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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若爱为魔】

    没来由一阵心慌,玄鸣涛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茫然失措如鬼魅般游荡在山林间,偏偏重得像灌了铅似的双腿带他不由自主来到他最喜欢的沧浪亭。远远眺见亭中依然坐着的紫衣身影,虽然看起来饱经沧桑,至少,还活着!

    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有些放下,估摸着这里也许就是道魔大战后玄宗的样子,目前大家应该都安好,赭杉他们只是去了苦境,没事的不用担心。刚想上前唤一声师兄,突然——

    一道利锋从沧浪亭中射来,流星般划过面颊,玄鸣涛的左脸瞬间被拉开一条长长的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半张脸……

    这不是幻境!第一反应,莫非刀剑气圈威力太强,又把自己卷入时空隧道之类的再次穿越了?穿越到了道魔大战之时?或许这个平行时空里的苍不认识他,所以才会下狠手,说不定还怀疑他是魔界细作?

    “苍师兄,手下留情!我是……”

    话语未竟,又是一道剑锋划过,玄鸣涛堪堪避过,肩头还是连衣带肉一起被削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住口——你不配唤吾师兄。”苍依旧背着身,按琴的手却十分僵硬,显示他正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沉声低语更添肃杀威势。

    “原来你是认得我的?那……那究竟为何?”玄鸣涛无比困惑,单手捂着肩伤,焦急想弄清缘由。

    “叛徒,可知吾昔日留情何来?”铮然一声,又一道琴音挟带剑气划空而来。这次,玄鸣涛不闪不避,生生任剑气刺穿另一侧肩胛。

    “下一句莫不是……‘叛徒,可知吾今日愤怒何来?’”玄鸣涛不可置信地钉在原地,内心翻江倒海,金鎏影的结局,为何会演变到自己身上?

    “既知今日吾必取你性命,还敢孤身前来,苍是该佩服你之勇气,还是该笑你目中无人。”又是两道琴音剑气发出,玄鸣涛再度受创。“不还手,也不能抵消你之罪孽。”苍冷冷地说。

    “请问师兄,我到底所犯何罪?”玄鸣涛紧握双拳,疼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震惊与急切,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自证清白,又对苍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疑惑不解。苍师兄向来是个处世稳重极有分寸的人,怎会如今日这般莫名开杀?玄鸣涛坚持不肯认那莫须有的罪孽,不愿背负污名,更不愿带着苍对他的恨意白白引颈就戮。

    “勾结异度魔界,残害同修同袍,玄宗道域千万人命尽付一炬。对你留情,是念在过往,望你重拾初心,留着性命向玄宗亡魂赎罪,对你愤怒,是忍无可忍你为获取绝对力量而持续再造杀孽。今日,不论你如何巧舌如簧,皆须留命。”

    “且慢!力量?哪来的力量?!”玄鸣涛刚想反驳,但见怒沧琴剑如怒浪掀涛卷出无尽攻势,随着苍十指翻弦,琴音剑流织起绵密剑网层层困杀玄鸣涛,直欲将其当场格杀。玄鸣涛来不及多问一句,本能的求生欲逼他催动元功,先搏出一条生路挣得片刻谈话余地,任何不恭之处,以后再向师兄请罪未迟。

    谁知运元一挡,体内竟出现沛然真元,只稍稍抬手,威力宏大的怒沧剑阵便被摧毁殆尽,余劲更扑向苍所在的沧浪亭。玄鸣涛收势未及,惊愕当口说不出一句解释,呆呆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纵然你拥有强不可摧的力量,想灭玄宗,也要踏过苍的尸体。”苍随手抹去嘴边血迹,抓起拂尘猛地一拍琴弦,怒沧琴整个飞起,名震三境的白虹剑应声自琴座中飞出,他接剑一个大幅度转身,剑尖直指玄鸣涛的心脏。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玄鸣涛惊慌地瞪着自己不停发颤的双手,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整话。

    怎么可能呢,这副孱弱的凡躯怎么可能突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功力,难道苍说的是实情?这个时空的玄鸣涛真是窃取力量的玄宗叛徒?

    “我没有……师兄,我没有……我不知道这身力量从何而来……我真的不知道……”抬眼求救似的望向那张从无过多表情的泰然脸庞,那从来让自己心安万分的淡定表情早已不见,如今风霜满面,堆满怒容,只剩决绝舍断与肃杀寒意。

    玄鸣涛突然觉得无奈又心酸,不经意红了眼眶:“别人可以不信我,怎会连你也……难道非要献命才够赎罪吗?我……我可以死在你的剑下,但我真的从未有一刻背叛过玄宗与同修。苍师兄……如果我死之后,你突然发觉那不是我的错呢?会不会有一刻后悔?”

    他话音刚落,其他五弦四奇也出现了,每个人都挟着杀意怒火而来,手提兵器,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金鎏影?!你们怎么?!”

    “还想将一切罪责推到我们头上吗?!”紫荆衣怒化云天极刃指着玄鸣涛。

    “诬蔑之辞,欲加之罪,一次已嫌太多!”金鎏影云龙斩发出闪闪金光寒气逼人。

    “枉费众位同修对你寄予厚望,你太令我们失望了!”墨尘音痛心地闭起眼别过脸,“今生来世,吾不愿再识你。”

    “尘音!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多言无益,吾等不会再信你花言巧语。今日,你将见识玄宗六弦四奇的威能,将你身上的力量尽展吧!”

    说着,苍率先发动攻势,白虹一剑划开战局,登时刀剑掌弦各种不同招式齐齐临身,更有术法剑阵困锁脚步,玄鸣涛顿陷命危死局。他不忍还手,又不甘白白蒙冤,只发功挡下致命招式,任其余攻击打在身上,能让众位师兄出口气也好。但这股力量过于庞大,玄鸣涛并未操控过如此澎湃刚猛的功力,无法控制力量强度,自护之力反弹,频频伤到六弦四奇,惹得众人杀意更甚。玄鸣涛已满身伤痕,破破烂烂的道袍上染满触目惊心的血痕,他还在苦苦撑持,克制这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操纵自己大开杀戒。

    如此僵持不是办法,不如以退为先,待寻得机会再向师兄们解释。玄鸣涛咬咬牙,狠了狠心,奋力做最后一搏,一掌击飞黄商子与九方墀。六弦四奇阵缺了一角,玄鸣涛抓住间隙一个乾坤挪位跳出剑阵,急提身法逃离战圈,一边跑一边尽量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颠颠倒倒往未知的方向冲。

    这是个什么空间他不知道,要跑去哪里才能获救也不清楚。明知黑暗道通往苦境,也许跑进黑暗道就能有活下来的机会,可黑暗道在何处?生机又在何方?为何事情会突然演变至此?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路逃,一路追,一路流血,一路困顿,终于被逼到了玄宗外围的云台上,那个用来占卜观天象的石台,三面都是绝崖峭壁,仅有的通道被追杀而来的六弦四奇堵住。

    “走投无路,此乃天意,纳首就戮吧。”

    现在的处境,确实是九死无一生,眼前的六弦四奇也各个负伤非轻,仍不肯轻放生机。玄鸣涛望着云台上破败的八卦道旗悲从中来,凄凉苦笑数声,忍着伤痛戚戚道:“尘音,那首潇湘水云,我还没学全,恐怕等不到试炼结束与你同奏了……荆衣,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总是任性,不肯听人多言,今日一别,定要好自珍重……”

    声音愈发哽咽,玄鸣涛艰难咽下胸中凄怆,清泪在眼眶里打转,强撑着不肯落下,他断断续续接着说,“几条杨柳,沾来多少啼痕,三叠阳关,唱彻古今离恨……赭杉,来年……你还能记得当日与我所言,折一条柳枝挂于我的荒坟前吗?”

    然而手持紫霞之涛剑威凛冽的赭杉军却正色道:“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错了……你错了!哈哈哈——”玄鸣涛愣了几秒,忽地脑中灵光乍现想通了什么,没头没脑地释然大笑起来,连带呕出一大口郁结在胸的伤血,“这首阳关三叠,是你教我吹的第一首曲子,你说的那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边苦笑着,边一步步走向一直拿剑指着他的苍,“情之一字……误人深——”

    白虹剑尖刺入玄鸣涛的左胸,一寸一寸,直至完全贯穿,玄鸣涛没有停下脚步,他已经不再痛心,而是用坦然的目光微笑地注视着怔住的苍,走到离苍近可贴面的距离时才停下。抬手拨弄苍独特的三道刘海,玄鸣涛仰头笑望苍说:“这副皮相,长得跟他可真像啊,像得我险些信以为真,含恨而终,可惜——”说着,玄鸣涛竟然踮起脚,张开双臂抱住了苍,纵使整把白虹剑没入胸口也毫无所惧,任鲜血浸透整件道袍,今日也定要洗刷冤屈。

    玄鸣涛运起浑厚真元,以功体压制紧紧环着苍的脖子,不使他挣脱,贴近耳畔低语道:“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从一开始我就怀疑眼前所见非真,因为我的苍哥不会冲在第一个积极逼杀昔日同修,我的赭杉虽然正经木讷,却深明情义二字。你们从我心中化魔而出,我却舍不得杀灭,谁叫你们带着他们的样貌,终究使我心有不忍。如果爱都成魔,我倒是愿意,永坠魔道……但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无间同往如何?”

    耳语呢喃,做下决定的那一刻,玄鸣涛的表情变得无比挣扎又痛苦,他没有多余时间犹豫,拥抱着敌人的同时,以迅雷之势拔下自己头上木簪,从背后狠狠扎进这个心魔伪装的苍的脖子。瞬间鲜血如泉柱喷溅而出,染红了玄鸣涛含泪的眼,染红了飘散的青丝,也染红了破碎的心。

    心魔开始扭曲变形,蜕变成一道道烟雾,嘶吼之后渐渐消散天地。那柄白虹剑也消失了,只留下胸前一道贯穿的剑伤,和手中仍紧握着木簪浑身发抖将近崩溃的人。然而痛苦仍未结束,玄鸣涛闭目提元,将真气拉升至最充盈的状态,须臾走遍奇经八脉,功力运至顶峰临界点时,蓦地以簪为剑自断经脉,八大灵穴同时真气逆流爆冲,化为血柱喷涌四溅,功体霎时溃散沦为废人。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和心魔消失的怒吼声仿佛融为一体,经脉俱断的玄鸣涛只余奄奄一息,乱发和血迹迷蒙了视线,失血过多躺倒在地。模糊的双眼仍撑着一丝游离的意识,凝望着六弦四奇方才站过的地方。嘴唇微颤着想说些什么,寂灭的空间却再也无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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