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吴楠
初秋的乌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紧紧巴巴地团在天上，雨只偶尔挤出来那么一两点，却千万不肯露出一丝半缕太阳光。空气中还残留着夏天的湿热，能团在鼻子里，闷闷的，叫人呼吸都困难，这是平城，地界小，又居于山间，因而也穷得很。
这日云赶巧都散了，吴楠清早起来，在自家门口的空地上练武，又吃了昨日买来的冷馒头，，到门口的缸里舀了瓢水喝了，便洗漱换了衣服，拿了剑，要出门去。街上卖菜的老李头看见他，迎脸上去笑眯眯道：“吴捕头，去衙门啊？”
吴楠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低声嘱咐说:“李叔，昨日听县令大人吩咐，京城遣派巡抚去江南，路过平城，在此歇脚，要全城上下好生迎待，你叫百姓让出路来，切莫挡了巡抚前路，伤了自己，而反倒无处申诉了。”
老李头嘿嘿笑着答应下来，跑回去把菜摊子望墙边儿挪一挪，道：“那您快去衙门吧，老头子就不烦您了，快去吧。”
吴楠顿了顿，手指在剑柄上摩挲，又嘱咐道：“切切记得，莫贪，莫恋，莫留，这里是城内主道，巡抚大人入城必定是要从此过的，仔细乱中生变，伤了城内百姓。”
老李头摆摆手道：“得嘞得嘞，老头子记下了。这时候不早了，你小子若是不去衙门，天晓得城西边那群混小子又惹出什么事，喔，还有你衙门那群小子，嗬，就是欠揍，得找个人管管他们，李宇你也别客气，惹事了就往死里打，我担着。”
吴楠点点头，蹬下门槛子，折身从街道那边去了。
等天大亮了，这街边的人也多起来，卖鱼的，卖肉的，卖些小玩具的，把摊子摆的满满当当，那老李头四面瞧瞧，便站起来，扯开了嗓门把吴楠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小摊小贩忙不迭点头，把散放的摊子收归整齐，把大道留了出来。
平城不大，乡里乡亲都相互认识，他们晓得老李头这个人，来摆摊子是最早的，也爱把摊子紧着捕头吴楠家摆着，他告诉的事，都是有准儿的，更重要的是，老李头正是平城上一任捕头，任上踏实肯干，深得人信服，卸任后才到那城外开了两亩荒地，卖起菜来，因此没人不信他。
这巡抚大人要来这偏僻小城，还真真儿头一回，以往也有些小官吏到这儿歇脚，却待不过一天，便嫌这嫌那，收拾行李又走了。这次若非暴雨堵了路，那传说中的大人怕也不会来，城里的百姓还略略有些兴奋，等着瞧瞧那堂堂的巡抚大人的风采。
吴楠在巷道里走得飞快，靴子在地面上敲击发出“嗒嗒”的响声，太阳已经蒙蒙从天那边亮起来，吴楠抬头看看天色，加快了步子往衙门赶，我站在墙壁的阴影里，紧跟着吴楠到了衙门门口。吴楠开了衙门的锁，走了进去，我在门口呆了许久，盯着那天几近大亮，周边的屋宅里，木楼上，已经渐渐有了人声，才转身推门进去。
吴楠正在院子里和木桩人较劲，上衣脱了，露出精壮的上身，衣服放在旁边的石台上，剑搭在衣服上，听见门吱呀一响，他转身去看，便看见我正从门外走进来。他停下动作，向前踏了一步，冷冷地问我：“何人？”
我盯着他，慢慢走近，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抬头看他，说：“我叫镜浮生，你可以叫我浮生。”
他迷惑地看看我，忽的惊醒般远离，慌道：“浮生姑娘，在下衣冠不整，有所唐突，请姑娘回避，待在下着好衣物，再与言说。”
我不说话，却依他的话将目光拧过去，等他慌张地把衣服穿上，才慢慢说：“我并无来意。”
他拧了拧眉头，道：“浮生姑娘，若无事，便速速离去吧，身为女子理应自重，待在此处恐怕于理不合。”
我摇了摇头，对他道：“我是镜浮生，是你的捕快，今日自应在此。”
他端详我许久，认认真真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的怒道：“姑娘莫拿在下玩笑，速速离去，若还如此，在下便只好将你拿了，再行论处。”
我知道这是重魂的缘故，使他不完全受到浮生镜的影响，便伸出一根指头将他脑门一点，他身子一僵，甩甩头又端详起我来：“唔……浮生……你今日来得倒早，理该称杨，莫要偷懒，过来练武！”说罢他把上衣重又脱下来，对着那木桩子继续较劲。
没过一会儿，那门就大敞开了，十二三个青年男子踩着那阶梯走进来，望见吴楠站在木桩人前面打拳，故意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开始嬉笑：“头儿，这么早啊。”
吴楠回过头来，把嘴抿着，自顾自把衣服穿上，才道：“不早，现已辰时一刻，明日再犯，则当罚。”
这些个小伙子嘻嘻哈哈对着吴楠笑，道：“得，头儿，咱明天必定早些来，再说捕快这活儿，说认真的不就是卖卖体力，早起练武到还真没什么用。”
吴楠把袖子一捋，上前在那领头的小子脑门上敲一个爆栗：“当捕快，不是做纤夫，卖力跑腿不是正经之道，若不兼武艺，以何缉拿犯人，以何维持助百姓安康？你且端正态度，再要嬉笑，叫你好看。记了，明日卯时三刻练武，再迟者，罚。”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那小伙子摸着自家脑门，低着头也不知嘟囔什么。
忽的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众汉子转身看去，便跪了一地，我悄悄缩进阴影里，隐去身形。那门外慢慢慢慢踱进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挺大肚子，漆黑官服，头上盖一顶乌纱帽，那耳朵蒲扇般大，脸上的肥肉一层层的，促使他眼睛眯起来，撕成一条上勾的长缝，恰似那佛堂里弥勒的样子，只是这时他脸板的十分严肃，又缺了几分弥勒的样子。他抬了抬手，示意那些汉子站起来。
吴楠抱拳行礼，听见那人用缓慢的端正的官腔，一字一顿地道：“今日京师巡抚途径此地，顺势到访，吴捕头，你可把城里理顺了，别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巡抚大人拿我的罪，我可就拿你治罪了？”
吴楠低头抱拳拜道：“是，大人，属下定尽心竭力。”
那人点点头，抬起眼睛环视了周围的汉子一眼，哼笑一声，转眼又踱出去了，等那人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了，吴楠才直起身来，对着一众汉子道：“可都听清了？今日都仔细些，切莫出了差错。”
汉子们点头答允，穿上捕快制服，配上刀剑带在腰间，等吴楠交代任务。
他点这几人巡视东城，那几人负责南城，叮嘱他们交代百姓让出道来，不要打架闹事，最后转向我，吩咐道：“浮生，你且随我去西城巡视吧。”
我从石阶上站起来，应道：“是，大人。”
这日云赶巧都散了，吴楠清早起来，在自家门口的空地上练武，又吃了昨日买来的冷馒头，，到门口的缸里舀了瓢水喝了，便洗漱换了衣服，拿了剑，要出门去。街上卖菜的老李头看见他，迎脸上去笑眯眯道：“吴捕头，去衙门啊？”
吴楠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低声嘱咐说:“李叔，昨日听县令大人吩咐，京城遣派巡抚去江南，路过平城，在此歇脚，要全城上下好生迎待，你叫百姓让出路来，切莫挡了巡抚前路，伤了自己，而反倒无处申诉了。”
老李头嘿嘿笑着答应下来，跑回去把菜摊子望墙边儿挪一挪，道：“那您快去衙门吧，老头子就不烦您了，快去吧。”
吴楠顿了顿，手指在剑柄上摩挲，又嘱咐道：“切切记得，莫贪，莫恋，莫留，这里是城内主道，巡抚大人入城必定是要从此过的，仔细乱中生变，伤了城内百姓。”
老李头摆摆手道：“得嘞得嘞，老头子记下了。这时候不早了，你小子若是不去衙门，天晓得城西边那群混小子又惹出什么事，喔，还有你衙门那群小子，嗬，就是欠揍，得找个人管管他们，李宇你也别客气，惹事了就往死里打，我担着。”
吴楠点点头，蹬下门槛子，折身从街道那边去了。
等天大亮了，这街边的人也多起来，卖鱼的，卖肉的，卖些小玩具的，把摊子摆的满满当当，那老李头四面瞧瞧，便站起来，扯开了嗓门把吴楠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小摊小贩忙不迭点头，把散放的摊子收归整齐，把大道留了出来。
平城不大，乡里乡亲都相互认识，他们晓得老李头这个人，来摆摊子是最早的，也爱把摊子紧着捕头吴楠家摆着，他告诉的事，都是有准儿的，更重要的是，老李头正是平城上一任捕头，任上踏实肯干，深得人信服，卸任后才到那城外开了两亩荒地，卖起菜来，因此没人不信他。
这巡抚大人要来这偏僻小城，还真真儿头一回，以往也有些小官吏到这儿歇脚，却待不过一天，便嫌这嫌那，收拾行李又走了。这次若非暴雨堵了路，那传说中的大人怕也不会来，城里的百姓还略略有些兴奋，等着瞧瞧那堂堂的巡抚大人的风采。
吴楠在巷道里走得飞快，靴子在地面上敲击发出“嗒嗒”的响声，太阳已经蒙蒙从天那边亮起来，吴楠抬头看看天色，加快了步子往衙门赶，我站在墙壁的阴影里，紧跟着吴楠到了衙门门口。吴楠开了衙门的锁，走了进去，我在门口呆了许久，盯着那天几近大亮，周边的屋宅里，木楼上，已经渐渐有了人声，才转身推门进去。
吴楠正在院子里和木桩人较劲，上衣脱了，露出精壮的上身，衣服放在旁边的石台上，剑搭在衣服上，听见门吱呀一响，他转身去看，便看见我正从门外走进来。他停下动作，向前踏了一步，冷冷地问我：“何人？”
我盯着他，慢慢走近，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抬头看他，说：“我叫镜浮生，你可以叫我浮生。”
他迷惑地看看我，忽的惊醒般远离，慌道：“浮生姑娘，在下衣冠不整，有所唐突，请姑娘回避，待在下着好衣物，再与言说。”
我不说话，却依他的话将目光拧过去，等他慌张地把衣服穿上，才慢慢说：“我并无来意。”
他拧了拧眉头，道：“浮生姑娘，若无事，便速速离去吧，身为女子理应自重，待在此处恐怕于理不合。”
我摇了摇头，对他道：“我是镜浮生，是你的捕快，今日自应在此。”
他端详我许久，认认真真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的怒道：“姑娘莫拿在下玩笑，速速离去，若还如此，在下便只好将你拿了，再行论处。”
我知道这是重魂的缘故，使他不完全受到浮生镜的影响，便伸出一根指头将他脑门一点，他身子一僵，甩甩头又端详起我来：“唔……浮生……你今日来得倒早，理该称杨，莫要偷懒，过来练武！”说罢他把上衣重又脱下来，对着那木桩子继续较劲。
没过一会儿，那门就大敞开了，十二三个青年男子踩着那阶梯走进来，望见吴楠站在木桩人前面打拳，故意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开始嬉笑：“头儿，这么早啊。”
吴楠回过头来，把嘴抿着，自顾自把衣服穿上，才道：“不早，现已辰时一刻，明日再犯，则当罚。”
这些个小伙子嘻嘻哈哈对着吴楠笑，道：“得，头儿，咱明天必定早些来，再说捕快这活儿，说认真的不就是卖卖体力，早起练武到还真没什么用。”
吴楠把袖子一捋，上前在那领头的小子脑门上敲一个爆栗：“当捕快，不是做纤夫，卖力跑腿不是正经之道，若不兼武艺，以何缉拿犯人，以何维持助百姓安康？你且端正态度，再要嬉笑，叫你好看。记了，明日卯时三刻练武，再迟者，罚。”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那小伙子摸着自家脑门，低着头也不知嘟囔什么。
忽的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众汉子转身看去，便跪了一地，我悄悄缩进阴影里，隐去身形。那门外慢慢慢慢踱进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挺大肚子，漆黑官服，头上盖一顶乌纱帽，那耳朵蒲扇般大，脸上的肥肉一层层的，促使他眼睛眯起来，撕成一条上勾的长缝，恰似那佛堂里弥勒的样子，只是这时他脸板的十分严肃，又缺了几分弥勒的样子。他抬了抬手，示意那些汉子站起来。
吴楠抱拳行礼，听见那人用缓慢的端正的官腔，一字一顿地道：“今日京师巡抚途径此地，顺势到访，吴捕头，你可把城里理顺了，别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巡抚大人拿我的罪，我可就拿你治罪了？”
吴楠低头抱拳拜道：“是，大人，属下定尽心竭力。”
那人点点头，抬起眼睛环视了周围的汉子一眼，哼笑一声，转眼又踱出去了，等那人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了，吴楠才直起身来，对着一众汉子道：“可都听清了？今日都仔细些，切莫出了差错。”
汉子们点头答允，穿上捕快制服，配上刀剑带在腰间，等吴楠交代任务。
他点这几人巡视东城，那几人负责南城，叮嘱他们交代百姓让出道来，不要打架闹事，最后转向我，吩咐道：“浮生，你且随我去西城巡视吧。”
我从石阶上站起来，应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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