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莱独自收拾好行李退了租,想跟栋道别,但是那天他出门早,只跟房东道了别,只留了封信请房东带给栋,信里都是些感谢照顾之类,还留了家里的座机电话号码。

    一到家里,便是帮助妈妈在家里除尘。一定要选个大晴天,将大柜子挪动到房屋中间,盖上大被单,其余能搬出门的一律搬出门:装零碎摆件的大箱子、小柜子、电视、地毯、桌椅板凳······再把买来的石灰块倒入一个长80公分的铁皮制成的大卡盆里,加入清凉的井水,站在一米外看:冒烟了;看:冒泡了;看:咕嘟咕嘟可以煮鸡蛋了(但是没有一次真的把鸡蛋扔进去)。待如石块一般的石灰块与水融了,安静了,再继续加入井水,用木棍搅拌成浆。

    莱穿上罩衣戴上帽子,半眯着双眼屏住呼吸,对屋顶、墙角、四壁、地面进行大清扫,再左手拖盆舀满石灰浆,右手拿刷,站在条凳上学着母亲的样子,一横一横的来回刷将去,墙面的从上到下,从内墙到外墙,过程是枯燥的,也是考验毅力与体力的,她看着母亲没有一丝笑容的脸,也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哪怕是左手颤抖、右手手腕酸痛,双肩僵直······期间是安静的,她便更容易想:自己自小就不是聪明的孩子,学习全靠那股子韧劲也是从母亲身上传授来的。

    “姐,有人找你!”

    莱最不愿意遇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睿和涛!

    想着自己满身的尘灰与肆意乱喷的石灰点,莱就又恼又尴尬的想躲起来。

    “莱!我们拜年来了!”涛看着莱滑稽的样子半笑不笑的说。

    莱的母亲看着两个大高个男孩儿,一时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也找不到倒茶的杯子,毕竟每年的扫尘时忙到嘴巴干裂也不会停下喝口水的。她们必须在天黑前刷完所有的墙,用尽所有的石灰浆,在冰冻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屋,基本的擦洗和铺出能睡觉的地方就已经半夜了。最令人纳闷的是离除夕还有些日子呢。

    “阿姨,他开玩笑的。”睿连忙打破慌乱的尴尬,“我们是莱的同学,是来搭把手的。”

    莱从条凳上跳下来,恼怒的气息还在,放下盆和刷,搓了搓手上的石灰浆-整只手都变成了白色。用眼神示意睿和涛走到一旁,但是恼怒的神情好像只针对涛,面对睿时又变的温柔,涛诧异的问:“你的眼神怎么只对我凶巴巴的?我们下公交车找到这可不容易呢。”

    莱看向睿,睿诚恳的点点头:“是的,我们真的是来帮你和阿姨的。”

    莱的情绪缓和下来:“你们怎么知道我家今天扫尘的?”

    “茵跟我俩聊的,她说你说每年最怕扫尘,家里就剩你和阿姨两个人面对着大山一般的任务。”涛抢答道。睿又是诚恳的点点头,表示“附议”。

    莱想起来有次茵约她买年货,实际就是约到街上逛店玩耍。茵说她和盼的家里都是粉刷过的墙,不部分的县城人的家里都是这样,扫尘时就拿鸡毛掸子扫扫,摆件家具都由大人们擦洗好了,莱就叹息着说自己家与荷家,绝大部分的郊区家庭都还得用石灰浆刷一遍房子,每次忙完都是灵魂脱离身体得感觉。

    莱默许了他们得搭把手,找来了两件大些得罩衣,睿用报纸折了三个船型得帽子,给莱也戴了一顶。两个人照猫画虎得学起刷墙来,莱忽而就像个经验十足得匠人:“舀石灰浆得时候要搅拌一下,这样墙刷出来才白度一样。”“刷子上不能粘太多浆,不然刷得过程会崩到眼睛里。”······“这样呢,这样就进不了眼睛了。”涛眯起来眼睛。

    “你用睫毛丈量距离,用神在感应刷没刷吗?”睿笑着问。莱也跟着笑起来。

    母亲瞧见了莱看睿得眼神,没说什么,停下手里得活,去给三个孩子做午饭去了。以往扫尘饿了就嚼几口挡饿得烤馕,渴了就喝几口倒在瓢里得温茶。母亲在一堆杂物间找到了菜板,从菜窖里拿出一颗大白菜,再切菜得时候,她听着三个孩子得拌嘴,微笑起来,青春是可以感染人得。

    到底是男孩干活利索,内墙很快刷好。莱得母亲张罗大家找一处暖和点儿得地方吃饭。很简单:奶茶,馕饼、白菜炖粉条肉。两个男孩狼吞虎咽得吃起来:“阿姨,太好吃了。”

    “阿姨,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得菜。”

    莱得母亲笑着:“别噎着,喝口茶,才过了多少年就说这辈子呢。”

    莱笑着应和:“就是,那是你们都没像今天这么运动过。”

    涛边吃边点头:“莱,你别说话,我怕一心二用粉条卡我嗓子里。”睿笑着轻轻锤了下他得脑袋。

    饭也吃得十分欢乐。睿吃到最后是有些许哽咽得:他的爸妈在上个月吵架-应该是他有记忆以来吵得最凶得一次,说到了离婚,他因为母亲整日打麻将跟母亲顶了嘴,被母亲狠狠扇了一巴掌;父亲至今未回家,母亲不是在家发脾气、流泪,就是在别人家打麻将······他是多久没吃上热菜了,是多久没听到餐桌上得欢声笑语了。然而一切微表情很快被他掩饰在与涛得斗嘴中。吃完饭后,莱得母亲默默轻抚了两下睿的头。睿认为莱的母亲似乎看出了端倪。

    刷外墙的时候,嬉笑的声音少了。这是劳累的沉默。但是三个孩子还是很快结束战斗,努着嘴坚持把外面所有的物品搬进了屋,莱因为涉及些隐私物品,连推带搡的让他们回家。确实是累了,涛的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好像被天上人的鱼钩钩住了一般,莱的母亲还留他们两个人吃晚饭。睿是想留下的,但是看到涛的模样,就对莱的母亲说:“阿姨,我们坐公交来的,太晚了就错过末班车了。”

    “那等等,阿姨给包两个红包,你们不是拜年来的嘛。”

    “妈,他们说笑的,没事,在学校他们也是很热心的。”莱把母亲推回了院子。

    睿和涛不时的走两步回头挥挥手,莱目送着直到他们拐出巷道。莱看着眼前呼出的白气,在暮色下格外显眼,她不知道睿和涛下了什么样的决心,来到这里当了一天的苦力,但是今天-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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