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雨送黄昏花渐落，劫后重生现新晴（五）
苏倩想起初到夷泽时这位师姐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转眼间，她就步上了柳冉的后尘，伤心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阮玉珠叹了口气，知道已经她已经没救了。韩巧巧爱惜自己的美，出于给女儿家一个最后的体面，她让苏倩取来了韩巧巧常用的妆品，和苏倩一起帮她画了最后的妆容。
亲近的人，又少了一个。苏倩心如刀割，却又无力改变任何事，她痛恨自己力不能及，也慨叹着为什么他们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都死的凄惨。那些真正该死的为什么都在逍遥法外？她很迷茫，不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么？
夜幕缓缓降下，朱允炆如同被血液浸泡过了一样身上带着十几处伤回来了。他的衣衫不知道被什么恐怖的怪兽划得破破烂烂的。他手里提着一个黏糊糊的古怪球体，还滴着恶心的粘液。
“这是……腹虫王的胆？”阮玉珠认出了这东西。
腹虫这东西喜在地底阴潮的地方，成虫可长到两丈长，生百足，身上生满可喷射毒汁如钢针一样的尖刺，以灵气毒物为食，端的厉害无比。单一条腹虫都可比寻常的初级修士，何况腹虫喜群居，一窝少则几百多则数千，是自然界里最让人头疼的野生毒物之一。
且不说这潜入地底挑一窝腹虫取腹虫王胆的难度有多高。光这胆囊脱体一天就会失去吸毒的功效，六日找到一窝毒虫并且活着往返的难度，阮玉珠真的想象不来那得经历怎样一场恶战。
朱允炆没有回答，丢下手里那体型巨大的胆囊。那东西似乎还活着，伸出一只像触手一样的东西，缠上了韩巧巧的手臂。
那触手上的吸盘从韩巧巧的血液里吮吸着毒素。一刻、两刻、三刻……过去了很久，韩巧巧脸色逐渐转白。那胆囊吸饱了断魂草的毒，掉在了地上，只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开始腐烂，显然连这以毒为食的毒物也敌不过这断魂草的毒。
朱允炆无力的挥手道：“是我回来的晚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阮玉珠使用水灵诀清洗了师父身上的血渍，又取了更换的衣物放在了一旁，指挥众弟子清扫了妙音堂，一同散去了。
苏倩心情沉重，她痛恨着自己，为什么会管不住嘴把断魂草的事情说出去。师父明明再三嘱咐，自己每次都拿他话当耳边风。
苏倩在辞别了阮玉珠之后，垂着头进了火房。就连一向贪吃的曹卯今天也没有心情来。她有些麻木，做什么都有些索然无味。
她折腾了一会，又一次的突然离魂似乎是在警告她死期将至一般，让她重重的磕在灶沿上，额头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又苏醒了过来。
她拿起竹篓，察觉到似乎是从刚才开始，她的体力犹如一个底部破了一个口的水缸一样在泄露着。
也不知是何时起，自己头上也出现了阴吏一样朦胧的雾气，她好像是对自己的死有预感一般，望向斜月七星洞，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在说，快去吧，这可能是你见他的最后一面。
苏倩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和往日一样，费了不少功夫，带着饭篓来找庄松，极尽平和之能说道：“大师兄，来吃点东西歇会吧。”
庄松有些欣喜道：“师妹你可有好些天没来了，是遇上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受伤了？”庄松启出火系愈灵诀快速愈合了她的伤口。
“没什么。师兄，先吃东西吧。”
庄松挑起一口喜欢吃的菜放进碗里，看见苏倩一动不动发呆道：“今天的菜比往常丰盛了不少，看起来要剩下一大半，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唉？师妹，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苏倩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没有！”
“难道……是韩师妹的喜事？”
“不是”
庄松顿了顿，笑道：“苏师妹，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想开了，只要她过的好，我其实怎样都无所谓了。再说现在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好很多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苏倩没有回答，走到那把剑旁边，打量着这把剑，有意转移话题。看得出来庄松真的很喜欢这把剑，特地锻了剑鞘，剑身末端还铭了苏师妹赠的字样。庄松放下饭碗，走了过来说道：“这把剑还没有起名，不如师妹来给它赐个名？”
苏倩摇了摇头道：“我才疏学浅，又哪会起什么好名字，不如师兄你来吧。”
庄松挠了挠头道说道：“这剑既然是苏师妹你送的，你不在的时候就是它陪着我，就叫倩影剑好了。你认为怎样？”
苏倩双目无神，胡乱的应了声：“好。”背对着他的时候，泪已经无助的流了下来。
庄松启出一个真元符箓，引用真元在剑身上用小篆把倩影剑三个字铭了上去。
“师妹你觉得怎么样？”
苏倩点了点头。
“师妹你怎么哭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倩用泪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又黑又憨的胖子，或者他不应该说是胖，应该是壮实。他虽不怎么英俊，却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温暖，觉得很靠得住。
庄松被她看的全身不自在道：“苏师妹，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倩含着泪摇了摇头道：“没有，你很好，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好的男人。”
庄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道她怎么了。
苏倩思虑再三，还是打算把韩巧巧的事告诉他，遂泣不成声道：“此事，我不能瞒着你，韩师姐，她去世了……”
庄松一愣，说道：“你说什么？”
苏倩又重复了一遍：“韩师姐，她去世了……”
“你再说一遍！”
“韩师姐她去世了，姬天凌始乱终弃，她想用断魂草毒杀姬天凌，中毒身亡了。”
庄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后退了几步，摔坐在身后的巨石上。
他彻底愣住了，往昔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样转了起来。他紧紧握住倩影剑，脸色铁青，手上青筋暴起，血脉偾张发出低吼道：“姬天凌！！！！！”
他满是杀意的持剑走出山洞，苏倩拉住他道：“你去哪里。”
他怒目瞪了苏倩一眼，吼道：“放开！”
“师兄，你不要让师父难堪……”
庄松毫不留情的扯动衣袍，巨力直接把苏倩带的重重的摔在了山洞石壁上，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庄松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洞外灵光一闪，朱允炆出现在洞外。庄松一个收力不及，差点撞了上去。
“你要到哪里去？”
庄松看到了朱允炆，似乎恢复了些许冷静道：“师父……”
“我是来告诉你巧巧的事的，看起来倩儿已经告诉你了……回去！”
庄松折回洞中，垂头丧气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你杀了姬天凌巧巧就能活过来了？巧巧的事，我很遗憾，也很痛心，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先冷静下来。”
庄松垂着头一言不发。朱允炆扶起了苏倩，给了她一颗治疗内伤的丹药，然后继续对庄松说道：“如今天一门今非昔比，暗流涌动，你是我夷泽派大弟子，肩负着有朝一日能将澄清玉宇，拨乱反正的使命，为何如此莽撞，成何体统？你去看看呀，其他几部长老明争暗斗攻伐不断，整个太一门分裂在即，各部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已经把百姓欺压到何种地步？你是想让为师死后后继无人么？你入山门时立的誓是什么？忘啦？”
庄松泣声颤抖道：“弟子知错……弟子没忘……”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扶起了他说道：“为师素知你处事谨慎，有心将后事托付给你。切勿为了一时之气，断送了自己、夷泽乃至整个太一门的未来。这天下今后会变得怎样，就看你们这一代的努力了。”
“后事？师父你……”
朱允炆惨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或许十年、百年难治其效，若使正气长存，总有改观，你好自为之。”说完这句话后，他拂袖离去了。
苏倩有心想要安慰庄松，怯懦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喊出一句：“大师兄……”
庄松脸色铁青，杵在巨石旁发着愣，口中冷冷的应道：“你走吧！”
苏倩知道他心情差到了极点，不再纠缠，转身离去，她知道有个地方，有一种酒，或许可以帮他摆脱现状。
苏倩感知的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用尽平生之能的速度来到了望仙楼，看到玉娘伏在掌柜的桌子上，急急的问道：“玉姐姐！请问上次的酒还有没有。”
玉娘懒散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指着她对面的桌子，说道：“都在那了。”
苏倩顺着玉娘指的方向看去，柳逸尘正趴在那里，身边东倒西歪扔着几十个空坛子。
玉娘走了出来，目光不离柳逸尘道：“百年人生，有些人喝了会醉，有的人喝了会醒。有的人会在不断的错误中找到解脱自己的方法，而有些人只会不断地重复着错误，渴求在错误中遇到那个对的人。唉，这世间谁醉谁醒原也很难分辨呢……妹妹你这次来，是不是你的情郎又出什么事了？”
苏倩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玉娘看着她还未干涸的泪痕嫣然一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伤人人自伤……人总是依赖别的东西化解忧愁，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习惯。也罢，百年我是没有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种烈酒叫做雪里刀。它能激发出一个人最原始最野性的欲念，能很快的瓦解人的意识，越是伤心的人，就越是痛的真，生不如死的痛让人崩溃之后再恢复意识，也就能看清一切问题茫茫然开释了。如果他真的是妹妹认为那种可靠勇于对自己行为担当的男人，那这酒就能帮到你。”
苏倩没有听明白最原始最野性的欲念是什么，只要它能帮到大师兄就好，至于可靠勇于担当，这不就是她倾慕庄松的理由么？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玉娘取出两个白色瓷坛来，一脸坏笑道：“这酒开封后就要即饮，不然会很快蒸发掉，最好是能一口气牛饮掉。这雪里刀劲力很强，酒力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妹妹你要小心，千万不要让他做出什么自寻短见的傻事来。”
苏倩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玉娘笑道：“妹妹你似乎也有很多伤心之事，另一坛算姐姐送给你的，或许会让你少些痛苦。你们的事，姐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承惠二百二十颗。”
苏倩结了帐待接过了酒正待返回，玉娘拦下了她道：“妹妹何必急着走，先帮姐姐一个小忙如何？”
“姐姐请吩咐。”
玉娘妖娆道：“这家伙赖在这好些天了，酒钱倒是无所谓，就怕他醉死在这里太一门找我麻烦。烦请你帮我把他抬到上面去我帮他醒酒。”
柳逸尘并不是很重，苏倩一个人就很轻松的把他抬进了客房放在的床上。
临别时，玉娘拉住苏倩的手，似是用洞悉一切的口吻说道：“妹妹，姐姐与你投缘，看的出来你似乎也背负着很多不幸。不管怎么说，坦然的死并不怎么可怕，似他这般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才叫痛苦。遇事想开些，很多事烦恼无用。”
苏倩知道她话中有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取了酒就离开了。
在苏倩走后，玉娘招呼着小二照看着生意，自己则上了楼，伴在了柳逸尘的身旁。
听着柳逸尘柳逸尘梦中呼唤着“阿漱……”的名字，玉娘心中为之动容。她似乎对这个名称也很熟悉一样，叹道：“阿漱已经走了很久了。看在你对我那傻妹妹百年不负得份上，我只帮你醒这一次酒，要额外收费的哟。”
她微微一笑，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兑着酒噙在嘴里，樱唇微翘，吹出一片酒雾，随后替他宽衣，偎在他的臂间，用灵法灭去了灯火，小声对着他耳畔吹气道：“阿漱来了……”
回到了斜月七星洞，苏倩畏畏缩缩的走上前去唤了声：“大师兄！”
回应她的是一句咆哮：“你又来干什么？走啊！”
苏倩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取出酒递了过去，庄松见是酒毫不客气的接下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苏倩趁机把剑放到了远处。
庄松一阵猛灌然后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不值得！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对你只有同门之情。这些天我一直强迫自己喜欢上你，不过我越是这么做我越觉得我喜欢的是韩师妹。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在想你时日无多，只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尽自己所能的帮帮你。我是一个虚伪的人！你看清我了！你该恨透我了！快走吧！”
听到这话，苏倩的心里开始下雪，原来他只是在敷衍自己来着，可她还是勉强笑道：“没关系的，大师兄。没关系的……是我该谢谢你这些天哄我开心……”
“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很碍眼。滚呐！”
他举着酒坛子，继续咕嘟嘟的像喝凉水一样的猛灌着。如玉娘所说，这酒酒劲来的极快，庄松一身修为也已歪歪斜斜的走路带着踉跄。
“既然师兄不想见我，那就让我最后再陪你喝一场吧，今日过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苏倩也举起了一坛酒起了开来，也吨吨吨干了起来。
庄松已经完全上头，眼前全是韩巧巧，惨死的影像。他头痛欲裂，胡乱的扑着幻相，锥心的痛让他苦不堪言，一听苏倩要陪酒便道：“即是如此，好！干！来！敬你！”
苏倩不搭理他，心里隐隐作痛，抱起另一坛酒只顾着吨吨吨。
庄松一坛已经喝干了，迷离着眼睛，潜意识里他还是对苏倩有些关怀的，也有可能只是一坛酒不足以解忧，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苏倩那坛夺了过去，推开她道：“给我！”
就这一小会功夫，苏倩已经喝了小半斤了，对庄松的所作所为她浑然不觉，眼前也开始出现种种幻象，意识开始涣散。
她渐渐的感到自己在天上，在云团上，一遍又一遍看着天机真人柳冉韩巧巧在眼前惨死，再过的片刻，她仿佛看到了父母也死去，弟弟孤苦无依在街上乞讨，黄淑仪被萧吟雪所杀，师父被柳云龙暗算致死又看到了庄松和韩巧巧在一起，庄松嘲笑着自己，然后一剑递过来，刺穿了自己……
种种画面在苏倩脑中周而复始，一个个自己认识且又亲近的人或死或伤或厌憎或嘲笑或伤害自己。心酸，悲凉，这痛彻心扉无穷无尽的折磨让她恨不得马上去死，可是她自己又使不出半点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觉一股巨大的扼住她的喉咙，压抑让她无法呼吸。
疼痛让她恢复了三分清醒，酒意也开始散去。
只见庄松怒目好似喷着火，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他嘶吼着：“姬天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那温厚的大手此刻毫不留情欲制苏倩于死地，苏倩出于本能的反应一脚向他胯间踢去，庄松吃痛，松开了手。
苏倩心有歉意，急忙问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哪知庄松紧紧的把她拥入怀中道：“韩师妹，你还活着，太好了。”
苏倩一把推开了他道：“我不是……”说着转身避开，话未说完，庄松就扑了上来抱住她的腿说：“别走，别走……”
苏倩挣不脱，也就由着他抱着了。也不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幻象，发了狂一样的起身咆哮着：“韩师妹！连你嘲笑我！枉我对你一片赤诚，你喜欢的只有那淫贼么？他那样待你，你还主动去投怀送抱。你可真下贱！我哪里比那淫贼差了？你怪我不主动？你怪我笨？好！我就证明给你看！姬天凌那狗贼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办到。”
不知是不是这酒的作用，一向敦厚的庄松，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说话间，他的手像鹰爪一样开始撕苏倩的衣服。
苏倩惊呼“一声避开了去，庄松的反应要快上几倍，直接把她又拽了回来。他胡乱撕扯着，像一头凶性十足的野兽，死死的把苏倩按在身下。
孱弱无力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贯穿体内的剧痛，让苏倩的醉意彻底褪去，她死死抓住庄松那坚如磐石的肌肉，腾挪着位置，只能尽量避免自己不会被这股野蛮疯狂的力量撕成碎片。
过了一会庄松似乎像是清醒了一些，认出了苏倩，但他的疯劲丝毫没有消失。
他大声狞笑道：“苏师妹，你也笑话我是不是？”
苏倩流着泪，心如死灰一般，已经说不出话，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庄松的兽行，索性摊开手任由他肆虐。
“你嘲笑我！你可怜我？你不就是想让我喜欢你么？你是不是很想这样？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他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
过了许久，他如一头牯牛一样大声喘着气，伏在石头上睡去，昏睡着的他时不时还会在挥拳怒骂着什么。
苏倩生无可恋的翻起身，剧烈的疼痛让她站都站不稳，她全身已无完璧之处，到处都是淤青。
她颤颤巍巍的起来整理好衣物，看着庄松裸身跪伏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明白爱与恨的究竟该怎么区分。
她只是遵从本心的指引，小心翼翼地把衣服盖在庄松身上，心里安慰着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也好，从此无牵无挂。”
她一瘸一拐的向山下走去。在这临渊的山道上，一个不小心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这一路上，她无数次动起过这个念头，又一次次的打消了。经过了雪里刀这么多的折磨，死好像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韩巧巧的死让夷泽派大多弟子都夜难成眠，曹卯也不例外。他苦闷的在丛林里吹着晚风，向山崖下丢石子儿，大老远看着苏倩一瘸一拐的走着，看着好像受了伤，没有察觉任何端倪的他急忙过去扶住了苏倩。
苏倩勉强一笑道：“曹师哥，我没事。摔了一跤扭到脚了。”
“苏师妹，我送你回房歇着吧？”
苏倩摇了摇头道：“不妨事，我气闷的紧，想出来走走。”
然后她向妙音堂看去，韩巧巧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白布，朱允炆呆呆的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处理后事的任务朱允炆交给了言清寒。因为韩巧巧的父母亲人早在数十年前都尽数亡故了，所以后事从简，不需要知会家人。
言清寒张开了一个小型的防护结界，用灵火将韩巧巧化作了灰烬，在小心整理成盒后交给了朱允炆。
朱允炆拿到了骨灰盒飞至夷泽上空，撒一把，念一句“归兮！魂归！”
语音悲怆，闻者无不伤心落泪。
苏倩瘸着腿，驻足观看了一会，心道：“师父对每一个弟子都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如果现在我今晚或者明天死在宗门里，师父应该会更伤心的。”
她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太一门弟子不允许进入。那么作为自己的坟墓，应该刚刚好。想到这里，她迈着蹒跚的脚步，辞过曹卯，朝着她心中的圣地出发了。
这酒酒劲来的快去的也快，庄松醒了过来。他似乎做了一个生平最疯狂的梦，这梦不长不短，梦里的癫狂，是那么的真实，彻底的放纵，似乎让他背负的一切包袱彻底解放了。回想梦中的种种，他觉得，他亏欠苏倩甚多。
“等明天苏师妹再来的时候再好好解释吧。”
他自言自语道，静下心来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似乎又觉得这好像不是梦那么简单。他又看了一眼他眼前的巨石上，一小团殷红的鲜血，如同雪中盛开的梅花一般，正在凝望着他……
“师妹！！！”
曹卯看着矢疾火忙一样疾奔过来的庄松小声喊道：“大师兄你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让师父看见了又该给你罚你了！”
庄松一看到他就急问道：“有没有看到苏师妹？”
曹卯坏笑了一下道：“哦？我知道了，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嘿嘿，大师嫂刚下山去了。你快去追吧，师父问起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庄松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撇下他，运起灵气疾奔，扩大灵识搜索着，隐约看到她好像进了知返林。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祷告着：“千万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
苏倩腿下无力，借用了传送阵从灵流城方向抄近路向知返林慢慢走去。她感觉自己那口水缸里的水，快漏完了。
知返林的晚上格外黑暗，可是她并不孤独。头顶的阴吏轮廓越来越清晰，如同萤火虫一样替她照亮着前进的道路。阴吏那按捺不住的手如同挥舞着刀叉筷子，不住的摆动着，似乎在考虑怎样享用这盘美餐一样。
苏倩边走边自嘲着：“到最后，我也没有小说里的主角光环啊……什么主角光环，龙傲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可笑。看来我得快些了，它开始着急了。”
前方明明皓月当空，周围的景色随越来越黑暗，竹叶发出莎莎响声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苏倩走着走着脱了力，她的体力已经流尽了，她艰难的向竹林深处爬着。渐渐的，她眼皮重的不行，再渐渐的，她身上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星空洒下来的星光，随着苏倩的双眼闭合，彻底拉下了帷幕。
庄松的灵识只能捕捉到一点苏倩微弱的灵力，这股灵力在苏倩进入知返林后也凭空消失了。
他沿着知返林内外兜了十几个圈子，毫无所获，他着急的喊道：“苏师妹！你在哪？”
“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在哪儿呀！你回答我！”
“出来呀，苏师妹，你出来呀！只要你肯跟我回师门，我什么都答应你！师妹！！！”
苏倩听到了他的声音就在附近，可她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什么都答应……那么要你娶我也可以吗？算了，我快不行了，如果你能听到的话，希望今后你能好好的，成为师父的左膀右臂，也不枉我受了这么多折难。”
苏倩张张嘴，心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不过听到庄松这么说，她心里多少有些开心，心道：“就算这样死了，至少我也算谈过恋爱了……爸妈，我多想再见见你们……对不起，可我回不去了……”
尽管还有很多心愿未了，到了此时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在这最后关头，她想再见庄松一面，哪怕是听他说几句敷衍的话也行。苏倩努力集中精神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我在……我在这儿！”
庄松的声音明明很近，可苏倩却看不到他，她已经尽力用最大声音喊了，不过好像庄松也没听见。只听他继续绕着圈子呼唤着她的名字。
苏倩想要再喊一次，情急之下，忘记了她脸贴在地面上，吸进了一鼻子土。
这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别喊了，他听不到的。”
阮玉珠叹了口气，知道已经她已经没救了。韩巧巧爱惜自己的美，出于给女儿家一个最后的体面，她让苏倩取来了韩巧巧常用的妆品，和苏倩一起帮她画了最后的妆容。
亲近的人，又少了一个。苏倩心如刀割，却又无力改变任何事，她痛恨自己力不能及，也慨叹着为什么他们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都死的凄惨。那些真正该死的为什么都在逍遥法外？她很迷茫，不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么？
夜幕缓缓降下，朱允炆如同被血液浸泡过了一样身上带着十几处伤回来了。他的衣衫不知道被什么恐怖的怪兽划得破破烂烂的。他手里提着一个黏糊糊的古怪球体，还滴着恶心的粘液。
“这是……腹虫王的胆？”阮玉珠认出了这东西。
腹虫这东西喜在地底阴潮的地方，成虫可长到两丈长，生百足，身上生满可喷射毒汁如钢针一样的尖刺，以灵气毒物为食，端的厉害无比。单一条腹虫都可比寻常的初级修士，何况腹虫喜群居，一窝少则几百多则数千，是自然界里最让人头疼的野生毒物之一。
且不说这潜入地底挑一窝腹虫取腹虫王胆的难度有多高。光这胆囊脱体一天就会失去吸毒的功效，六日找到一窝毒虫并且活着往返的难度，阮玉珠真的想象不来那得经历怎样一场恶战。
朱允炆没有回答，丢下手里那体型巨大的胆囊。那东西似乎还活着，伸出一只像触手一样的东西，缠上了韩巧巧的手臂。
那触手上的吸盘从韩巧巧的血液里吮吸着毒素。一刻、两刻、三刻……过去了很久，韩巧巧脸色逐渐转白。那胆囊吸饱了断魂草的毒，掉在了地上，只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开始腐烂，显然连这以毒为食的毒物也敌不过这断魂草的毒。
朱允炆无力的挥手道：“是我回来的晚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阮玉珠使用水灵诀清洗了师父身上的血渍，又取了更换的衣物放在了一旁，指挥众弟子清扫了妙音堂，一同散去了。
苏倩心情沉重，她痛恨着自己，为什么会管不住嘴把断魂草的事情说出去。师父明明再三嘱咐，自己每次都拿他话当耳边风。
苏倩在辞别了阮玉珠之后，垂着头进了火房。就连一向贪吃的曹卯今天也没有心情来。她有些麻木，做什么都有些索然无味。
她折腾了一会，又一次的突然离魂似乎是在警告她死期将至一般，让她重重的磕在灶沿上，额头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又苏醒了过来。
她拿起竹篓，察觉到似乎是从刚才开始，她的体力犹如一个底部破了一个口的水缸一样在泄露着。
也不知是何时起，自己头上也出现了阴吏一样朦胧的雾气，她好像是对自己的死有预感一般，望向斜月七星洞，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在说，快去吧，这可能是你见他的最后一面。
苏倩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和往日一样，费了不少功夫，带着饭篓来找庄松，极尽平和之能说道：“大师兄，来吃点东西歇会吧。”
庄松有些欣喜道：“师妹你可有好些天没来了，是遇上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受伤了？”庄松启出火系愈灵诀快速愈合了她的伤口。
“没什么。师兄，先吃东西吧。”
庄松挑起一口喜欢吃的菜放进碗里，看见苏倩一动不动发呆道：“今天的菜比往常丰盛了不少，看起来要剩下一大半，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唉？师妹，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苏倩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没有！”
“难道……是韩师妹的喜事？”
“不是”
庄松顿了顿，笑道：“苏师妹，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想开了，只要她过的好，我其实怎样都无所谓了。再说现在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好很多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苏倩没有回答，走到那把剑旁边，打量着这把剑，有意转移话题。看得出来庄松真的很喜欢这把剑，特地锻了剑鞘，剑身末端还铭了苏师妹赠的字样。庄松放下饭碗，走了过来说道：“这把剑还没有起名，不如师妹来给它赐个名？”
苏倩摇了摇头道：“我才疏学浅，又哪会起什么好名字，不如师兄你来吧。”
庄松挠了挠头道说道：“这剑既然是苏师妹你送的，你不在的时候就是它陪着我，就叫倩影剑好了。你认为怎样？”
苏倩双目无神，胡乱的应了声：“好。”背对着他的时候，泪已经无助的流了下来。
庄松启出一个真元符箓，引用真元在剑身上用小篆把倩影剑三个字铭了上去。
“师妹你觉得怎么样？”
苏倩点了点头。
“师妹你怎么哭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倩用泪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又黑又憨的胖子，或者他不应该说是胖，应该是壮实。他虽不怎么英俊，却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温暖，觉得很靠得住。
庄松被她看的全身不自在道：“苏师妹，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倩含着泪摇了摇头道：“没有，你很好，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好的男人。”
庄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道她怎么了。
苏倩思虑再三，还是打算把韩巧巧的事告诉他，遂泣不成声道：“此事，我不能瞒着你，韩师姐，她去世了……”
庄松一愣，说道：“你说什么？”
苏倩又重复了一遍：“韩师姐，她去世了……”
“你再说一遍！”
“韩师姐她去世了，姬天凌始乱终弃，她想用断魂草毒杀姬天凌，中毒身亡了。”
庄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后退了几步，摔坐在身后的巨石上。
他彻底愣住了，往昔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样转了起来。他紧紧握住倩影剑，脸色铁青，手上青筋暴起，血脉偾张发出低吼道：“姬天凌！！！！！”
他满是杀意的持剑走出山洞，苏倩拉住他道：“你去哪里。”
他怒目瞪了苏倩一眼，吼道：“放开！”
“师兄，你不要让师父难堪……”
庄松毫不留情的扯动衣袍，巨力直接把苏倩带的重重的摔在了山洞石壁上，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庄松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洞外灵光一闪，朱允炆出现在洞外。庄松一个收力不及，差点撞了上去。
“你要到哪里去？”
庄松看到了朱允炆，似乎恢复了些许冷静道：“师父……”
“我是来告诉你巧巧的事的，看起来倩儿已经告诉你了……回去！”
庄松折回洞中，垂头丧气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你杀了姬天凌巧巧就能活过来了？巧巧的事，我很遗憾，也很痛心，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先冷静下来。”
庄松垂着头一言不发。朱允炆扶起了苏倩，给了她一颗治疗内伤的丹药，然后继续对庄松说道：“如今天一门今非昔比，暗流涌动，你是我夷泽派大弟子，肩负着有朝一日能将澄清玉宇，拨乱反正的使命，为何如此莽撞，成何体统？你去看看呀，其他几部长老明争暗斗攻伐不断，整个太一门分裂在即，各部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已经把百姓欺压到何种地步？你是想让为师死后后继无人么？你入山门时立的誓是什么？忘啦？”
庄松泣声颤抖道：“弟子知错……弟子没忘……”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扶起了他说道：“为师素知你处事谨慎，有心将后事托付给你。切勿为了一时之气，断送了自己、夷泽乃至整个太一门的未来。这天下今后会变得怎样，就看你们这一代的努力了。”
“后事？师父你……”
朱允炆惨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或许十年、百年难治其效，若使正气长存，总有改观，你好自为之。”说完这句话后，他拂袖离去了。
苏倩有心想要安慰庄松，怯懦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喊出一句：“大师兄……”
庄松脸色铁青，杵在巨石旁发着愣，口中冷冷的应道：“你走吧！”
苏倩知道他心情差到了极点，不再纠缠，转身离去，她知道有个地方，有一种酒，或许可以帮他摆脱现状。
苏倩感知的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用尽平生之能的速度来到了望仙楼，看到玉娘伏在掌柜的桌子上，急急的问道：“玉姐姐！请问上次的酒还有没有。”
玉娘懒散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指着她对面的桌子，说道：“都在那了。”
苏倩顺着玉娘指的方向看去，柳逸尘正趴在那里，身边东倒西歪扔着几十个空坛子。
玉娘走了出来，目光不离柳逸尘道：“百年人生，有些人喝了会醉，有的人喝了会醒。有的人会在不断的错误中找到解脱自己的方法，而有些人只会不断地重复着错误，渴求在错误中遇到那个对的人。唉，这世间谁醉谁醒原也很难分辨呢……妹妹你这次来，是不是你的情郎又出什么事了？”
苏倩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玉娘看着她还未干涸的泪痕嫣然一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伤人人自伤……人总是依赖别的东西化解忧愁，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习惯。也罢，百年我是没有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种烈酒叫做雪里刀。它能激发出一个人最原始最野性的欲念，能很快的瓦解人的意识，越是伤心的人，就越是痛的真，生不如死的痛让人崩溃之后再恢复意识，也就能看清一切问题茫茫然开释了。如果他真的是妹妹认为那种可靠勇于对自己行为担当的男人，那这酒就能帮到你。”
苏倩没有听明白最原始最野性的欲念是什么，只要它能帮到大师兄就好，至于可靠勇于担当，这不就是她倾慕庄松的理由么？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玉娘取出两个白色瓷坛来，一脸坏笑道：“这酒开封后就要即饮，不然会很快蒸发掉，最好是能一口气牛饮掉。这雪里刀劲力很强，酒力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妹妹你要小心，千万不要让他做出什么自寻短见的傻事来。”
苏倩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玉娘笑道：“妹妹你似乎也有很多伤心之事，另一坛算姐姐送给你的，或许会让你少些痛苦。你们的事，姐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承惠二百二十颗。”
苏倩结了帐待接过了酒正待返回，玉娘拦下了她道：“妹妹何必急着走，先帮姐姐一个小忙如何？”
“姐姐请吩咐。”
玉娘妖娆道：“这家伙赖在这好些天了，酒钱倒是无所谓，就怕他醉死在这里太一门找我麻烦。烦请你帮我把他抬到上面去我帮他醒酒。”
柳逸尘并不是很重，苏倩一个人就很轻松的把他抬进了客房放在的床上。
临别时，玉娘拉住苏倩的手，似是用洞悉一切的口吻说道：“妹妹，姐姐与你投缘，看的出来你似乎也背负着很多不幸。不管怎么说，坦然的死并不怎么可怕，似他这般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才叫痛苦。遇事想开些，很多事烦恼无用。”
苏倩知道她话中有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取了酒就离开了。
在苏倩走后，玉娘招呼着小二照看着生意，自己则上了楼，伴在了柳逸尘的身旁。
听着柳逸尘柳逸尘梦中呼唤着“阿漱……”的名字，玉娘心中为之动容。她似乎对这个名称也很熟悉一样，叹道：“阿漱已经走了很久了。看在你对我那傻妹妹百年不负得份上，我只帮你醒这一次酒，要额外收费的哟。”
她微微一笑，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兑着酒噙在嘴里，樱唇微翘，吹出一片酒雾，随后替他宽衣，偎在他的臂间，用灵法灭去了灯火，小声对着他耳畔吹气道：“阿漱来了……”
回到了斜月七星洞，苏倩畏畏缩缩的走上前去唤了声：“大师兄！”
回应她的是一句咆哮：“你又来干什么？走啊！”
苏倩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取出酒递了过去，庄松见是酒毫不客气的接下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苏倩趁机把剑放到了远处。
庄松一阵猛灌然后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不值得！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对你只有同门之情。这些天我一直强迫自己喜欢上你，不过我越是这么做我越觉得我喜欢的是韩师妹。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在想你时日无多，只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尽自己所能的帮帮你。我是一个虚伪的人！你看清我了！你该恨透我了！快走吧！”
听到这话，苏倩的心里开始下雪，原来他只是在敷衍自己来着，可她还是勉强笑道：“没关系的，大师兄。没关系的……是我该谢谢你这些天哄我开心……”
“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很碍眼。滚呐！”
他举着酒坛子，继续咕嘟嘟的像喝凉水一样的猛灌着。如玉娘所说，这酒酒劲来的极快，庄松一身修为也已歪歪斜斜的走路带着踉跄。
“既然师兄不想见我，那就让我最后再陪你喝一场吧，今日过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苏倩也举起了一坛酒起了开来，也吨吨吨干了起来。
庄松已经完全上头，眼前全是韩巧巧，惨死的影像。他头痛欲裂，胡乱的扑着幻相，锥心的痛让他苦不堪言，一听苏倩要陪酒便道：“即是如此，好！干！来！敬你！”
苏倩不搭理他，心里隐隐作痛，抱起另一坛酒只顾着吨吨吨。
庄松一坛已经喝干了，迷离着眼睛，潜意识里他还是对苏倩有些关怀的，也有可能只是一坛酒不足以解忧，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苏倩那坛夺了过去，推开她道：“给我！”
就这一小会功夫，苏倩已经喝了小半斤了，对庄松的所作所为她浑然不觉，眼前也开始出现种种幻象，意识开始涣散。
她渐渐的感到自己在天上，在云团上，一遍又一遍看着天机真人柳冉韩巧巧在眼前惨死，再过的片刻，她仿佛看到了父母也死去，弟弟孤苦无依在街上乞讨，黄淑仪被萧吟雪所杀，师父被柳云龙暗算致死又看到了庄松和韩巧巧在一起，庄松嘲笑着自己，然后一剑递过来，刺穿了自己……
种种画面在苏倩脑中周而复始，一个个自己认识且又亲近的人或死或伤或厌憎或嘲笑或伤害自己。心酸，悲凉，这痛彻心扉无穷无尽的折磨让她恨不得马上去死，可是她自己又使不出半点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觉一股巨大的扼住她的喉咙，压抑让她无法呼吸。
疼痛让她恢复了三分清醒，酒意也开始散去。
只见庄松怒目好似喷着火，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他嘶吼着：“姬天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那温厚的大手此刻毫不留情欲制苏倩于死地，苏倩出于本能的反应一脚向他胯间踢去，庄松吃痛，松开了手。
苏倩心有歉意，急忙问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哪知庄松紧紧的把她拥入怀中道：“韩师妹，你还活着，太好了。”
苏倩一把推开了他道：“我不是……”说着转身避开，话未说完，庄松就扑了上来抱住她的腿说：“别走，别走……”
苏倩挣不脱，也就由着他抱着了。也不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幻象，发了狂一样的起身咆哮着：“韩师妹！连你嘲笑我！枉我对你一片赤诚，你喜欢的只有那淫贼么？他那样待你，你还主动去投怀送抱。你可真下贱！我哪里比那淫贼差了？你怪我不主动？你怪我笨？好！我就证明给你看！姬天凌那狗贼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办到。”
不知是不是这酒的作用，一向敦厚的庄松，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说话间，他的手像鹰爪一样开始撕苏倩的衣服。
苏倩惊呼“一声避开了去，庄松的反应要快上几倍，直接把她又拽了回来。他胡乱撕扯着，像一头凶性十足的野兽，死死的把苏倩按在身下。
孱弱无力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贯穿体内的剧痛，让苏倩的醉意彻底褪去，她死死抓住庄松那坚如磐石的肌肉，腾挪着位置，只能尽量避免自己不会被这股野蛮疯狂的力量撕成碎片。
过了一会庄松似乎像是清醒了一些，认出了苏倩，但他的疯劲丝毫没有消失。
他大声狞笑道：“苏师妹，你也笑话我是不是？”
苏倩流着泪，心如死灰一般，已经说不出话，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庄松的兽行，索性摊开手任由他肆虐。
“你嘲笑我！你可怜我？你不就是想让我喜欢你么？你是不是很想这样？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他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
过了许久，他如一头牯牛一样大声喘着气，伏在石头上睡去，昏睡着的他时不时还会在挥拳怒骂着什么。
苏倩生无可恋的翻起身，剧烈的疼痛让她站都站不稳，她全身已无完璧之处，到处都是淤青。
她颤颤巍巍的起来整理好衣物，看着庄松裸身跪伏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明白爱与恨的究竟该怎么区分。
她只是遵从本心的指引，小心翼翼地把衣服盖在庄松身上，心里安慰着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也好，从此无牵无挂。”
她一瘸一拐的向山下走去。在这临渊的山道上，一个不小心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这一路上，她无数次动起过这个念头，又一次次的打消了。经过了雪里刀这么多的折磨，死好像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韩巧巧的死让夷泽派大多弟子都夜难成眠，曹卯也不例外。他苦闷的在丛林里吹着晚风，向山崖下丢石子儿，大老远看着苏倩一瘸一拐的走着，看着好像受了伤，没有察觉任何端倪的他急忙过去扶住了苏倩。
苏倩勉强一笑道：“曹师哥，我没事。摔了一跤扭到脚了。”
“苏师妹，我送你回房歇着吧？”
苏倩摇了摇头道：“不妨事，我气闷的紧，想出来走走。”
然后她向妙音堂看去，韩巧巧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白布，朱允炆呆呆的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处理后事的任务朱允炆交给了言清寒。因为韩巧巧的父母亲人早在数十年前都尽数亡故了，所以后事从简，不需要知会家人。
言清寒张开了一个小型的防护结界，用灵火将韩巧巧化作了灰烬，在小心整理成盒后交给了朱允炆。
朱允炆拿到了骨灰盒飞至夷泽上空，撒一把，念一句“归兮！魂归！”
语音悲怆，闻者无不伤心落泪。
苏倩瘸着腿，驻足观看了一会，心道：“师父对每一个弟子都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如果现在我今晚或者明天死在宗门里，师父应该会更伤心的。”
她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太一门弟子不允许进入。那么作为自己的坟墓，应该刚刚好。想到这里，她迈着蹒跚的脚步，辞过曹卯，朝着她心中的圣地出发了。
这酒酒劲来的快去的也快，庄松醒了过来。他似乎做了一个生平最疯狂的梦，这梦不长不短，梦里的癫狂，是那么的真实，彻底的放纵，似乎让他背负的一切包袱彻底解放了。回想梦中的种种，他觉得，他亏欠苏倩甚多。
“等明天苏师妹再来的时候再好好解释吧。”
他自言自语道，静下心来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似乎又觉得这好像不是梦那么简单。他又看了一眼他眼前的巨石上，一小团殷红的鲜血，如同雪中盛开的梅花一般，正在凝望着他……
“师妹！！！”
曹卯看着矢疾火忙一样疾奔过来的庄松小声喊道：“大师兄你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让师父看见了又该给你罚你了！”
庄松一看到他就急问道：“有没有看到苏师妹？”
曹卯坏笑了一下道：“哦？我知道了，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嘿嘿，大师嫂刚下山去了。你快去追吧，师父问起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庄松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撇下他，运起灵气疾奔，扩大灵识搜索着，隐约看到她好像进了知返林。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祷告着：“千万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
苏倩腿下无力，借用了传送阵从灵流城方向抄近路向知返林慢慢走去。她感觉自己那口水缸里的水，快漏完了。
知返林的晚上格外黑暗，可是她并不孤独。头顶的阴吏轮廓越来越清晰，如同萤火虫一样替她照亮着前进的道路。阴吏那按捺不住的手如同挥舞着刀叉筷子，不住的摆动着，似乎在考虑怎样享用这盘美餐一样。
苏倩边走边自嘲着：“到最后，我也没有小说里的主角光环啊……什么主角光环，龙傲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可笑。看来我得快些了，它开始着急了。”
前方明明皓月当空，周围的景色随越来越黑暗，竹叶发出莎莎响声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苏倩走着走着脱了力，她的体力已经流尽了，她艰难的向竹林深处爬着。渐渐的，她眼皮重的不行，再渐渐的，她身上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星空洒下来的星光，随着苏倩的双眼闭合，彻底拉下了帷幕。
庄松的灵识只能捕捉到一点苏倩微弱的灵力，这股灵力在苏倩进入知返林后也凭空消失了。
他沿着知返林内外兜了十几个圈子，毫无所获，他着急的喊道：“苏师妹！你在哪？”
“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在哪儿呀！你回答我！”
“出来呀，苏师妹，你出来呀！只要你肯跟我回师门，我什么都答应你！师妹！！！”
苏倩听到了他的声音就在附近，可她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什么都答应……那么要你娶我也可以吗？算了，我快不行了，如果你能听到的话，希望今后你能好好的，成为师父的左膀右臂，也不枉我受了这么多折难。”
苏倩张张嘴，心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不过听到庄松这么说，她心里多少有些开心，心道：“就算这样死了，至少我也算谈过恋爱了……爸妈，我多想再见见你们……对不起，可我回不去了……”
尽管还有很多心愿未了，到了此时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在这最后关头，她想再见庄松一面，哪怕是听他说几句敷衍的话也行。苏倩努力集中精神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我在……我在这儿！”
庄松的声音明明很近，可苏倩却看不到他，她已经尽力用最大声音喊了，不过好像庄松也没听见。只听他继续绕着圈子呼唤着她的名字。
苏倩想要再喊一次，情急之下，忘记了她脸贴在地面上，吸进了一鼻子土。
这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别喊了，他听不到的。”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