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雨送黄昏花渐落，劫后重生现新晴（六）
一个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形如骷髅模样可怖的老人缓缓贴在地上爬了过来，他全身衣物已经腐朽，不过和天机真人临终前的惨状相比还算温和了。
他伸出两只枯瘦的指截，在苏倩身上戳了几下，随着苏倩的灵络再次被封，苏倩晕倒在地。
随着那骷髅微弱的灵力涌入，苏倩的体力似乎开始逐渐恢复。不多时，近处朱允炆的呼喊还有其他师兄弟的呼喊声将她唤醒了过来。
苏倩此时已经没有初时的疲态，立刻高声回应着，可她只能听到夷泽派的人声音很近，却始终找不到人，似乎他们也发现不了自己。
似是想起了什么，苏倩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阴吏，自言自语道：“这鬼东西怎么还在？”
“丫头！”
微弱的光线难以分辨操着这苦哑语气说话的人是谁，苏倩下意识的挪了下位置，不小心摸到了一根棍子，拿近一看，那是一根骨头，她“啊”一声扔到了一边。
她不经意扫视了一下周围，这才发现，这里遍地都是皑皑白骨，拼凑的还算整齐，粗略估计有几百具之多。
苏倩满脑子都是问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尸体在这？太一门不知道吗？”
这时坐在她身边那骷髅一样的人用干瘪的手指敲了敲苏倩进来位置的空气，空气中传来了金石相撞的声音。
在确认了结界没有出现漏洞后，他开口说话了：“奇怪！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
苏倩拿起棍子向身后使劲地探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那骷髅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拿到的是我结拜兄弟古龙的腿，麻烦你把它还回去。”
苏倩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么多天见过了那么多惨烈场面，这些事已经对她心理影响不那么大了。她乖乖的捡起了腿骨依样摆好。对着骷髅施了一礼道：“前辈，请问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骷髅看了一眼天空道：“到这里来，和死了已经没有区别了。”
那意思就是还没死了？苏倩心想着，随即问道：“那这里是不是地府？”
“不是，不过也快到了。你有没有带吃的？灵气石丹药之类的也行。这森罗万象阵已经困了我太久了，我需要恢复一些灵力，才有力气告诉你更多的事。”
苏倩取出了纱囊，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那骷髅不知道是什么构造，见什么吃什么不光苏倩随身带的食物，连苏倩积攒的灵气石，还有萧月半给的二十盂红封，甚至朱允炆给她的雪颜生肌丹……更离谱的是，他连苏倩拍卖会上得到的短刀和纱囊也被他分解成灵力一并吃了，然后开始盘膝调息。
苏倩心想反正也用不到了，由他去吧，并没有阻拦。他吃东西的当儿，只听夷泽派来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听起来应该是去更远的地方了。
阴吏不着急动手，苏倩一时半会又死不了，她闲的无聊，索性数起了地上的骷髅。
反复数了两遍后，她确认了这里的骸骨一共七百三十八具，每一具都看起来都进行过激烈的斗法，有骨裂的，粉碎的，看起来都被人很用心的拼完整了。而且地上都用着苍虬古朴的小篆写着他们的名字。
苏倩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不再觉得恐怖。这里既然连师父都找不到，那她也算死的放心了。就是不知道这该死的阴吏什么时候动手。
那阴吏也气人，就好像故意消磨她的耐心一样，把手伸进了雾气了，像极了小孩子看着美餐嗦手手的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那骷髅站了起来道：“多谢小友，我已恢复了五六分力气。”
说着，他绕着地上的方位踏着八卦步，占据中宫，他手中的灵诀变换速度之快，灵力之精纯，以苏倩的直觉来判断，就连师父朱允炆也望尘莫及。
他手中连续五道金色的雷光从指端凝结雷元素激射了出去，分别命中了他一早就标记好了的五处阵眼所在的地方，可这五处地方均如水面泛起涟漪一样，五道雷光打了进去如泥牛入海。
竹林中的阵法随之运转，苏倩只觉自己刚才还在知返林里，突然之间天地一片黑暗，眼前变成了现代城市，车水马龙的景象，远处的医院里，妈妈推着轮椅上的爸爸往外走，弟弟开着一辆很气派的车在一旁迎接，苏倩心里激动，大步跑了过去。
那骷髅抱起苏倩一跃而起躲过一道向卷着无数钢刀一样的飓风喊道：“小心，这些全都是幻象。”
随后他边步踏斗罡，边绕着八卦方位向这阵眼射出雷法，不过几处阵眼越打越多。最后阵法内阵眼内衍生出了十几处风眼，这些暴风眼狡猾的很，全部隐藏在幻象里。用看似美好的幻想暗藏了无限杀机，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那骷髅看起来和它们打过的交道实在太多了，经验丰富，每一个细节，每一处都处理游刃有余。可惜，这阵法似乎有无限的灵力，以有限敌无限，结果不言而喻。
慢慢的那骷髅开始气力不支。几十道飓风发出滋滋的声音隐藏在幻象提供的美好背后，地面上的竹子，被飓风连根拔起，切割成不知道多少根小匕首，如刀刃风暴一样对整个阵法内进行无死角打击。
那骷髅身上的护体罡气看起来要比天机真人的厉害很多。他微微调整了护体罡气的范围挡在了苏倩身前，那竹匕首打在护体罡气上射的叮叮当当作响，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所有飓风分别向那五处阵眼涌去，一切重归平静。
那骷髅咳出一口血，气骂道：“假的！这些阵眼都是假的！陆琳琅这个贱女人！”
又是陆琳琅这个名字，苏倩不知道听过几回了。看起来这个羽化登仙第一人好像得罪了不少人的样子。
那骷髅盘腿坐在地上。苏倩看见他背上，被那竹匕首划了有几百道划痕，不过那骷髅好像没多少血可流，外翻的伤口露出白白的脊骨看着渗人的紧。
苏倩蹲在他旁边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骷髅没有搭理她，只顾着咒骂道：“几百年了，这该死的阵法，一点都没有变弱。”
尽管苏倩对什么样的人会在这里关了几百年颇感惊讶，但是出不出的去，她是一点也不在乎。见那骷髅不搭理自己，苏倩便找了一根竹子倚在上面，静静的等死。
那骷髅愈合了伤口，便开始重新拾掇地上被暴风吹散骨架，看起来他好像很在乎他们是否完整一样。
苏倩拿出了玉箫，那是她紧紧抱在怀里才从那骷髅嘴下幸免的物事。拿起了萧按在唇边，想起庄松追来后说的话语，她心里有些甜甜的，吹起了那曲《所思》。这曲音缠绵婉转，有带着箫特有的悲伤，那骷髅居然听的痴了。
他缓步走了过来道：“你是公子羽的徒孙吧？”
苏倩点点头。
他空洞的眼神看着天空，似乎是想起了一段往事，叹道：“听说当年公子羽为了待产的妻子被迫降了太一门……唉！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太一门的掌教还是辛坦夫吗？”
苏倩摇了摇头，表示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啊，我忘记了，他们学着大秦的旧制用的道号不用真名的，应该叫弘灵才对。”
弘灵真人的名号苏倩倒是听过，是掌教真人天灵真人、天机真人以及那已经羽化登仙琳琅仙子的师父，不过她并不识得。不知眼前这人什么来头，观其处境，苏倩推测眼前这人看起来应该是神歃盟的人，自己死则死矣，还是不要说太多免得言多必失。
那骷髅似乎是看穿了苏倩的想法一样，手按在了苏倩的头上，阴阳鱼立刻生出了反击之力，不过那人并不惧，强行把苏倩的元魂扯了出来.苏倩的元魂穿越了那人的身体之后便又被推回了苏倩的体内。
苏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一手和狄杰那取别人记忆的招数有点相似，不过这人的这招明显要厉害的多。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的记忆还是真有趣之极。相遇既是缘分，若不自报家门那是看不起小友了。老夫道号古阗，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苏倩惊道：“你就是魔教头子……啊，不对……你是杀了玄灵真人的古阗真人？”
古阗笑道：“什么真人假人的，你叫我古阗就行。那曹贼的确是老夫杀的。你不必惊慌，我不会伤害你。你们太一门的典籍把老夫写成杀人食肉的魔鬼，原也在老夫意料之中。这些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乱臣贼子？不是修道理念不合、天下分成两派吗？”
“自古以来历史都是胜利者所书，何尝给过失败方公道？如今你亲见了我，觉得我像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苏倩摇了摇头。
“我大秦延续三代，民殷国富，四海升平，人人平等无上下之分，先王殿下治下更是出现了君民平权的局面。偏生那曹贼自矜功长，要能者多得，盗窃国库，私植亲信，掀起叛乱。然而取了天下后，他们的私心依旧膨胀，把人分了三六九等。和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就拉拢提拔，利益不合的就打压清扫。最终权力资产全部积聚在少数人手中，而少数人为了谋取能够安身立命的权力资产又踩在他人头上，就会摇尾乞怜加入他们，最终成为了祸乱世界的帮凶。如今只怕这天下黎民没几人能够回想起先秦时代的富庶了。在你的记忆里，那灵流城的百姓是何种惨状，你想不起来吗？”
说着古阗揪出自己的一段记忆送进了苏倩的脑中。
苏倩眼前立时出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麦田，一个肤如冠玉气宇轩昂的人把自己织造的新鞋子新护手分发给百姓，然后混迹在平民中一同下地耕种，传授农耕技艺，看那轮廓和快要垂肩的大耳朵，苏倩猜这应该就是眼前的古阗了。远处一身着龙袍的人和一个身着鹤氅羽扇纶巾的人被百姓拥在中间讨论着什么，那羽扇纶巾之人凌空绘制着图本，随后那身着龙袍之人取出一样法器，霎时广厦千万间拔地而起，人人喜笑颜开。在天机真人记忆力见过的古麟，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身披重甲，跃马挺枪除兽害归来，百姓载歌载舞，夹道相迎。大秦上下官员军士与地方百姓水乳交融，彼此分享劳动所得，秋毫无犯，同作同息，同工同酬，欣欣向荣。没有什么九九六积攒福报，也没有什么零零七才配上进，更没有什么房贷车贷让人连气也喘不过来……
看到这一幕，苏倩心里一凛道：“这种世界真的存在吗？”
古阗微微一笑道：“你难道没见过吗？”
苏倩不语。这段画面，历史课本里的确有，既熟悉又陌生。她此刻莫名想起了铁根的爷爷，早年间谁家有事，铁根爷爷就会差铁根爸爸去帮忙，那时候大家虽然都穷，但是乡里邻里互帮互如亲如一家。
这老头常常在村口躺着晒阳光，口中哼唱的不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老人戎马一生，常常抚摸着铁根头说：“孩子，要珍惜今天生活的来之不易啊，我们这辈已经帮你们把要吃的苦全吃完了。你要这么蛮横，和爷爷打倒的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
他们那一辈人倒和这段记忆有共同之处。
苏倩依稀还记得，每次铁根欺负了她，老爷爷都会帮自己出头，并邀请自己去他家里玩。那时候，老人家里大门过去是一扇对开的木门，破破烂烂的像栅栏，那时经常有路过的人进去坐坐，讨口水喝，然后一起聊天，没事还帮老人劈劈柴、挑挑水、打扫卫生什么的，逢年过节村里大部分人都会带着礼物来拜谒老人。
老人去世后，那门就换了实木门，除了门闩还加了链锁，挂锁，再后来就是卷帘门、防盗门、什么智能AI、人脸识别……日子是好起来了，安全也是安全了，可惜那扇门除了铁根自己一家人再也没有别人进去过了。看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苏倩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古阗见她发呆，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星星，数百年的孤寂头一次有个人进来陪他说话，真的是老怀大开。
苏倩呆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想那么多干嘛？这些又跟我毫无关系，你们要打要杀是你们的事，谁对谁错，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只要你活在这世上，这些就和你息息相关。如果我们不关心这些，那么管理天下事务的一部分人就可能不尽心，轻则以权谋私，重则篡权窃国，把天下沦为私有之物；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像你这般想的，不参与，不过问，不能集众思、广众益，那么这天下也不会有善治；世间将会陷入昏暗，少数人会骑在百姓的头上为非作歹。我们每一个人的立场都决定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改变，了解它们关注它们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因为世间一切事产生的结果必然由我们每一个人承担，由不得我们不关心。”
苏倩对这些毫无兴趣，敷衍的答道：“说这些干嘛，这天下又不光只有奸佞之徒，出了事自然会有忠义之士去管，又不是打仗时刻需要我提心吊胆。我还是还能活下去，我每天只会多想想明天吃点什么来的实在。”
古阗“嘿”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战争真的结束了吗？越是和平年代战争就越发残忍，不同的是有硝烟的战争大家会为看得见的生死别离，同仇敌忾。而没有硝烟的战争，人性泯灭，面对他人的不幸，大多数人都只会选择麻木不仁。假使人人都似你这般，又哪里来的忠义之士？大秦忠义之士少吗？可大秦现在何处？你师傅的大明忠义之士少么？为什么逆贼朱棣篡权了？你似乎没搞明白，战争都是从和平开始的。”
苏倩想起了朱允炆的告诫，自己在法部的经历，以及惨死的天机真人，叹道：“我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又能做什么呢？”
“你的课本里不有萨拉热窝事件么？历史就是一个车轮，每个人都去推它才会动起来，当它到达山顶上，哪怕是蝼蚁之力也足以爆发出改变世界的力量。你是否还记得你和你师父说过伟人的话？”
“记得又怎样，反正我马上死了，你让我安静的去吧。”
古阗走了近前仔细看了看她叹道：“你还真是个不老实的小家伙，明明能为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天机真人去奋不顾身求一个差点会杀了你的人。这说明你也是这种哪怕舍弃自己性命也要去推动世界发生变革的人。”
“古阗老祖，求求你让我安静一会吧！”
“我被关了那么久，你就当发善心，陪我再聊几句吧？”
古阗不知几百年的寂寞生出了这话痨病，苏倩能理解，但是她现在真的没心情听他说这些，无语道：“你很烦哎。”
“好好好，我不烦你了……”
古阗也找了个竹子靠了上去，静静的品着苏倩二十二年的记忆，这异世界的记忆，对他来说像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宝藏，抑或是一坛醇香的美酒。
只是这阴吏迟迟不下手，让苏倩可等的乏了，她索性闭上眼睛睡觉，横竖一死，或许睡梦中死去会少些痛苦吧。
古阗似乎是真的孤寂出毛病了坐了一会，隔一会偷偷看看她，想说几句话又勉强忍下了。如此反复几次见苏倩没了动静，走了过来仔细看着打量着她。
这女子长相不佳，不过睡相甜美，这让他想起一个无比怀念的人，几百年过去了，估计她应该已经死去多时了。
古阗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块亮晶晶的碎片，想起了临行前的画面。
“夫君真的要去吗？”一女子为他打理好行装说道。
那女子面上如有雾气，几百年过去了，古阗是真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她很美，有冠绝天下的美。
“这是夺回大秦基业的大好时机，我绝不能错过。”
“消息……可靠吗？不如等天书急需了足够的灵韵算准了时机再……”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天书只可知其时，不能避其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唉。夫君执意如此，妾身只能祝夫君武运昌隆。这个……还请夫君带在身边。”
“这是什么？”
“这是妾身的一块元魂碎片，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典籍里学来的，夫君攻伐在外，带着妾身总是不方便，妾身也放心不下夫君，不如就让它跟在夫君左右。若夫君有所闪失，妾能感应的到……”
“大战在即，何故说这种丧气话？你敬候佳音即可。”
“可是……”
“可是什么？我去了！”
古阗心有余恨的摇了摇头，只记得她最后不顾劝阻从后面搂着自己的腰，执拗的把碎片硬塞到了自己手里……
古阗反复的把玩着碎片，叹道：“夫人……”
犹豫了片刻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弹指将这片碎片射向苏倩，然后起出一个灵诀，将一股灵力注入苏倩体内。
苏倩睡梦中觉得自己身体每一寸皮肤像着火了一样生疼，骨节也噼噼啪啪的像爆豆一样在响，痛的她苦不堪言。一米五二的身高硬生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拉到一米七，连臂长身形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就像被人泼了汽油点燃了一样，痛的满地打滚，心中暗自咒骂阴吏道：“你这鬼东西，要杀就杀，死前还要这么折磨人吗？”
可她在翻滚中并未看到阴吏有什么动作，反而是古阗掐着灵诀在对自己使用灵法。她怒道：“你这大魔头，要杀就杀，为什么要折磨我？”
古阗笑道：“折磨从何说起？你这丑八怪还得感谢我呢。”
苏倩痛的滚来滚去怒道：“我感谢你八倍儿祖宗！”
古阗不解其意道：“感谢我祖上积德养育了我这么个大善人么？你这异人赞扬别人的方式真独特。”
苏倩直接无语了。这场折磨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还不算完。不知道是不是这块碎片的作用，苏倩的元魂一部分开始浓缩，在阴阳鱼的附近处凝出一颗赤红色的珠子来，那块碎片和这颗珠子彻底融为一体后，她体内的阴阳鱼光芒大盛，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阵法内雷元素浓度暴涨，不断地向她身体汇集。
这一幕连古阗都惊到了，因为他所用的元灵化形术只有改变一个人相貌的作用，谁曾想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此时阴吏动了起来，它拉起着苏倩的元魂，如同吃西餐一样用一把写着满是诡异咒文的小刀将她的元魂一片片切下送进浓雾里。
狄英之前所受的凌迟之苦，苏倩此时感同身受。
她痛的连声都叫不出，只能任由阴吏宰割。阴吏一刀比一刀狠，刀刀都避开了阴阳鱼，只切在苏倩的元魂上，断断续续又切了一个时辰，把苏倩的元魂切到只剩那颗赤色的珠子和那块阴阳鱼。
随后，那珠子里像吹泡泡糖一样的重新吹出一个新的元魂来，只是这个样貌却已经不是苏倩原来的样貌了。
阴吏似乎吃饱了，像个气球一样吮吸着手指乖巧的悬浮在半空。先前见过的那个身着黑色葬仪礼服的男子像算准了时机一样又出现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着拐杖从苏倩元魂里挑出那颗珠子，好像那颗珠子有毒，他带上了一双奇怪的手套把珠子从拐杖上捏起来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苏倩，把那颗赤珠连着新生的元魂，一起推回苏倩的身体，用恭敬中带着些许让人忍不住想打他的嘲弄的口气说道：“哎呀呀，看起来这次也失败了呢。这次到底是第几万次呢？”
苏倩挣扎着起身道：“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呵！这不都是你的手笔么？”
说着他像个绅士（变态）一样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他深邃如渊的诡异脑袋。
苏倩终于看清了这诡异的容貌心惊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我发梦了？
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了很明显疼痛。在确认这不是梦后，她惊呼道：“你到底是什么？”
古阗皱着眉头看着她自顾自地对着空气演着独角戏，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他走上前去，按住了苏倩。苏倩指着黑衣男子道：“那里有个奇怪的家伙。”
“哪儿有？”
“那里有个人，你看不到吗？”
古阗疑惑的看着她，他起出灵识也没看到有任何异常，他便给苏倩号脉，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灵力消耗太大，真元不纯伤了她的脑子？观她灵络四平八稳没有任何问题啊。”
苏倩快崩溃道：“那里有个脸像一个漩涡的怪男人！”
那黑衣人听了，嘿笑一声道：“脸像漩涡的男人？嗯？听起来好奇怪。在你眼里难道必须和人类一样才算正常？那些个低劣的人类不过是我的掌上玩物，丑陋不堪，哪里值得一看？”
“人类丑？那是你没见过古校长白的时候……”
苏倩“古校长”三个字没完全说出口，甚至心里的念头也只动了一半，那黑衣人就已经顶上了白古的脸。
“你！”
那诡异男子用古校长的脸不屑一顾的说道：“哼！平平无奇！还有吗？”
苏倩吃了一惊，立刻变换心中的念头，不论她想到谁，不用她开口，那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就能立刻换上谁的脸，而且比不但比本尊更帅，气质上也有云泥之别。
苏倩整个人呆在原地傻掉了。
那黑衣人无奈的说了句：“啧！你的品味一向这么差，算了算了。我是真的和你合不来。”
随手他敲了个响指，直接同阴吏一道消失在黑暗中。
这人似乎神通广大，能控制阴吏难道他是仙人？阴吏消失了，这说明我能继续活下去了？
苏倩心里震撼不已，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此时阴阳鱼很乖巧的躲在了身体内部，皮肤上的雷电与上伤痕全部消失了。她的全身上下皆生出了初生婴孩一般嫩滑白皙的皮肤。
苏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脸上的伤痕也不见了。不仅如此，她还感受到了自己五官的变化。
古阗呆呆的在一旁看着她说道：“千载攻伐，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你是美的如此让人心醉。”
“美？”
打出娘胎以来，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苏倩，苏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玲珑！”
苏倩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颤，好像身体灵魂会和这个名字会产成共鸣一样，莫名的就想回应他的呼唤。苏倩还是克制了这份冲动道：“我叫苏倩，不叫玲珑。”
声音！苏倩声音也变了，变的柔美甜而不腻，闻之令人神往，让人陶醉。
苏倩发呆间，古阗伸出骷髅一样的手，想要摸苏倩的脸，苏倩立刻躲向一旁。古阗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便饱含歉意道：“恕我无礼。我用元灵化形术为你换了我妻子的样貌。一时有些情难自割。”
说着，古阗把他看到苏倩样貌的记忆弹入了她的头脑中，苏倩在这份记忆里清楚的看到了那难以言喻的美。
这是一幅她找不到任何语言和文字来形容的样貌。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只能说是苏倩现在上下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妙到颠毫且无法修改的美。
古有一字千金之说，如今放在苏倩身上也同样适用，即便用千金悬赏也没有人能提出半点可以让她更美的修改方案。这幅容颜有着魅人心神的魔力一样，让苏倩自己看了都转移不了任何念头。
苏倩内心深处隐约觉得这个相貌她在哪里见过，而且很熟悉，好像在很多地方见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她丢了魂一样的对着回忆里的样貌沉迷了很久很久，才在古阗的呼唤中清醒了过来。
突然丑小鸭突然变凤凰，她心中的喜悦难以附加，只是碍于古阗在此，她又不想露出太多的兴奋。
看着古阗也是一幅迷失的样子，苏倩好奇道：“奇怪，既然你妻子这么好看，为啥你宁可四处乱跑也不肯乖乖守着，还落到如此田地？”
古阗回过了神道：“天下事在我，我岂可因私而废公？”
苏倩摊了摊手，无奈道：“真不知道你种人是怎么追到你老婆的，你老婆又是怎么看上你的。”
古阗叹道：“我从未追求过她，是她主动央求的。现在想起来，我当初该反对这门亲事的，应该让她跟个好人家，免遭磨难。”
苏倩奇道：“你可真是个怪人！难道你就一点不爱她？”
古阗微微一笑道：“你的记忆真的是很多彩，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珍视它们。有句话叫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你应当知晓。”
看着眼前的苏倩，古阗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夫君长，夫君短的玲珑身边，那时候每一句夫君都是那么烦人，现在每一声都是那么难以忘怀。
苏倩看着他沉醉的样儿，摊了摊手道：“反正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玲珑，我也绝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不体贴女人的男人。能变得这么美我很感激你，但是这是你强加给我的。所以，你不能指望我会取代玲珑这个角色。”
“我并无此意，只是睹物思人罢了。玲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再说，你我也无脱出此阵的可能。我很思念她，所以才借用你身体，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
苏倩想到自己现在如此个美法心里窃喜不已，故作恼怒状道：“既然我变漂亮了，你也折磨过我了，咱们就算两清了，你可不能强迫我为你做什么，也不能把我当成玲珑。”
古阗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道：“我不一定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什么奸佞小人，老夫余愿已足，丫头你放心便是。”
然后他主动与苏倩拉开了一段距离。
苏倩背靠着竹子，顾影自怜，心道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样了。他做出了那种事，现在仔细想起来，苏倩并不记恨他，相反她很渴望他能看到自己漂亮的样子。或许能用这副样子帮他忘记了失去韩师姐的伤痛，走出困顿。
苏倩一遍又一遍在脑中推演着重逢的画面，心中无比甜蜜。可是一想到这阵根本出不去，她就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先前只因为快死了所以她全然不惧，现在又死不了了，困在阵里，她反而又有些焦急。
想了一会，她偷瞄了古阗一眼。心道这人还真是个守礼君子，生怕自己把持不住有失礼之举，居然一直背着身不看她。她心里生出恶作剧的想法，有心想要去他背后叫声夫君看他作何反应，但是一想起他会不会克制不住变得和庄松那夜一样恐怖，又一阵后怕，于是作罢。
这森罗万象阵里，似乎只有黑夜，推算时辰，应该已经天亮了，可看起来还是星光照耀，阵内黑漆漆的一片。
苏倩有些累了，倒在竹子上睡了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渴又饿的她又醒了过来。她本想挖颗竹笋出来吃的，结果被古阗喝止道：“这阵里的竹子都和阵法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要命了么。”
苏倩无奈只能作罢，她又不会餐风饮露之法，看着古阗会餐风饮露的也都饿成骷髅样了，想来这里灵力为阵法所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里撑过几百年的。
古阗明白她的处境，走了过来想渡了一点灵力给她。结果阴阳鱼立刻冲过来争抢这点微薄的灵力。他只得立刻撒手。
苏倩明白自己身体里住着个怪物，便推开他道：“我来这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你还是省点力气再想想办法，没准以后再有倒霉蛋进来，你就能出去了。”
古阗叹道：“你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让你这么死了。”
苏倩故意呛他道：“你是舍不得玲珑死吧！”
“随你怎么说。”
苏倩和他拌了几句嘴，渐渐的饿麻了，无力的斜躺在坑里。古阗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在一旁用灵法检查她的身体，她也懒得过问了。
这阴阳鱼是什么来头，古阗也不知晓，之前对苏倩使用元灵化形术的时候他就遭到过阻击，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护身法宝来着。
他从苏倩的记忆中寻找着蛛丝马迹，知道这东西喜噬灵气也会噬魂，还会触发天劫……
嗯？天劫……他顿时有了个主意。
他解开了苏倩的灵络封禁道：“你起个雷灵诀看看。”
苏倩懒洋洋的不肯道：“你不是有我的记忆么，我用不了灵法。”
古阗笑道：“如果我说我有出去的法子呢？”
苏倩一听能出去，来了精神，直接一招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刚想摆出个灵诀却因为时辰又犯了难。
古阗指着一颗竹子上他用指节抠的时间印记道：“现在是申时”
苏倩呆“哦”一声摆出个辛申雷诀，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古阗把自己的灵力引渡给她，阴阳鱼立刻来了精神贪婪的吞噬着灵力，苏倩再依言使用雷灵诀，那阴阳鱼如同雷灵根一样在体内炼化着灵气，可它并没有把灵气交给苏倩。它发出了一种只有苏倩能听到的低吼，听起来像虎又像猫一样的软萌咆哮，似回应着这咆哮声，劫云出现了。
古阗惊道：“世间仅有如此奇妙的事。”
可接下来的事，让古阗又板下了脸。
云层顶端出现了一头巨龙，它怒目圆睁注视着地面，龙爪轻挥，狂风袭过，劫云烟消云散。
古阗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木灵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了木灵，他深深的感受到了无力，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困死了七百多名神歃盟核心骨干，困了他数百年的森罗万象阵，居然是木灵布下的。
“陆琳琅怎么会有控制木灵的能力！这不可能！当初试过很多次了，玲珑也只能做到影响到他们的行动……难道是突然觉醒？”
他六神无主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地上。
刚才这么一折腾，苏倩饥饿的感觉有些缓和，她很好奇什么是什么东西能把这么一个为了理想不惜与世界为敌的人吓倒。
她抬头凝视着巨龙，巨龙也在凝视着她。四目相对许久，那巨龙慢慢隐匿于黑暗之中。
她不由的惊叹到：“原来世上真的有龙来着，和画里的一样，不过真的看上去更威猛。”
苏倩低头看了一眼绝望的古阗道：“喂，那东西真有那么厉害，能把你吓成这样？”
古阗惨声道：“昔年五灵为害，陛下下令除五灵，举天下之力穷千载之功，也只能做到囚火灵于东海。”
苏倩不解道：“就是秦昊身上的那只凤凰？”
古阗点了点头：“后来整个东海干涸化为沼泽也未能将之降伏，也不知古麟贤弟用了什么法子让殿下能够使用它的力量……不过，看起来殿下所掌握火灵之力不足其本体一成，但震慑太一门已是有余。”
苏倩心里念叨着：哈？只是十分之一的实力就能有秦昊那种恐怖的实力，那么眼前不输火灵的这玩意该怎么处理？
苏倩见他束手无策，信口道：“要不然想个体面的死法算了。”
古阗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大秦未复，我怎可轻言放弃？纵使困顿难行，吾亦当砥砺奋进。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苏倩无奈的看着他，拍拍手道：“说得好！忠勇无双的古阗老祖，但你现在还有冲锋的力气吗？你现在和我刚看到你时候一摸一样，连站起来都困难。还是省省力气吧，掘个坑，老实躺着不好吗？”
古阗艰难的靠在一根竹子上。苏倩怕他摔倒，出于怜悯，搀着他的臂膀立于一旁。
古阗感激的看了一眼她，不经意间目光扫过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吃惊道：“这乾天坤地戒你如何得来的。”
苏倩迷茫的看着他道：“你不是有我的记忆么？”
二十二年的记忆又哪能短短一日间看完，古阗闭目，捕获到了相关的信息，似是悲叹古麟的儿子一般，“唉”了一声叹了句：“时也，命也”，随后摘下了苏倩的戒指，带在自己手上。
古阗注入了一丝灵力喝道：“乾天诀，飞龙在天。”他全身被光芒所包裹，苏倩清楚的看到了他变成了元魂状态，可他的肉体好像不见了。
古阗的元魂露出了苏倩在他记忆里看到的样子，说起来这模样倒有些像老三国里的诸葛亮，不过更加圆润富态一些，而且耳垂很长。
苏倩吐槽道：“你这个样子好看多了，慈眉善目，身上贵气十足，你要是去干传销，多半全天下的人都得信了你的邪，遭了殃。”
显然古阗的关注点不在吐槽上，他惊道：“你看得见我？”难道失败了？他像是在怀疑什么一样的用手挥舞了一下，他的手臂直接穿透了苏倩的身子。
苏倩避之不及，怒道：“你还说你不会动手动脚，刚把我变好看了就想占我便宜啊！”
古阗有些无语，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也不去理会她，径直走到阵法边缘，探了探手，居然从阵法边缘穿梭出去了。
“坤地诀，潜龙于渊！”他的肉体和元魂再次对调，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的逃出了这难缠的森罗万象阵！几百多年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过去了，他终于逃了出来。
古阗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感受着这知返林中充沛的灵力，生平第一次觉得呼吸着阵法外的空气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想到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无一生还，他心中一阵黯殇，辨明城镇的位置，大步离开了。
苏倩见他从阵法中消失了，心里咯噔一下，那老家伙跑了，难道以后自己就和这么多白骨为伴了？她心里有些低落，但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她找到一根腿骨，在地上刨了一个坑，躺了进去。她仰头就这么看着虚假的星空，静静的等候生命的终点。
可能是饿的狠了，苏倩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闻到一阵香味唤醒了她的意识。
苏倩睁开眼，看到一个不认得的太华派弟子站在她眼前，一件一件在地上摆放了很多食物。
苏倩疑惑道：“你是……太华派哪位师兄？”
那太华弟子居然发出了古阗的声音道：“丫头！是我。这森罗万象阵外面还有木灵布下的神隐结界，除了我谁还找得到你？”
苏倩惊讶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变了这副磨样？”
“我出去后，本打算恢复好灵力再带点吃的来救你。结果路上看见这厮刚讲完什么反腐倡廉的动员誓师会，后脚又大摆宴席调戏女伶，又向什么善道会什么刑狱司索要贿赂，指示他们欺压百姓。我看不惯这种事，又刚好需要一具新的皮囊，就随手就为民除害了。本来老夫想把这帮蛀虫一网打尽的，又怕惹出事非来让你久等。”
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做到在一众修仙弟子中杀人安然无恙离开和在路边摊吃饭顺手拿了一张餐巾纸一样简单。
苏倩饿的昏了，懒得和他辩个是非曲直出来，抓起他带来的糕点就是一阵海塞。
古阗脾性倒还真不错，耐心的等她吃完。随后祭出乾天坤地戒，想带着她一起元魂化走出去，结果因为和戒指相性太差古阗元魂化的范围太小，堪堪只能包裹他自己。
他冥想了一会，突然一句“得罪了！”，然后紧紧抱住了苏倩，结果依然只有他自己元魂化成功。
依靠戒指潜逃的法子看来行不通，他只得无奈道：“看来只能破阵了。”
苏倩继续躺在坑里，也懒得说什么了，任由他瞎折腾，心里寻思着，反正他想救的是玲珑，又不是苏倩，她一点也不想做替代品，还是早死早超生算了。
古阗有了乾天坤地戒助阵，信心倍增，他重新划定方位，再次向森罗万象阵发起挑战，然而，他失算了一件事。这森罗万象阵的所有攻击对元魂也生效，要不是他快两千年的修为不是吹的，紧急张开护身结界，一准被射成刺猬。
即便如此，他身上非要害部位也被木灵射出了重伤。看到他一根一根拔下身上的竹匕首，为救玲珑舍身忘死的样儿，苏倩有些同情，关切地问了句：“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皱眉苦思破解之道。
这结界内一切灵力均有木灵在控制浓度，他无法恢复灵力，想到了新办法，他就潜出结界外，恢复好了就再回来。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失败。当苏倩饿了他会定时带吃的回来，就是不放弃。
也不知道他坚持了多少次，苏倩都看累了，无奈道：“好啦好啦你已经证明你很爱玲珑了，说吧，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先声明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是不可能做玲珑的替代品的。”
古阗凑近她坐了下来，说道：“我救你，不仅仅是因为我把玲珑的样貌给了你，若非有你相助，古阗永无再见天日之时。知恩不图报，禽兽尚且不屑为之，况乎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坚持不懈让苏倩有些感动，还是单纯的属于玲珑的那一片元魂作祟，苏倩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你有心如此，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你不是还有大事要做么。戒指你拿去用吧，不用管我了，希望你说的那个世界，有一天真的会出现。”
古阗微微一笑，按着她的手说道：“要是以前，我觉得你说得对。不过现在吧，我觉得要是连你一个人都救不了，拯救世人何异于痴人说梦。”
“算了吧。天上的那东西你连它真面目都看不到你怎么谈破阵啊。”
“真面目？”
古阗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始来回踱步。然后他又潜出了阵法。
这一去似乎过了好几天，久到苏倩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古阗才回来。
见面他先给了苏倩一颗圣品续灵丹，然后自己也吞下一颗，然后起了一个符箓调用真元灵力，尽可能的把自己的灵力全部输送给那颗阴阳鱼。那阴阳鱼如同恶鬼遇上了自助餐一样放开了大块朵颐，很快那阴阳鱼再一次膨胀扩大，其大小已经接近苏倩整个人的大小了。
苏倩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打算使用雷灵诀，古阗喝道：“还不够。”
也不知他哪儿搞来的七八个法盘，每打碎一个就把所有灵气灌进苏倩身体里。当最后一个法盘打碎的时候，苏倩通体闪烁着电荷，紫黑色的阴阳鱼由大变小，渐渐的浓缩后紫色的部分变成了白色，耀眼的雷光掀动者这森罗万象阵里所有的风元素，阴阳鱼变成了完整的太极标识。
看起来这已经是阴阳鱼目前能获得的极致力量了，古阗没有闲着，咬破手指，燃烧精血在苏倩背上画了一个正阳仙品雷诀诛仙雷，引导苏倩施展灵诀道：“发！”
苏倩依言调用雷灵诀，全身所有灵力在阴阳鱼的牵引下，一道包裹了方圆五十丈左右的金色雷光柱向巨龙曾经显现的位置袭去，于此同时天空中大片劫云出现，看起来来势汹汹，天劫呼应着雷柱，双面夹击那巨龙所在。
巨龙察觉不妙，现出了真身。这诛仙雷势大，它不敢直撄其锋，尾巴横扫出现产生的暴风眼里生出几十道飓风。飓风在这一扫之力压出了肉眼可见的巨刃向天劫袭击，劫云尚未完全凝聚就被打散。
即便木灵如此的迅捷反应也没来得及拦住从劫云初现时天穹中劈下那道威力丝毫不弱于诛仙雷的金罡。那金罡撕开了空间裂缝，重重的拍在巨龙的背上，从巨龙身上撕出一条口子来。巨龙吃痛发出了类似牛叫一般震耳欲聋的吼声。
它忍痛微张巨颚，口中喷出一道极速旋转的飓风，如同一把四十丈长刀，用远远超出人类认知压力形成的风斩斜向砍向雷柱。
这从阴阳鱼射出来的雷柱看起来也不一般，居然能压制住本源之风。雷柱那所向无匹威力带着划破空间之势撕碎着周围一切东西，
尽管属性克制，但木灵所使用的源流之风作为上位存在，居然没有显露出溃败之象。
得亏苏倩没有半点修为她掌控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又或者说是那木灵看穿了这一点，源流之风形成的风刀无法斩开雷柱，只能借力勉强把诛仙雷形成的雷柱引偏，巨龙乘隙化成像乌云一样的风迅猛绝伦的翻涌向一旁，这才勉强避开了几乎是这避无可避的一击。
逃过一劫的它重新显形，一对前龙爪合成菱形，如同修士结印一样，雷柱在源流之风的牵引下不断偏移，天空中出现了几十个暴风眼，暴风眼中的出现的飓风如同挖山脚一样将能克制风法的雷法逐步瓦解，露出了被雷法撕裂开的错乱空间。
这些个不同时空的裂隙，如同一块碎裂如鱼鳞网的玻璃，数以亿计的碎片闪烁着不同时间空间的景象，宛如银河里的星空，在雷法之力减弱的时候，绽放出刺眼的光芒，所有的碎片化时空一并化零为整变回了原有的样子。
看着如此壮丽的景观，苏倩遗忘了身处险地，木灵的死活如何，只道是这也间接证实了穿越时间空间的确和雷法有关，只是这么多空间，哪里才是通向回家的路。
这看起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诛仙雷光是余震之威都已经把古阗齐肋骨以下的身子震成了碎片。不过不知为何苏倩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她体内的阴阳鱼看起来消耗巨大，也失去了动静。
古阗灵力已尽，残余的上半身也全是雷法灼焦的伤痕。他倒在一片血泊中，无力道：“看来我还是低估木灵的实力了。”
苏倩这才意识到，那巨龙只是受了重伤，并不致命。此刻，它在空气中蜿蜒游动，缓慢向她二人游来。
苏倩急得跺脚道：“我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可怎么办。你还能不能动，此处离夷泽派不远，你快些逃了出去去找我师父，他或许有办法救你。你不用管我了。”
古阗见她会关心自己，微微一笑道：“已经来不及了，上天也算待我不薄了，让我再见了她一面……倘若你是玲珑，那该多好……”
那巨龙越来越近，古阗还有心情说这个。
苏倩想到死期将至，自己又没有逃走的法子，就当是做善事了，便将他拥入怀中应道：“唉，好吧，好吧，现在我是玲珑。”
“玲珑的话，会说夫君……咳咳……”
苏倩无奈的学着他咳嗽的样儿道：“夫君……咳咳……”
苏倩肯定是故意的，古阗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只是这样，他也很欣慰了，但这仅有的欣慰也转为的对死神靠近的恐惧，因为那巨龙如大门一样的大眼睛已经贴着苏倩她二人了，苏倩也没有空当儿继续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那巨龙嗅着苏倩，也不知道它在嗅什么，光它的鼻息就足够把普通人吹飞。猛烈的鼻息让苏倩后退两步靠上一根竹子，她吓得动也不敢动，那巨龙跟了过来，它下颚的尖牙离苏倩胸口不过一两寸距离。
不知道这巨龙是好奇什么人伤了它还是怎么的，它像一条游鱼一样绕着苏倩转了几圈，细细的打量着她。那眼神充满了疑惑，过了一会它发出一声低吼，产生狂风吹的苏倩的全身快要散架了一样。
苏倩刚想说：“你想干什么？”
她的嘴才裂开一条缝，那条巨龙直接就冲着苏倩的嘴里钻进去了。如此庞然大物，也很难描述是怎么进去的，那画面如同黑洞吸嗜物体一样。
对，就好像苏倩的嘴是那黑洞。
强大的气流穿过苏倩的身体，她感觉到快要窒息了一样，当巨龙完全进入她的身体后，她发出“啊啊……”的怪叫，只觉一阵恶心，把日里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差点吐了古阗一身。
她过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对不起……”
古阗倒是没在意这个，他脸色苍白道：“看起来是木灵认可了你，千年来我们用尽办法想要杀死五灵，即便有天书相助，也难以实现。没想到你会误入阵法，还这么轻易的就驯服了木灵，捡回了一条命，真是天意难测。”
苏倩没有话说，此刻她只想吐。
古阗突然很严肃的说道：“我本欲带你一起出去的，可惜现在看来不行了。如今老夫魂飞魄散在即。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务必要认真回答我。”
苏倩心里惋惜道，这人本来能独自逃走，是因为救我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一定要用尽办法救他，至少也要帮他完成他的愿望。
岂料古阗先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苏倩蹲下来托腮看着他道：“你都快死了，这应该是我问你吧？”
古阗加重了语气说道：“我是在问你。”
苏倩见他说的郑重，不像开玩笑，就答道：“唔，我想想啊……”
最大的心愿，自然是近在眼前的事，她脸微微一红，腼腆道：“大师兄说他什么都肯答应我，我现在变漂亮了，不知他肯不肯娶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个愿望老夫一定替你实现，还有吗？”
“唔……还有，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家里已经够乱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个我不一定到得了你所在的异世，但是我会尽力帮你完成，还有吗？”
连这个快活了两千年的活鬼都没有把握，苏倩基本上已经放弃回去的想法了。她很诧异古阗为什么一直追着问这个，便道：“再没有了，奇怪，你怎么说的好像我在交代遗言一样？”
说话间，古阗两手撑起地面，像做俯卧撑一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恩将仇报并非本意，我古阗一生从不欠人什么。今日情势危急，大业未竟，承苏倩小姐高义，欲借你身体一用，他日大秦再兴，恩公可为第一功臣，千秋万载永受世人供奉。届时古阗必然自裁以谢恩公恩德。”
苏倩闻言立刻反应过来了他要做什么，拔腿就跑，可惜迟了，从古阗的残余的身体里，嗖一下飞出了什么东西钻进了苏倩的身体里。
然而……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倩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再去检查古阗的身子，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唯一奇怪的是没有阴吏出现。
苏倩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也知道你这是无奈之举。我对你一点也恨不起来。虽然我是不一定会帮你光复什么大秦了啦，但是我会答应过天机爷爷，会尽我所能的去改变这个世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再见了，古阗真人。”
说完苏倩把古阗的尸体抬进了本来她给自己掘的那个坑里，取下了他手指上的乾天坤地戒道：“这是天机爷爷送给我的，既然我死不了了，那么我该完成的意愿，抱歉啦，这个不能留给你。”
苏倩掩埋了古阗的尸身，仿着薛淼的字体，在下面书了古阗真人之墓。
古阗的后事办完，接下来该考虑的是如何离开这里了，木灵为苏倩所驯服，可她并不知道木灵该怎么使用。
由于不知道这结界的边界在哪，她伸出手缓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可走了十几丈依旧没有摸到边儿，再往前走了几步，星空消失，眼前豁然是一片清晨的竹林，和她进来时没有遇到障碍一样，她走出去的时候也没有遇到障碍。
“合着我本来就能自由进出这结界？”
苏倩惊诧道，又好气又好笑。这让神歃盟遭遇了覆顶之灾的阵法，她居然可以不依靠任何灵法自由出入。
她解释不清这其中的原理，再往前走出几步只听她体内发出一声龙吟，身后整个阵法崩塌，一阵扬尘过后，杂乱的土地被源流之风重新翻整，所有骸骨连同古阗的坟墓一并被埋在了下面，地面上很快又长出了新的竹子，好似这里本来就是一片竹林。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眼前有颗粗逾苏倩腰的竹子，在苏倩眼前快速的腐朽化作的灰尘，在灰尘及地的地方，有一团粉色的气团在蜷动着。
不知道这又是谁的执念呢？
他伸出两只枯瘦的指截，在苏倩身上戳了几下，随着苏倩的灵络再次被封，苏倩晕倒在地。
随着那骷髅微弱的灵力涌入，苏倩的体力似乎开始逐渐恢复。不多时，近处朱允炆的呼喊还有其他师兄弟的呼喊声将她唤醒了过来。
苏倩此时已经没有初时的疲态，立刻高声回应着，可她只能听到夷泽派的人声音很近，却始终找不到人，似乎他们也发现不了自己。
似是想起了什么，苏倩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阴吏，自言自语道：“这鬼东西怎么还在？”
“丫头！”
微弱的光线难以分辨操着这苦哑语气说话的人是谁，苏倩下意识的挪了下位置，不小心摸到了一根棍子，拿近一看，那是一根骨头，她“啊”一声扔到了一边。
她不经意扫视了一下周围，这才发现，这里遍地都是皑皑白骨，拼凑的还算整齐，粗略估计有几百具之多。
苏倩满脑子都是问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尸体在这？太一门不知道吗？”
这时坐在她身边那骷髅一样的人用干瘪的手指敲了敲苏倩进来位置的空气，空气中传来了金石相撞的声音。
在确认了结界没有出现漏洞后，他开口说话了：“奇怪！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
苏倩拿起棍子向身后使劲地探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那骷髅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拿到的是我结拜兄弟古龙的腿，麻烦你把它还回去。”
苏倩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么多天见过了那么多惨烈场面，这些事已经对她心理影响不那么大了。她乖乖的捡起了腿骨依样摆好。对着骷髅施了一礼道：“前辈，请问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骷髅看了一眼天空道：“到这里来，和死了已经没有区别了。”
那意思就是还没死了？苏倩心想着，随即问道：“那这里是不是地府？”
“不是，不过也快到了。你有没有带吃的？灵气石丹药之类的也行。这森罗万象阵已经困了我太久了，我需要恢复一些灵力，才有力气告诉你更多的事。”
苏倩取出了纱囊，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那骷髅不知道是什么构造，见什么吃什么不光苏倩随身带的食物，连苏倩积攒的灵气石，还有萧月半给的二十盂红封，甚至朱允炆给她的雪颜生肌丹……更离谱的是，他连苏倩拍卖会上得到的短刀和纱囊也被他分解成灵力一并吃了，然后开始盘膝调息。
苏倩心想反正也用不到了，由他去吧，并没有阻拦。他吃东西的当儿，只听夷泽派来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听起来应该是去更远的地方了。
阴吏不着急动手，苏倩一时半会又死不了，她闲的无聊，索性数起了地上的骷髅。
反复数了两遍后，她确认了这里的骸骨一共七百三十八具，每一具都看起来都进行过激烈的斗法，有骨裂的，粉碎的，看起来都被人很用心的拼完整了。而且地上都用着苍虬古朴的小篆写着他们的名字。
苏倩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不再觉得恐怖。这里既然连师父都找不到，那她也算死的放心了。就是不知道这该死的阴吏什么时候动手。
那阴吏也气人，就好像故意消磨她的耐心一样，把手伸进了雾气了，像极了小孩子看着美餐嗦手手的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那骷髅站了起来道：“多谢小友，我已恢复了五六分力气。”
说着，他绕着地上的方位踏着八卦步，占据中宫，他手中的灵诀变换速度之快，灵力之精纯，以苏倩的直觉来判断，就连师父朱允炆也望尘莫及。
他手中连续五道金色的雷光从指端凝结雷元素激射了出去，分别命中了他一早就标记好了的五处阵眼所在的地方，可这五处地方均如水面泛起涟漪一样，五道雷光打了进去如泥牛入海。
竹林中的阵法随之运转，苏倩只觉自己刚才还在知返林里，突然之间天地一片黑暗，眼前变成了现代城市，车水马龙的景象，远处的医院里，妈妈推着轮椅上的爸爸往外走，弟弟开着一辆很气派的车在一旁迎接，苏倩心里激动，大步跑了过去。
那骷髅抱起苏倩一跃而起躲过一道向卷着无数钢刀一样的飓风喊道：“小心，这些全都是幻象。”
随后他边步踏斗罡，边绕着八卦方位向这阵眼射出雷法，不过几处阵眼越打越多。最后阵法内阵眼内衍生出了十几处风眼，这些暴风眼狡猾的很，全部隐藏在幻象里。用看似美好的幻想暗藏了无限杀机，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那骷髅看起来和它们打过的交道实在太多了，经验丰富，每一个细节，每一处都处理游刃有余。可惜，这阵法似乎有无限的灵力，以有限敌无限，结果不言而喻。
慢慢的那骷髅开始气力不支。几十道飓风发出滋滋的声音隐藏在幻象提供的美好背后，地面上的竹子，被飓风连根拔起，切割成不知道多少根小匕首，如刀刃风暴一样对整个阵法内进行无死角打击。
那骷髅身上的护体罡气看起来要比天机真人的厉害很多。他微微调整了护体罡气的范围挡在了苏倩身前，那竹匕首打在护体罡气上射的叮叮当当作响，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所有飓风分别向那五处阵眼涌去，一切重归平静。
那骷髅咳出一口血，气骂道：“假的！这些阵眼都是假的！陆琳琅这个贱女人！”
又是陆琳琅这个名字，苏倩不知道听过几回了。看起来这个羽化登仙第一人好像得罪了不少人的样子。
那骷髅盘腿坐在地上。苏倩看见他背上，被那竹匕首划了有几百道划痕，不过那骷髅好像没多少血可流，外翻的伤口露出白白的脊骨看着渗人的紧。
苏倩蹲在他旁边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骷髅没有搭理她，只顾着咒骂道：“几百年了，这该死的阵法，一点都没有变弱。”
尽管苏倩对什么样的人会在这里关了几百年颇感惊讶，但是出不出的去，她是一点也不在乎。见那骷髅不搭理自己，苏倩便找了一根竹子倚在上面，静静的等死。
那骷髅愈合了伤口，便开始重新拾掇地上被暴风吹散骨架，看起来他好像很在乎他们是否完整一样。
苏倩拿出了玉箫，那是她紧紧抱在怀里才从那骷髅嘴下幸免的物事。拿起了萧按在唇边，想起庄松追来后说的话语，她心里有些甜甜的，吹起了那曲《所思》。这曲音缠绵婉转，有带着箫特有的悲伤，那骷髅居然听的痴了。
他缓步走了过来道：“你是公子羽的徒孙吧？”
苏倩点点头。
他空洞的眼神看着天空，似乎是想起了一段往事，叹道：“听说当年公子羽为了待产的妻子被迫降了太一门……唉！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太一门的掌教还是辛坦夫吗？”
苏倩摇了摇头，表示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啊，我忘记了，他们学着大秦的旧制用的道号不用真名的，应该叫弘灵才对。”
弘灵真人的名号苏倩倒是听过，是掌教真人天灵真人、天机真人以及那已经羽化登仙琳琅仙子的师父，不过她并不识得。不知眼前这人什么来头，观其处境，苏倩推测眼前这人看起来应该是神歃盟的人，自己死则死矣，还是不要说太多免得言多必失。
那骷髅似乎是看穿了苏倩的想法一样，手按在了苏倩的头上，阴阳鱼立刻生出了反击之力，不过那人并不惧，强行把苏倩的元魂扯了出来.苏倩的元魂穿越了那人的身体之后便又被推回了苏倩的体内。
苏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一手和狄杰那取别人记忆的招数有点相似，不过这人的这招明显要厉害的多。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的记忆还是真有趣之极。相遇既是缘分，若不自报家门那是看不起小友了。老夫道号古阗，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苏倩惊道：“你就是魔教头子……啊，不对……你是杀了玄灵真人的古阗真人？”
古阗笑道：“什么真人假人的，你叫我古阗就行。那曹贼的确是老夫杀的。你不必惊慌，我不会伤害你。你们太一门的典籍把老夫写成杀人食肉的魔鬼，原也在老夫意料之中。这些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乱臣贼子？不是修道理念不合、天下分成两派吗？”
“自古以来历史都是胜利者所书，何尝给过失败方公道？如今你亲见了我，觉得我像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苏倩摇了摇头。
“我大秦延续三代，民殷国富，四海升平，人人平等无上下之分，先王殿下治下更是出现了君民平权的局面。偏生那曹贼自矜功长，要能者多得，盗窃国库，私植亲信，掀起叛乱。然而取了天下后，他们的私心依旧膨胀，把人分了三六九等。和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就拉拢提拔，利益不合的就打压清扫。最终权力资产全部积聚在少数人手中，而少数人为了谋取能够安身立命的权力资产又踩在他人头上，就会摇尾乞怜加入他们，最终成为了祸乱世界的帮凶。如今只怕这天下黎民没几人能够回想起先秦时代的富庶了。在你的记忆里，那灵流城的百姓是何种惨状，你想不起来吗？”
说着古阗揪出自己的一段记忆送进了苏倩的脑中。
苏倩眼前立时出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麦田，一个肤如冠玉气宇轩昂的人把自己织造的新鞋子新护手分发给百姓，然后混迹在平民中一同下地耕种，传授农耕技艺，看那轮廓和快要垂肩的大耳朵，苏倩猜这应该就是眼前的古阗了。远处一身着龙袍的人和一个身着鹤氅羽扇纶巾的人被百姓拥在中间讨论着什么，那羽扇纶巾之人凌空绘制着图本，随后那身着龙袍之人取出一样法器，霎时广厦千万间拔地而起，人人喜笑颜开。在天机真人记忆力见过的古麟，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身披重甲，跃马挺枪除兽害归来，百姓载歌载舞，夹道相迎。大秦上下官员军士与地方百姓水乳交融，彼此分享劳动所得，秋毫无犯，同作同息，同工同酬，欣欣向荣。没有什么九九六积攒福报，也没有什么零零七才配上进，更没有什么房贷车贷让人连气也喘不过来……
看到这一幕，苏倩心里一凛道：“这种世界真的存在吗？”
古阗微微一笑道：“你难道没见过吗？”
苏倩不语。这段画面，历史课本里的确有，既熟悉又陌生。她此刻莫名想起了铁根的爷爷，早年间谁家有事，铁根爷爷就会差铁根爸爸去帮忙，那时候大家虽然都穷，但是乡里邻里互帮互如亲如一家。
这老头常常在村口躺着晒阳光，口中哼唱的不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老人戎马一生，常常抚摸着铁根头说：“孩子，要珍惜今天生活的来之不易啊，我们这辈已经帮你们把要吃的苦全吃完了。你要这么蛮横，和爷爷打倒的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
他们那一辈人倒和这段记忆有共同之处。
苏倩依稀还记得，每次铁根欺负了她，老爷爷都会帮自己出头，并邀请自己去他家里玩。那时候，老人家里大门过去是一扇对开的木门，破破烂烂的像栅栏，那时经常有路过的人进去坐坐，讨口水喝，然后一起聊天，没事还帮老人劈劈柴、挑挑水、打扫卫生什么的，逢年过节村里大部分人都会带着礼物来拜谒老人。
老人去世后，那门就换了实木门，除了门闩还加了链锁，挂锁，再后来就是卷帘门、防盗门、什么智能AI、人脸识别……日子是好起来了，安全也是安全了，可惜那扇门除了铁根自己一家人再也没有别人进去过了。看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苏倩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古阗见她发呆，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星星，数百年的孤寂头一次有个人进来陪他说话，真的是老怀大开。
苏倩呆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想那么多干嘛？这些又跟我毫无关系，你们要打要杀是你们的事，谁对谁错，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只要你活在这世上，这些就和你息息相关。如果我们不关心这些，那么管理天下事务的一部分人就可能不尽心，轻则以权谋私，重则篡权窃国，把天下沦为私有之物；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像你这般想的，不参与，不过问，不能集众思、广众益，那么这天下也不会有善治；世间将会陷入昏暗，少数人会骑在百姓的头上为非作歹。我们每一个人的立场都决定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改变，了解它们关注它们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因为世间一切事产生的结果必然由我们每一个人承担，由不得我们不关心。”
苏倩对这些毫无兴趣，敷衍的答道：“说这些干嘛，这天下又不光只有奸佞之徒，出了事自然会有忠义之士去管，又不是打仗时刻需要我提心吊胆。我还是还能活下去，我每天只会多想想明天吃点什么来的实在。”
古阗“嘿”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战争真的结束了吗？越是和平年代战争就越发残忍，不同的是有硝烟的战争大家会为看得见的生死别离，同仇敌忾。而没有硝烟的战争，人性泯灭，面对他人的不幸，大多数人都只会选择麻木不仁。假使人人都似你这般，又哪里来的忠义之士？大秦忠义之士少吗？可大秦现在何处？你师傅的大明忠义之士少么？为什么逆贼朱棣篡权了？你似乎没搞明白，战争都是从和平开始的。”
苏倩想起了朱允炆的告诫，自己在法部的经历，以及惨死的天机真人，叹道：“我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又能做什么呢？”
“你的课本里不有萨拉热窝事件么？历史就是一个车轮，每个人都去推它才会动起来，当它到达山顶上，哪怕是蝼蚁之力也足以爆发出改变世界的力量。你是否还记得你和你师父说过伟人的话？”
“记得又怎样，反正我马上死了，你让我安静的去吧。”
古阗走了近前仔细看了看她叹道：“你还真是个不老实的小家伙，明明能为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天机真人去奋不顾身求一个差点会杀了你的人。这说明你也是这种哪怕舍弃自己性命也要去推动世界发生变革的人。”
“古阗老祖，求求你让我安静一会吧！”
“我被关了那么久，你就当发善心，陪我再聊几句吧？”
古阗不知几百年的寂寞生出了这话痨病，苏倩能理解，但是她现在真的没心情听他说这些，无语道：“你很烦哎。”
“好好好，我不烦你了……”
古阗也找了个竹子靠了上去，静静的品着苏倩二十二年的记忆，这异世界的记忆，对他来说像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宝藏，抑或是一坛醇香的美酒。
只是这阴吏迟迟不下手，让苏倩可等的乏了，她索性闭上眼睛睡觉，横竖一死，或许睡梦中死去会少些痛苦吧。
古阗似乎是真的孤寂出毛病了坐了一会，隔一会偷偷看看她，想说几句话又勉强忍下了。如此反复几次见苏倩没了动静，走了过来仔细看着打量着她。
这女子长相不佳，不过睡相甜美，这让他想起一个无比怀念的人，几百年过去了，估计她应该已经死去多时了。
古阗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块亮晶晶的碎片，想起了临行前的画面。
“夫君真的要去吗？”一女子为他打理好行装说道。
那女子面上如有雾气，几百年过去了，古阗是真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她很美，有冠绝天下的美。
“这是夺回大秦基业的大好时机，我绝不能错过。”
“消息……可靠吗？不如等天书急需了足够的灵韵算准了时机再……”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天书只可知其时，不能避其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唉。夫君执意如此，妾身只能祝夫君武运昌隆。这个……还请夫君带在身边。”
“这是什么？”
“这是妾身的一块元魂碎片，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典籍里学来的，夫君攻伐在外，带着妾身总是不方便，妾身也放心不下夫君，不如就让它跟在夫君左右。若夫君有所闪失，妾能感应的到……”
“大战在即，何故说这种丧气话？你敬候佳音即可。”
“可是……”
“可是什么？我去了！”
古阗心有余恨的摇了摇头，只记得她最后不顾劝阻从后面搂着自己的腰，执拗的把碎片硬塞到了自己手里……
古阗反复的把玩着碎片，叹道：“夫人……”
犹豫了片刻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弹指将这片碎片射向苏倩，然后起出一个灵诀，将一股灵力注入苏倩体内。
苏倩睡梦中觉得自己身体每一寸皮肤像着火了一样生疼，骨节也噼噼啪啪的像爆豆一样在响，痛的她苦不堪言。一米五二的身高硬生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拉到一米七，连臂长身形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就像被人泼了汽油点燃了一样，痛的满地打滚，心中暗自咒骂阴吏道：“你这鬼东西，要杀就杀，死前还要这么折磨人吗？”
可她在翻滚中并未看到阴吏有什么动作，反而是古阗掐着灵诀在对自己使用灵法。她怒道：“你这大魔头，要杀就杀，为什么要折磨我？”
古阗笑道：“折磨从何说起？你这丑八怪还得感谢我呢。”
苏倩痛的滚来滚去怒道：“我感谢你八倍儿祖宗！”
古阗不解其意道：“感谢我祖上积德养育了我这么个大善人么？你这异人赞扬别人的方式真独特。”
苏倩直接无语了。这场折磨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还不算完。不知道是不是这块碎片的作用，苏倩的元魂一部分开始浓缩，在阴阳鱼的附近处凝出一颗赤红色的珠子来，那块碎片和这颗珠子彻底融为一体后，她体内的阴阳鱼光芒大盛，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阵法内雷元素浓度暴涨，不断地向她身体汇集。
这一幕连古阗都惊到了，因为他所用的元灵化形术只有改变一个人相貌的作用，谁曾想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此时阴吏动了起来，它拉起着苏倩的元魂，如同吃西餐一样用一把写着满是诡异咒文的小刀将她的元魂一片片切下送进浓雾里。
狄英之前所受的凌迟之苦，苏倩此时感同身受。
她痛的连声都叫不出，只能任由阴吏宰割。阴吏一刀比一刀狠，刀刀都避开了阴阳鱼，只切在苏倩的元魂上，断断续续又切了一个时辰，把苏倩的元魂切到只剩那颗赤色的珠子和那块阴阳鱼。
随后，那珠子里像吹泡泡糖一样的重新吹出一个新的元魂来，只是这个样貌却已经不是苏倩原来的样貌了。
阴吏似乎吃饱了，像个气球一样吮吸着手指乖巧的悬浮在半空。先前见过的那个身着黑色葬仪礼服的男子像算准了时机一样又出现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着拐杖从苏倩元魂里挑出那颗珠子，好像那颗珠子有毒，他带上了一双奇怪的手套把珠子从拐杖上捏起来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苏倩，把那颗赤珠连着新生的元魂，一起推回苏倩的身体，用恭敬中带着些许让人忍不住想打他的嘲弄的口气说道：“哎呀呀，看起来这次也失败了呢。这次到底是第几万次呢？”
苏倩挣扎着起身道：“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呵！这不都是你的手笔么？”
说着他像个绅士（变态）一样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他深邃如渊的诡异脑袋。
苏倩终于看清了这诡异的容貌心惊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我发梦了？
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了很明显疼痛。在确认这不是梦后，她惊呼道：“你到底是什么？”
古阗皱着眉头看着她自顾自地对着空气演着独角戏，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他走上前去，按住了苏倩。苏倩指着黑衣男子道：“那里有个奇怪的家伙。”
“哪儿有？”
“那里有个人，你看不到吗？”
古阗疑惑的看着她，他起出灵识也没看到有任何异常，他便给苏倩号脉，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灵力消耗太大，真元不纯伤了她的脑子？观她灵络四平八稳没有任何问题啊。”
苏倩快崩溃道：“那里有个脸像一个漩涡的怪男人！”
那黑衣人听了，嘿笑一声道：“脸像漩涡的男人？嗯？听起来好奇怪。在你眼里难道必须和人类一样才算正常？那些个低劣的人类不过是我的掌上玩物，丑陋不堪，哪里值得一看？”
“人类丑？那是你没见过古校长白的时候……”
苏倩“古校长”三个字没完全说出口，甚至心里的念头也只动了一半，那黑衣人就已经顶上了白古的脸。
“你！”
那诡异男子用古校长的脸不屑一顾的说道：“哼！平平无奇！还有吗？”
苏倩吃了一惊，立刻变换心中的念头，不论她想到谁，不用她开口，那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就能立刻换上谁的脸，而且比不但比本尊更帅，气质上也有云泥之别。
苏倩整个人呆在原地傻掉了。
那黑衣人无奈的说了句：“啧！你的品味一向这么差，算了算了。我是真的和你合不来。”
随手他敲了个响指，直接同阴吏一道消失在黑暗中。
这人似乎神通广大，能控制阴吏难道他是仙人？阴吏消失了，这说明我能继续活下去了？
苏倩心里震撼不已，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此时阴阳鱼很乖巧的躲在了身体内部，皮肤上的雷电与上伤痕全部消失了。她的全身上下皆生出了初生婴孩一般嫩滑白皙的皮肤。
苏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脸上的伤痕也不见了。不仅如此，她还感受到了自己五官的变化。
古阗呆呆的在一旁看着她说道：“千载攻伐，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你是美的如此让人心醉。”
“美？”
打出娘胎以来，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苏倩，苏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玲珑！”
苏倩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颤，好像身体灵魂会和这个名字会产成共鸣一样，莫名的就想回应他的呼唤。苏倩还是克制了这份冲动道：“我叫苏倩，不叫玲珑。”
声音！苏倩声音也变了，变的柔美甜而不腻，闻之令人神往，让人陶醉。
苏倩发呆间，古阗伸出骷髅一样的手，想要摸苏倩的脸，苏倩立刻躲向一旁。古阗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便饱含歉意道：“恕我无礼。我用元灵化形术为你换了我妻子的样貌。一时有些情难自割。”
说着，古阗把他看到苏倩样貌的记忆弹入了她的头脑中，苏倩在这份记忆里清楚的看到了那难以言喻的美。
这是一幅她找不到任何语言和文字来形容的样貌。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只能说是苏倩现在上下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妙到颠毫且无法修改的美。
古有一字千金之说，如今放在苏倩身上也同样适用，即便用千金悬赏也没有人能提出半点可以让她更美的修改方案。这幅容颜有着魅人心神的魔力一样，让苏倩自己看了都转移不了任何念头。
苏倩内心深处隐约觉得这个相貌她在哪里见过，而且很熟悉，好像在很多地方见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她丢了魂一样的对着回忆里的样貌沉迷了很久很久，才在古阗的呼唤中清醒了过来。
突然丑小鸭突然变凤凰，她心中的喜悦难以附加，只是碍于古阗在此，她又不想露出太多的兴奋。
看着古阗也是一幅迷失的样子，苏倩好奇道：“奇怪，既然你妻子这么好看，为啥你宁可四处乱跑也不肯乖乖守着，还落到如此田地？”
古阗回过了神道：“天下事在我，我岂可因私而废公？”
苏倩摊了摊手，无奈道：“真不知道你种人是怎么追到你老婆的，你老婆又是怎么看上你的。”
古阗叹道：“我从未追求过她，是她主动央求的。现在想起来，我当初该反对这门亲事的，应该让她跟个好人家，免遭磨难。”
苏倩奇道：“你可真是个怪人！难道你就一点不爱她？”
古阗微微一笑道：“你的记忆真的是很多彩，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珍视它们。有句话叫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你应当知晓。”
看着眼前的苏倩，古阗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夫君长，夫君短的玲珑身边，那时候每一句夫君都是那么烦人，现在每一声都是那么难以忘怀。
苏倩看着他沉醉的样儿，摊了摊手道：“反正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玲珑，我也绝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不体贴女人的男人。能变得这么美我很感激你，但是这是你强加给我的。所以，你不能指望我会取代玲珑这个角色。”
“我并无此意，只是睹物思人罢了。玲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再说，你我也无脱出此阵的可能。我很思念她，所以才借用你身体，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
苏倩想到自己现在如此个美法心里窃喜不已，故作恼怒状道：“既然我变漂亮了，你也折磨过我了，咱们就算两清了，你可不能强迫我为你做什么，也不能把我当成玲珑。”
古阗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道：“我不一定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什么奸佞小人，老夫余愿已足，丫头你放心便是。”
然后他主动与苏倩拉开了一段距离。
苏倩背靠着竹子，顾影自怜，心道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样了。他做出了那种事，现在仔细想起来，苏倩并不记恨他，相反她很渴望他能看到自己漂亮的样子。或许能用这副样子帮他忘记了失去韩师姐的伤痛，走出困顿。
苏倩一遍又一遍在脑中推演着重逢的画面，心中无比甜蜜。可是一想到这阵根本出不去，她就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先前只因为快死了所以她全然不惧，现在又死不了了，困在阵里，她反而又有些焦急。
想了一会，她偷瞄了古阗一眼。心道这人还真是个守礼君子，生怕自己把持不住有失礼之举，居然一直背着身不看她。她心里生出恶作剧的想法，有心想要去他背后叫声夫君看他作何反应，但是一想起他会不会克制不住变得和庄松那夜一样恐怖，又一阵后怕，于是作罢。
这森罗万象阵里，似乎只有黑夜，推算时辰，应该已经天亮了，可看起来还是星光照耀，阵内黑漆漆的一片。
苏倩有些累了，倒在竹子上睡了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渴又饿的她又醒了过来。她本想挖颗竹笋出来吃的，结果被古阗喝止道：“这阵里的竹子都和阵法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要命了么。”
苏倩无奈只能作罢，她又不会餐风饮露之法，看着古阗会餐风饮露的也都饿成骷髅样了，想来这里灵力为阵法所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里撑过几百年的。
古阗明白她的处境，走了过来想渡了一点灵力给她。结果阴阳鱼立刻冲过来争抢这点微薄的灵力。他只得立刻撒手。
苏倩明白自己身体里住着个怪物，便推开他道：“我来这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你还是省点力气再想想办法，没准以后再有倒霉蛋进来，你就能出去了。”
古阗叹道：“你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让你这么死了。”
苏倩故意呛他道：“你是舍不得玲珑死吧！”
“随你怎么说。”
苏倩和他拌了几句嘴，渐渐的饿麻了，无力的斜躺在坑里。古阗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在一旁用灵法检查她的身体，她也懒得过问了。
这阴阳鱼是什么来头，古阗也不知晓，之前对苏倩使用元灵化形术的时候他就遭到过阻击，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护身法宝来着。
他从苏倩的记忆中寻找着蛛丝马迹，知道这东西喜噬灵气也会噬魂，还会触发天劫……
嗯？天劫……他顿时有了个主意。
他解开了苏倩的灵络封禁道：“你起个雷灵诀看看。”
苏倩懒洋洋的不肯道：“你不是有我的记忆么，我用不了灵法。”
古阗笑道：“如果我说我有出去的法子呢？”
苏倩一听能出去，来了精神，直接一招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刚想摆出个灵诀却因为时辰又犯了难。
古阗指着一颗竹子上他用指节抠的时间印记道：“现在是申时”
苏倩呆“哦”一声摆出个辛申雷诀，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古阗把自己的灵力引渡给她，阴阳鱼立刻来了精神贪婪的吞噬着灵力，苏倩再依言使用雷灵诀，那阴阳鱼如同雷灵根一样在体内炼化着灵气，可它并没有把灵气交给苏倩。它发出了一种只有苏倩能听到的低吼，听起来像虎又像猫一样的软萌咆哮，似回应着这咆哮声，劫云出现了。
古阗惊道：“世间仅有如此奇妙的事。”
可接下来的事，让古阗又板下了脸。
云层顶端出现了一头巨龙，它怒目圆睁注视着地面，龙爪轻挥，狂风袭过，劫云烟消云散。
古阗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木灵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了木灵，他深深的感受到了无力，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困死了七百多名神歃盟核心骨干，困了他数百年的森罗万象阵，居然是木灵布下的。
“陆琳琅怎么会有控制木灵的能力！这不可能！当初试过很多次了，玲珑也只能做到影响到他们的行动……难道是突然觉醒？”
他六神无主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地上。
刚才这么一折腾，苏倩饥饿的感觉有些缓和，她很好奇什么是什么东西能把这么一个为了理想不惜与世界为敌的人吓倒。
她抬头凝视着巨龙，巨龙也在凝视着她。四目相对许久，那巨龙慢慢隐匿于黑暗之中。
她不由的惊叹到：“原来世上真的有龙来着，和画里的一样，不过真的看上去更威猛。”
苏倩低头看了一眼绝望的古阗道：“喂，那东西真有那么厉害，能把你吓成这样？”
古阗惨声道：“昔年五灵为害，陛下下令除五灵，举天下之力穷千载之功，也只能做到囚火灵于东海。”
苏倩不解道：“就是秦昊身上的那只凤凰？”
古阗点了点头：“后来整个东海干涸化为沼泽也未能将之降伏，也不知古麟贤弟用了什么法子让殿下能够使用它的力量……不过，看起来殿下所掌握火灵之力不足其本体一成，但震慑太一门已是有余。”
苏倩心里念叨着：哈？只是十分之一的实力就能有秦昊那种恐怖的实力，那么眼前不输火灵的这玩意该怎么处理？
苏倩见他束手无策，信口道：“要不然想个体面的死法算了。”
古阗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大秦未复，我怎可轻言放弃？纵使困顿难行，吾亦当砥砺奋进。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苏倩无奈的看着他，拍拍手道：“说得好！忠勇无双的古阗老祖，但你现在还有冲锋的力气吗？你现在和我刚看到你时候一摸一样，连站起来都困难。还是省省力气吧，掘个坑，老实躺着不好吗？”
古阗艰难的靠在一根竹子上。苏倩怕他摔倒，出于怜悯，搀着他的臂膀立于一旁。
古阗感激的看了一眼她，不经意间目光扫过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吃惊道：“这乾天坤地戒你如何得来的。”
苏倩迷茫的看着他道：“你不是有我的记忆么？”
二十二年的记忆又哪能短短一日间看完，古阗闭目，捕获到了相关的信息，似是悲叹古麟的儿子一般，“唉”了一声叹了句：“时也，命也”，随后摘下了苏倩的戒指，带在自己手上。
古阗注入了一丝灵力喝道：“乾天诀，飞龙在天。”他全身被光芒所包裹，苏倩清楚的看到了他变成了元魂状态，可他的肉体好像不见了。
古阗的元魂露出了苏倩在他记忆里看到的样子，说起来这模样倒有些像老三国里的诸葛亮，不过更加圆润富态一些，而且耳垂很长。
苏倩吐槽道：“你这个样子好看多了，慈眉善目，身上贵气十足，你要是去干传销，多半全天下的人都得信了你的邪，遭了殃。”
显然古阗的关注点不在吐槽上，他惊道：“你看得见我？”难道失败了？他像是在怀疑什么一样的用手挥舞了一下，他的手臂直接穿透了苏倩的身子。
苏倩避之不及，怒道：“你还说你不会动手动脚，刚把我变好看了就想占我便宜啊！”
古阗有些无语，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也不去理会她，径直走到阵法边缘，探了探手，居然从阵法边缘穿梭出去了。
“坤地诀，潜龙于渊！”他的肉体和元魂再次对调，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的逃出了这难缠的森罗万象阵！几百多年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过去了，他终于逃了出来。
古阗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感受着这知返林中充沛的灵力，生平第一次觉得呼吸着阵法外的空气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想到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无一生还，他心中一阵黯殇，辨明城镇的位置，大步离开了。
苏倩见他从阵法中消失了，心里咯噔一下，那老家伙跑了，难道以后自己就和这么多白骨为伴了？她心里有些低落，但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她找到一根腿骨，在地上刨了一个坑，躺了进去。她仰头就这么看着虚假的星空，静静的等候生命的终点。
可能是饿的狠了，苏倩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闻到一阵香味唤醒了她的意识。
苏倩睁开眼，看到一个不认得的太华派弟子站在她眼前，一件一件在地上摆放了很多食物。
苏倩疑惑道：“你是……太华派哪位师兄？”
那太华弟子居然发出了古阗的声音道：“丫头！是我。这森罗万象阵外面还有木灵布下的神隐结界，除了我谁还找得到你？”
苏倩惊讶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变了这副磨样？”
“我出去后，本打算恢复好灵力再带点吃的来救你。结果路上看见这厮刚讲完什么反腐倡廉的动员誓师会，后脚又大摆宴席调戏女伶，又向什么善道会什么刑狱司索要贿赂，指示他们欺压百姓。我看不惯这种事，又刚好需要一具新的皮囊，就随手就为民除害了。本来老夫想把这帮蛀虫一网打尽的，又怕惹出事非来让你久等。”
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做到在一众修仙弟子中杀人安然无恙离开和在路边摊吃饭顺手拿了一张餐巾纸一样简单。
苏倩饿的昏了，懒得和他辩个是非曲直出来，抓起他带来的糕点就是一阵海塞。
古阗脾性倒还真不错，耐心的等她吃完。随后祭出乾天坤地戒，想带着她一起元魂化走出去，结果因为和戒指相性太差古阗元魂化的范围太小，堪堪只能包裹他自己。
他冥想了一会，突然一句“得罪了！”，然后紧紧抱住了苏倩，结果依然只有他自己元魂化成功。
依靠戒指潜逃的法子看来行不通，他只得无奈道：“看来只能破阵了。”
苏倩继续躺在坑里，也懒得说什么了，任由他瞎折腾，心里寻思着，反正他想救的是玲珑，又不是苏倩，她一点也不想做替代品，还是早死早超生算了。
古阗有了乾天坤地戒助阵，信心倍增，他重新划定方位，再次向森罗万象阵发起挑战，然而，他失算了一件事。这森罗万象阵的所有攻击对元魂也生效，要不是他快两千年的修为不是吹的，紧急张开护身结界，一准被射成刺猬。
即便如此，他身上非要害部位也被木灵射出了重伤。看到他一根一根拔下身上的竹匕首，为救玲珑舍身忘死的样儿，苏倩有些同情，关切地问了句：“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皱眉苦思破解之道。
这结界内一切灵力均有木灵在控制浓度，他无法恢复灵力，想到了新办法，他就潜出结界外，恢复好了就再回来。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失败。当苏倩饿了他会定时带吃的回来，就是不放弃。
也不知道他坚持了多少次，苏倩都看累了，无奈道：“好啦好啦你已经证明你很爱玲珑了，说吧，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先声明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是不可能做玲珑的替代品的。”
古阗凑近她坐了下来，说道：“我救你，不仅仅是因为我把玲珑的样貌给了你，若非有你相助，古阗永无再见天日之时。知恩不图报，禽兽尚且不屑为之，况乎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坚持不懈让苏倩有些感动，还是单纯的属于玲珑的那一片元魂作祟，苏倩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你有心如此，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你不是还有大事要做么。戒指你拿去用吧，不用管我了，希望你说的那个世界，有一天真的会出现。”
古阗微微一笑，按着她的手说道：“要是以前，我觉得你说得对。不过现在吧，我觉得要是连你一个人都救不了，拯救世人何异于痴人说梦。”
“算了吧。天上的那东西你连它真面目都看不到你怎么谈破阵啊。”
“真面目？”
古阗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始来回踱步。然后他又潜出了阵法。
这一去似乎过了好几天，久到苏倩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古阗才回来。
见面他先给了苏倩一颗圣品续灵丹，然后自己也吞下一颗，然后起了一个符箓调用真元灵力，尽可能的把自己的灵力全部输送给那颗阴阳鱼。那阴阳鱼如同恶鬼遇上了自助餐一样放开了大块朵颐，很快那阴阳鱼再一次膨胀扩大，其大小已经接近苏倩整个人的大小了。
苏倩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打算使用雷灵诀，古阗喝道：“还不够。”
也不知他哪儿搞来的七八个法盘，每打碎一个就把所有灵气灌进苏倩身体里。当最后一个法盘打碎的时候，苏倩通体闪烁着电荷，紫黑色的阴阳鱼由大变小，渐渐的浓缩后紫色的部分变成了白色，耀眼的雷光掀动者这森罗万象阵里所有的风元素，阴阳鱼变成了完整的太极标识。
看起来这已经是阴阳鱼目前能获得的极致力量了，古阗没有闲着，咬破手指，燃烧精血在苏倩背上画了一个正阳仙品雷诀诛仙雷，引导苏倩施展灵诀道：“发！”
苏倩依言调用雷灵诀，全身所有灵力在阴阳鱼的牵引下，一道包裹了方圆五十丈左右的金色雷光柱向巨龙曾经显现的位置袭去，于此同时天空中大片劫云出现，看起来来势汹汹，天劫呼应着雷柱，双面夹击那巨龙所在。
巨龙察觉不妙，现出了真身。这诛仙雷势大，它不敢直撄其锋，尾巴横扫出现产生的暴风眼里生出几十道飓风。飓风在这一扫之力压出了肉眼可见的巨刃向天劫袭击，劫云尚未完全凝聚就被打散。
即便木灵如此的迅捷反应也没来得及拦住从劫云初现时天穹中劈下那道威力丝毫不弱于诛仙雷的金罡。那金罡撕开了空间裂缝，重重的拍在巨龙的背上，从巨龙身上撕出一条口子来。巨龙吃痛发出了类似牛叫一般震耳欲聋的吼声。
它忍痛微张巨颚，口中喷出一道极速旋转的飓风，如同一把四十丈长刀，用远远超出人类认知压力形成的风斩斜向砍向雷柱。
这从阴阳鱼射出来的雷柱看起来也不一般，居然能压制住本源之风。雷柱那所向无匹威力带着划破空间之势撕碎着周围一切东西，
尽管属性克制，但木灵所使用的源流之风作为上位存在，居然没有显露出溃败之象。
得亏苏倩没有半点修为她掌控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又或者说是那木灵看穿了这一点，源流之风形成的风刀无法斩开雷柱，只能借力勉强把诛仙雷形成的雷柱引偏，巨龙乘隙化成像乌云一样的风迅猛绝伦的翻涌向一旁，这才勉强避开了几乎是这避无可避的一击。
逃过一劫的它重新显形，一对前龙爪合成菱形，如同修士结印一样，雷柱在源流之风的牵引下不断偏移，天空中出现了几十个暴风眼，暴风眼中的出现的飓风如同挖山脚一样将能克制风法的雷法逐步瓦解，露出了被雷法撕裂开的错乱空间。
这些个不同时空的裂隙，如同一块碎裂如鱼鳞网的玻璃，数以亿计的碎片闪烁着不同时间空间的景象，宛如银河里的星空，在雷法之力减弱的时候，绽放出刺眼的光芒，所有的碎片化时空一并化零为整变回了原有的样子。
看着如此壮丽的景观，苏倩遗忘了身处险地，木灵的死活如何，只道是这也间接证实了穿越时间空间的确和雷法有关，只是这么多空间，哪里才是通向回家的路。
这看起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诛仙雷光是余震之威都已经把古阗齐肋骨以下的身子震成了碎片。不过不知为何苏倩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她体内的阴阳鱼看起来消耗巨大，也失去了动静。
古阗灵力已尽，残余的上半身也全是雷法灼焦的伤痕。他倒在一片血泊中，无力道：“看来我还是低估木灵的实力了。”
苏倩这才意识到，那巨龙只是受了重伤，并不致命。此刻，它在空气中蜿蜒游动，缓慢向她二人游来。
苏倩急得跺脚道：“我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可怎么办。你还能不能动，此处离夷泽派不远，你快些逃了出去去找我师父，他或许有办法救你。你不用管我了。”
古阗见她会关心自己，微微一笑道：“已经来不及了，上天也算待我不薄了，让我再见了她一面……倘若你是玲珑，那该多好……”
那巨龙越来越近，古阗还有心情说这个。
苏倩想到死期将至，自己又没有逃走的法子，就当是做善事了，便将他拥入怀中应道：“唉，好吧，好吧，现在我是玲珑。”
“玲珑的话，会说夫君……咳咳……”
苏倩无奈的学着他咳嗽的样儿道：“夫君……咳咳……”
苏倩肯定是故意的，古阗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只是这样，他也很欣慰了，但这仅有的欣慰也转为的对死神靠近的恐惧，因为那巨龙如大门一样的大眼睛已经贴着苏倩她二人了，苏倩也没有空当儿继续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那巨龙嗅着苏倩，也不知道它在嗅什么，光它的鼻息就足够把普通人吹飞。猛烈的鼻息让苏倩后退两步靠上一根竹子，她吓得动也不敢动，那巨龙跟了过来，它下颚的尖牙离苏倩胸口不过一两寸距离。
不知道这巨龙是好奇什么人伤了它还是怎么的，它像一条游鱼一样绕着苏倩转了几圈，细细的打量着她。那眼神充满了疑惑，过了一会它发出一声低吼，产生狂风吹的苏倩的全身快要散架了一样。
苏倩刚想说：“你想干什么？”
她的嘴才裂开一条缝，那条巨龙直接就冲着苏倩的嘴里钻进去了。如此庞然大物，也很难描述是怎么进去的，那画面如同黑洞吸嗜物体一样。
对，就好像苏倩的嘴是那黑洞。
强大的气流穿过苏倩的身体，她感觉到快要窒息了一样，当巨龙完全进入她的身体后，她发出“啊啊……”的怪叫，只觉一阵恶心，把日里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差点吐了古阗一身。
她过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对不起……”
古阗倒是没在意这个，他脸色苍白道：“看起来是木灵认可了你，千年来我们用尽办法想要杀死五灵，即便有天书相助，也难以实现。没想到你会误入阵法，还这么轻易的就驯服了木灵，捡回了一条命，真是天意难测。”
苏倩没有话说，此刻她只想吐。
古阗突然很严肃的说道：“我本欲带你一起出去的，可惜现在看来不行了。如今老夫魂飞魄散在即。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务必要认真回答我。”
苏倩心里惋惜道，这人本来能独自逃走，是因为救我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一定要用尽办法救他，至少也要帮他完成他的愿望。
岂料古阗先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苏倩蹲下来托腮看着他道：“你都快死了，这应该是我问你吧？”
古阗加重了语气说道：“我是在问你。”
苏倩见他说的郑重，不像开玩笑，就答道：“唔，我想想啊……”
最大的心愿，自然是近在眼前的事，她脸微微一红，腼腆道：“大师兄说他什么都肯答应我，我现在变漂亮了，不知他肯不肯娶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个愿望老夫一定替你实现，还有吗？”
“唔……还有，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家里已经够乱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个我不一定到得了你所在的异世，但是我会尽力帮你完成，还有吗？”
连这个快活了两千年的活鬼都没有把握，苏倩基本上已经放弃回去的想法了。她很诧异古阗为什么一直追着问这个，便道：“再没有了，奇怪，你怎么说的好像我在交代遗言一样？”
说话间，古阗两手撑起地面，像做俯卧撑一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恩将仇报并非本意，我古阗一生从不欠人什么。今日情势危急，大业未竟，承苏倩小姐高义，欲借你身体一用，他日大秦再兴，恩公可为第一功臣，千秋万载永受世人供奉。届时古阗必然自裁以谢恩公恩德。”
苏倩闻言立刻反应过来了他要做什么，拔腿就跑，可惜迟了，从古阗的残余的身体里，嗖一下飞出了什么东西钻进了苏倩的身体里。
然而……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倩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再去检查古阗的身子，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唯一奇怪的是没有阴吏出现。
苏倩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也知道你这是无奈之举。我对你一点也恨不起来。虽然我是不一定会帮你光复什么大秦了啦，但是我会答应过天机爷爷，会尽我所能的去改变这个世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再见了，古阗真人。”
说完苏倩把古阗的尸体抬进了本来她给自己掘的那个坑里，取下了他手指上的乾天坤地戒道：“这是天机爷爷送给我的，既然我死不了了，那么我该完成的意愿，抱歉啦，这个不能留给你。”
苏倩掩埋了古阗的尸身，仿着薛淼的字体，在下面书了古阗真人之墓。
古阗的后事办完，接下来该考虑的是如何离开这里了，木灵为苏倩所驯服，可她并不知道木灵该怎么使用。
由于不知道这结界的边界在哪，她伸出手缓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可走了十几丈依旧没有摸到边儿，再往前走了几步，星空消失，眼前豁然是一片清晨的竹林，和她进来时没有遇到障碍一样，她走出去的时候也没有遇到障碍。
“合着我本来就能自由进出这结界？”
苏倩惊诧道，又好气又好笑。这让神歃盟遭遇了覆顶之灾的阵法，她居然可以不依靠任何灵法自由出入。
她解释不清这其中的原理，再往前走出几步只听她体内发出一声龙吟，身后整个阵法崩塌，一阵扬尘过后，杂乱的土地被源流之风重新翻整，所有骸骨连同古阗的坟墓一并被埋在了下面，地面上很快又长出了新的竹子，好似这里本来就是一片竹林。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眼前有颗粗逾苏倩腰的竹子，在苏倩眼前快速的腐朽化作的灰尘，在灰尘及地的地方，有一团粉色的气团在蜷动着。
不知道这又是谁的执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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