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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九峦峰激战】

    宿夜清寒,冷杀无常,夜月映血,凄风悲号,黑林野径肃杀异常,寒鸦无声而走,虫兽低伏蛰静。依稀鬼火飘引,异度杀将魔影再现,以血献祭,浇沃邪录。猛然却闻一声‘笑尽英雄’,高八度玄音排开层层繁林,掀动地表剧烈翻荡,直落丧失意识的杀神眼前。

    轰隆惊爆方圆,失神的双眸盯住落地佛光,白羽飘起,黑发张狂,魔化的擎海潮眼见又有活人出现,立刻提起早已鲜血尽染的手,拳掌疾袭来者。

    “擎海潮,好友!一页书来带你回去啊——”轻叹一声无奈,一页书聚功提元全无保留,大梵圣掌幡然上手,丝毫不敢轻忽。

    两人修为本在伯仲之间,又都伤体病疴功体不全,擎海潮受伏婴师逆五星咒术加持,魔化后更无人可敌。中原正道接到剑雪无名传来的情报,素还真谈无欲曾多次安排人手或亲自上阵,设计欲先将擎海潮擒住,再想办法进入识界救出其灵识。可不论怎样的难关都挡不住功力超绝的北冽鲸涛,正道行动屡屡受阻。眼见万血之数将齐,无奈只得请百世经纶出山,当下恐怕也只有一页书能力敌擎海潮。

    八虚浪击对大梵圣掌,百潮定观对笑尽英雄,浪逐千秋峰对一气动山河,海楼雪指浪成岳对破甲尖峰七旋指——

    一招一应,一式一对,是魔是佛,是邪是圣,是鲸涛血浪,是魔佛渡杀。忽而拳掌交错近身肢接,忽而翻飞拉锯拼斗内力,考验的不仅是根基,更是临战经验与决斗智慧。擎海潮志在杀敌,一页书意在救人,一进一退间,一页书处境更加不妙。不多时,方圆百里尽成荒土,两人飞纵半空继续厮杀,一页书见约定时机已到,刻意引导,将战场渐渐拉往矗理原方向。

    矗理原,矗理原上九峦峰,玄鸣涛心中最忌讳的地方。这次换了魔化对象,换了应战人选,只保留其他相应要素,也许能可化解原本天数中的死劫。早早将墨尘音他们都劝回道境闭关,如论如何这次的九峦峰劫数都不该落在墨尘音头上。仍不放心的玄鸣涛亲自前来压阵,生怕临场出现任何变数。

    矗理原外围,由谈无欲统一调派,法门众教,新翳流诸高手,仙灵地界众神官,地狱岛几位朋友,以及其他中原正道侠士,排成三道防线各自固守。九峦峰主峰山脚下,叶小钗,元元心,问天谴,神鹤佐木四人分守四方阵眼,牢牢围住九峦山,不教任何魔人越雷池半步。峰顶,素还真,赭杉军,与易容成老弦首模样的玄鸣涛共同俯观山下战局。

    偷偷溜出魔界前,玄鸣涛以银鍠云河的名义安排了此次作战方略。若不让伏婴师出兵,只怕他起疑再去跟弃天帝打小报告,于是玄鸣涛仍按原剧情那样叫伏婴师统筹此次战局,明确目标在于阻止正道救回擎海潮灵识。伏婴师似乎还有自己的小盘算,早早带着黥武赦生,三位天王与一众魔兵强将出城作战。

    朱武依旧没有回来,待大军离城后,玄鸣涛又派了阎魔旱魃作为监军,赶去九峦峰暗中监视伏婴师,严防伏婴师与识界暗通款曲。自从魔皇不顾自己重伤,分出半身魔元为阎魔重塑躯体,再造之恩恩重难还,复活之后的旱魃对魔皇更加忠心耿耿誓死效命。上回伏婴师自作主张摘除魔皇之心,旱魃就对他甚为不满,任何胆敢伤害违逆魔皇者,皆是反骨之将不得不防。至于那位魔皇本人,说是自己留下守城,可没传雪蛾天骄随侍,进入天魔池禁地后莫名消失无踪。

    魔界大军一动,中原的作乱分子同时收到伏婴师的请柬,一同会猎矗理原,邪魔歪道沆瀣一气齐杀而至。遥见矗理原硝烟渐起,月色已现,天时将至,峰顶三人准备就绪。

    “老夫启阵,两位同行,不可走散。”假扮的老弦首叮嘱道。

    “‘师叔’放心,我们会将擎海潮的灵识平安带回。”赭杉军配合演戏说。

    “一切拜托道师了。”只有蒙在鼓里的素还真认真道谢,他看起来最为心事重重。

    天时一至,素还真和赭杉军盘膝并肩而坐,闭目静待灵识出窍。

    “道无尽·妙无穷·玄流紫气·天柱开化——”捻诀一化,天柱八卦阵开启,道气接引天地形成天柱通道,两人灵识随即飞出,通过道气天柱直飞识界而去。

    “接下来,就靠你们了……”玄鸣涛喃喃自语。他在两人周遭再布下第二层护阵,亲自守在左近,一边掌中凝气时刻准备应对意外状况,一边关心着山下战局,还不断焦虑眺望远方,担忧着擎海潮与一页书。

    圣阎罗和伏婴师同立外围高处指挥战局,地狱岛释放的罪者个个强悍,与中原新起的邪道毘非笑等人冲击正道第一道防线。新翳流人员和仙灵地界伤亡惨重,姥无艳跟宵联合众神官抵挡不及,毒粉蛊虫掩护撤退,惶然退至第二防线。

    魔界魔晦王为先锋冲击第二防线,他虽是四天王最弱的一位,犹然实力不凡难以一时取胜,联手反派势力杀得风生水起,第二防线也很快被破。众人齐聚第三防线,正道邪魔大混战,圣阎罗亲自下场对上谈无欲,矗理原杀声震天处处激战。不过此地地理特殊,峰峦交错山石嶙峋,又有强大地磁吸力干扰众人元功,正道固然苦战,邪派也得不到便宜。

    矗理原外厮杀正酣,伏婴师式神开道,为异度魔界此回的最强战力辟出直通九峦山的通道。暴风残道,华颜无道,银鍠黥武,赦生童子,四魔将分四路冲击山下四方守关者,问天谴,神鹤佐木,元元心,叶小钗各自迎战,四方各显神通。

    远处较矮的山头上,伏婴师不停画符召唤式神,一边评估双方实力,研究是否要再请其他援兵。当下战局应在五五开,九峦峰顶观战的玄鸣涛同样在计算战力,他已发现了伏婴师的踪迹,也发现了更远处暗中埋伏的阎魔旱魃。伏婴师瞧不见最高峰上的状况,目前情势正道还占着上风。

    再说进入识界救人的两位顺利到达,先前剑雪来传消息时,就已将与识界联系的办法一并转达。素还真早与识界之人联系过一回达成共识,二次再去,识界那方也做好了迎接准备,两人很快找到了擎海潮的灵识。

    赭杉军认出擎海潮灵识上封印的逆五星魔印,这种魔化手段他也曾深受其害。解救灵识的过程十分顺利,但他们实则还肩负着另一桩秘密任务——

    九峦峰下,魔界正道旗鼓相当,眼见无法突破防线,伏婴师一手唤出最强式神奉雷,助魔将们打散正道之力,一手划逆五星魔咒,召唤他的实力杀手擎海潮前来破阵。与此同时,一页书正引着擎海潮转道九峦峰,难得正邪目标如此一致。擎海潮元功更提,抛弃本欲杀死的佛者,直直往九峦峰冲,速度之快竟将先行的一页书也甩在身后。

    魔化擎海潮入战,战局登时倾衡,正道被冲得七零八落,擎海潮不分敌我见人就杀,以一己之力瓦解正邪大战。至此第三道防线也溃不成军,正邪双方各自分散,圣阎罗为保存实力,不想给魔界打白工,见好就收很快撤军。谈无欲请伤亡过重的各家援军先回休养,自己赶入九峦峰助四位守关者一臂之力。

    九峦山下最后防线被破,四人依然坚持作战,将魔界四将引去别地捉对厮杀。本以为可借擎海潮之力直接杀上九峦峰顶,岂料正道最强援军及时到位,一页书再次拦住擎海潮前路,没有多余的寒暄,提功继续方才未完的对战。

    海天两人对决未已,伏婴师见一页书难以兼顾,准备发动式神奉雷进攻峰顶,却见擎海潮忽然不受控制停下战斗,捂着脑袋痛苦倒退,似有复苏迹象。伏婴师大感不妙,呼唤前线撤回的魔将守在自己身边,随后他亦灵识出窍赶去识界阻止正道解放擎海潮灵识。伏婴师灵识刚离开,远处监视的旱魃不明所以,以为他真如魔皇所料又去识界搞猫腻,气愤的旱魃马上化出荒神斩,暗中快速接近伏婴师所在的山头。

    识界之中冲突一触即发,素还真,赭杉军遇上与伏婴师勾结的武罗一派,本想用言语化解,伏婴师灵识一赶到,冲突立刻升级,两方大打出手各自拼杀。素还真他们俩眼神一对,与赭杉军合力定点突破伏婴师。式神无法在识界施展,伏婴师能为减半,被逼入封锁擎海潮的岩窟内。

    赭杉军手中竟握着伏婴师的咒命之物,玄宗秘术一运,擎海潮灵识上封锁的逆五星魔咒反噬重袭伏婴师,险险打得伏婴师灵识溃散。武罗欲助盟友,识界内中又来一道凛然剑气,恰是识界高人释云生,协助素还真两人挡下武罗偷袭。

    伏婴师正欲反击时,突感自己本体遭遇重创,灵识一阵波荡,逐渐透明模糊。心头不禁大骇,眼见无法阻止素还真他们带走擎海潮灵识,伏婴师只得放弃先行回转本体。赭杉军岂能让他轻易就走,追着伏婴师灵识再发重击,直教伏婴师灵识形态崩溃,只余零星残碎回归。

    九峦峰山间,阎魔旱魃代替伏婴师主帅之位统领全军,指挥剩余魔将下去助擎海潮与四将,正面直冲正道最后的防线,他自己留在伏婴师身边看顾。名为看顾,旱魃却将魔皇吩咐的符咒贴在了伏婴师身上,他不知那是玄宗特制的锁命符,还以为只是为了控制异心属下而已。伏婴师残损的灵识被瞬间拉回,本体倒地昏迷不醒。旱魃见其回归,自认任务完成,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九峦峰之战,提刀旋身飞起,准备越过山下正道防线,直接攻击峰顶道阵。

    一页书岂会让他称心,诛魔之招毫无意外将空中的旱魃轰下界来。其余魔将都被群侠引去别处山坳战斗,九峦山脚,现在二对一,同时面对与自己功力相当的魔化擎海潮,和异度魔界最善战的魔殿主阎魔旱魃,一页书伤势已重,分秒不敢轻心,他必须坚守到同志将擎海潮灵识带回现实。

    完成任务的素还真两人在释云生的掩护下顺利脱身,正行在返回苦境的天柱中,熟料中途空间发生异变,飘散的伏婴师灵识碎片居然刻印异端魔纹,生生将通道空间割裂,素还真和赭杉军被异界宏力冲散,赭杉军跌入未知异空。

    现实九峦峰顶,道气天柱发生异常扭曲,玄鸣涛顾不得再关心山下战况,急忙运使道元巩固天柱通道。骤然,素还真灵识似断线风筝被撞入天柱通道,总算平安回返,落地匆匆将情况告知‘老弦首’。

    “你速去助擎海潮复原,帮一页书众人抵抗魔军,老夫自行再往异空寻回赭杉军。”见老道师严肃坚持的神情,素还真不敢迟延,化光疾速下山帮手。

    玄鸣涛心急如焚,哪还管得了什么本体安全与否,反正有一层护阵罩着,只要速去速回,想必无甚大碍。抬脚步入阵中,坐于素还真方才的位置,玄鸣涛也灵识出窍,飞入道气天柱中寻找赭杉军的踪影。

    赭杉军行走异空,眼前幻境变了几轮,陌生又眼熟的空间,此地,似乎是阴之间?他取出天鸣笛以音波探界,穿越数个不同时空,兜兜转转却始终转不出一片晦暗海域。蓦地,海中升起一个巨大魔影,高似接天,黑翼舒张足有数百丈,悬浮于海平线上,鲜红魔眼锁定闯入者。

    “你竟能到此,玄宗,赭杉军——”低沉魔音振聋发聩,赭杉军略略掩耳。

    不识魔影身份,不识空间变化,赭杉军不敢轻举妄动,谨慎戒备地回答:“赭杉军无意打扰阁下,这就离开。”

    “想走?”魔影突然沉沉发笑,“留下陪吾吧——”

    魔影推手一掌发出,赭杉军迅速出剑抵挡,沉重掌压即将临身之刻,阴之间空间倏然破裂,自隙缝中划出一道光影,迅疾无伦截走赭杉军。魔影伸手欲捉,却被随即击来断后的剑气刺痛手掌,阴之间隙缝须臾闭合,眼睁睁瞅着赭杉军消失无踪。

    “那条光影,略带熟悉的气息,嗯——”魔影沉吟着,缓缓又回归海底。

    九峦峰,道气天柱再度扭曲,玄鸣涛和赭杉军终于在天柱完全消失前顺利返回。

    “那条魔影是?”赭杉军才开口问了一句。

    玄鸣涛火急火燎打断了他。“你快去助他们,吾必须马上赶回魔界,迟则生变!”

    语未落,人已不见,现场只留一件道衣,和一张戴着假胡子的人|皮|面具。赭杉军细心地将道具销毁后才下山抗魔。擎海潮已经恢复,从海天对决转为海天携手,轮到阎魔旱魃吃力了,山下战局将近尾声。

    玄鸣涛那方急吼吼赶回魔界,弃天帝并没有找他麻烦,估计是自己虚惊一场。他却在离开禁地时意外撞见了雪蛾天骄,一通谎话忽悠也许是瞒过去了,总觉下回还得更加留神身边人才行。

    ……

    竹声翩跹,佛气湛然,宁静清圣的定禅天中,净琉璃菩萨收纳海天两人,分别为两人医治伤势,修复功体与灵识。禅房门外竹林间,一双异色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屋内打坐入定的人,擎海潮灵识闭锁,调息之中无感无觉,丝毫没有发现外头眷恋的目光。

    手中长命锁已擦得干干净净,温润白玉透凉澄澈,望着无法靠近的义父,玄鸣涛心中五味杂陈。默默攥起小玉锁,双膝落地在门外给父亲叩了三个头,没有惊动擎海潮,沉默地起身一步三回头,悄悄离开竹林禅房。

    他来到琉璃天池求见净琉璃菩萨,一页书正泡在天池中休养,见得故人之面不免惊喜。

    “小道拜见……”玄鸣涛上前揖手,顿了顿,接着道,“拜见道友,恩师——”

    一页书面色柔和,难掩笑意,心情舒畅仿佛伤势已愈全无影响,他亦熟知弦上玄的计划,因此毫不怀疑玄鸣涛当前的身份。

    “师徒道友,你吾总算再会,天不负吾道也。”一页书欣喜地说。

    玄鸣涛非常识相地走到天池边盘腿坐下,与一页书平视而谈。“平时唤好友,私下叫师尊,毕竟吾现在还担着一层玄宗宗主的身份,不好另投师门。”玄鸣涛调侃地笑了笑。

    “同一人也,吾无所谓。”一页书宽容地说,“好友复生归来,让赭杉军代为传递消息,擘划救回擎海潮之局,想必对苦境未来之劫也有所打算。”

    “吾正想说明此事。”玄鸣涛将自己准备隐于台面下的计划全盘告诉一页书,净琉璃菩萨在一边旁听并未插话。“此事暂不可告知他人,尤其是擎海潮前辈,他最冲动,最易感情用事,若让他知道吾现在状况,难免他再被魔界针对。”

    一页书深表赞同。

    “素还真等其他同志朋友也不必告诉,越少人知道吾的状况,对局势越有利。”玄鸣涛考虑周全道,“只要师尊你知,吾便无后顾之虑。”

    “好友放手施为,一页书在,乾坤可定。”

    “哈哈。”玄鸣涛欣慰道,“那吾可又要说老生常谈了,关于未来天机——”

    两人仿若当年云渡山上师徒谈天,将后续计划通通谈妥。

    “这段时间你们留在定禅天休养,待功体复原,劳烦师尊将北冽鲸涛一同带走,莫叫他独处,他太重感情,极易陷入困顿无法自拔,要让他有事可做,几年后他就能释怀了。”

    “也许他无法如你所愿,能够这么简单忘却,但吾会一直陪着他,你放心。”

    “唉……”玄鸣涛叹了口气,世情无奈只能寄望来日,等他成功阻止了神州血劫,再上银盌盛雪向义父赔罪叩首吧。

    “净琉璃菩萨,圣尊者可将双生梵莲剩下的一枝转栽过来了?”玄鸣涛转而问净琉璃。

    菩萨微微点头,顺手指了指自己身后小天池中,隐蔽在莲叶间的小梵莲。

    玄鸣涛连忙起身查看,运动元功将自己的元神之力灌输给小梵莲。“早晚都要用到,吾先将梵莲催开暂留菩萨这儿,待需要时,再麻烦菩萨以此梵莲为吾重塑新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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