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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二场弄墨(下)

    孟小宛的抽泣声如约而至。

    小宛曾经也因为听故事,把自己听得梨花带雨。那时许临觉得眼泪是女子的灵气,也是一道不忍多看的美景。

    所以每当这时,许临都会停下,讲些趣事。直到把小宛哄得破涕为笑,才舍得继续讲下去。

    可这次许临却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甚至不敢面对小宛。

    因为这两行清泪,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流下!

    许临这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做错事会求别人打骂。不是为了让别人心情好过,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好过。

    可打骂也成了奢侈,平时仗着武力最常骂自己的明珠此刻也是一言不发。

    许临失魂落魄地看向岚嫣,那个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可岚嫣还是眨着似笑非笑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责怪,只柔声道,“生前无缘,黄泉永伴。”

    许临也笑了,笑得无奈,笑得虚伪。

    如今解脱也成一件难事,明珠也好,平阳侯也好,都迟迟没有动手。

    最为聒噪的平阳侯此刻安静下来,仿佛在享受胜利。于他而言,不管这场胜利再怎么理所应当,都会令人愉悦。

    孟小宛一双妙目淌出两行清泪,眼中却只有对许临的关心。她静静走到许临身旁,呜咽道,“小宛不怕死,只怕哥哥失了自信。”

    许临此时最怕的就是听到安慰,这句话仿佛成了一柄利剑直插进胸口。许临站立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喉咙传来一阵腥甜气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心头热血。

    平阳侯见状,拍了拍蔡邕肩膀,笑道,“原来听说蔡中郎书法通神,本侯还不相信。没想到今天涨了见识,这一幅字竟给许临吓死了。”

    又转头对岚嫣道,“少年咳血,命不久矣。如此残躯,本侯也不想追究,你陈岚嫣留下,其他人我便放一马又如何。”

    岚嫣面上刚露喜色,平阳侯又狞笑道,“骗你的。”

    岚嫣一颗心瞬间腾空,又以更快的速度跌落谷底。

    在场众人见明明胜负已分,却还如此恶毒,不禁愤愤不平。

    曹操自斟自饮,似乎第一场比过之后,万事都与他无关。只有袁绍注意到,曹操几乎那青铜酒杯捏到变形,甚至为了忍耐,指甲都深深嵌进掌心。

    许临又吐了第二口血,小宛一边为他擦拭嘴角血迹,一边怒道,“你逼死许临哥哥,不把我们都杀了,还等什么?”

    平阳侯却笑道,“杀你这小娃娃还不容易,只是今天死个许临已足矣。等本侯玩腻了寻个好日子,再拿你开刀。还有,逼死你哥哥的可不是我,是这位蔡中郎。”

    许临只觉一顾郁郁之气散不出去,刚刚呕血稍有缓和。但听到小宛岚嫣受人折辱,这股郁气又聚在胸前,而且来得更为猛烈。

    许临只觉得再不抒发,就要在胸膛炸开。急对岚嫣说道,“拿笔来!”

    见砚台已翻,许临接过毛笔,索性沾着刚呕出的鲜血,趴在地上挥毫写下,

    “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何赎。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许临连书三遍呜呼哀哉,才将笔扔在一旁。心中所有悲愤悔恨终于借着写下颜真卿的《祭侄文稿》抒发出去。

    见血迹凝固,曹操站起身,才看清这篇作品。只是感觉立意奇怪,这字写得更奇怪。

    全篇龙飞凤舞,字与字大小不一,就连间距也各自不同,中间还有几处涂抹,竟是一点章法都没有,仿佛小儿涂鸦之作。

    袁绍见曹操怔怔出神,忙问道,“许临这字写得怎么样?”

    曹操木然道,“这也算书法?”

    许临心想这篇《祭侄文稿》原也不是书法作品。

    安史之乱爆发,颜真卿兄弟分守两地。可战争年间颠簸流离,兄弟二人各自为战,逐渐失去消息。当战乱平复之时,颜真卿寻找家人踪迹,最后却只找到了侄子颜季明的头骨和弟弟的一块腿骨。

    当时颜真卿心情极度悲愤,泣血写下这篇《祭侄文稿》。全篇文字接近狂草,不为写作,只为抒发。在这种情绪下,全篇虽然错误之处甚多,却意外呈现一种无意乃佳的境界。

    也因此,如此随手之作却被后世尊为天下第二行书!

    许临感慕颜真卿为人,无数次临摹此篇,却始终不得其法。没想到今日生死关头,反而忘却了诸多限制,做到了不计工拙,直抒胸臆,终于补齐了这最后一抹神似。

    许临可惜这境界领悟的太晚,今日还是要死得。

    众人也都站起身,跳脚观察许临之作,却纷纷摇头,只道许临还是输定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伯喈,我眼神不好,你来扶我。”

    蔡邕慌忙起身,将胡广搀扶到许临案前,胡广一边捻须观瞧许临作品,一边问道,“伯喈以为此篇如何?”

    蔡邕俯身看了半响,才苦笑道,“邕若能朝书此篇,夕死可矣。”

    胡广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这时平阳侯插嘴道,“本就不至于!这字写得潦草之极,哪有半分美感可言?”

    胡广道,“此篇悲愤慷慨,有天机云锦之貌。依老朽看与蔡中郎之作可称伯仲,可毕竟中郎多练了几十年笔力。这场不妨判为许临小友获胜。伯喈,你看如何?”

    蔡邕大喜,作揖称是。

    平阳侯却没想到这个结果,怒道,“胡老未免偏的厉害了!比写曾子名言,这小儿写得又是什么?”

    胡广缓缓道,“比什么是你说得,老朽从未说过。何况,老朽便是偏心,你又如何?”

    平阳侯咬紧牙关,还是没敢将那句老匹夫骂出口,只连说了三声好,随后甩袖离开。

    胡广不予理睬,只对许临说道,“小友今逢大劫,我看却是吉人天相。七日后,老朽在‘天藏云盐庄’备好茶食,恭候小友光临。”

    一听这话,人群中一齐发出羡慕之声。毕竟以胡广身份,此话一出,就可以视作拉拢了。能得胡广赏识,哪怕现在仍是白身,日后官场却定然是一片坦途,不可限量。

    可众人虽然羡慕,却并无嫉妒,毕竟乐府诗赢了曹操还算可敬,在书法上赢了蔡扈那简直是可畏了。

    许临挣扎起身,向胡广作揖道,“许临若不死,日后定会拜见。”

    胡广笑道,“天不悔祸,谁为荼毒。此句尤佳。”

    说罢跨步殿外走去,行至一半喝道,“蔡伯喈技不如人,还在这里干嘛?”

    蔡邕赶忙追上,搀扶着胡广,相伴而出。

    许临先输后赢,死里逃生固然值得欣喜,可想还有五局比试,此刻全神贯注,不敢骄傲,生怕平阳侯又请来哪位高人。

    这时黑衣人中传来一声问好,似乎让许临紧张的心稍微平静,“许兄,明珠姑娘,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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