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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此生不见银盌雪】

    “湛天生翼,名曰为玄,玄之为鹏,其形虽异,仰而飞时,犹垂天之云,抟扶摇,击三千,庇众灵于危,身化飞絮……”

    寂灭冥司,道者倚着铁牢栅栏,一手缓缓拍着白衣童子的背,沉吟故事。

    ……

    不等魔界再次发兵踏平儒门天下,龙宿和擎海潮已与一众儒门高手打上火焰魔城,素还真等人劝阻不过,只好齐来为龙宿他们助阵。正面进攻魔界实为不利,无奈拦不住救子心切的老父亲。赭杉军向群侠点破异度魔皇的身份,若然双体合于魔皇之身,只怕劫数顷刻降临。雪芽被擒已过半日,不看个人私|交,也必须尽快将他救回,再想办法捉住银鍠云河,让天命者于雪芽身上回归,正道方能掌握未来的主动权。

    天命云云都是素还真和谈无欲他们考虑的事情,擎海潮可没想那么多,要不是魔界兵多将广实力庞大,他恨不能自己单枪匹马独闯魔界救回爱子。另一方面,天命者是圣是魔龙宿根本不在乎,还想着魔体五感健全容貌完整,也许涛涛用那副躯体回归更合适,不过好歹与雪芽朝夕相处许多年,不妨先与擎海潮一同前往魔界,观望情况再做打算。

    魔界中潜伏多时的问天敌接到正道传来进攻情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还以为只是被怀疑,行动受制而已。问天敌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心怀不轨的昭穆尊,借昭穆尊之手向正道放出雪芽被囚石牢的确切位置,准备里应外合将人救出。

    行动前半个时辰,问天敌暗中查探一番魔界兵力部署和调动情况,忽见一名蓝发人类混在巡逻魔兵的队伍最后,偷偷潜入了火焰魔城。问天敌心起疑窦,悄悄跟在那名人类身后,见他不动声色地脱了队,躲躲藏藏绕过许多巡逻点,东张西望似在找什么东西。既然各有目的,别人的闲事问天敌不想管,装作若无其事地拐去了石牢附近,只等城外战声响起,随时出手破牢将雪芽带走。

    约定时刻已至,火焰魔城外如约点燃战火,整座魔城都回荡着厮杀吼声,兵将大多都被调往城外。问天敌本该参战,他收敛气息藏身在石牢外,成功避开魔界眼线。破牢过程十分顺利,可想带走雪芽却难如登天。先前只从铁栅外看,不知雪芽身上竟藏逆反之力,用几分力量破封,便有翻倍的力量返还袭击问天敌,这种异度魔界独有的功法问天敌见所未见,一时间无法可解,遑论当下带走雪芽。

    石牢外莫名响起脚步声,来者武息雄沉,步伐极快,看来是知道石牢有人特地前来捉细作的。逆反之力解不了,只能暂避风头再思营救之法,问天敌当机立断敛息遁形,悄无声息与视察魔者擦身而过。眼下回到城外战场就得做戏攻击同志,不如趁魔界空虚,再探魔皇殿寻找赤魔珠下落。

    ……

    “白云兄,怎么是你?”绯羽诧异地看着眼前一身魔兵装扮的孟白云。

    “绯羽,快跟吾走!”孟白云一把拉过绯羽的手,拽着她就要往外跑。

    “且慢……”绯羽赶快将孟白云甩开,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你要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先离开魔界再说!”孟白云说着又要去拉绯羽,没想到绯羽却排斥地躲到屏风后。“绯羽,他是魔,他又骗了你,还把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魔城。”

    “魔又如何,魔城又如何,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绯羽隔着屏风下逐客令,“白云兄,你快走吧,我不想他回来见到你在此。”

    “你知晓他现在正在城外屠杀正道侠士吗?”孟白云恨铁不成钢地劝道,“吾不能看你身处危境而无动于衷,今日必须救你脱出虎口。”

    “人魔立场不同,战争在所难免……”绯羽垂眸没底气地说,“他确实与前世判若两人,但我相信,他只是需要时间想起失落的善念,他……一定会清醒。”

    “绯羽,别一错再错,机会稍纵即逝,等魔界大军回城,我们都走不了了——”

    “我心意已定,绝不更改,白云兄,趁着现在兵乱,你快离开。”绯羽坚决拒绝道。

    ……

    方才遇见的那名蓝发人竟在魔皇殿,缠着魔皇的新欢绯羽怨姬非要带她走。问天敌在外殿边找赤魔珠边听见他们的谈话,将这两人与银鍠云河之间的关联理得一清二楚。原来绯羽怨姬是错将银鍠云河当成了玄鸣涛。观察这女子数日,知她本性良善温柔,只是误入情网不可自拔。问天敌无声叹息,决定现身打断两人对话,将前世今生的因果牵系说与绯羽怨姬分明,也许让她帮手,或可遮掩银鍠云河耳目,偷偷将雪芽救出。

    ……

    “什么人?!”忧心如焚之际,惊觉殿外动静,孟白云即刻抽剑防卫,但见问天敌负手在外,稳步踱进魔皇内殿。

    “打扰两位——”问天敌向绯羽颔首见礼,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你是魔界的人,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孟白云警惕地说。

    “雪芽就关在石牢最深处,他本是去灵蛊山求医,怎料被银鍠云河擒来魔界。怨姬姑娘,双身渊源你可自行一探,不过银鍠云河喜怒无常,姑娘决定留在他身边切记小心行事。”问天敌简略叙述诸魂与双身之事。

    “我会考虑……”绯羽有些动摇,听完问天敌所说,她才茅塞顿开,想通为何涛兄转世心性大变,多半是因身魂不全的缘故。或许只要元身恢复,完整的涛兄就能回归。绯羽不禁更多了几分期望。

    孟白云急忙阻止:“考虑什么,绯羽,现在就跟吾离开魔界,别管闲事了。”

    绯羽没理他,反而请问天敌帮忙掩护孟白云尽快离开魔城,孟白云不服气,又跟绯羽拌起嘴来。问天敌顾不上他们,转头就在内殿东翻西找,惹来绯羽好奇相问,才知赤魔珠并不在此,而是由银鍠云河贴身收藏。如此一来,这桩任务又得拜托唯一能靠近云河的绯羽怨姬。绯羽很不想背叛云河,但人命关天,她也不愿云河满手血腥无法回头,犹豫着还是答应了。

    ……

    火焰魔城外,瀚海原始林障壁不存,空旷的场地更适合全面开战。此回魔皇还是没有参战,只驻足城墙高处俯视城下战局,那些所谓的正道战力皆不入眼,不配他银鍠云河亲自出手,让给众将练手玩耍也就罢了。云河在等潜伏魔界的正道暗桩行动,问天敌深藏不露的实力远在城下这帮正道之上,那才是云河颇感兴趣的对手。

    “启禀吾皇,果然有人想闯入石牢营救半身,幸得吾皇英明,早布下逆反魔源。”六先知之一的鬼知啰哩啰嗦地汇报道。

    “人呢?”云河不耐烦地问。

    “已逃入魔皇殿,属下马上赶来禀报,人尚未离开。”

    云河嘴角勾起冷笑,再瞥了一眼城下战况,见到晦释童子正与吞佛童子配合进攻佛剑分说,其他人也战得尽兴,便拂袖下了城墙,带着鬼知往魔皇殿捉细作去。

    ……

    好说歹说都不听,孟白云死活不肯自己离开魔城,定要带绯羽一起走。直到九祸派兵围了魔皇殿,连同问天敌在内,三人如被瓮中捉鳖插翅难飞。急火攻心的孟白云破罐破摔,干脆揭破伪装,拔剑怒杀魔兵。问天敌还想浑水摸鱼,趁机赞掌将孟白云轰出魔界,谁知后一刻银鍠云河来到,这下生机更加渺茫。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孟白云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剑直刺云河而去,未及临身,便被护体魔气击退震伤内腑。绯羽刚想冲出来求云河放过孟白云,问天敌立刻暗示她不可鲁莽,随即自己挺身为孟白云挡下云河杀招。

    “问天敌,本座等你出手等了许久,这遭魔界之旅可还愉快?”云河漫不经心地笑道。

    “托云皇的福,一事无成也。”原来自己身份早被察知,那么更无所可虑,问天敌不再掩饰保留,将孟白云扶起护在身后,干脆挑明言,“此地狭窄,放不开手,不妨到城外,你吾再行切磋。”

    “好啊,本座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云河痛快答应,转头斜了孟白云一眼,“至于他嘛——”

    “他是随吾来的,吾要将他带走。”问天敌强势护人,不容反驳的语气竟让云河产生些微的迟疑。

    云河不动声色地瞟了内殿帘后紧张向外观望的绯羽,心中莫名不是滋味。“你若能胜过本座,不光孟白云,城外之人,今日都能活着离开魔界。”

    “一言为定!”

    魔皇出城,城外战斗戛然而止,人魔阵营壁垒分明,分立两端静观事态发展。正道之中,龙宿惊见银鍠云河容貌,明知那是成长后的朱闻曜辰,可与当年苦境初见时的玄鸣涛竟一模一样,心中不由踟蹰更生。若能让涛涛完好复生,圣魔之分当真要紧吗……

    群所瞩目的佛魔之战一触即发,众人屏息以待,擎海潮这时脱离大部队,再次悄悄摸进魔界,比起那惊世之战,雪芽安危更要紧百倍。

    翻掌甫对招,问天敌伪身份爆炸,烟尘中,但闻笑尽英雄,金灿佛光弥天盖地充斥四野,映得众魔睁不开眼。百世经纶再渡红尘,手捻小徒的白玉佛珠,如同师徒并肩作战。银鍠云河怎肯让佛者掩去魔之锋芒,双手摊张吸纳风雷,魔云蔽空当即笼罩天阳,昏天黑地如坠永劫深渊。

    “一气动山河——”

    “风雷朝天泽——”

    佛,包容万象,一怒震天下;魔,巡杀千里,一击破尘寰。一金一黑两条身影自魔城地界斗至半空云端,面对与小徒长得一模一样的魔者,一页书内心澄明,出手不留分毫迟疑,因为一旦回招稍慢半分,便是性命丢失大半。以往遭遇许多反派阴谋家,银鍠云河实力算得上名列前茅,但一页书毕竟见过大风大浪,魔者实力再深厚,百世经纶也有足够的作战经验应对强敌。

    下方人魔两方再次展开大乱斗,众人皆以为一页书是唯一能克制银鍠云河的人,只要拖住其他魔将不让他们打扰佛魔之战,此回定能重挫魔界。孰不知一页书强撑伤躯奋力应招,只为替众人抢得撤退机会。反观云河越战越兴奋,元功渐渐提升,丝毫不见疲态,捉准一页书回元瞬息,连续重掌攻袭,强如百世经纶也要坠落云端。

    ……

    城外第二波的激战正如火如荼,悄悄隐入魔城内部的擎海潮也遭遇袭击,守城的九祸率领后勤魔兵将他堵个正着,意外的战斗也拉开帷幕。魔皇殿中,绯羽被几名留守魔将看住不得随意走动,既忧心城外战况,又想趁机去石牢探看雪芽,不断在屋内来回踱步,心急忧虑。

    ……

    “传报中的中原第一人,百世经纶一页书,不过尔尔。”云河嘲弄道,“你让本座失望了——”

    “银鍠云河,名不虚传。”一页书随手抹去嘴角血迹,坚持站得笔挺挺,仿佛完全没有受伤。

    “一页书,弦上玄的师尊,在魔界观光多日,想必探知不少秘辛,何不学学袭灭天来,只要你肯弃佛从魔,归顺魔界,本座依旧尊你为师。”云河全无诚意地挑衅说。

    “云皇说笑了,你是你,弦上玄是弦上玄,前世虽为一人,今生岔路已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格,云皇何必自作多情,玷污故人之名。”一页书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自寻死路,佛也难救矣。”云河脸色一冷,沉声言,“今日是本座回归以来最痛快的一战,但仍不够尽兴,本座破例放你回去,养好伤,以全盛状态再与本座战一回。下一回,以苦境为赌,你若再输,就与苦境告别吧。”

    说罢,云河翻掌一击,下方魔城战斗中的正道人员被宏大掌力波及,功体不足的儒门学子当场爆体而亡,本就负伤的众人被逼退数丈,不得不停战相互掩护。学生在眼前被杀,龙宿当即灭了想让玄鸣涛在云河身上复生的念头,魔物果真残虐不可相与,还是要想办法将雪芽救回,哪怕雪芽天生残疾,至少心性温和善良偏似故友。

    ……

    “吾皇,那一页书便是千年前偷袭属下的佛者,吾皇为何不让属下报一掌之仇?”魔皇殿中,旱魃闷闷不乐地抱怨道。

    “是本座疏忽,一页书实力高强,能与本座一战,一时兴起竟忘了。”云河调侃地笑了笑,“下回再战,就将他让给你。”

    旱魃抱了抱拳别过脸不再答话。云河将中原总攻任务分派一番,众将散去,九祸才上前进谏,怀疑绯羽怨姬与细作勾结,放人进入魔皇殿探查秘密。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魔兵人证,不料云河不肯信,居然出手把那名作证的魔兵当场打死……

    “谣言,伪证,本座不相信。”云河不以为意地说,“下月又是百年魔祭,阿姊还是多放些心思在筹备魔祭上吧。”

    九祸无言以对,再说恐怕惹云河不快,只得自己多留意,小心魔界再***|细。

    虽然是故意放问天敌去救雪芽,但也证明石牢确实不安全,要不是九祸带人拦住擎海潮,将他逼退,恐怕又是一名能轻易到达石牢见到雪芽的人。云河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毒招,他亲自拽着雪芽的头发,把人拖到了魔城地底,冥司鬼牢。

    空旷的冥司四处飘着幽幽鬼火,倒不似石牢昏暗,唯一的牢房住着六弦之首·苍。今日,静谧的鬼牢传来数条锁链拖地的声响,回荡在幽寂空间更显震耳欲聋。苍缓缓睁眼,入目见得云河拖着一名白发之人,闷着脸看不清是何人,但这身白衣似乎较为眼熟。

    “弦首别来无恙。”云河笑着随手一抛,将雪芽丢在苍的牢门外,雪芽马上蜷成一团,无力的手脚试图去揉自己被扯疼的脑袋,但效果甚微。

    苍没有应声,目光落在白衣白发之人身上,白衣染了大片血色,看得出受了不轻的伤。

    云河轻蔑地瞥了地上的雪芽一眼,冷笑道:“本座怜弦首孤独一人在此,特地送雪芽来陪你,他虽是个傻儿,聊胜于无。”

    竟是雪芽……苍一瞬惊愕,旋即敛眉将情绪藏起,沉静地说:“是吾错了……”

    “是啊,你错得离谱。”云河讽刺道,“对魔固有的偏见,让你以为雪芽才是魔胎,事实上——”云河再次揪起雪芽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他是令本座厌恶非常的圣体——”

    “这张脸,听说本该与本座生得一模一样,但这世上,只能有本座,双身之子,可笑!”看着雪芽恐惧地瞪着双眼,止不住的泪水流满整张脸,云河眼中寒意更冽,冷酷地说:“好在他识趣,早早毁容破相,省得本座再动手。不过——”

    云河盯着雪芽的眼睛,杀意横生毫不掩饰,转头却对苍笑道:“苍师兄你瞧,这神之瞳,岂能留在人类之身呢——”

    话语方落,覆手一遮,下一秒,生生摘下雪芽双眼……被重新丢回地上的雪芽再也流不出泪,鲜血从空洞的眼眶中涌出,张着嘴,嚎啕无声,听不见,声声却冲击着旁观道者的耳膜,振聋发聩……护不了,阻不了,无可奈何只能将痛咽下。

    瞧着这对金蓝异瞳,云河心情舒畅了不少,“苍师兄,瞧瞧这废物,你还不将最后一魂交出解救他吗?只要双体合一,四魂归元,雪芽就不会再痛苦了。”

    苍戚戚闭目,袖中拳头紧握,刺激的掌伤提醒他不可冲动。

    “若是你回归雪芽之身,苍或可考虑说出。”

    “哼,本座有的是时间同你耗,就看雪芽熬不熬得住。”

    云河拂衣离开后,整座鬼牢静得可怕,苍起身慢慢靠近雪芽,隔着铁栏,伸手轻轻摸了摸雪芽的头。极度的疼痛恍惚了意识,雪芽没力气排斥外人,奄奄一息地大口喘着气。

    “别哭了,越是流泪,越是伤痛……”苍柔声抚慰道。

    雪芽渐渐停下抽搐,他仿佛即将晕厥,沾满鲜血的手却努力扒出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将玉锁艰难地咬在嘴里,试图以此缓解痛觉。没了羽氅庇护,这唯一的念想撑着雪芽,就像每次发病时义父做的那样。牢中的苍轻叹一声,扯下自己的一截水袖,轻手缠绕雪芽眼眶,遮起满目血泪。

    ……

    “吾忘了,该讲通俗些。”苍顿了顿,安抚着继续讲故事,“后来,那只鹏鸟坠入海中,变成了一条鱼,雪芽就是从北海来的那条小鱼,总有一天会回到海里,待风浪再起时,重新变回鹏鸟,扶摇九万里……”

    眼缠紫纱的雪芽弓着背,蜷在苍身边,隔着铁栅栏,听着令人心神安定的声音,渐渐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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