,身上的衣服已经爆裂开来,单膝跪地,无力起身,肉身划过数道剑痕,血迹斑斑,有点惨不忍睹。

    清竹这才一步步靠近,举起手中剑,欲要将之斩杀。

    “姑娘,且留他性命…”江离顿时惊醒,看到清竹要下杀手之时,这才喊道。

    然而清竹并未理会,手起剑落,呲的一声,那庞泰血溅当场。

    众人不敢直视,等到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那庞泰并未丢掉性命,只是一只耳朵被割了下来,此时疼痛难忍,正在发出阵阵哀嚎。

    紧张的气氛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清竹回到天泽身边的时候,江离才道:“庞泰,看在海老帮主的面子上,今日留你一命,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识相的话就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

    庞泰哑然不敢说半个不字,自己不过是仗着一股蛮力横行霸道,而清竹精妙的剑法看起来就像师出名门。

    被手下人扶起后,留下一个不甘的眼神,匆匆离去。

    危机解除后,江离兄妹十分感激清竹姐弟出手相救,当夜便带人离开破庙,回到之前被庞泰霸占的玉龙帮堂口。

    堂口位于诸海城东郊,离青洲码头不远的位置,玉龙帮虽然只是个新晋帮派,堂口却也不小,简陋的设施,也能容纳几十号人。

    江离给清竹姐弟俩安排好住处后,自行疗伤,一夜无话。

    第二天,帮中弟兄拿出珍藏的好酒,江晗亲自下厨,整了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盛情款待姐弟二人。

    众人把酒言欢,帮主江离十分感激清竹出手相助,更是要与天泽称兄道弟,并坦诚以待,让彼此知根知底。

    原来这玉面飞龙并不是本地人,他们兄妹二人也是从幽州流落此处。好在结识了一帮兄弟立起堂口,负责北边的码头工事,在诸海也算有了立足之地。

    唯独对那叛徒庞泰是闭口不谈,怕扫了大家的兴致。

    天泽在落霞镇上也曾饮过酒,年纪虽小但是酒量和饭量同样惊人。

    只是第一次品尝中原的酒,那滋味可比无名岛上的淡酒要浓烈许多,不知不觉中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和去处。

    江离疑惑道:“原来天泽兄弟是要去灵州璃国,这千里之遥,只怕是路途凶险呐!”

    青州地处东北,而灵州在最南端,路途又何止千里。

    但清竹早有心理准备,直言道:“不管怎样凶险,我都会护着小天回到璃国的。”

    江离再次把目光落到清竹的身上,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虽然气质清冷,难以接近,但是眉清目秀,宛若星辰。

    昨夜大战庞泰更是女中豪杰,展现出高超的武艺和临危不乱的魄力,不禁心中生出敬佩之意。

    “清竹姑娘对天泽兄弟自然是百般照顾的,只是姑娘有所不知,如今世道艰难,江湖极为凶险。青州灾情严重,到处是马匪盗贼,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危难之境。俗话说英雄难敌四手,姑娘身手虽好,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啊。”

    清竹许久未曾到过中原,不知外面的世道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以前有公子在的时候,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一剑便可挑之。

    如今只有她一人,不得不慎重考虑。

    片刻之后,疑色道:“青州也是帝国的管辖区域,又有八大王坐镇其二,怎么会如此混乱不堪?朝廷也不管百姓死活了吗?”

    忙着倒酒的江晗却道:“清竹妹妹,这地方的州府官兵啊,都害怕北边的豺狼打过来,哪儿还有心思去剿匪啊!”

    “小妹说得不错,北方的沙罗人彪悍凶猛,号称豺狼莽人,对大恒帝国虎视眈眈,官兵们十分惧怕他们。而且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八大王们也是各自为战,暗中较劲,都只想着保存实力。想要剿灭悍匪,就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哪里还管得了这种事情?只要盗匪不来城里捣乱,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江离的一番话,让清竹陷入了沉思。

    此番要去璃国,就要横跨青州,路途遥远不说,还要提防沿路的法外之徒,姐弟二人势单力薄,想要安全抵达确非易事。

    江离呷了一口酒,郑重地道:“不如这样,天泽兄弟和清竹姑娘,你们暂时先留在玉龙帮,等外面的情况好些了,我派几个弟兄护送你们至中州。中州毕竟是皇室管辖之地,盗匪没有那么猖獗,然后你们再南下灵州,二位意下如何?”

    虽然能够得到玉龙帮的相助,但清竹脸上的忧虑并没有消失,没有什么事情比去见小姐更为重要紧急了。

    “多谢江帮主的一番好意,我们姐弟二人实在是有要紧之事,急需赶回灵州,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稍后我们便将动身,还请见谅。”

    清竹的决意,使得江离无奈地放弃了拉拢姐弟二人的想法。

    “既然如此,二位路上请务必小心呐!”

    转头又想了想,对小结巴吩咐了几句,让他去趟码头打听一件事。

    待酒足饭饱之后,清竹正要收拾行李,那小结巴腾腾地跑了回来,告诉江离,恰巧这个月底就有一艘去银月港的大型商船,而且是由乘风镖局的大当家护航,可保证水路的安全。

    江离闻听大喜,转告清竹和天泽:“我看二位不用着急赶路啦,过不了几天就有一艘商船驶向璃国的银月港,一路护送的还有乘风镖局的大当家葛先生,我们玉龙帮与葛先生尚有几分交情,不妨随葛先生走水路,这样不仅速度快,还能保证路上的安全,你们看这样可好?”

    清竹一想走水路虽然无聊,但确实要快上许多,还免去了一些麻烦,当下不再拒绝,便再次感谢江离的相助。

    离行船尚有几日,江离每天都拉着天泽在码头进进出出,还把诸海城逛了个遍。

    少年天泽看起来纯真无邪,兄妹俩甚是喜欢,待之十分热情,让帮中其他弟兄见了都有几分嫉妒。

    转眼就到了启程的日子,江离早就跟乘风镖局打好了关系,亲自带着兄弟们去码头送行,临走前还七拼八凑给姐弟二人送了些盘缠。

    分别之时,天泽有些依依不舍,喊了一声江大哥后会有期,便被清竹拉上船头,乘风而去。

    “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加入玉龙帮啊?我看江大哥人很好啊,不但帮我们找了船只,还送了这么多银两…”

    清竹看着渐渐远去的码头,怅然道:“小天,江湖凶险,人心难测,我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若是有缘,你和江帮主还会再见的。”

    码头岸边,海浪翻涌,激起无数浪花。

    江离目送一对新友离去,一丝留恋悄然攀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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