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魂俱损生无望，墨染清白为情狂（一）
神农派从来不会是一个冷清的地方，各派弟子伤病，都在这里救治。只是不同于往日，今日一水儿的归藏派弟子在这里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多都是昨日被狄杰打的遍体鳞伤的。
没参与昨天闹事的归藏门弟子除了搀扶伤者的，不知道为什么另一部分健康的弟子也在排队，甚至还有大量挂名弟子。
虽说神农派没有只给记名弟子诊疗的规矩，但因神农派所在山路崎岖偏远，寻常挂名弟子去周遭城镇去诊疗会更方便，只有挂名弟子因为顽疾难消才会来神农派。这一次来排队的挂名弟子似乎多了些，而且全都是法部辖下的，猜得到这些人是受了某公子爷的调遣。
朱允炆没有理睬他们，径直向神农堂内侧走去，两个没有眼力劲的归藏门弟子跳了出来，喝到：“怎么这么没素质，排队去！”
狄英袁看到了朱允炆。尽管他会为了庄松会做出迁怒夷则派弟子的事，但还不敢对朱允炆造次。
他走上前去，喝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夷则派掌门朱师伯你们都不认识？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还需要排队？还不退下？朱师伯，您请！”
话是好话，但是在狄英嘴里就变了味，朱允炆皱着眉头有些两难，他这才明白这些人用意。要进去吧，他日里被这些人嚼起舌根说自己一派掌门身份以大欺小不守规矩，有损声誉。若是排队吧，看这阵仗，哪怕明日里未必轮得到自己，更不用说自己也没那么多功夫耗在这里。
两难之际，沈仪刚治好一个归藏门弟子，走了出来，看到朱允炆喜道：“师父！”
朱允炆看着他漆黑的眼窝又肿了一圈，到底是自己教过百年的弟子，心中很是心疼，但又不能明说，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都说了多少次，现在该叫师伯了。”
沈仪憨笑了一下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弟子习惯了，改不了口了。”
朱允炆抱着苏倩，说道：“我这次来呢，是有门中要事相商，占用一会你的时间，不会妨碍你诊疗伤患吧？”
沈仪知道他是有意避开归藏派小霸王寻衅，便招呼师弟师妹接着自己的差事，讪讪的答道：“既然是公事，此处说话不便，我们进去说。几位师弟麻烦你们先照应些，我去去就来。”然后摆出一个请入内堂的手势。
“朱师伯！好久不见啦！”听到朱允炆的声音，柳冉放下手中的活儿，打断了他俩的谈话，奔奔跳跳跑了过来。
“是啊，才几日不见，贤侄女你修为又长进了这么多，人也越发漂亮了。”朱允炆随口应道。
“嘻，朱师伯还是老样子，连奉承话都说的这么敷衍。”柳冉一语让朱允炆脸上略显尴尬，嬉笑了一声，注意力放在苏倩身上说道：“苏师妹这是怎么啦？”
“无妨，只是灵耗过度，脱力罢了。”
在场的几个基本都是医道有成的，知道朱允炆睁着眼说瞎话，也不点破。狄英一行，似是对他们的言行毫不在意，但时不时瞄一眼，很说明问题了。
柳冉明白他什么意思，从灵虚境中取出一面镜子，故意大声说道：“哦，苏师姐没事，那太好了。朱师伯，你看你看，这是昨晚我爷爷送我的宝物，他说有了这个就再也不怕有人拿着破锣烂鼓来闹事了。嘿嘿，朱师伯，你见多识广，你帮我品鉴品鉴。”
“玄天鉴！”没想到的是，狄英先喊了出来。
这是天枢真人柳云龙的看家法宝之一，太一门中最接近仙品法宝的甲级圣品，太一门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朱允炆笑而不语，一方面感慨柳云龙真的对这小丫头爱逾亲子，另一方面心知这小姑娘的有意卖弄，由她出面解决要比自己恫吓效果要好的多，也无意坏了她的好事。
“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挺识货嘛！也好，今儿算你走运，让你开开眼界。”柳冉嘴里振振有词，念了一段法诀，又起了个水灵诀。
狄英惊呼出来之后就已经感到有些后悔，冷哼一声：“爷没兴趣！”
柳冉已蕴灵完毕，咯叽叽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水汽凝聚，神农堂上出现了三个狄英，恭恭敬敬的对着柳冉行礼道:“拜见柳师姐。”
狄英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正欲发作，但灵识告诉他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三个假货灵根灵力都和他本体水平一致，真要发脾气，讨不到任何便宜，再者说想到要讨回场子不一定需要动武，攥紧的拳头又松了下来。
柳冉看他压下了怒气，心想这坏坯子居然沉得住气，随即又叫道：“一号小师弟，二号小师弟，三号小师弟，你们陪你们兄弟们玩耍吧，师姐我还有事。”
“是，师姐！”三个狄英的水分身怪怪的站在狄英眼前负责盯住他。由于柳冉修为不高并不足以完全驾驭法宝，水分身虽然抄袭了狄英的样貌，但全身涌动着湿哒哒的水汽，看起来格外恶心。
狄英气的全身骨骼浑身作响，强装不知不予理睬，转过头去。
柳冉看到他这样，捂着肚子差点没忍住嘲笑，找了一个话头对朱允炆说：“朱师伯，你不是说有门中重要事务商议吗？刚好我有个戏法变给你看。”
小家伙古灵精怪，朱允炆也捉摸不透，她念了一段咒文，起了个灵诀，一道黑影从中玄天鉴中投射而出，彷佛一条丝绸不断缠绕把沈仪、柳冉、朱允炆、苏倩包裹成其中，最终如同一个黑色泡泡。黑色泡泡蠕动变型晃动了几下爆了，里面四人无影无踪。
狄英知道这是玄天鉴的空间投影能力，可以把现实中的任何物事通过投影抓取的方式传送进玄天鉴。或者在一定范围环境内把所有事物进行复制生成实体幻象空间。
它通常用法是把现实中的灵法通过投射抓取的方式将人送入玄天鉴内，再用玄天鉴的灵法投影能力对里面的敌人进行无损杀伤。而进入玄天鉴内的灵法除了从现实中投射进来的以外，玄天鉴自己还会幻化拟真一次，等同于释放了两次，端是厉害无比。
柳云龙一向护短，这么重要的法宝传给这么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手里，这是在变相给狄英一个严厉警告。
玄天鉴内，如同镜子的另一头一样，神农堂的一切景观和往常都是左右相反的。朱允炆、沈仪、柳冉、苏倩四人被传送到了这里，镜中只有他们四人，不受外界干扰。在玄天鉴内，只要柳冉有意动用灵识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也不怕狄英他们作乱。
柳冉得意的笑道：“这样就不怕那群坏小子偷听了。”
朱允炆心道，这也的确是个好法子。不过，当他想起来自己带来的消息，脸沉了下来。
朱允炆把苏倩扶道一旁的竹椅上躺着，起了一个法诀，从灵虚境中拿出了薛淼的遗物。一个薛淼常用来装酒的碧绿酒壶法宝，几壶好酒，几瓶丹药，薛淼的葬瓮，薛淼手书的醉仙望月式和曾经由朱允炆传给薛淼的神农派功法传承，以及几颗灵气石和一些日用零碎物事。
薛淼是个酒鬼这一点众所周知，他所有供奉要么要么拿来买酒，要么义诊时周济贫民，是以遗物中一眼数尽的几颗灵气石，并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意外。
震惊、恐慌、悲伤混合成一种表情出现在了柳冉和沈仪的脸上。
“这……这……这是……”沈仪颤抖着声音说不出话，柳冉早已泣不成声。
“不错，这是薛师弟的遗物。”
沈仪双腿一软叩倒在这些物事前，柳冉想着多年来这位师父的敦敦教诲，也伴在沈仪旁三拜行礼，心中感伤不已。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逝者已矣，你们也节哀顺变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事关重大，若不是情非得已，连你们也是不能知道的，你们切不可向任何人声张。”
闻言，沈仪含着泪站立起来，收好了师傅的遗物，行了大礼。柳冉在一旁答道：“朱师伯你放心，就算是爷爷来问，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朱允炆点点头道：“好孩子，你爷爷倒也不必瞒着他，他是知道的。身在太一门中，有些担子，也是该落在你们肩上了。昨夜天灵真人和薛师弟遇袭，不幸丧于阳火之精……”
“天灵真人也殁了？阳火之精？莫非昨夜来袭的是那秦昊？昨夜总枢干事发文言及昨夜总枢遇袭，天灵真人战退贼人……”沈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昨夜青冥玄钟响，沈仪虽然不在征召之列，但消息已然传达到。太一门内封锁消息动作果然迅捷，这一点让朱允炆宽心了不少。
他接着说道：“天灵真人自上次大战后身子一直很虚弱，又强行燃烧精血耗用寿元，我昨日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命在旦夕之间了，又何须旁人动手。
战退云云乃是门内长老想出来闭塞魔教的权宜之计，太一门内对外宣称天灵真人闭关修养，薛师弟外出寻药。事关重大此事我思索一宿，还是决定告知你们真相，好叫你们早做准备。如今新掌门未定，神农派就就只能靠你们了，只是……”
朱允炆看了看沈仪，叹了一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沈仪知道他想说的话，躬起身捧起那本记载着神农功法传承的书，递给朱允炆道：“弟子愚钝，至今才修道御灵境，无法承担神农派传承，有负师父期望。”
朱允炆道：“不……医者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你做得很好，我也从未强迫你们修行也正是此意。以今日局面看来，一个医者如果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怎么能安然救人。
当初只让你们重视医道，却不约束你们加强修行，这是我的过错，你不必自责。待你勤加修行提升境界之后，再行研习传承。还有，最近太一门内会有诸多变故，你们要以不变应万变，切记不要卷入任何派阀斗争之中。”
说着说着他不经意间把这本载有传承秘法的书放在一旁的桌上。
“弟子理会得……师父!你……会回来吗？”如今神农遭逢变故，沈仪有意想留住朱允炆，思虑再三，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朱允炆看着他熬的满脸沧桑的样子于心不忍，可又无可奈何，思虑了一番答道：“恐怕……我已身陷泥泞之中，自顾不暇，如今太一门内暗潮汹涌，夷则神农已是互为助力，回不回来也已无什区别。沈仪，神农派这边就靠你了。”
沈仪知晓留住他是强人所难，只好拜道：“是，师傅！”
这时在一旁的柳冉看不下去搭话了：“朱师伯，蛇无头不行，你也看到外面那票坏小子了。他们丝毫不顾同门之谊，道他们是殁了师傅，就肆意妄为，那我们没了师傅，又该向何人哭诉？神农派弟子重多，大多专于医道不精修为，难道您要看着我们任人宰割吗？”
朱允炆看着她，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有些事，有些问题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况且。有你在这，两个朱师伯加起来都不及你半分。外面那群坏小子，你不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法子了么？”
柳冉终究是被宠出来的，小孩子心性几十年不改，给顶高帽子就会心花怒放。不过现实也就是这样，柳冉去找她爷爷撒娇的确要比朱允炆出手要有效快捷的多。
“那说好了哦！这边出事，朱师伯你一定不能置身事外哦。”
柳冉拂去了悬挂在那腮帮子上强挤出来的泪水，转哀为喜道。天真无邪的笑脸永远都能清扫阴霾，给人带来一线光明。
朱允炆心中倍感欣慰，微笑应道：“一定！”
修行之人早已看惯生死无常，逝者已矣，过多的感伤无用，不如把控好情绪，应对来日之事。沈仪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沈仪面露惭色道：“对了师傅，适才听归藏派弟子说夷则派有天劫异变……弟子无能，未能赶去……不知发生了何事？”
“分明是这帮坏坯子不让我们出去。”柳冉嗔目道。“这帮坏小子，坏透了。”
朱允炆把目光放到苏倩身上，应道：“无碍，寻常雷劫罢了，已平安度过。夷则派内一切安好，倒是你们这几天要额外小心。太一门内弟子本该同气连枝。贾师弟身死，对他们打击也很大，由着他们发泄个几天也就过去了。”
“弟子理会得。”沈仪答道。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事，你苏师妹她……有些特殊，我在薛师弟的遗物里并未找到窥冥镜，想来是传给你了。我想借来一用。”
“是在弟子这里。”
沈仪打开灵虚境，从里面取出来一块菱形的水晶片。看样子这就是神农派的传承法器窥冥镜了。
不同于修道之士修练出来的灵识可以感知到肉眼看不到的事物，据悉透过这片镜子除了可以透过物体的表象看本质，也可以看到人体内的魂魄，还可以看到冥界司掌的物事，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让身兼神农派司掌传承之人以耗损一定修为代价做到冥土追魂——让非寿元终止已死之人还阳。
沈仪能自创修补元魂受损之人的缮魂之术，也是基于这件宗门传承法宝才能施展。
从苏倩被朱允炆进来的时候沈仪就已经用灵识诊察过她了，苏倩身上所有的灵气俱已干涸，灵络不通应该是被师傅用金针刺穴的法子封住了。
她的之前身上带着的雷法伤口如今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强大的灵力还会将自己灵识弹回来。想必师傅也是无法用灵识查探，才会想到用窥冥镜。
朱允炆并不擅长土灵法诀，这块神农派宗门传承法宝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后来把掌门之位让渡给薛淼，一方面是看重他有心潜修医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传承之物，对他来说更具有价值。
当了百年徒弟，沈仪不会不知道这点，他祭起一个土灵诀，将灵气灌注进搜魂境。灵力透过搜魂境将苏倩魂全身灵络以全息投影的方式绘制了出来，苏倩的魂魄受到这股灵力的影响，脱体而出，三魂七魄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化作十个和苏倩等身的黑影在神农堂中不知所措的走来走去。
透过了窥冥镜，朱允炆这才看到，苏倩颈前那月痕其实是内在一块阴阳鱼，半阙白与肌色混为一体，一般紫黑。不仅仅是肉体，阴阳鱼存在于苏倩的三魂之上，包含肉体在内阴阳鱼随着苏倩的元魂变化而变化。
阴阳鱼缓慢侵蚀着苏倩的元魂，吸纳着碎裂的元魂碎片，阴阳鱼周边的元魂已经龟裂，裂纹处有一股吸力拉扯着苏倩的元魂不断的缩小向阴阳鱼靠近。照理说一个人的元魂开始龟裂，那么这个过程一定非常快速在数秒内完成的，但苏倩似乎是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强化了元魂，极大程度降低这一过程的速度。
尽管如此，多则数年，短则数月，苏倩还是会死于元魂衰竭或元魂崩裂。三魂俱毁则再世无望，即永世不得超生。
这阴阳鱼看起来只是苏倩的血肉和一部分已毁损的雷灵根，只从这部分来讲就像正常人伤口愈合时产生的疤痕一样平平无奇。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来头，能吸收元魂，吸收雷罡，还能引来天劫。
饶是朱允炆见多识广，也一筹莫展。这玩意烙在苏倩的元魂里，看样子还有独立的意识，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喧宾夺主。若要破坏或取出的话，先伤的肯定是苏倩的元魂。
沈仪的缮魂之术或可争得旦夕时间，可沈仪的修为毕竟不是无限的，经不起长期消耗。苏倩前路如何，纵使这两位医道大家搜尽所学也无从知晓。
柳冉看着两个陷入沉默的男人，耸耸肩，她的灵力已经不足维系这个镜面空间，就近挑选了一间疗养伤患的竹寮，将镜面空间内的事物投影出去，她则受不了闷走了出去，任由着那两个人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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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倩昏迷了很久，朦胧中一阵药草的芬芳沁入心脾，苏倩醒了过来。这里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陈设布置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她起身推开竹轩，外面是一眼看不到边的花田，这才想起来这是神农派。
依稀记得昨天是吃了柳冉送的药，后面什么也记不得了。这药听着还挺珍贵的，听大师兄说过，吃了它凡人可以直接筑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就试试看好了。
苏倩把韩巧巧教的的东西仔细回想了一遍，惊奇的发现她说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示范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当即露出一个震惊自己一百年的表情来，感情自己是被另一妈重生养过了，脑袋变灵光了？苏倩不知道虎魄龙魂丹的事的，还以为是柳冉给那颗丸子产生的作用。
苏倩直接在心里叫道好家伙，要是早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什么南都浊夏刀桥马津大学不是信手拈来？她把四百八十种灵诀挨个复习了几遍，确定不会忘了，这开始准备试灵根。
苏倩根据韩巧巧教的方法，根据窗外日头位置辨识出刚刚点卯，摆出一个水系壬卯诀出来。也是奇了怪了，之前自己就算是无法施展灵法，至少确实感受的到体内是有灵力流动的，现在吃了一个能直接筑基的丸子反而感受不到灵力了。
难道这丸子过保质期了？苏倩一脸懵逼。可转念一想，大师兄和师傅见了这丸子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也许真是什么宝贝，和我自己八字不合不起作用也是可能的。对，肯定是这样，多半还出了点问题，食物中毒吗？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又跑到这像医院一样的门派里来。
就在苏倩胡思乱想的时候，沈仪进来了。他脸上的眼袋又长了半寸，从青紫色变成了浅黑色，看样子它他一直没休息。
这副尊容吓了苏倩一跳，她也不知道，沈仪在昨天打发了归藏派弟子之后，又通宵用缮魂之术把她元魂上的裂隙修补了。
不过苏倩很快恢复了镇定，主动打了一个招呼道：“你好啊，沈师兄。”
不知道是不是这副快过劳死表情影响的原因，沈仪挤出一个微笑，让人觉得瘆得慌，他说道：“苏师妹，看见你今日神气完足我也就放心了。我替你把把脉。”
苏倩把手腕递了过去，沈仪用心的感应着脉搏，没听出异常来，又起灵诀，打算调用灵识再去探查他的伤口。他才调动灵诀，整个人就俯身栽了下去，直接扑到苏倩的怀里。
苏倩吓坏了，连忙扶住他，急道：“沈师兄！沈师兄！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不会真过劳死了吧？苏倩扶着他，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地。隐约间，她还听到一阵微微的鼾声，想来是累坏了。苏倩扶着他，毫不费力地把他抱到自己躺的床上，又细心的给他整理好衣衫。早期露浓湿气重，不知道修仙的人会不会感冒，苏倩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沈师兄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呢。”苏倩心中自语道，转念一想，开始为自己能够轻松的抱着一个成年男子而惊讶起来。
然后她把房间里看起来重的物事东举举，西推推的，好像是真的自己力气大了好多。她只道是柳冉给的丸子的功效，可怜的虎魄龙魂丹就这么埋没了。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苏倩觉得有些无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也有受气包体质，让苏倩觉得惺惺相惜的缘故，她坐在了床边细细打量着他。
沈仪为人谦和，年纪看着不大，已经有白头发了，面色憔悴，看五官还是挺端正有致，身长体消瘦，有点像电线杆子。
至于穿着打扮上……唔……太一门弟子对衣着打扮要求严格，而真传大弟子基本都是代表本门门面的，应该更严格才是。太一门的真传大弟子都是白色衣衣衫玄色外褂。褂子上右襟上绣着太一门的识别门派的标记，是哪一派的往往都在配着有对应门派名字的玉牌。而他的衣衫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换洗了，除了各个褶口处有或黄或黑的污渍，衣服上面有股子浓郁的药草味掩盖不住的汗臭味。
初时，苏倩还觉得有点恶心，但是闻得久了，习惯了之后，还觉得这股混合着汗臭的药味里夹杂着男子特有的芬芳，也就没那么厌恶了。
他额头上沁出粒粒汗珠，苏倩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绣帕，为他擦汗。她看着他酣睡的样子有些稚如孩童，联想到自己的择偶标准，感觉像他这样责任心重的也不坏，至少比铁根强上百倍。苏倩一时心中走神，开始意淫起来。
在幻想中自己和沈仪喜结连理，他悬壶济世扛起家庭重担，自己为他打点好生活琐事。几年后育有一儿一女，一起嬉戏于这片坏花海中，朝而躬身劳作，夕而戴月荷锄。一晃几十年过去，在老死的时候他能说下辈子还娶你什么的……
这是什么狗血复古剧本啊！苏倩红着脸，暗骂自己不要脸，连孩子都想出来了。可又仔细想想，可要真那样倒也不坏。苏师兄是修行之人，应该能活很久的吧。自己要是不好好修行，只怕死在前面了，到时候他另娶他人怎么办？
想着想着苏倩猛地摇了摇头，人家是真传大弟子，论地位论修为哪点会看得上自己。她极力找出个理由，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离谱，真想给自己扔几个嘴巴子想停下这无谓的幻想。
可能是被催婚过的缘故吧，苏倩真心渴望着找到一个心仪的另一半，如果真的是沈仪庄松这样的男人，人生也该圆满了。
“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今天就算你爹亲自来了，又能怎的！”门外传来的喧闹打断了苏倩刚才幻想。这一句粗犷之声似乎是有人带着灵力吼出来的，苏倩大老远听的清清楚楚。听着好像又有人闹事。
没参与昨天闹事的归藏门弟子除了搀扶伤者的，不知道为什么另一部分健康的弟子也在排队，甚至还有大量挂名弟子。
虽说神农派没有只给记名弟子诊疗的规矩，但因神农派所在山路崎岖偏远，寻常挂名弟子去周遭城镇去诊疗会更方便，只有挂名弟子因为顽疾难消才会来神农派。这一次来排队的挂名弟子似乎多了些，而且全都是法部辖下的，猜得到这些人是受了某公子爷的调遣。
朱允炆没有理睬他们，径直向神农堂内侧走去，两个没有眼力劲的归藏门弟子跳了出来，喝到：“怎么这么没素质，排队去！”
狄英袁看到了朱允炆。尽管他会为了庄松会做出迁怒夷则派弟子的事，但还不敢对朱允炆造次。
他走上前去，喝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夷则派掌门朱师伯你们都不认识？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还需要排队？还不退下？朱师伯，您请！”
话是好话，但是在狄英嘴里就变了味，朱允炆皱着眉头有些两难，他这才明白这些人用意。要进去吧，他日里被这些人嚼起舌根说自己一派掌门身份以大欺小不守规矩，有损声誉。若是排队吧，看这阵仗，哪怕明日里未必轮得到自己，更不用说自己也没那么多功夫耗在这里。
两难之际，沈仪刚治好一个归藏门弟子，走了出来，看到朱允炆喜道：“师父！”
朱允炆看着他漆黑的眼窝又肿了一圈，到底是自己教过百年的弟子，心中很是心疼，但又不能明说，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都说了多少次，现在该叫师伯了。”
沈仪憨笑了一下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弟子习惯了，改不了口了。”
朱允炆抱着苏倩，说道：“我这次来呢，是有门中要事相商，占用一会你的时间，不会妨碍你诊疗伤患吧？”
沈仪知道他是有意避开归藏派小霸王寻衅，便招呼师弟师妹接着自己的差事，讪讪的答道：“既然是公事，此处说话不便，我们进去说。几位师弟麻烦你们先照应些，我去去就来。”然后摆出一个请入内堂的手势。
“朱师伯！好久不见啦！”听到朱允炆的声音，柳冉放下手中的活儿，打断了他俩的谈话，奔奔跳跳跑了过来。
“是啊，才几日不见，贤侄女你修为又长进了这么多，人也越发漂亮了。”朱允炆随口应道。
“嘻，朱师伯还是老样子，连奉承话都说的这么敷衍。”柳冉一语让朱允炆脸上略显尴尬，嬉笑了一声，注意力放在苏倩身上说道：“苏师妹这是怎么啦？”
“无妨，只是灵耗过度，脱力罢了。”
在场的几个基本都是医道有成的，知道朱允炆睁着眼说瞎话，也不点破。狄英一行，似是对他们的言行毫不在意，但时不时瞄一眼，很说明问题了。
柳冉明白他什么意思，从灵虚境中取出一面镜子，故意大声说道：“哦，苏师姐没事，那太好了。朱师伯，你看你看，这是昨晚我爷爷送我的宝物，他说有了这个就再也不怕有人拿着破锣烂鼓来闹事了。嘿嘿，朱师伯，你见多识广，你帮我品鉴品鉴。”
“玄天鉴！”没想到的是，狄英先喊了出来。
这是天枢真人柳云龙的看家法宝之一，太一门中最接近仙品法宝的甲级圣品，太一门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朱允炆笑而不语，一方面感慨柳云龙真的对这小丫头爱逾亲子，另一方面心知这小姑娘的有意卖弄，由她出面解决要比自己恫吓效果要好的多，也无意坏了她的好事。
“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挺识货嘛！也好，今儿算你走运，让你开开眼界。”柳冉嘴里振振有词，念了一段法诀，又起了个水灵诀。
狄英惊呼出来之后就已经感到有些后悔，冷哼一声：“爷没兴趣！”
柳冉已蕴灵完毕，咯叽叽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水汽凝聚，神农堂上出现了三个狄英，恭恭敬敬的对着柳冉行礼道:“拜见柳师姐。”
狄英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正欲发作，但灵识告诉他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三个假货灵根灵力都和他本体水平一致，真要发脾气，讨不到任何便宜，再者说想到要讨回场子不一定需要动武，攥紧的拳头又松了下来。
柳冉看他压下了怒气，心想这坏坯子居然沉得住气，随即又叫道：“一号小师弟，二号小师弟，三号小师弟，你们陪你们兄弟们玩耍吧，师姐我还有事。”
“是，师姐！”三个狄英的水分身怪怪的站在狄英眼前负责盯住他。由于柳冉修为不高并不足以完全驾驭法宝，水分身虽然抄袭了狄英的样貌，但全身涌动着湿哒哒的水汽，看起来格外恶心。
狄英气的全身骨骼浑身作响，强装不知不予理睬，转过头去。
柳冉看到他这样，捂着肚子差点没忍住嘲笑，找了一个话头对朱允炆说：“朱师伯，你不是说有门中重要事务商议吗？刚好我有个戏法变给你看。”
小家伙古灵精怪，朱允炆也捉摸不透，她念了一段咒文，起了个灵诀，一道黑影从中玄天鉴中投射而出，彷佛一条丝绸不断缠绕把沈仪、柳冉、朱允炆、苏倩包裹成其中，最终如同一个黑色泡泡。黑色泡泡蠕动变型晃动了几下爆了，里面四人无影无踪。
狄英知道这是玄天鉴的空间投影能力，可以把现实中的任何物事通过投影抓取的方式传送进玄天鉴。或者在一定范围环境内把所有事物进行复制生成实体幻象空间。
它通常用法是把现实中的灵法通过投射抓取的方式将人送入玄天鉴内，再用玄天鉴的灵法投影能力对里面的敌人进行无损杀伤。而进入玄天鉴内的灵法除了从现实中投射进来的以外，玄天鉴自己还会幻化拟真一次，等同于释放了两次，端是厉害无比。
柳云龙一向护短，这么重要的法宝传给这么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手里，这是在变相给狄英一个严厉警告。
玄天鉴内，如同镜子的另一头一样，神农堂的一切景观和往常都是左右相反的。朱允炆、沈仪、柳冉、苏倩四人被传送到了这里，镜中只有他们四人，不受外界干扰。在玄天鉴内，只要柳冉有意动用灵识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也不怕狄英他们作乱。
柳冉得意的笑道：“这样就不怕那群坏小子偷听了。”
朱允炆心道，这也的确是个好法子。不过，当他想起来自己带来的消息，脸沉了下来。
朱允炆把苏倩扶道一旁的竹椅上躺着，起了一个法诀，从灵虚境中拿出了薛淼的遗物。一个薛淼常用来装酒的碧绿酒壶法宝，几壶好酒，几瓶丹药，薛淼的葬瓮，薛淼手书的醉仙望月式和曾经由朱允炆传给薛淼的神农派功法传承，以及几颗灵气石和一些日用零碎物事。
薛淼是个酒鬼这一点众所周知，他所有供奉要么要么拿来买酒，要么义诊时周济贫民，是以遗物中一眼数尽的几颗灵气石，并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意外。
震惊、恐慌、悲伤混合成一种表情出现在了柳冉和沈仪的脸上。
“这……这……这是……”沈仪颤抖着声音说不出话，柳冉早已泣不成声。
“不错，这是薛师弟的遗物。”
沈仪双腿一软叩倒在这些物事前，柳冉想着多年来这位师父的敦敦教诲，也伴在沈仪旁三拜行礼，心中感伤不已。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逝者已矣，你们也节哀顺变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事关重大，若不是情非得已，连你们也是不能知道的，你们切不可向任何人声张。”
闻言，沈仪含着泪站立起来，收好了师傅的遗物，行了大礼。柳冉在一旁答道：“朱师伯你放心，就算是爷爷来问，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朱允炆点点头道：“好孩子，你爷爷倒也不必瞒着他，他是知道的。身在太一门中，有些担子，也是该落在你们肩上了。昨夜天灵真人和薛师弟遇袭，不幸丧于阳火之精……”
“天灵真人也殁了？阳火之精？莫非昨夜来袭的是那秦昊？昨夜总枢干事发文言及昨夜总枢遇袭，天灵真人战退贼人……”沈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昨夜青冥玄钟响，沈仪虽然不在征召之列，但消息已然传达到。太一门内封锁消息动作果然迅捷，这一点让朱允炆宽心了不少。
他接着说道：“天灵真人自上次大战后身子一直很虚弱，又强行燃烧精血耗用寿元，我昨日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命在旦夕之间了，又何须旁人动手。
战退云云乃是门内长老想出来闭塞魔教的权宜之计，太一门内对外宣称天灵真人闭关修养，薛师弟外出寻药。事关重大此事我思索一宿，还是决定告知你们真相，好叫你们早做准备。如今新掌门未定，神农派就就只能靠你们了，只是……”
朱允炆看了看沈仪，叹了一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沈仪知道他想说的话，躬起身捧起那本记载着神农功法传承的书，递给朱允炆道：“弟子愚钝，至今才修道御灵境，无法承担神农派传承，有负师父期望。”
朱允炆道：“不……医者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你做得很好，我也从未强迫你们修行也正是此意。以今日局面看来，一个医者如果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怎么能安然救人。
当初只让你们重视医道，却不约束你们加强修行，这是我的过错，你不必自责。待你勤加修行提升境界之后，再行研习传承。还有，最近太一门内会有诸多变故，你们要以不变应万变，切记不要卷入任何派阀斗争之中。”
说着说着他不经意间把这本载有传承秘法的书放在一旁的桌上。
“弟子理会得……师父!你……会回来吗？”如今神农遭逢变故，沈仪有意想留住朱允炆，思虑再三，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朱允炆看着他熬的满脸沧桑的样子于心不忍，可又无可奈何，思虑了一番答道：“恐怕……我已身陷泥泞之中，自顾不暇，如今太一门内暗潮汹涌，夷则神农已是互为助力，回不回来也已无什区别。沈仪，神农派这边就靠你了。”
沈仪知晓留住他是强人所难，只好拜道：“是，师傅！”
这时在一旁的柳冉看不下去搭话了：“朱师伯，蛇无头不行，你也看到外面那票坏小子了。他们丝毫不顾同门之谊，道他们是殁了师傅，就肆意妄为，那我们没了师傅，又该向何人哭诉？神农派弟子重多，大多专于医道不精修为，难道您要看着我们任人宰割吗？”
朱允炆看着她，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有些事，有些问题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况且。有你在这，两个朱师伯加起来都不及你半分。外面那群坏小子，你不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法子了么？”
柳冉终究是被宠出来的，小孩子心性几十年不改，给顶高帽子就会心花怒放。不过现实也就是这样，柳冉去找她爷爷撒娇的确要比朱允炆出手要有效快捷的多。
“那说好了哦！这边出事，朱师伯你一定不能置身事外哦。”
柳冉拂去了悬挂在那腮帮子上强挤出来的泪水，转哀为喜道。天真无邪的笑脸永远都能清扫阴霾，给人带来一线光明。
朱允炆心中倍感欣慰，微笑应道：“一定！”
修行之人早已看惯生死无常，逝者已矣，过多的感伤无用，不如把控好情绪，应对来日之事。沈仪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沈仪面露惭色道：“对了师傅，适才听归藏派弟子说夷则派有天劫异变……弟子无能，未能赶去……不知发生了何事？”
“分明是这帮坏坯子不让我们出去。”柳冉嗔目道。“这帮坏小子，坏透了。”
朱允炆把目光放到苏倩身上，应道：“无碍，寻常雷劫罢了，已平安度过。夷则派内一切安好，倒是你们这几天要额外小心。太一门内弟子本该同气连枝。贾师弟身死，对他们打击也很大，由着他们发泄个几天也就过去了。”
“弟子理会得。”沈仪答道。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事，你苏师妹她……有些特殊，我在薛师弟的遗物里并未找到窥冥镜，想来是传给你了。我想借来一用。”
“是在弟子这里。”
沈仪打开灵虚境，从里面取出来一块菱形的水晶片。看样子这就是神农派的传承法器窥冥镜了。
不同于修道之士修练出来的灵识可以感知到肉眼看不到的事物，据悉透过这片镜子除了可以透过物体的表象看本质，也可以看到人体内的魂魄，还可以看到冥界司掌的物事，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让身兼神农派司掌传承之人以耗损一定修为代价做到冥土追魂——让非寿元终止已死之人还阳。
沈仪能自创修补元魂受损之人的缮魂之术，也是基于这件宗门传承法宝才能施展。
从苏倩被朱允炆进来的时候沈仪就已经用灵识诊察过她了，苏倩身上所有的灵气俱已干涸，灵络不通应该是被师傅用金针刺穴的法子封住了。
她的之前身上带着的雷法伤口如今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强大的灵力还会将自己灵识弹回来。想必师傅也是无法用灵识查探，才会想到用窥冥镜。
朱允炆并不擅长土灵法诀，这块神农派宗门传承法宝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后来把掌门之位让渡给薛淼，一方面是看重他有心潜修医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传承之物，对他来说更具有价值。
当了百年徒弟，沈仪不会不知道这点，他祭起一个土灵诀，将灵气灌注进搜魂境。灵力透过搜魂境将苏倩魂全身灵络以全息投影的方式绘制了出来，苏倩的魂魄受到这股灵力的影响，脱体而出，三魂七魄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化作十个和苏倩等身的黑影在神农堂中不知所措的走来走去。
透过了窥冥镜，朱允炆这才看到，苏倩颈前那月痕其实是内在一块阴阳鱼，半阙白与肌色混为一体，一般紫黑。不仅仅是肉体，阴阳鱼存在于苏倩的三魂之上，包含肉体在内阴阳鱼随着苏倩的元魂变化而变化。
阴阳鱼缓慢侵蚀着苏倩的元魂，吸纳着碎裂的元魂碎片，阴阳鱼周边的元魂已经龟裂，裂纹处有一股吸力拉扯着苏倩的元魂不断的缩小向阴阳鱼靠近。照理说一个人的元魂开始龟裂，那么这个过程一定非常快速在数秒内完成的，但苏倩似乎是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强化了元魂，极大程度降低这一过程的速度。
尽管如此，多则数年，短则数月，苏倩还是会死于元魂衰竭或元魂崩裂。三魂俱毁则再世无望，即永世不得超生。
这阴阳鱼看起来只是苏倩的血肉和一部分已毁损的雷灵根，只从这部分来讲就像正常人伤口愈合时产生的疤痕一样平平无奇。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来头，能吸收元魂，吸收雷罡，还能引来天劫。
饶是朱允炆见多识广，也一筹莫展。这玩意烙在苏倩的元魂里，看样子还有独立的意识，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喧宾夺主。若要破坏或取出的话，先伤的肯定是苏倩的元魂。
沈仪的缮魂之术或可争得旦夕时间，可沈仪的修为毕竟不是无限的，经不起长期消耗。苏倩前路如何，纵使这两位医道大家搜尽所学也无从知晓。
柳冉看着两个陷入沉默的男人，耸耸肩，她的灵力已经不足维系这个镜面空间，就近挑选了一间疗养伤患的竹寮，将镜面空间内的事物投影出去，她则受不了闷走了出去，任由着那两个人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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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倩昏迷了很久，朦胧中一阵药草的芬芳沁入心脾，苏倩醒了过来。这里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陈设布置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她起身推开竹轩，外面是一眼看不到边的花田，这才想起来这是神农派。
依稀记得昨天是吃了柳冉送的药，后面什么也记不得了。这药听着还挺珍贵的，听大师兄说过，吃了它凡人可以直接筑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就试试看好了。
苏倩把韩巧巧教的的东西仔细回想了一遍，惊奇的发现她说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示范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当即露出一个震惊自己一百年的表情来，感情自己是被另一妈重生养过了，脑袋变灵光了？苏倩不知道虎魄龙魂丹的事的，还以为是柳冉给那颗丸子产生的作用。
苏倩直接在心里叫道好家伙，要是早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什么南都浊夏刀桥马津大学不是信手拈来？她把四百八十种灵诀挨个复习了几遍，确定不会忘了，这开始准备试灵根。
苏倩根据韩巧巧教的方法，根据窗外日头位置辨识出刚刚点卯，摆出一个水系壬卯诀出来。也是奇了怪了，之前自己就算是无法施展灵法，至少确实感受的到体内是有灵力流动的，现在吃了一个能直接筑基的丸子反而感受不到灵力了。
难道这丸子过保质期了？苏倩一脸懵逼。可转念一想，大师兄和师傅见了这丸子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也许真是什么宝贝，和我自己八字不合不起作用也是可能的。对，肯定是这样，多半还出了点问题，食物中毒吗？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又跑到这像医院一样的门派里来。
就在苏倩胡思乱想的时候，沈仪进来了。他脸上的眼袋又长了半寸，从青紫色变成了浅黑色，看样子它他一直没休息。
这副尊容吓了苏倩一跳，她也不知道，沈仪在昨天打发了归藏派弟子之后，又通宵用缮魂之术把她元魂上的裂隙修补了。
不过苏倩很快恢复了镇定，主动打了一个招呼道：“你好啊，沈师兄。”
不知道是不是这副快过劳死表情影响的原因，沈仪挤出一个微笑，让人觉得瘆得慌，他说道：“苏师妹，看见你今日神气完足我也就放心了。我替你把把脉。”
苏倩把手腕递了过去，沈仪用心的感应着脉搏，没听出异常来，又起灵诀，打算调用灵识再去探查他的伤口。他才调动灵诀，整个人就俯身栽了下去，直接扑到苏倩的怀里。
苏倩吓坏了，连忙扶住他，急道：“沈师兄！沈师兄！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不会真过劳死了吧？苏倩扶着他，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地。隐约间，她还听到一阵微微的鼾声，想来是累坏了。苏倩扶着他，毫不费力地把他抱到自己躺的床上，又细心的给他整理好衣衫。早期露浓湿气重，不知道修仙的人会不会感冒，苏倩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沈师兄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呢。”苏倩心中自语道，转念一想，开始为自己能够轻松的抱着一个成年男子而惊讶起来。
然后她把房间里看起来重的物事东举举，西推推的，好像是真的自己力气大了好多。她只道是柳冉给的丸子的功效，可怜的虎魄龙魂丹就这么埋没了。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苏倩觉得有些无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也有受气包体质，让苏倩觉得惺惺相惜的缘故，她坐在了床边细细打量着他。
沈仪为人谦和，年纪看着不大，已经有白头发了，面色憔悴，看五官还是挺端正有致，身长体消瘦，有点像电线杆子。
至于穿着打扮上……唔……太一门弟子对衣着打扮要求严格，而真传大弟子基本都是代表本门门面的，应该更严格才是。太一门的真传大弟子都是白色衣衣衫玄色外褂。褂子上右襟上绣着太一门的识别门派的标记，是哪一派的往往都在配着有对应门派名字的玉牌。而他的衣衫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换洗了，除了各个褶口处有或黄或黑的污渍，衣服上面有股子浓郁的药草味掩盖不住的汗臭味。
初时，苏倩还觉得有点恶心，但是闻得久了，习惯了之后，还觉得这股混合着汗臭的药味里夹杂着男子特有的芬芳，也就没那么厌恶了。
他额头上沁出粒粒汗珠，苏倩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绣帕，为他擦汗。她看着他酣睡的样子有些稚如孩童，联想到自己的择偶标准，感觉像他这样责任心重的也不坏，至少比铁根强上百倍。苏倩一时心中走神，开始意淫起来。
在幻想中自己和沈仪喜结连理，他悬壶济世扛起家庭重担，自己为他打点好生活琐事。几年后育有一儿一女，一起嬉戏于这片坏花海中，朝而躬身劳作，夕而戴月荷锄。一晃几十年过去，在老死的时候他能说下辈子还娶你什么的……
这是什么狗血复古剧本啊！苏倩红着脸，暗骂自己不要脸，连孩子都想出来了。可又仔细想想，可要真那样倒也不坏。苏师兄是修行之人，应该能活很久的吧。自己要是不好好修行，只怕死在前面了，到时候他另娶他人怎么办？
想着想着苏倩猛地摇了摇头，人家是真传大弟子，论地位论修为哪点会看得上自己。她极力找出个理由，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离谱，真想给自己扔几个嘴巴子想停下这无谓的幻想。
可能是被催婚过的缘故吧，苏倩真心渴望着找到一个心仪的另一半，如果真的是沈仪庄松这样的男人，人生也该圆满了。
“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今天就算你爹亲自来了，又能怎的！”门外传来的喧闹打断了苏倩刚才幻想。这一句粗犷之声似乎是有人带着灵力吼出来的，苏倩大老远听的清清楚楚。听着好像又有人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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