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总部
“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去把盛一一接过来。”
尹淮开着齐铭的车往盛小予家赶，昨夜的雨已经停了，但道路各处都还积着水，整座城市看起来都非常沉重。盛小予坐在副驾，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此刻的她看起来格外安静，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生病显得更加没有气色，睫毛湿答答地垂着，有气无力。
“尹淮。”盛小予忽然说话，声音有些哑。
“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以为这是个超能力，我以为，我会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
“后来，盛一一就出现了，果然与众不同。”
“为了让她不被人发现，我和我妈费尽了心思。又是撒谎，又是搬家，可真是麻烦极了。但我从不后悔她的出现，她是个意外，但也是我的家人。我害怕她随时都可能消失，我希望她能永远在我们身边。”
“后来……我就遇见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你可以帮盛一一。”
“但是你骗我，你从没和我说过实话。”
“不过，我不怪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不该把自己的愿望压在你的身上。对不起。”
“没事的。”尹淮忍不住打断她，趁着红灯的间隙，转过头牢牢地盯着盛小予，“我会帮你的。”
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沉默，绿灯亮了，四周鸣笛声渐起，尹淮炙热的视线终于收到盛小予的回应，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放松了警惕的猫咪，轻轻地说：“开车。”
回到了自己家，盛小予调整了下情绪，开了门。迎接自己的不是之前那个盛气凌人，斥责着自己彻夜未归的小督导员盛一一，而是彻夜未关的室内灯和静悄悄的屋子。盛小予本来稍稍平静的内心又开始浮躁，昨晚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音又开始在脑子里响个不停。
盛一一呢？
盛小予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进家门，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每打开一扇门，心都在微微颤动。不是吧，你可不能再丢了。
最后看见盛一一这小姑娘在自己的床上睡的正香，盛小予才舒了口气，原本紧紧抓着门把手的指尖微微松了下来。大概是害怕一个人睡觉，才把家里的灯都打开的吧，和自己小时候一摸一样。盛一一此刻攥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就像昨夜在雨夜里失神无助的自己，没有安全感，没有支撑点，对睁开眼后的世界一无所知。
正在盛小予失神的时候，握着门把手的手忽然被陌生的触感覆盖，一面有力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让自己本来冰凉的手忽然血流加快，来不及反应，这只手带着自己把房门往回轻拉，同时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同样温热的呼吸音，挠得本来有些昏沉的脑袋更加迷迷瞪瞪。
“和我说说吧。”
门被关上的时候，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也收回了，顺势带着自己转身回看，意料之中的，是尹淮的脸。
“昨晚发生什么了？”
他低沉的音色和平时略有不同，带着一点感冒的鼻音，居然平添一点沉稳和可信。
就在几个月前，也是在这里，盛小予冷漠地质问着眼前的这个男生，
“你知道的吧，盛一一不是人类？”那时候我们图穷匕见，撕开了和平表面的决口。
可记忆再追溯得久一点，也是在这里，尹淮处理完盛小予手心的伤口，抬头一脸认真的说：“你要是忍不住可以哭出来。”那时候我们相识不久，但心里的秘密恰在那时候开始共通。
尹淮，我可以相信你吧。
盛小予平静地说完蓝予的离职和昨天那通电话后，麻木地看着尹淮，对他的任何反应都好像没有很深的期待。因为她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尹淮能帮上什么忙，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尹淮全程弓着身子坐在盛小予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撑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听完全部描述后，他的头沉沉地低了下去，有些长时间没有修整的刘海严密地遮住眼睛，薄唇紧闭，下颌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他们到底是谁？”盛小予接着问道。
“他们是总部的人。”
————————————
尹淮第一次知道“总部”这个词，是在父亲的笔记本里，那本厚厚的，有着高级的牛皮封面的大本子的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小字——总部S计划。这个本子是父亲的随身之物，几乎都带在身边，旁人不许拿，更不许看。
尹淮五岁时，曾经偷偷看过本子里的内容，但都是些他不认识的化学符号以及父亲潦草的字体，他看不明白，就找哥哥来一起研究。两兄弟藏在阁楼的小房间里一头雾水地捣鼓了半天也未见成效，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笔记本里的任何内容，但是对频繁出现的一组英文单词——Soulfugitive却印象深刻。当时哥哥已经念初中了，知道这组单词是“灵魂出逃者”的意思。两个小孩都是正中二的年纪，在阁楼上嘻嘻哈哈地畅想着父亲也许在做着奇幻的大事。玩闹间，尹淮不小心打翻了阁楼的煤油灯，虽然火势很快被哥哥扑灭，但那本精致的笔记本却被烧得面目全非。
尹淮吓得脸色惨白，管家爷爷很快把两个小孩从阁楼上抱下来，一脸心疼地擦拭尹淮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但是父亲并没有这么慈祥，他看着烧毁的笔记本气的脸色铁青。哥哥和管家爷爷一起替尹淮背了黑锅，本以为只是挨一顿骂，不想，父亲却动了大气。那是尹淮有印象以来父亲第一次冲哥哥发火，好像那本笔记本比两个儿子的安危还重要。
随着尹淮慢慢长大，父亲越来越不着家，他不知道父亲做的是什么工作，但是家里确实越来越有钱，房子换了一套又一套。
但对尹淮来说，房子只是房子，并不是家。
尹淮的母亲在自己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只能从哥哥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也是父亲一生最爱的女人。从未享受过母爱，父爱也常常缺席，尹淮从小最依赖的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尹泽生。
尹泽生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对待尹淮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尽心尽力。但是在泽生成年以后，他便和父亲一样，也越来越少回家。尹淮只知道父亲和哥哥都在一个叫“总部”的地方工作，听起来非常高端，但其实那里只是个普通的化工厂。尹淮每次去，都会看见总部的人清一色地带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耳机，侧边S的标志闪着好看的蓝光。
————————————
小剧场：
尹淮听管家爷爷说，总部高层们都觉得哥哥天赋异禀，会是将来大力培养的对象。当尹泽生被众人高度看重的时候，尹淮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只觉得哥哥非常厉害，总是有一群大人围着哥哥转，像总部的小太子一般。
但是尹淮最羡慕的，还是尹泽生有时候会穿着很特别的白色防护服，进出总部明令禁止的小房间，那是一间一走近就会发出警报的实验室，能进去的人一定特别酷。尹淮不懂大人们的事，他只想去那个神秘的禁地看看。
但是渐渐的，尹淮对小房间的感情由兴趣变成恐惧。因为哥哥每次从那个房间出来都非常狼狈，不停地流虚汗，一言不发，面若冰霜。他不喜欢哥哥这个样子，他讨厌那个房间。
能够进出那个房间的除了父亲和哥哥，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那时候的尹淮觉得穿白大褂的就只有医生。其中有一个面容和善的医生偶尔会和趴在门边的自己说话。
“你是泽生的弟弟，对吗？”
“嗯！”
“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
“哦……十岁啦。”这个医生叔叔的语气很温和，但是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来，小淮，叔叔给你糖吃要不要？”说着，他便从兜里掏出一颗被透明包装纸包住的十分简陋的糖果。小小的糖果躺在他大大的手掌上，看起来并不诱人。
但是，尹淮最终还是吃了他的糖果，而且经常来找他讨糖吃，渐渐的，和这个叔叔变得非常熟悉亲近。
“叔叔，哥哥进里面做什么呢。”
尹淮有时候会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医生叔叔，因为他每次问父亲，都会遭到冷漠的无视。
“嗯，你不用知道的。”医生叔叔说这话时眼神里充满了惋惜，但随即又对着尹淮温和地笑道：“我希望小淮永远也不用知道。”
直到有天，尹淮发现哥哥进了那个小房间后很久都没有出来，穿着白大褂和黑西装的大人们神色紧张地进进出出，唯独不见尹泽生。尹淮潜意识里觉得这一天不同寻常，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生根发芽，越发不安。他好不容易等到那个熟悉的医生叔叔走出房间，急忙跟了上去，等他走到无人的地方，尹淮的小手才拉了拉医生叔叔的衣角。
怯生生地问道：“哥哥怎么了？”
医生被尹淮吓了一跳，四处看看确保没人注意后，拉起尹淮就往更偏远的地方走。废弃的小仓库里，尹淮屏息凝视地看着眼前的叔叔，他没来由地信任这个人，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对父亲的信任。他乖巧地被拉着走，也乖巧地不出一声，此时，依旧乖巧地等眼前这个大人告诉自己，哥哥怎么了。
“小淮，你记得叔叔告诉你的话吗？”医生的脸色显得很急切，“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好奇心这么重。”
“嗯……我记得。”尹淮懵懂地点着头。
“你哥哥……是个好孩子。但是叔叔希望你不要做个好孩子，做个普通的孩子。”医生抓着尹淮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叔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医生用手揉了揉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稍稍恢复了一点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理清思路，调整和一个孩子说话的状态。
“小淮，你喜欢吃叔叔给你的糖，是吗？”
“嗯，喜欢！”
“叔叔这里还有好多，就在12号办公桌的下层抽屉里，你记得趁没人的时候去拿。”医生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要记得，那个糖不能多吃，一个月就吃一颗，这样你既不会蛀牙，又可以吃到你长大。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了。”
“小淮真乖。”医生站了起来，看着手下这不大点的小男孩，心中一阵酸楚。
泽生，我没能留住，淮生，你就做个普通人吧。
尹淮开着齐铭的车往盛小予家赶，昨夜的雨已经停了，但道路各处都还积着水，整座城市看起来都非常沉重。盛小予坐在副驾，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此刻的她看起来格外安静，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生病显得更加没有气色，睫毛湿答答地垂着，有气无力。
“尹淮。”盛小予忽然说话，声音有些哑。
“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以为这是个超能力，我以为，我会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
“后来，盛一一就出现了，果然与众不同。”
“为了让她不被人发现，我和我妈费尽了心思。又是撒谎，又是搬家，可真是麻烦极了。但我从不后悔她的出现，她是个意外，但也是我的家人。我害怕她随时都可能消失，我希望她能永远在我们身边。”
“后来……我就遇见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你可以帮盛一一。”
“但是你骗我，你从没和我说过实话。”
“不过，我不怪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不该把自己的愿望压在你的身上。对不起。”
“没事的。”尹淮忍不住打断她，趁着红灯的间隙，转过头牢牢地盯着盛小予，“我会帮你的。”
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沉默，绿灯亮了，四周鸣笛声渐起，尹淮炙热的视线终于收到盛小予的回应，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放松了警惕的猫咪，轻轻地说：“开车。”
回到了自己家，盛小予调整了下情绪，开了门。迎接自己的不是之前那个盛气凌人，斥责着自己彻夜未归的小督导员盛一一，而是彻夜未关的室内灯和静悄悄的屋子。盛小予本来稍稍平静的内心又开始浮躁，昨晚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音又开始在脑子里响个不停。
盛一一呢？
盛小予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进家门，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每打开一扇门，心都在微微颤动。不是吧，你可不能再丢了。
最后看见盛一一这小姑娘在自己的床上睡的正香，盛小予才舒了口气，原本紧紧抓着门把手的指尖微微松了下来。大概是害怕一个人睡觉，才把家里的灯都打开的吧，和自己小时候一摸一样。盛一一此刻攥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就像昨夜在雨夜里失神无助的自己，没有安全感，没有支撑点，对睁开眼后的世界一无所知。
正在盛小予失神的时候，握着门把手的手忽然被陌生的触感覆盖，一面有力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让自己本来冰凉的手忽然血流加快，来不及反应，这只手带着自己把房门往回轻拉，同时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同样温热的呼吸音，挠得本来有些昏沉的脑袋更加迷迷瞪瞪。
“和我说说吧。”
门被关上的时候，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也收回了，顺势带着自己转身回看，意料之中的，是尹淮的脸。
“昨晚发生什么了？”
他低沉的音色和平时略有不同，带着一点感冒的鼻音，居然平添一点沉稳和可信。
就在几个月前，也是在这里，盛小予冷漠地质问着眼前的这个男生，
“你知道的吧，盛一一不是人类？”那时候我们图穷匕见，撕开了和平表面的决口。
可记忆再追溯得久一点，也是在这里，尹淮处理完盛小予手心的伤口，抬头一脸认真的说：“你要是忍不住可以哭出来。”那时候我们相识不久，但心里的秘密恰在那时候开始共通。
尹淮，我可以相信你吧。
盛小予平静地说完蓝予的离职和昨天那通电话后，麻木地看着尹淮，对他的任何反应都好像没有很深的期待。因为她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尹淮能帮上什么忙，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尹淮全程弓着身子坐在盛小予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撑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听完全部描述后，他的头沉沉地低了下去，有些长时间没有修整的刘海严密地遮住眼睛，薄唇紧闭，下颌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他们到底是谁？”盛小予接着问道。
“他们是总部的人。”
————————————
尹淮第一次知道“总部”这个词，是在父亲的笔记本里，那本厚厚的，有着高级的牛皮封面的大本子的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小字——总部S计划。这个本子是父亲的随身之物，几乎都带在身边，旁人不许拿，更不许看。
尹淮五岁时，曾经偷偷看过本子里的内容，但都是些他不认识的化学符号以及父亲潦草的字体，他看不明白，就找哥哥来一起研究。两兄弟藏在阁楼的小房间里一头雾水地捣鼓了半天也未见成效，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笔记本里的任何内容，但是对频繁出现的一组英文单词——Soulfugitive却印象深刻。当时哥哥已经念初中了，知道这组单词是“灵魂出逃者”的意思。两个小孩都是正中二的年纪，在阁楼上嘻嘻哈哈地畅想着父亲也许在做着奇幻的大事。玩闹间，尹淮不小心打翻了阁楼的煤油灯，虽然火势很快被哥哥扑灭，但那本精致的笔记本却被烧得面目全非。
尹淮吓得脸色惨白，管家爷爷很快把两个小孩从阁楼上抱下来，一脸心疼地擦拭尹淮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但是父亲并没有这么慈祥，他看着烧毁的笔记本气的脸色铁青。哥哥和管家爷爷一起替尹淮背了黑锅，本以为只是挨一顿骂，不想，父亲却动了大气。那是尹淮有印象以来父亲第一次冲哥哥发火，好像那本笔记本比两个儿子的安危还重要。
随着尹淮慢慢长大，父亲越来越不着家，他不知道父亲做的是什么工作，但是家里确实越来越有钱，房子换了一套又一套。
但对尹淮来说，房子只是房子，并不是家。
尹淮的母亲在自己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只能从哥哥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也是父亲一生最爱的女人。从未享受过母爱，父爱也常常缺席，尹淮从小最依赖的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尹泽生。
尹泽生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对待尹淮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尽心尽力。但是在泽生成年以后，他便和父亲一样，也越来越少回家。尹淮只知道父亲和哥哥都在一个叫“总部”的地方工作，听起来非常高端，但其实那里只是个普通的化工厂。尹淮每次去，都会看见总部的人清一色地带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耳机，侧边S的标志闪着好看的蓝光。
————————————
小剧场：
尹淮听管家爷爷说，总部高层们都觉得哥哥天赋异禀，会是将来大力培养的对象。当尹泽生被众人高度看重的时候，尹淮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只觉得哥哥非常厉害，总是有一群大人围着哥哥转，像总部的小太子一般。
但是尹淮最羡慕的，还是尹泽生有时候会穿着很特别的白色防护服，进出总部明令禁止的小房间，那是一间一走近就会发出警报的实验室，能进去的人一定特别酷。尹淮不懂大人们的事，他只想去那个神秘的禁地看看。
但是渐渐的，尹淮对小房间的感情由兴趣变成恐惧。因为哥哥每次从那个房间出来都非常狼狈，不停地流虚汗，一言不发，面若冰霜。他不喜欢哥哥这个样子，他讨厌那个房间。
能够进出那个房间的除了父亲和哥哥，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那时候的尹淮觉得穿白大褂的就只有医生。其中有一个面容和善的医生偶尔会和趴在门边的自己说话。
“你是泽生的弟弟，对吗？”
“嗯！”
“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
“哦……十岁啦。”这个医生叔叔的语气很温和，但是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来，小淮，叔叔给你糖吃要不要？”说着，他便从兜里掏出一颗被透明包装纸包住的十分简陋的糖果。小小的糖果躺在他大大的手掌上，看起来并不诱人。
但是，尹淮最终还是吃了他的糖果，而且经常来找他讨糖吃，渐渐的，和这个叔叔变得非常熟悉亲近。
“叔叔，哥哥进里面做什么呢。”
尹淮有时候会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医生叔叔，因为他每次问父亲，都会遭到冷漠的无视。
“嗯，你不用知道的。”医生叔叔说这话时眼神里充满了惋惜，但随即又对着尹淮温和地笑道：“我希望小淮永远也不用知道。”
直到有天，尹淮发现哥哥进了那个小房间后很久都没有出来，穿着白大褂和黑西装的大人们神色紧张地进进出出，唯独不见尹泽生。尹淮潜意识里觉得这一天不同寻常，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生根发芽，越发不安。他好不容易等到那个熟悉的医生叔叔走出房间，急忙跟了上去，等他走到无人的地方，尹淮的小手才拉了拉医生叔叔的衣角。
怯生生地问道：“哥哥怎么了？”
医生被尹淮吓了一跳，四处看看确保没人注意后，拉起尹淮就往更偏远的地方走。废弃的小仓库里，尹淮屏息凝视地看着眼前的叔叔，他没来由地信任这个人，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对父亲的信任。他乖巧地被拉着走，也乖巧地不出一声，此时，依旧乖巧地等眼前这个大人告诉自己，哥哥怎么了。
“小淮，你记得叔叔告诉你的话吗？”医生的脸色显得很急切，“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好奇心这么重。”
“嗯……我记得。”尹淮懵懂地点着头。
“你哥哥……是个好孩子。但是叔叔希望你不要做个好孩子，做个普通的孩子。”医生抓着尹淮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叔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医生用手揉了揉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稍稍恢复了一点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理清思路，调整和一个孩子说话的状态。
“小淮，你喜欢吃叔叔给你的糖，是吗？”
“嗯，喜欢！”
“叔叔这里还有好多，就在12号办公桌的下层抽屉里，你记得趁没人的时候去拿。”医生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要记得，那个糖不能多吃，一个月就吃一颗，这样你既不会蛀牙，又可以吃到你长大。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了。”
“小淮真乖。”医生站了起来，看着手下这不大点的小男孩，心中一阵酸楚。
泽生，我没能留住，淮生，你就做个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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