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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逆鳞】

    最后一站,疏楼西风,但在见疏楼龙宿之前,弦上玄还想先见见雪芽,证实他心中猜测。

    经过通报,跟随穆仙凤进入疏楼西风,满院月华入眼,弦上玄疑惑不解,还以为云渡山的那棵是苦境唯一一棵月华树,怎么疏楼西风中竟满院栽植。许是龙宿曾到过道境拥有树种吧,弦上玄并未多想,他心中压着正事,神情比以往更严肃数分。

    未及来到西风亭,远处亭中一阵琴音飘出,令弦上玄不由驻足,他还拉住带路的穆仙凤一起先听完一曲。一眼望去,竟是雪芽在亭中弹奏一把檀木琴。擎海潮和龙宿都是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一个坐在雪芽身边看着孩子弹琴,另一个站在亭外的白玉冢边,低头把玩着一块紫色玉环,那玉环一直散出微弱的点点紫光,看起来灵性十足。

    雪芽居然会弹琴?擎海潮对此一无所知,从小到大,只知雪芽对箫笛有特别的反应,能无师自通自行吹奏,还道这孩子虽是痴愚,竟天生精通音律,总算上天开恩,也是一桩幸事。今日雪芽顽皮不小心触碰到白玉琴,正想撩拨琴弦,马上就被龙宿拒绝,龙宿收起他的白玉琴,吩咐仙凤另备了一把古檀沉香木琴让雪芽玩耍。

    谁知雪芽竟似琴中高手,又是没来由的无师自通,他明明听不见任何声音,却在抚过七弦之后缓缓拨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中间虽有反复重奏,但主旋律能听得十分明白。擎海潮欣喜不已,这趟离开银盌盛雪收获甚多,雪芽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更好,如今都能弹琴了。他们不知雪芽的这首曲子刚出来,龙宿身上的龙环马上起了反应,微弱的紫光比初见雪芽那时更强了些,像有灵气要从龙环中出来,苦于找不到释放出口。

    一贯痴傻的人居然会弹琴,大家都是惊讶,只有弦上玄,驻足聆听片刻,听得主旋律重复几遍,心头熟悉之感莫名翻涌。好像数百年前他就曾听过这首曲子,甚至记得下一个音符是什么,可他明明从未涉猎音律……思念,不舍,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莫名的感觉……

    “彼之如鲲鹏,飞游银河上,太玄有感应,逍遥恰人间。”边吟边鼓掌,不待穆仙凤领路,弦上玄自行入院来到西风亭前。“此曲悠远旷达,神游太虚,可称逍遥,然曲中仍有尘世牵挂,逍遥不得逍遥游也。”

    一听是弦上玄的声音,雪芽果断抛下琴跑出亭外,给了弦上玄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天真纯粹,哪懂得牵挂,也不知如何弹得出这番怅然意境。”擎海潮笑着摇摇头。

    一旁龙宿忙藏好龙环,摇起珍珠扇恢复一派淡然。“圣僧来访,龙宿有失远迎,凤儿,奉茶。”

    “不用麻烦了。雪芽乖——”弦上玄摸了摸雪芽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只见到雪芽点了点头。“擎海潮前辈,吾特来找龙宿先生商谈中原要事,都是些红尘风波,劳你先带雪芽去休息吧。”

    雪芽被义父领走前还带上了古檀琴,像是获得一个新玩具似的开心极了。

    “将他两人屏退,汝有何要事说吧?”龙宿回到西风亭中,也没请弦上玄入亭就座,也未准备烹茶待客,顾自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地摇扇抽水烟。

    “你明知吾之来意。”弦上玄也没想进亭,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伪装得像没受伤一样精神饱满,可不想距离靠近,让龙宿察觉破绽。

    “大师此言,倒让吾莫名了。”

    “龙宿先生记性不好,昨夜才见过,怎的这么快就忘了?”

    “昨夜吾在疏楼西风招待剑子,未曾离开,大师是在哪里见到吾呢?”

    “血篁嵬坡。”

    “血篁嵬坡?那处距离疏楼西风千里之遥,大师真是说笑了。”

    “龙宿先生,瞒者瞒不识,你能欺瞒天下之眼,独独无法骗过吾,莫忘了吾身上,仍有辟商剑的剑痕。”

    “什么剑?”

    “你以珍珠覆裹剑身,藏住辟商剑形,以为就能瞒天过海吗?辟商手柄特殊,剑形镂空,用剑者一眼便可瞧出吾身上剑痕端倪。吾今日既然单独前来疏楼西风,便是想私下和平解决此事,与其与吾推诿隐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汝要谈什么呢?是想质问吾为何要杀傲笑红尘?还是想探究吾为何要夺红尘剑谱?哈,那不过皆是欲加之罪罢了。”

    “这些事情吾都没兴趣,吾只想与你谈谈未来。”

    “哦?未来又如何?”

    “此事本已随着百年前夕月村覆灭深埋黄沙,如今突然又被牵出,线头指向那名解龙形,他必是当年事件的当事人,吾猜他是文剑天书君枫白。他揭露此事目的不外是不忿被你算计,分赃不均还差点被你灭口,因此想为自己报仇雪恨。这原本只是一件个人恩怨,但放在嗜血危机的大环境中,你这个举足轻重的三教顶峰之一,便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一有行差踏错,便成众矢之的。剑子佛剑要你自证清白,舆论压迫之下,你选择杀傲笑红尘断绝此事根本,因为你算准红尘剑只能再承受一次红尘轮回的力量,剑身必然断裂,失剑的傲笑红尘在惊愕当下必有一瞬可趁之机。虽是不智,但成功的概率很大。”

    “汝说故事的能力也是一流。”

    “吾还能说出另一件让你大吃一惊的故事。”

    “洗耳恭听。”

    ……

    昨夜疏楼西风:

    “今夜风冷,吾刚准备好以百年红莲所取下的莲子熬汤,正是补身最上等之药材。”

    “一样的品位,看来吾今日坚持前来是正确的选择。”

    “好友,就让汝等候半个时辰了。”

    “当然,这是吾应该耐心等的,更是你应该请的。”

    ……

    “你先请剑子来疏楼西风作客,好为日后万一事发,有不在场的证人为你作证。”

    “有剑子监督,吾岂能在他眼皮底下赶去千里之远的血篁嵬坡杀人呢?”

    “这一切在于雪芽——”

    ……

    昨夜疏楼西风厨房内:

    “嘘,雪芽儿乖,吾与你玩一场游戏,你在这不可乱走,不可乱动,不可转身,若你听话,静静等吾回来,那吾就给你好玩的奖励品。”

    龙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厨房,留雪芽一个人站在龙宿事先准备的石台上一动都不敢动。他穿着与龙宿一模一样的紫鳞儒衣,梳着与龙宿一模一样的双簪儒冠,高高的石台补足了身高的差距,手中被龙宿塞了一把木勺子,除了可以挥动木勺以外,其他什么动作都不能做。孩童做游戏总是要比大人认真百倍,可雪芽只有五岁的智力,半个时辰对大人来说不算久,对雪芽来说却无比漫长。全身都站麻了,一点都不想继续玩了,可是龙宿的话却一直记在心里,雪芽定力异常,硬是撑到了龙宿办完事回来,哪怕当时委屈地泪流满面,他依然没有移动半分。

    待龙宿出去招待剑子,仙凤退下悄悄将厨房的雪芽转移走,在擎海潮回来之前恢复雪芽原本的穿戴,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

    “所以,剑子昨夜所见的紫衣儒冠的背影,其实是雪芽所扮。因雪芽天生白发,脑智如同五岁孩童,最容易相信对他好的人,他五感全无,绝对不可能将你的秘密泄露。擎海潮曾对吾说,雪芽能听到你讲话,又言你十分和善,愿意放下儒音耐心与雪芽交流,只怕是担心用他之时,孩童听不懂你的意思反生事端。而擎海潮离开疏楼西风,正是你行动的关键前提。”

    “真是精彩万分。”

    “到现在你仍无动于衷?你一定想不到,雪芽虽然五感全无,却能听到两个人讲话吧?一个是你,另一个正是吾。”弦上玄眼神越趋寒冷,“方才吾小声询问,他已给出了答案。五岁童蒙最是天真,绝不可能谎言欺骗,可叹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连稚子也不放过。说什么雪芽貌似你之故友,其实是以此麻痹擎海潮对你的戒心。吾若是你之故友,真是要万分后悔交陪你这样的伪君子。”

    “住口!”龙宿怒意蹿升,猛地将珍珠扇拍到石桌上,“汝有何资格评判吾对故友的情谊?!”

    “是真情谊还是假情谊,只有你自己明了。”弦上玄毫不客气地说,“听闻儒门龙首十年一度封江祭友,吾原本还甚感慨你之情义,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你沽名钓誉的手段。”

    “无知庸人,岂明情义两字,吾与故友之间,还轮不到汝置喙!”

    见龙宿杀意隐动,弦上玄并不惧怕,直面龙威揭露道:“故友去世十年,哀伤乃人之常情。去世一甲子,对修行者来说也并非久长,怀念也是理所当然。但数百年过去,你时常挂在嘴边,每每悼念的人还是最初的那名故人吗?吾看不是,故友早就死了,在你心中所谓的故友,不过是一道光影,一道你自己想象中渴望的最完美的朋友形象,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弦上玄大胆忤逆龙鳞,龙宿气得直欲拔剑,却见他变本加厉,竟敢走到白玉冢前指着墓碑大放厥词:“你大张旗鼓地祭奠,只是用它来标榜自己重情重义,让世人传颂儒门龙首的光辉形象。不得不说这很成功,到了今天,哪怕发生血篁嵬坡的事,佛剑和剑子依旧对你深信不疑,吾相信中原其他人也是如此,因为你的形象被宣扬得过于伟大光明。但其实,故友对你早无意义,一切不过成为利益驱使的工具。如今你还诳言欺心,谈及故友云云,骗吾容易,骗世人更容易,但骗自己,不觉你和你的故友都太可悲了吗?”

    一向能言善辩的龙宿今日不知为何,面对怒颜怫然的弦上玄,竟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言,拳头攥得青筋暴露,明明杀意怒意郁结在心,对着弦上玄却发不出一丝火,愣是听他从头到尾说教一通。

    “对故友尚且如此,对现在在你身边的朋友还能好到哪里去,非要等到凉了剑子佛剑的心,才肯罢休吗?及时停手吧,解龙形之事吾会替你解决,让一切回归往日平静,当下回头,不可一错再错。另外,稚子无辜,别再利用他了,故人是故人,雪芽是雪芽,他们本非同一人。吾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弦上玄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龙宿脚步沉重,缓缓步向衣冠冢,也许弦上玄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数百年来从没有人当面点破这个事实。如今惊觉,龙宿仿佛如梦初醒,又取出藏在怀中已经淡了光芒的龙环,闭眸痛苦不已。

    “不是……也许他们真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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