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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三魂俱损生无望,墨染清白为情狂(二)

    苏倩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生怕吵着了沈仪,这才向着噪声来源处走去。

    一个肤色古铜的虬髯汉子领着一伙人抬着几个重伤的弟子和狄英那伙人对峙。

    狄英不屑的说道:“施师兄说的好啊。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就算我爹来了也是认理。你的理就是你们天衍派弟子重伤需要急救,我归藏派弟子就只能等死不是?”

    苏倩左近有一个正在一旁捣药的女弟子,看服饰应该是来山门进修的挂名弟子。苏倩向她打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那女弟子不认识苏倩,看着苏倩穿着夷则派记名弟子的服饰,便听下了手中的活儿,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回师姐的话,归藏派狄师兄一早就过来候着了,还带着一群人过来排队。这位天衍派的施师兄才刚到,但是他带来的人大多都是被魔教所重伤,若是不及早救治恐有性命之忧。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这么吵起来了。”

    狄英苏倩是认识的,可惜他性格太恶劣的,有点对不起那副帅气皮囊。苏倩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左右无事,借名帮这个挂名弟子研药,暗中窥伺。

    “我天衍派在前线以身家性命犯险保太一门周全,你们归藏派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相提并论?你这个二世祖狗仗人势,整日苟安在他人庇佑之下四处打架生事,可对太一门做出过什么贡献?告诉你,狄英,别人怕你,我施琅可不怕你,再要寻事,老子第一个做了你!”

    说话的人怒目横视,青筋暴起,杀气在空气中肆虐。

    狄英不紧不慢,不愠不恼道:“哦?我归藏派登仙台一战派中好手几乎折损殆尽,连我恩师都战死了,怎么不见你天衍派在前线以身犯险?”

    “哇”一名天衍派弟子撑不住了,喷了一口血,做过紧急处理过的伤口隐隐翻着黑气,似乎是被什么术法阻止了愈合,血流不止,眼看是活不了了。

    施琅见此怒不可遏,大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从灵虚境中取出一把比人还要长的宽刃巨刀,那持着巨刀的臂膀凛凛生威,肌肉张弛雄伟,肱三头肌那里看起来比苏倩有肚腩的腰还要粗。

    狄英手按在刀背上,蔑笑道:“在神农派拔刀同门相残,依照太一门门规该怎么处置?”他说这话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昨日又是放火,又是动用法宝险些酿出大祸的事放在心上。

    施琅不多说什么,灵力灌注,刀身震颤,一股巨力迫退了狄英。狄英随退不乱一个侧身,反向前转出一步,几乎把鼻尖贴到了施琅的脸上。

    巨刃在这种距离无用武之地,施琅已经输了一招。神农堂走道并不宽展,他要强行挥舞起巨刀,只怕分分钟要把这神农堂给扬了。

    施琅每一个字都带着强大的威慑力吼道:“我再说一次,马上给我滚!要不然老子就算是被太一门挫骨扬灰也要要太一门中再无归藏派这字号!”

    狄英丝毫不惧,笑道:“施师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啊,小弟跟你比自然是没胜算的。不过看在同门的份上,给是师兄一个忠告。你我交手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的,至于你的兄弟们等不等的及那可就难说了。”

    施琅心知他所言不假,怒道:“那你想怎样?”

    狄英笑道:“我这些师弟呢,虽然伤重,去城中买些珍惜丹药吃吃看或许可以拖得一两日。只是师弟我囊中羞涩……”

    施琅嘲讽道:“呵!堂堂法部公子爷怎生跟个要饭的一样窝囊!”

    一句话让狄英无名火起,纵观二世祖都是尊容无比,唯独他一人这么窝囊。

    也怪狄杰就这么一个独子,当爹的常年精于事务,勤于修为,为了儿子不被自己身份所扰变成一个纨绔子弟,对狄英的管教也是格外严格,成了其他二世祖口头调笑的反面表率。

    狄杰一根筋的严厉教育最终养成了他逆反的性格,无论狄杰如何约束惩处,狄英总是屡教不改,闯下的祸事也越来越多,到后来死伤之事也算不得什么新闻了。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狄英多赖狄杰精通刑狱总能从严苛的门规中找到破绽来帮他脱罪。就算找不到破绽,狄杰也拥有太一门门规的“最终解释权”,以此从中周旋。

    所以往往到最后狄英的惩处也都是些皮肉之苦。待他治好后依旧我行我素,且他的报复心理极强,故而人人都怕他。

    狄杰以清俭自律,在犯罪方面治不了狄英,但在在经济制裁方面会严厉惩处任何对狄英输送利益的人。是以狄英虽然蛮横,囊中所得不过真传弟子的供奉,大多还用于赔偿他人了。也因为这样,狄英最讨厌别人打着狄杰的名头来嘲笑他。

    说到这里,这里狄英指着一个伤势严重的天衍派弟子,慢悠悠说道,“嚯?看来施师兄还想和我赌赌贵派师弟的命了?那么,我们赌赌看他撑不撑得住一个时辰好了!。”

    施琅气道大骂:“你这杂……”一句话还没骂出口,那名弟子呜咽了一声,脸上覆上一层青气,表情僵化断了气息。

    “田师弟他怎么了?”施琅舍下狄英,急忙赶去查看,然而旁边负责照看的神农派弟子摇了摇头,默默的替他该上一层白绢。

    施琅气到牙齿痒痒,按着巨刃喝道:“你到底让开不让开?”

    “哟,施师兄想要不吝赐教,正好也让我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我们赌一下他能不能撑过这个时辰!”狄英口中带着嘲弄的口吻,指着另一个天衍派弟子笑嘻嘻地说道。

    施琅强压着怒气道:“说吧,你要多少?”

    “岂敢岂敢,我可怎敢向施师兄要东西!是施师兄愿赌服输,自愿给我这个数的。对吧?施师兄?”

    狄英比出五个手指头,满脸得意的笑道。

    施琅拳头紧握也无可奈何,但他也不敢拿同门师兄弟性命当儿戏,毫不犹豫的从灵虚境中取出一包灵气石。这鼓鼓囊囊的一包,看起来里面的灵气石不少。

    他把这包灵气石重重的扔给狄英。从这包灵气石夹着的怒气来看,修为低一点被“钱”砸死也不是不可能。狄英轻而易举的就接了下来,微微笑道:“施师兄果然豪迈。”

    “五盂只多不少,带着你的人快滚!”施琅克制着怒气道。

    狄英笑而不语,摆出了个请的手势,只是给他让出个位置,所有归藏门弟子依然排在原地不动。

    救人要紧,施琅也计较不了那么多,带着憎恨的眼神瞪了狄英一眼,示意天衍派弟子赶快把伤者抬进去。

    苏倩感叹道神农派还真是多灾多难,天天有人找事,为啥这么多人没个人管管。

    沈仪看起来是神农派里最有名望的人了,联想昨天那情况,他也拿狄英一点办法都没有。看起来能治这坏小子好像也就只有柳冉了,不知怎么的,这位师姐至今未出现。

    眼前的挂名弟子告诉她,这多灾多难的神农派除了看病救人,解决疑难杂症外,还负责巡视监管天下所有医疗机构,制定医药和治疗法器的相关准则,研发丹药以及研究整合编写新医经。是天下最权威的医疗机构,虽然人数众多,这么多事务根本忙不过来。就算柳冉背景强大,但她也不是天天守在神农派的。

    苏倩和眼前的这位挂名弟子闲聊中得知柳冉去城中药仙会处组织义诊了,心道这下要糟,这公子哥拿人命开玩笑,可她又完全帮不上忙,心里暗暗着急。

    可眼前这挂名弟子倒是稳如泰山,似乎这种场面见惯了,神农派内部弟子反应和她差不多,对此都熟视无睹,似乎是达成了一种共识一样,居然没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闲谈中,苏倩得知这个挂名弟子名叫安小慧,恰巧是药仙会灵流城分会会长的女儿,年方十六,自幼博览医术,借着父亲的关系进了这天下医者无不向往的神农派进行研修。

    一方面安小惠是为了不被这里的噪杂破坏自己内心的平静,另一方面也是苏倩为了近距离吃瓜有意东拉西扯的找事作掩,安小惠竟然一板一眼很认真的跟苏倩讲起了药理,从认药到研磨的基本手法悉心教授。

    苏倩注意力虽然在施琅和狄英那里,但以她现在的天资在分心二用下,居然把这些知识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不过她也察觉到了另一个要素,太一门的好像很多人都有着不同层面的关系,不是某长老就是某门派掌门,再或者就是某某管理俗世知名机构的大人物。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有别派弟子前来诊疗。前来诊疗的弟子要么是受狄英影响离开转去别处,要么只能乖乖出灵气石换取诊疗机会,当然除了离开和掏钱的,也有一小部分规规矩矩排队的,不过看这个队伍长度,基本没有什么诊疗机会。

    狄英似乎尽知这些人底细,对每个人的要价也不同,苏倩看不懂,只是看见他一包接一包的收受他们财物。

    可能是察觉到苏倩的目光,狄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吓得苏倩赶紧低下头研药,不再去看他。苏倩想着狄英占道勒索的光景,心里不是滋味,暗自在内心可惜道,那么英武的身材,那么英俊的脸庞,可惜是个坏人。具体有多坏她自己说不上,隐隐觉得和他一比铁根算相当善良了。

    看了一会,苏倩实在觉得无聊,权当是避开狄英,她有意和安小惠多聊了一会。在她的指导下,苏倩掌握了不少基础药草知识。

    过了不知道多久,从司危堂方向跑来一个神农派女弟子,到处呼喊沈仪,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苏倩刚想向她说明沈仪的情况的时候,沈仪已经出来了,微微向苏倩点了下头致谢后跟着那名女弟子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沈仪依旧灵力不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前来协助寻找沈仪的施琅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几个箭步冲了上去扶起了他。苏倩和安小惠也凑了上来帮忙照应。

    施琅探出了灵识查看了一番沈仪,让他吃惊的是,沈仪的体内已经一丝灵力存在的气息。

    他又气又恼,嘴里说着诅咒狄英的话,然后灵虚境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仅有的一颗,撬开沈仪的嘴,塞了进去。

    续灵丹没有沈仪的运功催化,生效极慢,施琅运功帮他输入灵气助他恢复灵力。不料讨厌的狄英在远处看到沈仪摔倒带着嗤笑道:“哟!这不是沈师兄吗?你这狗啃泥的功法是新开发的神农派秘术吗?”

    沈仪已经醒转了,听到这话也不做回答,只是用手按住了欲暴起打抱不平的施琅,问道:“施师弟,可是贵派弟子遇到了难处?”

    想起天衍派弟子重伤,命悬一线,施琅攥着的拳头放下了,忙说明情况。原来是天衍派弟子伤口用任何药石都无法愈合,其他神农派弟子束手无策。

    沈仪闻言二话不说,向司危堂奔去。苏倩鼓起勇气轻轻拍了拍施琅,小声道:“施师兄,沈师兄他需要休息……”

    施琅略感惊讶,自己粗犷凶狠的样子一直被女弟子畏惧,除了本派弟子以及师长,少有人主动找他说话,而且还是个他不曾见过的夷则派师妹,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巨手按在她头上,尽可能的“温柔”回应道:“我理会得。”

    这一下把苏倩吓得不轻,这只手按着他的头,看起来就像正常人的手按着一颗鸡蛋一样。施琅似乎对这样的反应见怪不怪了,尬笑一下朝着沈仪的方向追了上去。

    沈仪仔细检视了天衍派弟子的伤口,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凝诀以灵力将司危堂无菌化,正欲探出灵识细看,奈何灵力枯竭和早间一样,双目一黑一阵眩晕感袭来。施琅赶紧给他搬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他们应该是中了某种抑制毒。先取银须根水灌洗伤处,抑制毒素活性,再运功析离。”沈仪躺在椅子上根据经验判断后,有气无力的指挥着神农派弟子操作。

    说起来很简单,但这活儿的细致程度就好像从血红细胞上剥下附着在上面的毒素一样。而且不仅仅是一个细胞,是要把所有的血液里的血红细胞都要析离。

    沈仪不肯坐着,取了一些神农派内传的极品续灵丹服用,可是续灵丹恢复的灵气远远跟不上他消耗的速度。而这个过程又巨长无比,施琅一步也不敢离开沈仪,只好一手按着他的背,全神贯注的把自身的灵力输送给沈仪,协助他进行析离。及至夜深,这几个天衍派弟子终于脱离危险。而这时身强体健的施琅也已因为脱灵过度瘫倒在地,一身壮硕的肌肉也如烂泥一样瘫软。真是不知道沈仪天天维持这么高强度的耗灵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些个肮脏的泼皮,昨天才治好今天又来了。”这时,柳冉从外面骂骂咧咧的进来。她看见施琅也在这,柳冉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了平时的开朗笑容道:“施师兄,少见,近来可好?”

    柳冉也是为数不多几个敢和施琅说话的女弟子之一,见她询问,施琅抹着满头大汗苦笑道:“神农派若非有柳师妹在此,大概是我们这些刀口上添血的糙人最不想来的地方了。”

    柳冉笑嘻嘻道:“又不是每次要你缺胳膊少腿才准来。嘻,你不爱来,倒是有些缺心眼的泼皮爱来的不行呢。”

    施琅想起日间发生的事,叹道:“归藏派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年道陵天师是何等风光,如今门下弟子……唉,不知道这瘟牲是抽什么疯,逮着你们神农派不放?”

    柳冉小嘴一撅,嗔道:“他们师傅死了,却把气撒到我们身上来,还要讹一笔,谈不拢就要打要杀的。哼,狄英这混蛋被他老子揍了一顿,还不长急性。鬼才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说完,她看着在一旁歇息的沈仪,满脸色苍白虚弱,叹了一口气,满是怜惜之意。

    施琅虽然是个粗人,也察觉得到气氛,起身留给二人独处机会道:“柳师妹放心!这厮如此可恶,我定要给他些颜色看看!我还些要紧事务要回派中向于师兄汇报,失陪了!”

    “那就多谢施师兄了,再会。”柳冉目送走了施琅,这才侍候着已经昏睡了的沈仪躺到了塌上,悉心为他宽衣擦洗。

    沈仪泛滥的责任心已经好久没有让他好好休息过了。柳冉越是看着骨瘦嶙峋的他一副疲累过度的样子就越觉得心疼。在为他打理好一切后,柳冉用灵力化开一颗圣品灵丹,送进他嘴里,助他平心静气。之后,柳冉就这么趴在床畔脸贴着他脸,静静看着他,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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