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明等人归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皇室注重祭祀天地，修仙成瘾的嘉靖皇帝更甚之。
嘉靖九年，皇帝下令修日坛，在每年春分之际祭祀太阳神，嘉靖十三年又修了地坛用以祭祀地祗，每次祭祀前，皇帝都会斋戒三日，拜神之心比道士还诚！
不同于皇室，民间更注重祭祀先人，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和寒衣节都是百姓最重视的日子。
明日就是清明了，过上小康生活的刘家庄比前些年更忙了，祭祀仪式一年比一年隆重，祭品也是一年比一年多。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有钱任性，当然也少不了感谢先人保佑村里出了个文曲星，至于刘正风这个神童，在老族长的封口令下，村里人已刻意不去提了，在刘家庄老族长可比县令好使多了！
村里人都在忙碌，刘正风却在村头焦急的不停张望，没人知道，今天那个身影如果没有出现，刘家庄…就完了！
当日刘正风一家三口与刘家昌分别后，在其管家方叔的带领下逛了逛西安府的内城，可心事重重的刘正风毫无心思欣赏，就连传说中西安城风景独好的吉祥一条街都没去瞧瞧，溜达了不到一个时辰一家三口搭着骡车就回村了。
送走了族兄一家，刘家昌快步走到内宅，用力地推开妻子的卧房，略带气喘地问道：“夫人，岳丈大人近期可有书里送来？”
“出什么事了吗？”
周结儿柔声问道，那张绝世容颜依旧是那么恬静，刘家昌的焦躁心绪好像也被抚平了一些！
“哎，刚才考校臭蛋那小子的功课，没想到令我大吃一惊！”
随后刘家昌告诉了妻子和族侄在书房交谈的过程，他现在感觉都像在做梦似的！
“噗…你个大人竟然被个娃娃给吓到了，笑死个人！”
望着掩面低笑，美的如同含苞待放之花的妻子，刘家昌差点没把持住，好在心头的那股子不妙之感令他回了神。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正风那孩子倒真个不凡，对了，年后我爹不是来过一封信嘛，当时你不是看过了吗？”
“对对，是有那么回事，但信上也没说别的啊，除了说想念初秋，也就提了提让咱们拜访拜访他的同年布政使曲善曲藩台，可如今陕西兵权暂归总督曾大人执掌，抚台李桥大人无兵可掌，只能和曲大人暗斗势同水火，咱们也就没去叨扰曲大人。”
“难道朝局有变？”
“去曲大人那里问问不就知道了，夫君快去准备拜帖吧！”
黄昏时分，夫妻二人悄然出行，巡抚衙门的天官都住在书院门那片，马车轱辘没转几圈便到了！
拜帖本应提前寄与主人家，主人家愿意见了会回帖并约好时间，刘家昌夫妇这次算失礼了。
曲大人家的门头看起来比刘家昌家的更寒酸，这或许是大明官场的另一种潜规则吧！
刘家昌上前叩门，不大一会儿便有门子开门，不多一句话，拿了拜帖便关门而去，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那门子拿了拜帖却没有直接到内宅书房找主人，先在前厅找到摸鱼的管家，管家不喜被人扰了清闲，接过帖子仍在一旁，准备明日再专呈老爷。
憋了眼还杵在一旁的门子，管家气道：“怎么还在这，滚。”
“可是，投帖的看着像个官，不像下人！”
“哼，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芝麻官这么不懂规矩。”
“巡抚衙门经历司主事刘家昌？一个区区正八品，哼，告诉他回去等信。”
“是。”门子应声而去，没走几步突然又听到管家的呼声。
“回来。”
“老夫好像有点印象，年后老爷曾交代过，好像说什么姓刘的什么官来了让直接进来，你先让人等等，我问问去。”
一番折腾，刘家昌两口子终于进了曲家的大门，跟随管家到了曲府的厅堂。
“见过藩台大人。”
“见过曲叔父。”
“是洁儿贤侄女吧？一转眼都嫁人了，老夫至今还记得的周兄当年喜得千金时自得的笑脸，哈哈…”
谁能想象一省的二号人物看起来会如此的和蔼可亲，那骨瘦如柴的身躯，如果不是套着一身锦服，一准会被认成是乡下的老农。
“这位是你的夫婿吧？倒也是一表人才，配得上我们洁儿。”
“多谢藩台大人夸奖，下官本应年后就携内子前来拜访，可是听说藩台那段时间事务繁忙，便没有过来叨扰，还请藩台见谅。”
“哼，不必说些客套话了，你可知道，你要再晚来几天便会有性命之忧。”
“洁儿，你到后宅寻你叔母说说话，你叔母与你母亲也是相识的。”
“嗯”周洁儿应了声，便跟下人去了。
刘家昌则被那句“晚来几天会有性命之忧”吓得神魂离体，愣在了那里！
曲大人吩咐管家令下人不得靠近这间厅堂，只留下他与刘家昌二人。
“你岳父可是写信让你早点过来？”
“是。”
“哼，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心思，是不是觉得靠上了曾铣，瞧不起我这个老头子了？”
“没有，没有。”
“哎，要不是周兄求我保你一命，我又不忍洁儿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你今天别想进门来。”
“求藩台大人明示。”底层官员的可悲之处在于临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好了，说了保你没事，哎，朝局变幻之快就连老夫也应接不暇啊！”
“你可知老夫是哪里人？”
“听我岳父提过，说大人是江西人？”
“是啊，江西人，我们江西如今成了百姓口中出奸臣的省份，夏阁老，还有即将取代夏阁老的严嵩，都是我们江西人啊！可是，他们怎么斗成了这样？”
“不与你说别的了，你只需知道，曾铣打了几场胜仗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他走了夏阁老岳父苏纲的门路，说动夏阁老帮他请旨出兵收复河套。”
“哼，严嵩、陆炳等人早已摸清了圣上的想法，圣上都搬到西苑了，明显不想折腾，夏阁老怎就不明白呢？自去年年底到今日，严嵩、陆炳等人一直在攻讦夏阁老，夏阁老在京城的名声都臭大街了，几次请辞无果，前途未卜啊！
“小子，夏阁老且不说，你的恩主曾铣能活否？你又能活否？”
“噗通~~”刘家昌顿时吓得跪地叩首。
“求大人救命。”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好在夏阁老和严嵩都认老夫这个老表，求严嵩放你小子一条生路还是没问题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刘家昌叩首不止。
“行啦，将来好好孝敬你的泰山，好好待洁儿就算报答我了，当初周兄榜下捉婿挑了你，就是因为你的科考名次不显眼，人也本分，将来混个小官安安稳稳一辈子，洁儿也算有个依靠，谁知你竟是个不安分的，和穷兵黩武的文坛败类曾铣搅到了一起。”
“一会儿到后头见过你叔母就回去吧，对了，别告诉洁儿令她担心。”
“是，叔父~”
见过了曲夫人后，两口子被老头老太太送到了家门口。
此刻月已将上枝头。
“洁儿，家昌，以后无事多来府里陪陪我这个老太太，跟着你叔父从南边来到这西北，不习惯，也没个说话的人。”贵气逼人的曲夫人慈祥对着二人说着告别的话。
“是，叔母。”夫妻二人点头应是。
“叔父叔母，晚春寒意正浓，您二老快进门去吧。”
“哎，还是女儿家好啊，不像我家里那个没良心的，早忘了他的老子娘。你们也快快回去歇着吧！”话罢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家门，留下老头目送两人上了马车。
周洁儿先上车坐好，待刘家昌上车时，曲善走近在其耳边轻语了句：“清明过后收拾收拾，去南边躲几年。”说完利落的转身归家而去。
望着曲善那略带佝偻的背影，刘家昌的心头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皇室注重祭祀天地，修仙成瘾的嘉靖皇帝更甚之。
嘉靖九年，皇帝下令修日坛，在每年春分之际祭祀太阳神，嘉靖十三年又修了地坛用以祭祀地祗，每次祭祀前，皇帝都会斋戒三日，拜神之心比道士还诚！
不同于皇室，民间更注重祭祀先人，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和寒衣节都是百姓最重视的日子。
明日就是清明了，过上小康生活的刘家庄比前些年更忙了，祭祀仪式一年比一年隆重，祭品也是一年比一年多。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有钱任性，当然也少不了感谢先人保佑村里出了个文曲星，至于刘正风这个神童，在老族长的封口令下，村里人已刻意不去提了，在刘家庄老族长可比县令好使多了！
村里人都在忙碌，刘正风却在村头焦急的不停张望，没人知道，今天那个身影如果没有出现，刘家庄…就完了！
当日刘正风一家三口与刘家昌分别后，在其管家方叔的带领下逛了逛西安府的内城，可心事重重的刘正风毫无心思欣赏，就连传说中西安城风景独好的吉祥一条街都没去瞧瞧，溜达了不到一个时辰一家三口搭着骡车就回村了。
送走了族兄一家，刘家昌快步走到内宅，用力地推开妻子的卧房，略带气喘地问道：“夫人，岳丈大人近期可有书里送来？”
“出什么事了吗？”
周结儿柔声问道，那张绝世容颜依旧是那么恬静，刘家昌的焦躁心绪好像也被抚平了一些！
“哎，刚才考校臭蛋那小子的功课，没想到令我大吃一惊！”
随后刘家昌告诉了妻子和族侄在书房交谈的过程，他现在感觉都像在做梦似的！
“噗…你个大人竟然被个娃娃给吓到了，笑死个人！”
望着掩面低笑，美的如同含苞待放之花的妻子，刘家昌差点没把持住，好在心头的那股子不妙之感令他回了神。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正风那孩子倒真个不凡，对了，年后我爹不是来过一封信嘛，当时你不是看过了吗？”
“对对，是有那么回事，但信上也没说别的啊，除了说想念初秋，也就提了提让咱们拜访拜访他的同年布政使曲善曲藩台，可如今陕西兵权暂归总督曾大人执掌，抚台李桥大人无兵可掌，只能和曲大人暗斗势同水火，咱们也就没去叨扰曲大人。”
“难道朝局有变？”
“去曲大人那里问问不就知道了，夫君快去准备拜帖吧！”
黄昏时分，夫妻二人悄然出行，巡抚衙门的天官都住在书院门那片，马车轱辘没转几圈便到了！
拜帖本应提前寄与主人家，主人家愿意见了会回帖并约好时间，刘家昌夫妇这次算失礼了。
曲大人家的门头看起来比刘家昌家的更寒酸，这或许是大明官场的另一种潜规则吧！
刘家昌上前叩门，不大一会儿便有门子开门，不多一句话，拿了拜帖便关门而去，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那门子拿了拜帖却没有直接到内宅书房找主人，先在前厅找到摸鱼的管家，管家不喜被人扰了清闲，接过帖子仍在一旁，准备明日再专呈老爷。
憋了眼还杵在一旁的门子，管家气道：“怎么还在这，滚。”
“可是，投帖的看着像个官，不像下人！”
“哼，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芝麻官这么不懂规矩。”
“巡抚衙门经历司主事刘家昌？一个区区正八品，哼，告诉他回去等信。”
“是。”门子应声而去，没走几步突然又听到管家的呼声。
“回来。”
“老夫好像有点印象，年后老爷曾交代过，好像说什么姓刘的什么官来了让直接进来，你先让人等等，我问问去。”
一番折腾，刘家昌两口子终于进了曲家的大门，跟随管家到了曲府的厅堂。
“见过藩台大人。”
“见过曲叔父。”
“是洁儿贤侄女吧？一转眼都嫁人了，老夫至今还记得的周兄当年喜得千金时自得的笑脸，哈哈…”
谁能想象一省的二号人物看起来会如此的和蔼可亲，那骨瘦如柴的身躯，如果不是套着一身锦服，一准会被认成是乡下的老农。
“这位是你的夫婿吧？倒也是一表人才，配得上我们洁儿。”
“多谢藩台大人夸奖，下官本应年后就携内子前来拜访，可是听说藩台那段时间事务繁忙，便没有过来叨扰，还请藩台见谅。”
“哼，不必说些客套话了，你可知道，你要再晚来几天便会有性命之忧。”
“洁儿，你到后宅寻你叔母说说话，你叔母与你母亲也是相识的。”
“嗯”周洁儿应了声，便跟下人去了。
刘家昌则被那句“晚来几天会有性命之忧”吓得神魂离体，愣在了那里！
曲大人吩咐管家令下人不得靠近这间厅堂，只留下他与刘家昌二人。
“你岳父可是写信让你早点过来？”
“是。”
“哼，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心思，是不是觉得靠上了曾铣，瞧不起我这个老头子了？”
“没有，没有。”
“哎，要不是周兄求我保你一命，我又不忍洁儿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你今天别想进门来。”
“求藩台大人明示。”底层官员的可悲之处在于临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好了，说了保你没事，哎，朝局变幻之快就连老夫也应接不暇啊！”
“你可知老夫是哪里人？”
“听我岳父提过，说大人是江西人？”
“是啊，江西人，我们江西如今成了百姓口中出奸臣的省份，夏阁老，还有即将取代夏阁老的严嵩，都是我们江西人啊！可是，他们怎么斗成了这样？”
“不与你说别的了，你只需知道，曾铣打了几场胜仗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他走了夏阁老岳父苏纲的门路，说动夏阁老帮他请旨出兵收复河套。”
“哼，严嵩、陆炳等人早已摸清了圣上的想法，圣上都搬到西苑了，明显不想折腾，夏阁老怎就不明白呢？自去年年底到今日，严嵩、陆炳等人一直在攻讦夏阁老，夏阁老在京城的名声都臭大街了，几次请辞无果，前途未卜啊！
“小子，夏阁老且不说，你的恩主曾铣能活否？你又能活否？”
“噗通~~”刘家昌顿时吓得跪地叩首。
“求大人救命。”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好在夏阁老和严嵩都认老夫这个老表，求严嵩放你小子一条生路还是没问题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刘家昌叩首不止。
“行啦，将来好好孝敬你的泰山，好好待洁儿就算报答我了，当初周兄榜下捉婿挑了你，就是因为你的科考名次不显眼，人也本分，将来混个小官安安稳稳一辈子，洁儿也算有个依靠，谁知你竟是个不安分的，和穷兵黩武的文坛败类曾铣搅到了一起。”
“一会儿到后头见过你叔母就回去吧，对了，别告诉洁儿令她担心。”
“是，叔父~”
见过了曲夫人后，两口子被老头老太太送到了家门口。
此刻月已将上枝头。
“洁儿，家昌，以后无事多来府里陪陪我这个老太太，跟着你叔父从南边来到这西北，不习惯，也没个说话的人。”贵气逼人的曲夫人慈祥对着二人说着告别的话。
“是，叔母。”夫妻二人点头应是。
“叔父叔母，晚春寒意正浓，您二老快进门去吧。”
“哎，还是女儿家好啊，不像我家里那个没良心的，早忘了他的老子娘。你们也快快回去歇着吧！”话罢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家门，留下老头目送两人上了马车。
周洁儿先上车坐好，待刘家昌上车时，曲善走近在其耳边轻语了句：“清明过后收拾收拾，去南边躲几年。”说完利落的转身归家而去。
望着曲善那略带佝偻的背影，刘家昌的心头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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