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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恍惚的错觉】

    台上三分戏,台下七重思,欺骗,反目,杀戮,悔恨,痛苦,阴谋……过往一切如汹涌浪潮再度翻搅而来,血腥的灭族场景仿佛昨日刚刚发生,历历在目,痛心疾首。

    夕照暖阳催晚归,繁花醺得人陶醉,疏楼西风,百年如昔,满院月华轻舞,西风微拂白玉空冢,不染俗尘的避世之地,宁静祥和安逸温馨,随处可见主人情义。今日为了一场戏,三教顶峰与傲笑红尘齐聚疏楼西风。除了龙宿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轻松之态,其他三人均是一脸严肃沉重,傲笑更是满面的殇痛与折磨。

    “哎呀,吾终于上场了,还真是压轴啊。”龙宿期待的语气,是丝毫未将弄三平戏台上所演的戏码当成一回事。

    台上恩怨演得激烈,被重金邀请来演出的弄三平时不时偷瞄四人面色,战战兢兢不敢出半分差错。秦假仙说的果然没错,还真有人请他专门来演这出戏,在场这四位都是当前中原最顶尖超先天的高手高高手,演戏是小,要是一言不合送了小命就坏了。弄三平演得十分小心,仔仔细细做好自己的本分,反正这出戏是别人拜托他演的,又不是他自己写的剧本,怎么都怪不到他头上去吧。

    院中唏嘘的是非骗局正在上演,院外,擎海潮父子叩门来访,默言歆将他们拦在门外不予放行。再次说明来意,却道龙首正在接待贵客不便见外人。

    “你们欲寻佛剑大师,就请门外稍后,等主人与贵客们谈完正事,佛剑大师离开之时自能遇见。”默言歆始终拦着们,不过擎海潮也没有要进入的意思,想着在门外等也是无妨,佛剑分说总会出来的。

    刚想移步到稍远处暂等,许是他们的说话声惊动内中,又出来一名红衣娇俏的少女,正是穆仙凤。她见到雪芽先是一愣,犹豫地唤擎海潮两人止步,快步近前再将雪芽上下打量一番,“你……”

    “姑娘?姑娘与吾儿应该素未谋面吧?”见她神情奇怪,擎海潮探问道。

    “这……”穆仙凤心有考量,“主人尚在忙碌,两位请随吾入偏厅暂歇,等前院事毕,吾为两位通报。”

    “不用麻烦,我们在外等候也可。”

    “不……”穆仙凤急忙伸手欲拦。

    “嗯——?”

    “抱歉……吾的意思是……这位公子怀中紧抱主人的布偶,想必十分中意,既然有缘,何不入内一叙。”

    “穆仙凤……”默言歆轻轻拉了拉穆仙凤,疑惑她为何无缘无故放不相干的人进去,万一坏了主人大事,可是吃罪非轻。

    但穆仙凤坚持请入,且礼数十足,擎海潮不好太驳面子,牵着雪芽跟随穆仙凤进入疏楼西风。

    他们一踏入疏楼西风,满院的月华好像突然生机焕发,恬淡的几许飘花又现出百年前那样的花雨乱舞,穆仙凤在前带路,一步三回头地不停偷瞧雪芽,真是越看越像。花雨落时,全神贯注在红尘劫这场戏的五个人都没在意,连龙宿也一心扑在戏中并未过多关注。

    弄三平的戏班车台子搭在场院中央,穆仙凤领着擎海潮父子走偏院,绕开前院去后花厅奉茶,原本是绝对不可能惊动院中各位前辈的,谁知他们刚穿过偏院花圃,院中传出——

    “好啊,好啊,太精彩了!”

    一声喝彩,一道鼓掌,闹剧落幕,是龙宿独特的儒音。

    雪芽突然不走了,愣愣地怔在原地,随后扯了扯义父的羽氅,又揪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原地打转看起来十分焦急。

    难道又听到什么声音了?擎海潮松开了牵行的手,拍了拍雪芽的背,这是让他自己去寻找声源的放手。义父同意了,雪芽开心地忙敲着盲杖赶往声音源头,穆仙凤要阻,却被擎海潮拦下。

    偏院花圃到前院只有一小段路程,但儒门庭院设计复杂,弯弯绕绕实在难为盲者。除了弦上玄以外,居然又听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说话声,雪芽兴奋极了,直接踩过龙宿精心栽植的花草一路小跑,绊倒了起来拍拍泥接着跑,磕磕碰碰往前赶,生怕声源消失再也找不见。

    前院,龙宿正唤默言歆带弄三平下去领赏,弄三平连连感谢,拖着车准备离开,这时,一个熟悉的少年突然跑了进来,在六个人的前院中精准地找到了他所听见讲话声的那个人。雪芽径直冲了过去——

    “且慢!汝——汝是哪来的竖子?!快放手!”

    龙宿珍珠扇掩面,隔开两人距离,但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牢牢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脸上写满欢欣雀跃。

    是疏楼龙宿?怎会是他呢?随后赶来的擎海潮困惑不已,一旁的穆仙凤倒有不同的想法。

    “主人恕罪,是仙凤看守不周,打扰各位贵客。”

    龙宿好不容易把那无礼的少年扒拉下来,刚想训斥几句,目光交接的一刹,视线再也移不开。

    “啊?!汝……?汝……!”相似的面孔,一样澄澈若银河之水的气质,龙宿愕然倒退三步,不敢置信,又猛地回来抓住少年的肩膀,拉近距离仔细打量,可那少年除了傻笑毫无反应,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眼神无光,口不能言。“不……不是……汝不是……汝是谁?”

    “龙宿?你认识这位少年吗?”见龙宿行为怪异,剑子疑惑地问。

    “哈哈……”龙宿突然苦笑,“是吾错认了。”他转过身不再看雪芽,“只是与故友形貌十分相似之人,像得太过,连吾都恍惚了。”

    “你如何肯定?”

    “吾友天纵英才,非是这般痴愚童子。”

    雪芽也许是感觉到龙宿不高兴了,也不闹着要大娃娃了,抱着他的小娃娃低头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擎海潮父子冒昧打扰,唐突龙首,抱歉。”说着抱歉,擎海潮可没有一点歉意,甚至还有些不满,他堂皇走入院中,把雪芽拉回身边,将在场其他人全部当成空气,只向现场唯一的佛者行了佛礼,“请问大师可是佛剑分说?”

    红尘劫这场戏还没讨论,突来的插曲冲淡了众人情绪,佛剑还礼,与擎海潮讨论起不在六道之中的佛修者这件事。剑子他们都以为是一场闹剧,没把雪芽当回事,还是专注探讨着这出戏码的真伪以及背后是否暗藏阴谋。果真一言不合,傲笑红尘负气离开,让龙宿尴尬不已。

    没人理的小雪芽蹲了下来,自己摆弄着手中的小布偶,安安静静不吵不闹。谁都不知龙宿一边说着演戏的事,一边暗中偷瞟了雪芽数次,心中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挥之不去,莫名无状。

    送弄三平离开的穆仙凤折回前院,她手中竟也拿了一只龙宿的小布偶,是刚从弄三平那儿买来的。穆仙凤蹲到雪芽身边,默默陪着他玩耍手上的两只布偶,雪芽起初还惧怕生人,但触碰到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小布偶时,两个人马上就玩到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让吾以佛牒圣气一试,若是无法,吾也无能为力。”佛剑实话实说。

    “有劳大师。”

    众人都停下交谈,擎海潮过去教雪芽盘膝而坐,看他略显不安,还拍了拍脑袋以示安慰。

    佛牒开启,辉耀夺目,疏楼西风一片圣彩漫照,虽是气势非凡,然而雪芽毫无反应。擎海潮轻叹一声谢过佛剑,准备带雪芽再往云渡山同弦上玄商议。可雪芽意外地不愿意走,他对义父摇晃着手中的布偶,使劲揪着自己的耳朵,还耍赖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耳朵都揪红了,擎海潮怎么安抚都无用。

    “擎先生,既然令公子如此喜欢疏楼西风,龙宿也是好客之人,不如小住几日,让吾招待一番。”

    方才还不甚待见,现在又主动留客,龙宿心思莫名,只怕留下将惹是非,不过雪芽竟能听到龙宿讲话,莫非两者亦有渊源,暂且住下探明原由倒也无妨。

    “吾儿天生缺憾,只怕过于叨扰。”

    “令郎与吾一见如故,总算有缘,仙凤,带擎先生与小公子下去休息。”

    “是。”

    无关人员离开,三先天话题重回傲笑红尘身上,剑子强硬要求龙宿自证清白,佛剑也表示等着龙宿自己洗清污名。在佛剑剑子心中,龙宿一直是那个情深义重的龙宿,可以将一份情谊深记数百年,可以为死去数个甲子春秋的故友年年祈福祝祷的重情之人。说龙宿阴谋夺取红尘轮回剑谱,恐怕比剑子突然暴富更不可能,龙宿根基深厚,剑法无双实力高强,有什么必要再夺他人的剑谱。但此事若不澄清,只怕被有心人利用生事,挑起正道纷争,白白让嗜血者渔翁得利。

    谁都没怀疑龙宿,连龙宿自己都快相信了。送走两位好友后,独自立于西风亭中,龙宿摇扇沉思,他首先想到那名请弄三平演戏的解龙形,一定是当年苟活下来的文剑天书君枫白,若此时杀君枫白灭口,无疑不打自招。珍珠扇轻摇间,龙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又在穆仙凤前来禀报时掩藏得不留痕迹。

    “主人。”

    “凤儿,汝将他们两人安排在何处了?”

    “请主人赦仙凤擅专之罪。”穆仙凤弯腰低头大礼告罪。

    “哦?发生何事?”

    “仙凤带他们去了教宗前辈的房间。”

    龙宿一怔,不及言说,即刻化光赶往东厢。

    疏楼西风东厢房,最初建造此园时特地留给故友的房间。当年玩笑一语,龙宿犹然记得,在自己的房间旁又多留了一间,以供好友来苦境游玩时落脚暂歇。房间留了,人却再也不曾出现……

    东厢房中,四面都挂着画,每一幅的落款印鉴都是疏楼龙宿,每一幅的题词最后都是赠玄君鸣涛,每一幅中都有一位相同的道者,黑衣黑发神采飞扬。雪芽自己看不见,乖乖坐在榻边傻傻地玩着他的布偶,擎海潮却看呆了,满屋子的画,除了墙上挂的,还有装在大柜子里的,多多少少总有几百张,细看之下画中道者的面容竟与雪芽有七分相似,更像是雪芽长大成年之后的模样。

    除了单人画像,还有许多双人画,是那黑发道者与龙宿,画的也许是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柳边共行笑饮,古树溪边烤鱼,竹筏同渡游湖,庙外拼伞赏雨,江畔琴箫合奏……一幅幅画,仿佛一场场经年旧事在眼前重现。莫非这是他人房间?担心冒犯,擎海潮正犹豫是不是该带雪芽换一个房间,门外摇着珍珠扇的龙宿已经出现了。

    “是吾手下办事大意,竟将客人错带此间。”龙宿望了望四面挂满的画,又瞅了瞅安静的小雪芽,“但令公子样貌,与吾故友确实过于相似,也莫怪仙凤错认。”

    “我们无意冒犯,这便离开。”

    默言歆带他们前往西厢客房去了,仙凤又在门外请罪,以往只有重大纪念日,她才能进入这间厢房稍作打扫,平时任何儒生侍仆都不允许靠近这里。今日如此重大罪责,主人竟然不生气,实在怪哉。

    “仙凤,吾知晓汝的想法,慢说是汝,吾也心有疑惑。”

    “主人一直期盼教宗前辈能复生再回,这名童子与教宗相貌如此相似,也许真有轮回之说。”穆仙凤恭敬地说,“仙凤只是想替主人分忧。”

    “汝仍不愿称他为义父吗?”

    “那只不过是当年,教宗前辈与吾先父的一个口头约定,算不得真。”穆仙凤低着头平静地回答,“教宗前辈光风霁月,深明大义,为救一境而牺牲,吾辈同慕教宗风采。但仙凤德浅福薄,人微言轻,实在不敢狂妄高攀以教宗为父。蒙主人不弃收吾为徒,仙凤早已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罢了,就算汝肯唤他,他终究也是听不见了。”龙宿轻叹一声,“凤儿,好生招待那对父子,吾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此回便罢,以后不准再让外人踏入此间半步。”

    方才见雪芽的第一面,腰间龙环突然散出些许紫芒,当时人多眼杂,是非临身来不及追究,现在细思之下,也许真有端倪。

    “是……仙凤知错。”

    龙宿轻轻拾起一张画卷,画中的故人坐在月华树下,正吹着紫金箫,微风掠起鬓发,一派岁月安然。“唉,时间太久,久得吾都不敢贸然相信自己的错觉。涛涛,他与汝,实在天差地别。”

    几天下来,龙宿并非难以相处的清高之辈,该是初见时雪芽过于唐突才会引起不快。这几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但凡能叫得上名的,都被龙宿派人搜罗来送给雪芽。他本人对雪芽更是好得没话说,甚至愿意暂时放下儒音,用普通的音调慢慢对雪芽讲话,让雪芽能理解他的话意。

    这让擎海潮对龙宿的印象有所改观,想着龙宿既然敢将那场中伤他的阴谋戏搬到当事人面前演,必然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加之龙宿对故友的深情,对雪芽的照顾,在在看在擎海潮眼里,思忖儒门龙首不愧君子,真有清风霁月的品性。

    因此几日后,当擎海潮收到秦假仙口信,说弦上玄请他们前往云渡山有事相商,在雪芽不肯走,龙宿也不舍得他走的情况下,擎海潮居然放心将雪芽暂留疏楼西风,独自前往了云渡山。料想不到这一走,却正合龙宿心意。

    厨房中的百年莲子羹正炖着,一身紫衣,头戴双簪的白发儒者,背影透出窗纸,手中勺子挥动翻炒着什么——

    “嘘,雪芽儿乖,吾与你玩一场游戏,你在这不可乱走,不可乱动,不可转身,若你听话,静静等吾回来,那吾就给你好玩的奖励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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