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我站在时光尽头,看着你——

    我手里捧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正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像,他有着,和我同样的装束,同样的脸庞,只是那眉眼之间,包含着我不熟悉的沧桑,那是岁月寸寸沉淀的疲倦和惶惶,隐含着无法言说的孤寂和凄凉。

    他看着我,用着令我无法抵挡的目光,悲哀又迷茫。

    “你好。”他说,“我爱着你。”

    我失手摔碎了镜子,可那声音仍在我耳边回荡,它穿入我的心脏,在那里划开一道道伤。

    “你好,我爱着你。”

    “你好,我爱着你。”

    “你好,我爱着你。”

    那声音让我震荡,我仿佛发狂,我不禁对这声音产生渴望,爱着我的一个人,爱着我的一个人……纵使它来历不明,纵使它毫无形迹,纵使它无形无体,可这是多么幸福……

    我走进卧房,衣柜上的镜子足以映出他的全样,他和我一模一样。

    我看着他的脸,问他:“你是谁?”

    “是你。”他向我露出微笑,温暖而明亮,“未来的你。”

    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我的眼眶,眼泪模糊我的眼睛,我只看见他的身影在摇晃,他将我的一切一一道来,无论是童年还是成年,记忆被他唤起,过往在我脑中变得清晰,除了自己,有谁这样了解自己,除了自己,有谁这样懂得自己,除了自己,有谁这样爱着自己,除了自己……除了自己……

    “我就是你,我会永远陪伴你。”他说,“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爱着你,我将永远和你在一起。”

    ……

    我疯狂地购置了许多面镜子,我把它们放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我渴望他时刻陪伴我,我渴望我时刻看见他,待在成堆的镜子里,无数的他在我身边,那样的包围仿佛拥抱,温暖安全,让我觉得快乐而充实。

    “未来,你不会再孤独。”他向我笑着,告诉我。

    我静静地看他,隔着空气抚摸他的脸颊:“是因为你么?”

    他忽的沉默,低垂眉眼,进而露出更灿烂的笑,回答:“是的。”

    我这样幸福。

    ……

    渐渐地,我不满足于只同他对话,我不愿隔着冰冷的镜子与他相伴,我想触碰他,我想拥抱他,我想亲吻他,正如他爱着我,我也爱着他,,我想同他之间再无孔隙。我再不会孤独寂寞,自怜湖上,这样的感觉,让人无法自拔。

    “我想触碰你,我可以触碰你么?”我忍不住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碰到你?”

    他看着我,轻轻地笑,低语着:“触碰镜子,触碰我,我可以从镜子里走出来,走近你的世界,走进你的生活,我将永远陪伴你。”

    “我将永远陪伴你。”

    “我将,永远陪伴你。”

    我无法抵挡那样的诱惑,我抑制不住地伸出手去,他在我的前方,像一团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触碰它。”

    “触碰它。”

    “触碰它。”

    终于我的指尖碰到了镜面,他的指尖同我的触在一起,我仿佛感到他的温度从我的指尖开始蔓延。

    我瞪大眼睛,感到一阵狂喜,忽的似乎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抽离,那镜子仿佛含着无穷的吸引力,我的手不禁顿住。我抬头看他,他正看着我微笑,那眼神使我发慌。

    “我爱着你。”他说。

    他抓住了我的手。

    ……

    我跌进一片无止境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是前方的一扇窗户,透过窗户,我看见他站在那边,看着我。

    笑着。

    尾声

    他砸碎了房间里的其它镜子,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阵又一阵,最后,他站在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窗户上蔓延出层层裂痕——它碎了。我陷入永寂的黑暗。

    现在,我在这永寂的黑暗里,写着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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