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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首次高危预警

    7月1日傍晚,母亲突然给韩家的大儿子打了电话,说自己得了癌症,想让韩大哥出面把之前欠的钱还掉,他的语气还不错,表示不会不认这笔帐的,但是什么时候打钱却是不肯表明。

    这钱说起来有年头了,二十多年钱我生父在世的时候,由我奶奶出面作保,借给我奶奶本家侄子的钱,当时我还有点记忆,是我母亲不想借给他们,家里本身也不富裕,而且他们一借就是上万块,当时也很为难的,无奈我奶奶又坑娃又好面子,宁肯自己儿子倾家荡产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就借给他们一万五。老韩家五个儿子,要借钱周转的是韩老五,确实是个不成器的,眼高手低,干啥啥黄,精准踩雷。但我生父与韩家老大关系不错,且韩老大生意做的很大,口头承诺他弟弟还不上钱他也不会坑我们家。没出意外,韩老五又是赔个精光,不仅不肯还钱还在家做起了米虫,30多岁开始就躲在家吃他老爹但退休金,大门不敢开,一开就是去要债的。我生父去世之后,韩老五就笃定了不还我们家钱的主意,有一次我大姑去劝他,让他先还点,他就骂我大姑是个傻子,意思是我生父去世,母亲改嫁,我和我姐都是女孩,这都是外人,他还还什么钱呢。我妈要钱要的卑微,去哭去闹都不成,赶上韩老爷子去世,她还得搭钱随礼。韩老五到后面也就是不要脸了,抓着系统bug隐瞒老韩头已故事实,领着他爹的退休金领了一年多,一直到被发现,他也没钱还,老赖的皮一套,啥都不放在眼里。

    今年5月韩老五突然就暴毙而亡,母亲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急火攻心,说实话这一万多块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大数字,这一急可能也导致她病情恶化。母亲那天还挺高兴,因为她终于记起来了韩老大的电话,她老把电话给我姐玩,我姐也不知道按哪了就把电话记录全删了,我妈全靠自己想,真就把这个号码想起来了,她让我把号码存起来,叮嘱我一定记得跟老韩家要钱。

    晚上我二姨家的弟弟把他与市区医生的聊天记录给我看,也是说不能手术,胰腺癌太难治了,涉及消化器官太多,周围器官也感染了。有一种口服化疗药能抑制癌细胞生长,但是他们医院也没有这个药,还是要从我们县城或者自己走关系拿药。我二姨之前特意叮嘱过,我妈的身体状况禁不住化疗,我去查了一下那个药,怎么说呢,最大的困境是市面上没有任何一种药是专门针对胰腺癌的,它所谓治疗恶性肿瘤,但是去治疗胰腺癌,效果都不明显。我还是用比较乐观的态度询问母亲要不要试一下口服化疗药,母亲不太敢试,化疗药她想到会很刺激身体,会脱发,抵触心理比较强,我便没有再跟她提化疗的事情。

    我弟不忘提醒我,还是要想办法帮我妈治病,才4、5天就不能走路了,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呢?

    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胰腺癌,不知道情况还能坏到什么地步,但母亲的病情,确实在急剧恶化。

    7月2日,是母亲打抗癌针的日子,21天一周期,这次没法去医院打针,让“中意哥”早上去医院拿了药,这边就约乡村医生出门,“中意哥”送来药了,乡村医生没一会儿也到了我家(这个药需要冷藏保存,恢复常温后就要打针)乡村医生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也没打过这种针,一直问我多少浓度,多少盐水什么的,后来我问医生,用250ml的盐水兑着药打上了,接下来三个小时我们就要看着母亲的手不能动,针不能鼓。

    母亲让乡村医生多留一会儿,万一针鼓了还能做个紧急措施。他们就聊了会儿天。开诊所的张大爷是我生父的好朋友,俩人无话不聊,而我生父又常把八卦讲给我母亲听。张大爷跟原配妻子俩人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后面实在不能将就便离婚了,女儿跟母亲生活。张大爷另有新欢,原配妻子偶尔去闹(离婚和新欢的先后顺序不敢保证)。我生父去世后,张大爷接手了诊所。这个女孩是张大爷二婚妻子带来的,三个人一起住在诊所旁边临时收拾出来的小屋里。我有幸见识过一次张大爷的原配去闹的场景,可以说是非常震撼了,砸门叫阵、疯狂骂人、现场一片狼藉。但我猜这个女孩也不愿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我很识趣,没有攀扯小时候见过的话题。

    我母亲是有一些反骨精神的,她从身份上非常看不起以色侍人上位的女人,所以在立场上是站在张大爷原配妻子那边的,对二婚妻子非常不屑。她那种聊天方式就不太礼貌嘛,一直问这个女孩跟原来的父亲有没有联系什么的,我在旁边岔开话题她还训斥我。这个女孩还是很大气的,也不生气,就说原来的父亲跟别人结了一次婚,后面好像离了,二十多年不联系了,也不知道近况怎么样了。

    乡村医生在这呆了半个小时,吊针没异常,她就走了。

    打针过半,母亲让我捏她,说自己感觉下半身失灵了,没有知觉。我捏她大腿上的肉,她说没感觉,还说我轻轻摩挲一点力气也不使,我就叫继父过来,我看着继父是用了力气的,母亲说没有感觉,继父又用俩指甲盖儿掐母亲的腿和腰,掐完都有印了,母亲还是说没有感觉,“你使劲了吗?我没感觉到。”我就感觉不太好,母亲又问自己是不是彻底瘫痪了,我们就敷衍她,“从来都没躺过这么多天,你这肯定是躺麻了。”

    之后继父把我叫出去,说他要下去找村里我二奶一趟,意思是提前问一些后事的流程和规矩,怕我妈有什么事情,家里无法应急。他就骑着电动车下去了,我在家照顾母亲,还要帮继父隐瞒行程。

    继父走后,我也很慌,趁着母亲睡着的一点时间,我跟公司的人事商量,能不能把工资提前预支一些。我回老家这几天,车费、给我房间添桌子椅子架子、去街上买各种止痛药、营养药,几千块已经花出去了,手里没有多少应急钱。人事跟财务说了我的情况,那天是周末,财务用微信转过来一万块钱。

    继父回来了让我帮他存几个电话号码,我二奶说后事就找这几个人,差不多就能把后事流程办妥。

    我妈打完针已经过了晌午,给她喂了一点白米粥,我和继父也没什么心思吃饭,给我姐整了一点粥,我姐挺奇怪的,一到饭点就在饭桌前等着,之前没这毛病,就怕我们不给她饭吃。

    我跟我弟说我妈的情况不太好,我是想让他把我姥姥接过来看看我妈,因为上次去看我姥姥,他们腿脚不好要等晴天再来,让我弟去接他们,街里的舅舅姨姨也能放心一些。

    我弟把情况跟我二姨一汇报,我二姨一通打电话,二姨、老姨、我大舅妈、我弟都要来看,姥姥姥爷等不及决定先打车过来。

    没半小时,狗就开始叫,姥姥姥爷就到了我家。我看我姥姥拿了一小包衣服和药,应该是要在这住几天的意思。我姥姥看见我妈这样,不停得哭啊,我妈当天精神还挺可以,看见爹妈过来了挺高兴。我姥爷耳朵背,说话声大,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见,啥话都说,“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出去看了一圈地,“这地方收拾得不错啊,可惜人不行了。”我在他耳朵边喊,“怎么就不行了,老头净瞎说。”

    两点左右我二姨那波人过来了,拿了很多水果和菜。家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感觉角落里都散着人,椅子也不够坐。我妈聊的这一个热火朝天,还倚着墙坐了一会儿。我爸做了一个酱土豆,我二姨一个人干掉半小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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