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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百年流火】

    花开百岁俱从前,世间繁华几度变。浮生大业生死劫,缘来缘灭尽缠绵。红尘不与凡人言,悲欢成诗相思弦。

    “师尊,这棵树自百年前一瞬凋零,经过漫长时间的精心照料,终于渐复生机。”灵心异佛望着树桠上唯一仅剩的一小簇花骨朵感叹道,“不知它何时才肯绽放,也不知它是否代表着玄鸣涛施主平安度过了生死之劫。”

    观空心,静无言,百世经纶一页书端坐月华树下,没了满树飘飞的花瓣,光秃秃的树上唯一的花|苞,也成了唯一的念想。

    “缘分到时,自能再见。”

    随口一答,一页书又闭目凝神了,云渡山恢复一片空寂,但无人知晓,也无人可闻,一页书正与树灵交流。

    ‘方才说道,佛有三不渡,无缘者不渡,无信者不渡,无愿者不渡。’

    灵识传音,以心交流。百年来不止用佛气与云渡山灵气灌溉月华树,努力凝聚树灵,一页书更费心与树灵沟通教导,日夜不怠,以佛法引其灵渐渐成形。佛终不负苦心人,在一页书的努力下,月华树生机渐复,比刚种下时更加清圣。当然也少不了灵心异佛与悟僧轮流照顾的功劳,浇水施肥修剪枝蔓。他们虽不知月华有灵,但也一直期盼这棵树能复原,尤其是悟僧,可盼来盼去,盼过百年,依旧还是原状。

    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树表仍无改变,但月华树灵愈发壮实,这点只有一页书能够感应,作为唯一可以听到树灵出声的人,以佛法相引变得尤为重要。

    ‘师,那吾定是可渡,有缘有信也有愿。’

    ‘嗯——你所愿为何呢?’

    ‘师,吾想知晓自己从何而来?’

    ‘未曾生成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来时欢喜去时悲,阖眼曚昽又是谁。’一页书在灵识中慨叹吟道。‘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今后的路如何走。’

    ‘师,吾跟你走。’

    ‘未来你有自己的天命。’

    ‘师,什么是天命?’

    ‘便是生与死之间,活着的意义。’

    ‘师,生死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生死,出入自在,乃大解脱,如梦幻空花,八百有十,白鸟湮没,秋水天连。’

    ‘师,为何吾心中对死是恐惧,惊骇,悲伤,逃避?无法做到你所说,如同一只白鸟翩然飞离红尘,进入辽阔的虚空,优美地湮没入云天深处,极目望去,了无踪迹,又似乎无所不在地观照大地。’

    ‘每一个人的道皆不同,修行深浅也不同,当你能抛却凡人对生死的限定,便能体悟到修者的智慧,安静优雅地迎接自己的天时。’

    ‘师,吾想与你们一样,能自由活动,能说话能饮茶,还想能真正碰触到你们。’

    ‘摒弃杂念,潜心修行,终有一日,定能脱胎换骨。’

    ‘师,若真如此,吾……’

    交流数刻,月华树灵气渐弱,树灵之声渐渐消失,一页书马上运起自身佛气稳固灵根。

    “时过百年,想不到灵气还是如此虚弱。”一页书不禁惋叹。

    “此树时常有灵气逸散的状况,全赖师尊以佛气守护,可惜它只认师尊的佛气,不让吾与悟僧相助。”灵心异佛担忧地说,“幸亏悟僧现在在后山整理药圃,否则恐会更加难安。”

    “因果有偿,能挽一分便是一分。吾徒,将先前撤下的箫笛全部挂回吧,那些也是月华树的一部分,以他现在灵力,足可自我疗复。”

    百年来没少灌佛气,今次逸散的状况比以往都轻缓,这代表树灵养复得很好。为当年一语点拨,耗费百年光阴到底值不值这件事,一页书从未考虑过。一饮一啄皆是修行,一花一叶也是缘分。

    不经意间,树上的花|苞又多了一朵,细细的小嫩芽悄悄探出脑袋,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绽放了第一片花瓣。

    ……

    巍峨高峰,如巨人躬身耸立,山形狰狞险峻,背脊龙骨天梯直通霄汉,此地乃凡人不可近的武道禁|地,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武道巅峰。

    叫唤渊薮,地如其名,伏地的巨人似作震天怒吼却是无声,背上又窄又高的脊骨梯是留给功体不足难以登顶之人的机会,也是给欠缺自知之明的无知凡人的警告。一脚没踩稳,掉下去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渊薮之顶究竟是什么光景,只有个别几个人知晓,元元心就是其中一个最幸运的人。今年刚满八岁的元元心早就去过渊薮顶无数次了,虽然每次都是长辈带他上去,不是被拎着后脖领,就是被挟在腋下直接飞上去,都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幸好还有个恐高的小师叔陪,不想上去或者没人带他上去的时候,也能跟小师叔在渊薮旁的竹林小屋玩耍。

    说起他家的长辈,一个两个是很幸福,三个四个也不错,十四个就有点多了……这些长辈啊,有的美如天仙,有的丑得看一眼都嫌多,有的兴趣高雅,有的专门喜欢吃小孩……但不管其他长辈如何奇形怪异,都比不上他师父脾气更古怪。

    “今日的功课完成了吗?小心绝代剑宿下来检查。”一身雪白的绮罗生悠闲地摇着雪璞扇,看元元心正专心地跟一留衣对弈,捧起一杯清茶浅笑道,“让一留衣让你二十子还不肯,输了可莫哭鼻子哦,你师尊会生气。”

    “是啦,神霄,你没练完剑就走来跟吾下棋,要是你师尊问起来,吾可是不担责任的。”一留衣轻松地晃了晃他头上的月冠帽,接过绮罗生给他们斟的茶,泰然地继续落子。

    “别叫我神霄!”元元心撅起小嘴忿忿地说。

    “耶——神御琼霄,是意大剑宿对你的期望啊。”一留衣继续调侃道。

    “谁要叫那土名字,我叫元元心!”

    刚顶完嘴,正绞尽脑汁想下一步棋呢,突闻天外沉声——

    “神霄——”

    糟糕,是师尊来了!

    一留衣立即夺下元元心手中还拿着的白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棋盘棋子变小塞进自己的月冠帽里,一旁的绮罗生也马上化出江山艳刀塞给元元心。在意琦行进入竹林小屋范围之前,一切准备就绪。

    片刻,只见竹林吹进强风,竹叶翻曳之间,人未至,气压先降。来人白发高髻,身着白衣绣黑金纹边的武者袍,端着拂尘,身背澡雪,气势非常地稳步而入。正是——尘外孤标·意琦行!

    “喝!”

    不待多言,元元心提刀便攻,一留衣与绮罗生立刻退至一边,兴趣满满地看这对师徒的切磋。自元元心能提得动刀剑,这种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的任意进攻都是被意琦行允许的,挑战顶峰最强者,正是武者习武的最佳进阶办法。这些年这孩子挨得揍比绮罗生喝的酒还多,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接受如此强力训练。

    意琦行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徒弟打坏,每次都会根据徒儿的进展考虑出几分力。而元元心也是越挫越勇的个性,每次挨了打下次就能更进步。今日也不例外!

    刀走剑势,劈剖变成刺划,融合刀剑之功更扬刀剑之利,年仅八岁的元元心天赋奇高,招招皆令各位长辈惊艳。意琦行虽只步伐腾挪,挥洒拂尘轻松应对,但已颇为满意。

    一轮校验,打得元元心气喘吁吁,“绮叔,你不是说用刀使剑能有单锋之威,为什么我没感觉到?”

    “因为你用的是刀,还没脱出刀的界限。”绮罗生接刀重化为扇,很有眼力劲地马上多倒了一杯茶。

    “待你能化出属于自己的胎剑,于剑道一途,方能走得更长远。”意琦行收起拂尘,表面故作冷酷地走到竹屋门口接过绮罗生递来的茶,“今日开始,徒手攀上渊薮,锻炼体力,谁都不准帮忙。”

    “是是是,你的徒弟,我们哪敢插手。”一留衣玩笑道,“那他摔下来要怎样办,可以接吗?”

    “衣伯,你要是不接,我一定……”元元心在师尊看不到的背面对一留衣做了个鬼脸。

    “神霄,你欲如何呢?”想不到师尊竟然能看到,难道背后也长眼睛了?!

    “没……没……徒儿只是想向衣伯请教弈棋之道。”

    “是啦神霄,你师尊刀子嘴豆腐心,不会不管你,你可是他含辛茹苦孵了百年才孵出来的呢。”一留衣和蔼地摸了摸元元心的头。

    “咳咳咳……”

    意琦行闻言差点没被呛到,却见元元心抗拒地躲开一留衣的手,跑到另一边示威道:“平生剑锋不过顶,不能摸头!”

    “你看看,好好的孩子都随你了。”看着仿佛年幼版意琦行的元元心,一留衣哭笑不得。

    “有何不好。”意琦行傲气一拂袖,背着身对元元心说,“吾在渊薮之顶等你。”

    说完足一顿,飘然扶摇而去。

    “我是师尊孵出来的?什么意思?人也可以用孵的吗?难不成我是师尊的私|生子?!”元元心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紧张地环顾四周,确定师尊不在才松了一口气。

    “哈,这个问题,不如等你爬上渊薮,亲自问问意大剑宿,不过要准备好可能会挨打哦。”

    八岁就想独力爬上渊薮几乎不可能,爬到一半,元元心就已经气空力尽,偏偏是在龙骨最险的地方,上上不得,下下不能,卡在天梯中央。

    “没关系,休息一下,休息一下一定可以。”

    龙骨倒梯呈九十度倾斜,有几处甚至超过九十度,拼尽全身力气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但就算进不了,元元心也不肯放手,就这么挂在天梯上挂了三日,意琦行竟没下来将人领走,任小徒风吹日晒,还经历几番大雨浇透。虽知如果放手,长辈们必会相救,但也许是随了意琦行的傲气,骨子里强烈的自尊一直撑着元元心,他坚信师尊不会喜欢半途而废的徒弟。

    到第四日,饿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终究还是松了手,小小的身影从半空极速坠落,自峰顶俯视一连观察多日的意琦行即刻化光飞冲而下,将徒儿稳稳接在怀中。

    果真还是太勉强,就算这个孩子拥有旷世罕见的武骨,绝顶聪明的天赋,毕竟过于稚嫩。看着竹林小屋中静躺休眠的元元心,意琦行回忆起百年前的旧事,那是一场无端的天灾,他们师徒缘分的开始。

    那日,天降异石,挟带流火自空中飞落,沿途焚毁许多村庄,火光绵延千里,惊动了身在渊薮之顶的意琦行。远远眺望,不忍百姓受难,意琦行当即驭万剑驱赶流火,竟在火中拾得那块异石。剑气射向异石竟被完全吸收,只见那石鹅蛋大小,透体晶莹,散发七彩瑞光,石中更隐隐有生命迹象,接触到第一个人类时,光芒更炽。

    初时,意琦行将异石带到通天道,欲以自然火山之气缓和石中生命体,但异石却反而渐渐冷了下来。只有当它认定的第一个人类,也就是意琦行再度握住它时,石体才会恢复温度。自此,意琦行便将异石时刻带在身边,本也没期待能产生什么奇迹,久而久之也算成了一种陪伴。想不到百年后,异石竟然化成了一个婴儿,甚至生得与意琦行幼时极为相似。若非亲眼见到异石化人,其他同修断然要笑他娶妻生子怎未通知……

    意琦行沉默地给小徒弟掖了掖被角,无声无息离开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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