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马卡鲁星球上,要是你在冬季碰到一个衣衫整齐,眉清目秀,脸上的表情不会因寒冷的天气而变得暗淡,且目光坚定的家伙。那你大概是遇到了一个有故事的人。如果你还能在这个家伙的脸上看到因激情而产生的红晕,脸色也不会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煞白,并且你在跟他见面的时候他还亲切的向你打招呼,那这个人大概就是个穿越者或者是刚来到这颗星球。因为这里从来就不适合享乐。

    马卡鲁星球这个名字取自于世界第五高峰马卡鲁峰,藏语中的意思是黑色巨峰,位于银河系英仙旋臂内侧边缘地带的一个双星系统中,是银河系中近六十亿颗类地行星中的一颗。如果抛去冬季覆盖在地表上的皑皑白雪,这个名字定义得很精准,马卡鲁星球就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

    四百年前,科学家们在研究黑洞-恒星这样的双星系统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黑洞在吞噬伴星的时候,会将伴星一步一步撕开。最终将伴星吸食殆尽。但在这长达数百万年的蚕食过程中,黑洞跟伴星之间会形成一条物质通道,并释放出强烈的X射线。这些X射线能够以接近光速在宇宙中运行,并且传播到宇宙的深处。

    当然,这种稳定且强烈的X射线科学家们寻找黑洞的依据。

    至于物质通道嘛,这个又是什么东西呢?没人知道,据说是人类科学家用了两百年,耗尽上百万台量子计算机的算力才找到的时空缝隙。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黑洞跟伴星之间形成的物质通道间有个惊人的秘密。黑洞里面的时空高度扭曲,已经超出了微分几何对空间的定义范畴。但黑洞意外的时空则不一样。虽然也高度扭曲,但还不至于形成一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奇点。如果用七个维度重新去研究这片时空,会发现黑洞跟伴星之间形成的物质通道竟是一条星际航行的通道(也叫黑洞-恒星航道,或者是双星航道),它可以从拓补学的角度而非欧几里得的三维平直空间去连通整个银河系,因此极大的缩短了星际航行间的距离。而且只要适当的利用物质通道中的能量,就能以接近光的速度在整个银河系中穿梭。

    在发现这个惊人的秘密后,人类就彻底挣脱了空间的束缚,他们可以利用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之后的两百年里,地球文明就投入到了一场大航行的准备工作中。他们成功打造出了这个时代的无敌战舰-星船。

    公元3012年6月9号,是个大日子,这天第一艘星船成功抵达天狼星。当然,这也是第一艘星船通过双星航道成功抵达另外一个恒星系。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开端,地球联合政府决定将这一年定义为大银河元年。

    银河元年开启之后,就正式进入到了银河殖民时代。

    到现在这个时候,银河系的猎户座旋臂上已经充斥着人类活动的痕迹,因为太阳系就处在猎户座旋臂上。现在扩张的领域已经来到了银河系的英仙臂。因为从几何学的角度来看,英仙臂距离太阳系所在的猎户臂距离最近。还有一种说法是太阳系所在的猎户臂其实是英仙臂的延伸。

    总之,大殖民时代已经开始了。

    大银河时代的殖民有个特色,地球人追求的不再是能源跟物资了,而是一种二进制数字,也就是算力,或者说是量子计算机。有了这些算力,就可以将一个人的所有信息跟复制下来,这些拷贝的信息又可以在一套极为精细的生物工程中表达出来。培养出新的血管,新的细胞,新的器官。从而不断延长一个地球人的寿命。到现在,拷贝个人信息已经成了一种新的服务,在地球上这种服务叫做生命之数。生命之数的价格非常昂贵,复制一个人的信息大概需要数十万人的辛勤付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费得起。另外,生命之数也不是都百分之百成功,也有失败的风险。所以,这就更加需要到殖民地进行试错了。

    当然,这种有违伦理的事情值得商榷,无限延长寿命似乎也已经没了多大的意义,但谁又想死去呢,看惯了各种丑闻跟拙劣的骗局的地球人早已经把这些道德抛在了脑后,他们只看成功的故事。

    跟地球一样,马卡鲁星球是它所在的双星系统中的第三颗行星。我们现在姑且也称双星系统中的恒星为太阳(其实它有个编号-人马座γ3021)。因为这个太阳系的中心质量很大,对周围行星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大部分靠近太阳的行星都会被他给吞噬掉。所以马卡鲁星球离太阳很远。

    这导致马卡鲁星球的冬天异常寒冷,也因为距离遥远,马卡鲁星球的公转周期是24年,当然,这是按照地球上的标准计年法纪年的。而对生活在马卡鲁星球上的人来说,地球只是个传说,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当地政府没采用地球上的那一套,都说入乡随俗,现在都换地了,政府便采用通用纪年法,也就是行星绕着太阳转一圈算是一年。所以,如果你在当地碰到一个人,你去问他今年多大了。他可能告诉你他今年一岁,或者是两岁。如果你是从地球那边过来的,听到他们的回答你可能会笑起来,觉得怎么可能有个四肢发育完全,脸都熟透了的家伙,说自己今年才一岁,八成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不过你可要注意,在你开怀大笑并且准备跟他较真的时候,你可能已经被盯上了,你的表现会让马卡鲁人觉得很可疑,这样,他也会反过来询问你的年纪。以此确定你来自哪里。只要你开口了,他们就能准确的判断你来自哪里。在马卡鲁星球上有个传统,他们会将地球人痛宰一顿。就像是一个黑心店家在自己的店里碰到一个阔佬去店里买衣服,如果那人连价格都不看,也不去询问价格,店主通常会推荐阔佬买本店价格最贵的衣服。

    有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可能提前了解一下马卡鲁星球上的习俗。以免堕入陷阱,但这样你还是太天真了。马卡鲁星球的公转周期是24年,刚好符合中国古代的二十四节气。当地人大都以节气作为年龄标志。

    假如你是个地球人,现在到了马卡鲁星球,但又不想被当地人宰。你知道了他们这的一年等于地球上的24年。马卡鲁人问你今年多大,你微笑着跟他说自己一岁。这时候他也会朝着你咧着嘴,开怀的笑着。

    “我小满,你呢?”

    “我立夏。”这是你来马卡鲁星球之前将自我介绍背得滚瓜烂俗的。

    “所以。”那人会停顿一下,等着你接下来的回答,他依然会朝着你咧着嘴笑着。

    如果你一时陷入茫然,不知所措,又或者试图蒙一下,回答说,“我比你大。”

    那么你又中计了。当地人对二十四节气了如指掌。哪怕最细微的一点差别,也能分辨出来。

    “小满在立夏之后,所以正确的说法是‘你比我大’而不是‘我比你大’”,等那人知道你在撒谎后,会亲切的把你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认识。

    这时候你可不要认为自己蒙混过关了,并且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这是要把你丢到人群之中,狠狠的戏耍你一顿。刮光你身上所有的钱财呢。

    马卡鲁星球上流传着这么一句玩笑话,“你不要试图去欺骗一个人,因为在你说下了第一个谎言后,等着你的将是一百个谎话。这里的时间从来不等人,这一百个谎话会立马实现。”

    不要抱怨这里的民风不纯,马卡鲁人心机太重。

    因为他们也并非自愿来到这颗星球。大部分马卡鲁人的祖辈都是地球人,他们中大多都是克隆人。没办法,为了进行星际扩张,克隆人这一被当时法律严格禁止的物种还是被大规模投入到了星际扩张运动中。但克隆人并没有受到法律的严格保护,相反,还被当成一种特殊物种,受到地球人的歧视,因为克隆人在基因上和所受的教育上都有很大的缺陷,至于为什么克隆人先天上就有基因缺陷,那就无从得知了。就像大航海时代的黑奴一样,被人贩子押上帆布船,然后被运往北美洲和南美洲,卖到奴隶主的种植园中进行劳动,这些克隆人也被带去了域外星系,进行生产活动。马卡鲁星球上的生产活动不是种植棉花或者鸦片,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合种植农作物,克隆人的工作是生产量子计算机(准确的说是生产量子计算机所需的零部件以及调试量子计算机)。但跟生产棉花一样,都是无聊且重复的运动。当然,马卡鲁星球上是不会有人用皮鞭子抽你的,野蛮跟暴力的统治方式已经过时了,无法让人温顺服从,安心劳作,还会导致马卡鲁星球上的集体叛变。

    聪明的殖民者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将压迫方式藏在了生活细节当中。马卡鲁星球天气寒冷,所有这里的人不论男女普遍爱喝酒。但酿酒厂被政府控制了,每到冬天,马卡鲁人就得花费大量金钱去买酒喝,这里的酒类繁多,美味至极。但酒喝多了伤胃,大脑也会因常年的酒精刺激而变得神经衰弱,智力下降。所以马卡鲁政府只用控制两样东西就行,一个就是酒,另外一个是医院,就相当于掌握了所有人。想想在马卡鲁这个寒冷的星球上,冬天要是不能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寻乐,躲在自己昏暗的小屋里因天气寒冷而惶惶不可终日,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而更痛苦的事情是在这大冷天里,一个人因胃痛而终日无法进食,本来就已经痛不欲生了,却还要仍受寂寞跟寒冷的折磨,那真是一个天大的不幸。所以,出于人道主义,必须把一个犯了胃病的人送进医院。但医院的费用很昂贵,这时候有人会劝告你,人生几何,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再贵也要把病看好。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交医疗保险。医疗保险由政府统筹,这样你就不得不依赖政府了。因此,为了更好的生活,你得好好工作,但所有工作都会给你定下极为苛刻的KPI考核指标。拿到绩优并不容易。

    马卡鲁人似乎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却始终无法提出反驳,因为这里的制度设计似利用了人性的缺陷。理由可以总结如下: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差。谁又能逃过社会这个大染缸呢,独立生活跟独立人格,那都是不可能的。

    另外,马卡鲁人也知道量子计算机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工具,但很可惜,他们只负责生产量子计算机,并没有使用的权限。因为量子计算机的大规模应用非常复杂,开发一个成熟的应用需要投入数万训练有素的工程师,再加上数十年的时间,但殖民星球上没有量子计算机方面的工程师,也没有量子力学方面的基础理论,使用量子计算机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因为重新获得基础理论需要耗费一千年的时间,还得维持一个相对宽松的社会条件,这样才会有天才科学家出现。很显然,在这颗星球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在马卡鲁星球上,量子计算机生产出来后,最终会被送往母星,也就是地球(又或者是另外一个名称。)。

    马卡鲁人对新来的地球人,或者说是外星人比较刻薄(马卡鲁人不知道有地球人的存在,也不知道地球这个名词代表着什么意思,他们只是单纯的痛恨外星人,不论是来自哪颗星球)。

    对的,是指新来的外星人。因为一个外星人要是在这颗星球上待了三个标准年,他大概很难再有机会回去了,他会变成马卡鲁星球上新的一份子,变得酗酒,狂躁,堕落。这些地球人的结局往往比马卡鲁星球的原住民更为凄惨。

    马卡鲁星球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在银河系的猎户旋臂上有一颗星球,及富饶与美丽于一身,在那颗星球上生活着,就像活在天堂。马卡鲁人一生只要攒够二十万马卡鲁币就能乘坐归途号星船到达那颗传说中的星球,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当然,这始终只是一个传说,因为从来没有哪个马卡鲁人一生能够攒够二十万马卡鲁币,也没有去过那颗星球然后回来的马卡鲁人,传说的真伪也就无从考证了。因此,很多人都怀疑这只是政府对人民撒下的一个谎言。

    大多数马卡鲁人都不把这个传说当一回事,因为他们自己的生活都是问题,喝酒跟偿还债务占据了他们的大部分时间,又哪有时间管这些传说。但有个人例外。

    今年是格雷上尉来到马卡鲁星的第十七个年头(这里指的是标准地球年)。从这个纪年法可以知道,格雷上尉来自外星球(而且他深信那个地方就是地球)。因为在马卡鲁星球上没人能够活上十七个年头,这里人的平均寿命在八十一个标准年左右。按照这边的说法,就是不到四岁。另外也可以看出,格雷上尉是个顽固的怀旧主义者。来到马卡鲁星球十七个标准年了,仍然不认可这个地方,也不听天由命,或者说他性格刚毅。除此之外,格雷上尉还是一个焦虑综合征患者,他每天都会强迫自己记下今天是标准纪年法的哪一天,然后将这个数字深深刻在脑海中,但要知道,马卡鲁星球除了公转周期是二十四年以外,自转一周需要四天时间。也就是这里的一天是九十六小时。不过这些难不到格雷上尉,他自己准备了一份长达十年的挂历册和台历册,这是他自己动手制作的。格雷将挂历放在自己昏暗的小屋子里,台历放在背包里,外出的时候他会带上这本册子。他每天必须完成的事情除了在脑海中记下今天的日期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在用一支红色的笔在日历上打勾。这表示他又度过了一天。

    格雷上尉严格的按照二十四小时制生活,不熬夜,不酗酒,不滥用药物,作息时间稳定。当然有时候也有例外,这跟他的工作有关。格雷现在是马卡鲁深空舰队的一员,说是舰队可能会引起一些异议,因为马卡鲁政府只有财政职能,没有军事职能。上尉这个名称取自于地球上的军队系统,但这里没有军队。所以,姑且就这么称呼吧。可以把格雷上尉的职务理解成远洋航行中一艘商船里的大副。他负责指挥船舰,跟来往的人打交道。格雷在工作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一些星际穿行者。有野心家,骗子,气宇轩昂的殖民者,还有失魂落魄的逃犯,以及准备大干一笔的星际海盗,他们随时准备着杀光船舰上的所有人。所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需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不然会丢掉性命。

    马卡鲁航道是一条繁忙的星际航道,承担了英仙臂五分之一的运力。在现有的技术中,所有超过三光年的星际运输任务都要通过走星际航道,航道在星际航行中扮演着重要的地位。

    不过现在是冬季,经过马卡鲁航道抵达马卡鲁星球的星船少了很多。这些天,格雷上尉不用出任务。他留在嘉黎城的老巢中。

    上尉是一个标杆,一个负面人物的典型,上尉在周围的邻居中算是出了名,所有人都能对他说上一二。

    “他不近人情,斤斤计较。”

    “他生性古板。”

    “他是个白痴,不知道享乐。”

    “他性格偏执,还带有妄想症,觉得自己来自地球。呵,地球,谁知道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当然上尉也不在乎这些言论。生活的中他也很少跟别人接近,似乎在刻意过着一种隐居的生活。

    格雷的执念可谓是深深刻在脑子里,上尉始终记得家乡的传统。在他印象中,外出远行,每年冬季开始下第二场雪的时候,他们都要进行水礼(水礼是指在下雪天的时候露天沐浴),一场虔诚的水礼可以给人带来好运,净化心灵。当然这种说法有争议,因为据后来的考证,地球人也没有这种在每年冬季第二场雪的时候钻入水窝的传统。根据现有资料中的记载,地球上只有东正教教徒才会举行水礼仪式,时间是每年的1月19号。显然不是他所谓的第二场雪后。但格雷上尉坚信自己来自地球,他的邻居都说这些所谓来自地球的传统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记忆,是他刻意保持跟朋友的距离而精心准备的一套说辞,因为他有钱,还是个守财奴,当然,说他是守财奴只是一种狭隘的说法,这颗星球上都是穷人,大家都在为了生活而忙碌着,守财奴也不富裕。这里要提一下星际航行的风险点,星际航行不保证人记忆的完整性,航道里高度扭曲的时空会让人精神错乱,昨是今非。格雷上尉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在星船上还会碰到一些大骗子,骗子们对他进行了洗脑,让他对幻觉信以为真。

    所以大家也没拿这事较真,某种程度上讲,朋友们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因为他没有完整的记忆,格雷声称自己在马卡鲁星球上只待了17年,但他的样子看着可不小了,年纪至少也有四十个标准地球年。所以他究竟来自哪里,没人能说得上来。邻居跟朋友们议论着格雷上尉,是哪个星际流亡犯给他灌输了着可怕的观念吗,这也无从考证,马卡鲁人与生俱来的狡诈似乎并没有印刻在格雷身上,取而代之的是那近乎悲哀的固执。更不幸的是,他脑海中的记忆还一直在折磨着他。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属于马卡鲁星球,他的那些美好记忆将他的固执转化成了一种强大的驱动力,驱使着自己过上一种清苦,寒酸,粗糙又看不到头的生活,以攒够传说中的20万马卡鲁币。

    朋友们经常劝格雷,让他合群。

    “你没资格评价我的生活。”格雷总会对别人的批评嗤之以鼻。

    “那你难道不应该跟我一起喝酒吗,格雷。嘉黎城的酒可是最美味的。看看你身边的哥们,喝完酒,哪怕是生活再艰苦,我们也可以一起吹牛,畅聊人生。你现在可是个孤立的个体,格雷,你这样很危险。”

    这算是一句忠告,是一次难得得袒露心扉。因为上尉的朋友们从来不会把‘艰苦’两字说出口,就像是一个囊中羞涩又要强的穷鬼,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辈子穷过。

    “你应该跟我们去闹事,喝完酒就去闹事,格雷,这样说不定赚的钱更多。”另一个朋友说道,这是他的一种独特的谋生手段。当然,闹事往往意味着风险。

    “听说一层市政府的提款机被人砸坏了,这几天都在吐钱出来。”一个朋友接着说道。格雷看出来了,那伙计双眼迷离,现在应该醉的不轻了。上尉从来不相信这些鬼话,他知道,这一定是哪个活不下去的家伙的最后的疯狂。

    上尉一一把朋友们的提议给否决了,他那幅镇定自若的样子让朋友们看不下去了。

    “格雷,看看你的黑眼睛,已经快发亮了,而我们的眼睛却是淡蓝色的。你得去医院看看,你八成是有病了。”一个现在还算清醒的朋友瞄了格雷一眼。

    “对,你的皮肤也有问题,嘉黎城的人皮肤都是白的,看不到纹理,为什么你的皮肤上还有血色。”另一个朋友很生气,觉得现在的格雷有些不合时宜,不能融入到现在这一团和气的氛围当中。

    上尉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就离开了这样一次平凡而又朴素的讨论。

    朋友们的对他的建议也非常多,即便这些建议听着很诱人,分析得也很有到里。但这些对格雷上尉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朋友的话。他唯一承认的是自己可能患有重度焦虑综合征。格雷以前咨询过医生,问他什么是重度焦虑综合征。而医生告诉他重度焦虑综合征患者通常有个特点,那就是一旦他认定的事情,那就是事实。

    格雷有次在跟邻居们聊天的时候无意间透露了这件事情,说他现在总会不知不觉的陷入到焦虑当中。于是善良的邻居总会提醒格雷这点,劝他在财力还允许的时候接受心理治疗。

    但显然格雷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哼,接受治疗?我看你们这些家伙才需要接受治疗。整天活得醉生梦死,还试图将我给同化。看来这里的黑洞不仅吞噬了空间,还吞噬了你们的智慧。辐射可以避免,但愚蠢却穿越了地表,直抵人心,治疗不了。”

    上尉不以为意,他从不去医院,不去看医生。克利夫兰医院?他一想到这家医院的名字,就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是个挥金如土的邪恶之地,可以让一个以狡诈著称的马卡鲁人丧失判断能力,失去耐心,被巨额债务击垮,从而沦为生活的奴隶,在负债中渡过余生。另外,格雷上尉也始终坚信一点,脑中保留的记忆,是最珍贵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记忆都可以否认,那又该相信什么呢。格雷上尉始终牢记这一点,这是他判断是非的黄金准则。

    上尉也很少相信别人的话,直到还有一次,格雷上尉正对面的邻居维尔纳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让他感到震惊的话,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上尉被被说服了,也被吓到了。维尔纳是这么说的:“格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上尉有点忐忑,因为他是凑到自己耳边说的,还咬着字说。他究竟想说什么呢,格雷他给维尔纳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的好格雷,我听说嘉黎城每个人的脑袋里都装了颗芯片,我们就是被这颗芯片控制的。”维尔纳说得异常神秘,说完就闭住了嘴,然后神色匆匆的从上尉身边离开,像是泄露了天机。

    格雷看着维尔纳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是无限的感慨,他知道这次维尔纳终于说了真话,他这邻居是个狡猾的家伙,平时对人都是那副不以为意地样子,这是上尉第一次见维尔纳那么认真,又那么紧张。但回过神后,格雷又很震惊。

    “维尔纳说的是真的吗?”

    上尉再仔细一想,心头不由得一惊,他被吓到了。这句话完全突破了他的认知还有伦理底线。他从没想到这种手段,也没听说过这种讲法。在人脑中植入一颗芯片,然后控制一个人,把人当作工具一样摆布。天哪,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是多么变态跟无耻的手段啊。震惊之余,上尉也保留了一丝理性的判断,他在质疑维尔纳的说法,难道那家伙也出现了幻觉?

    上尉始终是一个理性的人,他的逻辑很简单--凡事都要有依据。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为了获得心中的安宁,格雷都在质疑这个说法。难道真的可以在人脑种放置一颗芯片吗?拆开脑子可是会死人的,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活下去吗?还有,为什么要控制我们,马卡鲁人的生命还有多大的价值呢?

    上尉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敢法想象在嘉黎城的克利夫兰医院进行一次开颅手术要花费多少钱,再加上后期的理疗费用,那可能是个天文数字,甚至超过了20万马卡鲁币。但是,要是仔细观看整个嘉黎城里的一些行为跟现象,他又觉得这说法很有道理。格雷现在已经找到了两个证据:一个是嘉黎城的人普遍惧怕强辐射,强辐射会造成他们的偏头痛,并且让他们产生间歇性失忆的症状;另外一个则是嘉黎城的人寿命惊人的一致,这座地下城里,出了少部分意外死亡的,其他人的寿命基本上都是81个标准年。为什么大家都在81岁的时候死去呢,难道我们真的是被一块芯片控制了?每当想到这一点,上尉的身子都会为之一震,他被这两个线索被吓到了。那段时间里,上尉的心里就像是爬了只毛毛虫,他非常难受。

    邻居维尔纳的话就像是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上尉的心里,这又加重了他的焦虑症。自此,他的生活过得更加小心谨慎,想要离开马卡鲁星球的想法也变得更加强烈。而他的生活,也变得更加清寒,因为他要攒够20万马卡鲁币。

    “嘿,格雷,格雷先生,您看过高老头吗?”邻居们说道

    “高老头?噢,不,他快死了吗”

    “不,格雷先生,高老头是巴尔扎克写的一本通俗小说。”

    “没听过。”

    “噢,你得看看,格雷先生,我的好上尉,看完对你有所帮助。”邻居们打趣的说道。

    这一定是哪个地球人给邻居们教的笑话,因为马卡鲁星球上并没有多少书籍,更何况是巴尔扎克的《高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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