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镖
“醒醒，王先生出来了。”
隋猛突然被叫醒，感到十分困乏。他发现自己正背靠在一个长凳上，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人，正盯着他。
“快起来啊。”这个人催促道。
隋猛站了起来，想要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也穿着一样的黑西装。抬起头，不远处还有几个一样着装的人，站在一幢大别墅的门口。其中一个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笔直地站着，表情十分严肃，他猛吸了一口手中剩下半截的烟，然后将其弹到地上，用锃亮的黑皮鞋踩灭，转动两下肩膀，双手十指交差垂放在体前。
这一定就是自己的目标了，隋猛心想。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其他梦中的自己，但是该如何叫醒他呢？周围的这些西装男看起来都不是善茬，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还是先搞清楚这里的状况再说吧。
别墅的门打开了，一个身形消瘦，个子很矮，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老头儿走了出来。后面跟了一个比他高两个头，身形臃肿的中年男人。
“王先生。”
门口的另一个隋猛和旁边的人一起向走在前面的老头儿点头致意，然后跟在他的后面，围住了他，跟着一起前进。
“走吧。”
隋猛面前的那个人拉了一下敞开的西服，示意他和其他人一起加入走过来的队伍。衣襟摆动的时候，隋猛瞥见那个人腰带上别着一个枪套。众人走过去，他跟在队伍后面。隋猛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发现上面也别着一个东西，摸起来像是手枪。
他忽然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是类似保镖一样的身份，他保护的对象应该就是那个老头儿——众人口中的王先生。另一个他一定对这身份深信不疑，如果想要叫醒他，就一定要找机会支开这些带着武器的壮汉，当面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是真的。他数了数，除开老头儿和胖子还有自己，包括那个保镖隋猛在内还有九个人。找到一个他落单的机会，应该不难办到。
众人来到别墅大门口，高大的铁门慢慢打开。门口停着三辆黑色轿车，前面有两辆面包车，后面也有两辆，旁边都站满了同样的黑衣男，至少有三十个。
这么多人？隋猛有点泄气。看来这个王先生来头很大，需要这么多人保护，肯定会是个很大的阻力。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免得被他们发现自己的意图。
众人开始上车，另一个隋猛跟着那个老头和胖子上了中间的轿车，隋猛也跟了过去，却突然被那个叫醒他的人拦住。
“你坐那辆。”这个人看了一眼最后那辆轿车说。
“啊，好。”隋猛有些慌张，上了那辆车，坐在后座。车里还有另外三人。
车辆发动，车队保持着紧密的距离，朝前开去。隋猛观察着车里的另外三人，他们都面无表情，除了司机开车的动作外，其余人都直视前方，一动不动。隋猛也不敢做任何动作，他只敢用余光扫向车外。道路两旁全是树林，他边看着树林，边思考着该如何叫醒另一个自己。
车队在空旷的郊区大道上开着，一路上没有遇到别的行人或车辆，每到一个路口就会转向，从不直接开过去，仿佛是在刻意地切换路线。
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惊醒了沉思中隋猛，司机猛踩刹车，隋猛紧紧抓住扶手，差点被甩飞。
“有危险，快保护王先生!”司机大喊着掏出手枪，冲下了车。另外两人也掏出枪跟着冲了下去，蹲在前方的轿车旁边。此时，枪声忽然四起，车队前方冒出浓烟，浓烟里还窜着火焰。
隋猛不知所措，他惊慌地看到前车旁边的人正死死盯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和他们一样，下车保护那个王先生，以免被他们发现他不属于这个梦。他摸索出腰间的手枪，下了车，像别人一样蹲在车旁。
“快跑!”一个人忽然指向路旁的树林中。
隋猛赶紧望过去：树林深处，一个人正扛着火箭筒瞄向这边。他马上起身向另一边跑去。与此同时，轿车门全部弹开，隋猛看到另一个他跳下了车，飞快地把后座的那个老头儿揪了出来，也向这边跑去。
突然，隋猛听到了火箭弹发射的声音，他一个箭步扑向了地面，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头。
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隋猛感到一股热浪袭来，连续的枪响紧随而至。他翻过身，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爬起来，看到许多人都趴在地上，包括另一个自己和那个老头儿。保镖隋猛正伏在老头儿身上，死死地护住他。
“王先生，你有没有事？”保镖隋猛爬起来跪在地上问。
“我没事。”老头儿坐了起来，眼镜已经摔碎，他的脸上满是愤怒。
“给我打!”
隋猛朝对面望去，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已经摸到了附近，手持步枪，朝这边射击。
地上的人都爬了起来，举起手枪还击。旁边的面包车里的人赶了过来，手里带着多支步枪，扔给这边的人。隋猛接过一支步枪，看着大家都朝对面开火，也开始射击。
身边的人开始一个个倒下，隋猛感到对面的火力显然更猛，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可能被击中，他开始边射击边向后退，想退到林中，找棵大树当做掩体。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人群之中，另一个自己正边射击边朝前进发，他来到了没有掩体的马路上，不断转移着枪口，枪口每对准一个地方，就有一个敌人立刻倒下。后面的人见状也开始前进，进行着火力压制。对面的枪声越来越弱，有几个敌人开始向后逃窜。保镖隋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敌人，继续朝他们射击。没过多久，对面林中的枪声完全停止，只留下几十俱尸体。
隋猛悄悄跟了过来，跟着众人一齐向林中前进，检查是否还有活口。最前面的保镖隋猛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受伤的敌人，把枪口对准了他。
“等等。”王先生走过来阻止了他，“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他问那个受伤的人。
这个人颤抖着，恶狠狠地盯着王先生，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保镖隋猛一眼，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哈哈，去死吧。”
“嘭!”保镖隋猛对着这个人的头扣动了扳机。
天色已晚，仅存的车队开到了城市里，在一幢摩天大楼前停下。下了车，隋猛跟着其余九个保镖护送王先生和那个胖子进入了建筑，上了电梯，开到五十楼，众人一齐走到一个会议室门口停下。
“好了，今天辛苦大家了，明天你们休息一天。大家先回去吧。”王先生说着，看向保镖隋猛，“你来，我有事跟你说。”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后面跟着胖子，保镖隋猛紧随其后。
剩下的人一起转身走向电梯，隋猛留在原地，他想到这些人都走了，一会儿另一个自己出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单独跟他接触，想办法把他叫醒。
“你干嘛呢？走啊？”
隋猛转过身，发现那八个人站在开着门的电梯里，都在盯着自己，他感到有些慌张。
“啊，你们先走吧，我上个厕所。”隋猛赶紧回答。
那些人没有再说话，电梯门关上了。
隋猛长吁一口气，看来梦里的虚拟人物都很好搪塞。他走向会议室的门，耳朵贴近，想听听王先生和另一个自己说了什么，却一点也听不到。
他环顾四周，发现会议室是封闭的，他无法看到或听到里面的情况。他抬头看了看顶棚，发现上方有一个通风口。他想到，自己或许可以通过通风管道去到会议室上方，可是该怎么上去呢？他沿着走廊走过去，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通风口。走廊尽头有一个小门，写着“电房重地，闲人免进”，他想进去看看有没有进入通风管道的办法。门把手上有一个电子密码锁。密码是什么呢？隋猛蹲了下来，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自己最熟悉的数字——他所有的密码都会用到的数字:981213。
试一下吧，只是个电房而已，错了也不会也样。他输入了这六个数字，门突然打开了。
我运气这么好？隋猛感到欣喜。走进去，关上门，他看见里面放着一个脚手架，上方恰好是一个通风管道口。他爬了上去，抓住管道口的护栏，轻轻一拉就拉了下来。他爬了进去，顺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前爬，生怕发出一点声响。里面只有一条通道，他继续向前爬，通过每个通风口下方的地面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拐了一个弯，向地面望去，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会议室的正上方，可以看到半个会议室内部，另一个他正坐在会议桌旁低着头一动不动，对面坐着那个胖子，他正看着保镖隋猛笑着，这笑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而保镖隋猛的神情似乎有些慌张，手正放在腰间的手枪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突然，屋内角落里的另一扇门打开了，王先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很厚的信封。他走向了那个胖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坐在对面保镖隋猛，把手中的信封推了过去。
“你今天救了我，这是你应得的。”
保镖隋猛看着眼前厚厚的信封，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谢，王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用谢。我还有个事想请你帮我办。”
“什么事？”
王先生扶了扶眼镜，双手放到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睛对隋猛说:“你们十个人里有卧底。”
“谁？谁啊？”保镖隋猛明显十分慌张地问。
“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只是怀疑。今天一定是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他们才会知道我们的交通路线，提前设好埋伏。而知道我们行踪的人，除了老刘，就是第一台车的司机，他已经被炸死了，剩下的就是你们十个。”
保镖隋猛点了点头。
“今天你救了我，我现在只相信你一个。明天他们放假，你有一整天的时间，把他们全做掉。”王先生说着，露出凶狠的目光。
“全部？”保镖隋猛问。
“是，不能留下后患，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好。”保镖隋猛点着头说。
“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贴身保镖了，去吧。”王先生说。
保镖隋猛拿起信封走了出去。
隋猛伏在管道口心里咯噔一下，现在他成为了另一个自己的追杀目标之一，想想之前保镖隋猛在面对袭击时如同战神一般的表现，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躲过去。而且如果对方想杀死自己，自己的任务就不可能完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你派人跟着他，他一搞定其他人，你就搞定他。”保镖隋猛走后，王先生对身边的胖子说。
“明白。”胖子笑着回应。
隋猛感到震惊，原来这个王先生真就不留后患，刚才说那些只是骗另一个自己的，借他之手处理掉所有人，最后自己只需解决一个就好了。
隋猛一想，他一定要让保镖隋猛明白王先生想算计他，这样既可以救他，也可以救自己，甚至可以取得他的信任，接着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开始向后爬，准备出去跟着保镖隋猛，找机会告诉他真相。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手肘碰到了一个很小的异物，他摸了摸，发现管道壁上贴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物件。他看了看，隐约觉得，这是个监听器。这里怎么会有监听器呢？他边思考着，边往回爬。
爬出管道，跳了下来，一个硬物马上顶住了隋猛的后背。他心里一惊，不敢再动。
“手举起来，慢慢转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
隋猛慢慢举起手，转了过来，他一看，这竟是另一个自己，正拿枪指着他的头。他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呢？
“枪给我，用左手。”
隋猛不敢轻举妄动，慢慢把左手伸向腰间，把手枪拿出来，用两根手指夹住，以示自己不会乱来，放在地上，踢了过去。
保镖隋猛一手拿着枪瞄着隋猛，另一手捡起枪。隋猛想要开口，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另一个隋猛就发出“嘘!”的声音。
“走。”
隋猛在另一个他的指挥下，来到电房尽头，那里还有一个小门。打开门，上了楼梯，他们来到了建筑的楼顶。保镖隋猛全程跟在他后面，用枪指着隋猛，使他不敢多说一个字。
“停下。”保镖隋猛命令道。
隋猛感到十分害怕，他怕对方马上要终结他，赶紧说:“别开枪，我是你。”
背后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呵呵，你也是卧底吧？”
隋猛听到这儿，心里十分疑惑。什么叫也是卧底？难道另一个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卧底？他又为什么会把自己也当成卧底呢？
“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去给杨叔带句话，我不再给他干活儿了。我以后就是王先生唯一的贴身保镖，如果他继续派人刺杀他，我保证来多少死多少。”
隋猛心里更加疑惑了。他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口中的杨叔是谁，也不知道刺杀指的是什么，难道是早前的那场伏击吗？这个梦进行到这里越来越复杂，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意图吧。
“隋猛!这都是假的，都是一场梦，你是在梦里。”隋猛突然转过身说。
对面的隋猛依旧用枪指着他，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疑惑。
“我就是你，这是你的梦，也是我的梦，我是来叫醒你的。你还记得吗？你上班要迟到了。”隋猛继续说。
保镖隋猛转动了几下眼珠子，若有所思，又看向隋猛，问：“你是精神出了问题吗？”
看起来对方并不相信自己的话，隋猛大脑迅速转动，想着说什么才能让对方记起现实。
“你不记得了吗？你昨天赔了210美金，你要降级了。”对方看起来依旧十分迷惑。“你刚和女朋友分手，你住在凤凰小区二号楼一单元七楼二号，你是……”
“别说了。”保镖隋猛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疯子，我没有兴趣听你胡言乱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是你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保镖隋猛依旧是疑惑的表情，这疑惑好像多了些愤怒。隋猛感到不知所措，他意识到这个自己已经完全记不起现实了。
“你…”隋猛想要继续说下去，可他刚开口，保镖隋猛就对着他的头扣动了扳机。
隋猛感到眼前一黑，身体自然而然地倒在地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意识开始模糊。突然，他仅存的淡薄意识闪过一个画面：那个长着翅膀的自己对他说: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梦是真的。一定不要忘了，你要醒过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我不会死的，我要醒来……
隋猛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感到逐渐模糊的意识又渐渐清晰，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坐了起来，摸了摸头，发现头上没有伤口。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另一个他已经不见了。
隋猛感到庆幸:幸亏自己及时想起了那个长着翅膀的自己说过的话，不然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看来在梦里，只要能坚定的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就不会死。但是通过直接的方法叫醒另一个自己是行不通的，那个保镖隋猛已经完全不记得现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另一个自己肯定认为他现在已经死了，如果自己再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意识到这不是真的，这个办法应该可行。他应该还没有走远吧，现在追上他或许还来得及。
隋猛马上跑进建筑，下了楼梯，发现电房门仍是开着的，向里面望去，另一个他正站在脚手架上，把通风管道口的护栏装上。
联想到他在楼顶说的那些话，自己一次就输对密码，管道里的监听器，他那时忽然出现在电房，现在又在装护栏，隋猛大概意识到了这个梦的情况:保镖隋猛被那个他称为杨叔的人安排在王先生身边做卧底，他通过通风管道和监听器来监视王先生，那场埋伏应该也是由他走漏消息导致的，但现在他叛变了，不想再做卧底了，他救下了王先生，想要保护他，现在是来销毁他卧底的证据。
隋猛顿时感到这个梦实在是太复杂。他走进电房，故意咳嗽了一声，想要引起另一个自己的注意。
对方突然停了下来，迅速转头，同时掏出了手枪，表情很是惊慌。
隋猛慢慢走过来，张开双臂，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毫发无伤的样子，心想：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别动!”
另一个隋猛又把枪对准他，小声喝到。
隋猛举着手，心里丝毫不慌，看着对方跳了下来，慢慢走近。
“走!”
隋猛再次被枪顶着来到楼顶，去到之前的地方，他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倒下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身下有一大摊血。走近一看，这个人一身黑西装，额头上还有一个正流着血的伤口。除了长相和自己不一样，简直就是刚才被枪杀的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身工作服。
隋猛再次感到迷惑，思索中，他似乎大概明白了:在他的梦里他不会认出我，而是默认给我安一个其他的随机身份。他眼中刚才的我，就是地上这个人的相貌和衣着。他认为他已经杀了我，所以我还是之前那个样子成了一具尸体躺在原地。可我没死，又出现在他眼中，就又被随机安排了一个现在的身份，成为了另一个人。看来在他的梦里，所有变数都默认的被安排得十分合理，这或许就是他坚信这就是现实的原因吧。而且自己之前的计划又落空了，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你是谁？”身后的质问打断了隋猛的思考。
隋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还说之前的话，自己很可能还是刚才的下场，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他又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工作服，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我，我是电工。”
“你转过来。”
隋猛慢慢转过来，紧张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对方继续用枪指着他，向前一小步，仔细地打量着隋猛。
“哦，我好像记得你。你刚才在干嘛？”
“啊，王先生说…电房…出了故障，让我上来检查一下。”隋猛磕巴地回答。
“真的？”
“真的啊，你可以问王先生。”隋猛说完这句，顿时有些后悔，他生怕对方会找王先生核实。
对方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枪，说:“好吧。我刚才也是被王先生叫过去检查设备的，没有问题，你可以走了。”他又看着地上那具尸体，继续说:“这是王先生身边的卧底，被我揪出来了，没你的事，你不用害怕。你走吧。”他摆了摆手。
隋猛不敢逗留，马上转身离去，他下了楼梯，不停地走下去，还用余光向上扫去，想看看对方有没有跟过来。走了不久，他抬头向上望，感觉对方没有跟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都没有用，到底怎样才能叫醒他呢？
“叮!”隋猛忽然听到电梯的声音。他要坐电梯走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偷偷跟踪他，慢慢想其他的办法了。
他蹑手蹑脚地原路返回，发现电房门口有一部货梯，已经向下开去。他打开电房的门，冲了进去，又打来另一扇门，跑向他上来时乘坐的电梯，电梯正好停在这里，他立即按开，跳了进去，看着门旁众多的数字。
几楼？一楼？希望是吧！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隋猛向外望去，在大门口发现了另一个他的背影。他快步赶了过去，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
保镖隋猛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隋猛见状向后望去，后面不远处还有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他招着手跑了过去拦下了车。
“跟上那辆车!”他坐进去对司机说。
出租车加速启动跟了上去。
“别靠太近!”
两辆车在街道上开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上的隋猛一直思考着该如何使那个自己意识到这不是现实。他忽然想到王先生吩咐给那个胖子的话，既然保镖隋猛从王先生身边的卧底变成了他忠实的手下，那他一定很信任王先生。如果他能知道王先生其实也想除掉他，那他会不会怀疑这个梦呢？不对，那两个人只是他的梦里的虚拟角色，他们密谋的对话既然独立的发生了，就说明这也是他的梦的一部分，而且那监听器肯定也是他安的，他会自己发现这个阴谋，这又是条死路。隋猛感到十分迷茫，脑中又忽然闪过一个残忍的念头:杀了他？
或许，杀了他，就可以结束这个梦？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行的办法了。
不知不觉中，隋猛忽然发现车停了下来，他向前望去，前车也停了下来。保镖隋猛下了车，向路边的建筑走去。
看着他走远，隋猛慢慢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几步，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付钱，司机也没有向他收费。回过头，他发现那两辆出租车都已经开走了。
原来这些无关紧要的虚拟人物都没有意识，只有条件反射式的固定行为模式。或许，他们只有跟这个梦的主人——那个保镖隋猛发生直接联系时，才会表现出有意识吧。
保镖隋猛进入了一个居民楼，隋猛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爬了几楼，保镖隋猛停了下来，敲了敲一扇门。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一个声音:“谁？”
“我。”
门打开了。
“你来干什么？”
“王先生有事让我通知你。”
“进来吧。”
隋猛躲在下层楼梯口，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趴在门口听里面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他爬到了更高一层，靠着墙藏好，准备等着保镖隋猛出来，继续跟踪。
突然，楼下传来两声闷响，接着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又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冲了出去。隋猛看到，那是另一个他。他下了楼，看到门没有关上。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走了进去，发现一个人倒在血泊里，没了呼吸，手中握着一把手枪，旁边是一个打碎的玻璃瓶。他认出，这个人就是王先生的贴身保镖中的一员。
原来那个自己正在进行清除行动。
隋猛捡起那把枪，跑下了楼。远处，保镖隋猛又来到了马路边，似乎正在等出租车。
好机会!隋猛心想。杀了他，结束掉这个梦吧。他慢慢走近，掏出手枪，瞄向那个自己。
“隋猛!醒来吧!”他大喊着，扣动了扳机……
“醒醒，王先生出来了。”
隋猛睁开眼，发现了熟悉的一幕:自己正背靠在一个长凳上，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魁梧，极其眼熟的人，正盯着他。
“快起来啊。”
他看向不远处的别墅门口，同样的场景:另一个自己站在那里，重复着熟悉的动作。
隋猛有些沮丧。看来，杀掉梦中的另一个自己，并不能结束这场梦，只能使这场梦重新开始。
别墅门打开，王先生走了出来，隋猛跟着众人走去，出了大门，径直走向最后一辆轿车。上了车，他又开始思考，回忆着即将要重复经历的一切，他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一声熟悉的爆炸响起，司机猛踩刹车。
“有危险，快保护王先生!”
隋猛马上打开车门冲到前面的轿车旁，打开门，说:“王先生，快跟我来。”
他把王先生拉了下来，迅速向斜后方撤退。
“嘭!”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响起，隋猛已经带着王先生到了安全位置，没有受到影响。
“快!给我枪!”隋猛对着跑过来带着步枪的人大喊。
接过一把步枪，他回头望向树林，找到一棵离自己很近的大树，指了过去，说:“王先生，我们去那里!”
他扶着王先生跑了过去，躲在树后，探出头观察前面的情况。另外几个贴身保镖还有另一个隋猛都蹲在地上望向这边。
隋猛朝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们都回过头，开始向对面反击。枪声不断，趁着混乱的局面，隋猛瞄了一眼身旁的王先生，他正半探着头望向前方。隋猛慢慢把枪口对准他，按了一下扳机，王先生马上倒下了。
隋猛又探出身子，单膝跪地，瞄着前面那群人的后背。这时，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同上次一样，开始向前杀去。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向人群射击。
前方的人开始不停地倒下，他们刚意识到情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隋猛击倒，而另一个隋猛也杀进了马路对面。场面一片混乱。
枪声忽然停下，地上躺满了尸体，只剩下保镖隋猛还在站立。他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倒下了，马上拎着枪朝着隋猛身前的大树跑了过来。
“王先生？王先生!”
“别动!”隋猛从树后走了出来，枪口对着前方，“把枪放下!”
保镖隋猛停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惊讶，他扔掉了手中的枪。
“王先生已经死了，你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快醒过来吧!”隋猛说着，走近对方。
“你在说什么？你杀了王先生？”
“嗯。”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也是杨叔派来的卧底？”
“我不是，我是你!”
“你不是杨斌吗？你怎么是我？”
“我就是你。这是你的梦，你把我当成了杨斌，所以你眼里的我是他。我是另一个你，是来叫醒你的。快醒醒吧，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保镖隋猛呆呆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突然似笑非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好了。”
隋猛顿时感到有些崩溃，对方显然还是不相信他的话。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醒过来啊？王先生已经死了，这个梦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现在不是只想当他的保镖吗？他死了你的梦还怎么继续？”
保镖隋猛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隋猛，没有回应。
“这真的是梦，你怎么就不信呢？”隋猛近乎绝望地说。
“好吧，我相信你，开枪吧，反正我的人生也没有意义了。”保镖隋猛说着，表情变得有些悲凉。
两人静静地对峙着，半天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隋猛再次发问：“为什么你不愿相信这是个梦？”。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为什么我还会感到痛苦？”
“你感到痛苦？”
“嗯。”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我找不到目标，看不到未来。我每天都会梦到过去那些痛苦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保镖隋猛低下头，沮丧地说。
“什么痛苦的事？”隋猛疑惑地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帮你，我根本不想杀你。”隋猛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枪，“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帮你。”
“你怎么帮？现在王先生死了，就算你不杀我，杨叔也早晚会解决掉我。我死定了。”
“为什么他死了你就死定了？”隋猛一头雾水地问。
“王先生人多势众，我很安全。现在就剩我自己了，我怎么可能活？”
“你那么厉害，而且我也可以帮你。”
“不可能的，只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抵抗杨叔的。”
“杨叔到底是谁啊？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保镖隋猛又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感到痛苦？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步的？我求求你都告诉我吧。”隋猛乞求道。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说吧，或许我能帮你摆脱掉痛苦。”
“不可能的。”
“我求你啦，你就说吧，我会尽力的。”隋猛不耐烦地说。
“好吧。”保镖隋猛说着，眼神开始迷离。“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对童年没有记忆，我只记得我被人贩子拐卖了，是杨叔救下了我，还有其他孩子。他非常强大，无所不能。他训练我们，把我们培养成战士。训练非常艰难，每天都会受伤。他对我们很苛刻，如果我们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会挨打，挨饿。我无时无刻不想从那里逃出去，但根本做不到。他告诉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开始相信他的话。我在那里待了十年，有一天，他告诉我，报恩的时候到了。他让我去王先生身边做卧底保镖，查出他的秘密财产都藏在哪里，之后杀掉他。这是我当时唯一的目标。”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出来以后，我开始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监听王先生，查他的财产藏在哪儿，听从命令，每天提心吊胆的做卧底。我反而觉得保护王先生更有意义。王先生对我很好，我还可以领到薪水，这才是我更该认真做的事。我开始不听杨叔的命令，他开始威胁我，我不敢反抗他，只能继续做下去。不久之前，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再完不成这个任务，他就要连王先生带我一起解决掉。我彻底绝望了。我想，就算我杀了王先生，杨叔也不一定会放过我，我不如就在王先生身边保护他，他人手这么多，我反而更安全。现在，我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隋猛听着眼前这个神情落寞的人的故事，突然感到可怜他。他认为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在两个角色中挣扎徘徊，深深恐惧着那个杨叔，认为自己没有希望活下去。他又想到上一次在这个梦里，他一心想要保护的王先生也想解决掉他，这梦也太痛苦了。可能就是这种痛苦才让这个自己不愿相信这是梦吧。这痛苦的根源是什么？是对那个杨叔的恐惧吗？如果是这样的，那只要解决掉他，另一个自己就会意识到他一直不敢面对的恐惧是可以被打败的，他就会发现这不是真实的吧？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走，我们去干掉杨叔。”隋猛重燃希望，坚定地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那是不可能的。”
“你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隋猛扛起枪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知道，以前的地方。但是就算你能打败他，也解决不掉他的军队。”
“军队？多少人？”
“除掉今天来的这些，少说也还有三十几个。”
隋猛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脚下，满地都是散落的枪支和弹壳。
“我们有这么多武器，我们一起解决他的军队，然后我去解决掉他，怎么样？”
保镖隋猛半张着嘴，没有回答。
“好，我们快去吧!”隋猛向前几步，一把拉住保镖隋猛，把脚下的步枪捡了起来递给了对方，拖着他走向最后一辆面包车，边走着边收集地上的武器弹药。
来到车旁，隋猛把另一个他拖到驾驶座，他坐到副驾驶。
“快走吧。”
对方没有动作，呆呆地望着前方。
“你也不会开车？”
“不，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我不想回去送死。”
“你刚才那么厉害，现在为什么怕呢？”隋猛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不应该害怕，你应该感到愤怒。他虽然救了你，但也是为了利用你。他扭曲了你的人生，扭曲了你的内心，让你活的痛苦，你应该憎恨他，你应该报仇!”
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那你带我去，到了以后，我动手，你就留在车上等着行了吧？”
保镖隋猛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动了车辆。
车辆飞驰，隋猛看到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倒退，仿佛只是些贴图，天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他逐渐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车终于停了下来，隋猛看到四周的景物渐渐清晰，他们在林中的一条小路上。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一个小亭子，亭子前有一个人影，旁边有一道栅栏，夹在一面巨大的围墙中间。
“我们一起去吧。”保镖隋猛突然开口。
“好，走吧。”
两个人全副武装，下了车，半蹲着，借着路旁的树木遮挡，向大门靠近。
摸到离大门很近的地方，隋猛看到一个衣着迷彩服的人在门前站岗。保镖隋猛从腰间掏出手枪，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消音器，装了上去。他瞄向那个人，一声闷响，那个人瞬间倒下。突然，亭子的窗口又探出一个人头，又是一声闷响，玻璃被打碎，那个人头也落了下去。
两个人继续向前，翻过铁栅栏，来到一个巨大的场院，四周被高墙围住，中间有一个建筑，里面没有一点光亮。两人朝着建筑跑去，来到门口，门里也是一片昏暗。
保镖隋猛把手枪对准门锁，扣动扳机，门打开了。隋猛跟着对方进入了建筑，上了两层楼梯，来到一个门前，门底的缝隙中露出一排昏暗的光。保镖隋猛收起手枪，端起步枪，转头看向隋猛，点了下头。隋猛意识到，马上就会有场恶战。他心里开始不停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我能消灭他们，我一定能行。
保镖隋猛一脚踹开了门，开始向屋里扫射，隋猛也一起杀了进去。屋里很大，看起来是个宿舍，一半放着十几张双层床，另一半放着几张桌子，十几个穿着绿背心的人或坐在床上，或坐在桌子旁，对正在发生的情况显得异常惊慌，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突然，门外的灯亮了起来，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守住门口!”保镖隋猛大喊着，杀向前去。
隋猛躲在墙后，刚从门口探出头，就被扑面而来的子弹打了回去。看看屋里，有几个幸存者已经找到掩体躲了起来，开始还击。
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宿舍另一头的门也忽然打开，冲进几个枪手。面对着前后夹击，保镖隋猛已经躲在了两张桌子中间。隋猛也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他还是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我能消灭他们。
他鼓起勇气，冲出门外，开始扫射，门外一片混乱。
枪声忽然停了下来，隋猛看到楼道里的敌人都已倒下，他想回到屋里，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剧痛，看向痛源，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上有几处弹孔，正在流血。
他紧闭眼睛，继续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没有受伤。但痛感依旧。他睁开眼，发现另一个自己正看着他。他瞬间明白，尽管自己认为这不是真的，但在保镖隋猛的视角中，他已经受伤，所以他不可能自动痊愈。
保镖隋猛朝宿舍的大灯开了几枪，灯被打灭。隋猛靠着墙，捂住伤口蹲了下来，把走廊里的灯也打灭，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屋内一阵激烈的枪响，火花四溅，枪火不停地闪烁，硝烟弥漫着。
隋猛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他在这个梦中已经探索到这里，似乎马上就要成功了，真不甘心到此为止。而屋里那个自己的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如果他倒下，这个梦只能重来一遍。难道自己永远都逃不出这个梦了吗？
没过多久，屋里的枪声停了下来，隋猛听到一个微弱的脚步正在靠近。
“你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问。
“还好。”隋猛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感到欣喜：看来另一个自己已经解决掉了屋里的敌人。
黑暗中，隋猛感到自己被扶住了。突然，一声怒吼传出:“隋猛!”紧接着是一声重重地闷打，他摔倒在地。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怒吼声继续。
又是一声重击，紧接着就是另一个自己的惨叫。
隋猛听到了厮打的声音，不断响起撞击墙壁和门的声音，另一个自己不断地惨叫着。他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杨叔了吧，他已经压制住了另一个自己，可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保镖隋猛惨叫着哭了出来。隋猛心里十分着急，他忍着剧痛，摸索着脚下的枪。保镖隋猛不停地哀嚎着，听起来非常绝望。隋猛焦急地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枪，他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举枪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他看到一个彪形大汉跪在另一个他的身上，紧紧按住他的双臂，那双臂仿佛已经被折断。他马上把枪口对向那边，果断地扣动了扳机。又是一瞬的光亮，那个彪形大汉正凶狠地盯着自己。紧接着又是一片黑暗，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一个绝望的哭泣声。
隋猛认为自己已经击中他了，他又朝天花板开了一枪，看到那个彪形大汉已经倒在地上，另一个自己正趴在地上抖动着。
“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杀了他。这只是个梦，你该醒了吧。”隋猛感到疼痛已经使他没法动弹，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不停地射击着天花板。哭泣声渐渐停止，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觉得自己这次又没能成功，他闭上眼睛，继续扣动着扳机……
隋猛突然被叫醒，感到十分困乏。他发现自己正背靠在一个长凳上，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人，正盯着他。
“快起来啊。”这个人催促道。
隋猛站了起来，想要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也穿着一样的黑西装。抬起头，不远处还有几个一样着装的人，站在一幢大别墅的门口。其中一个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笔直地站着，表情十分严肃，他猛吸了一口手中剩下半截的烟，然后将其弹到地上，用锃亮的黑皮鞋踩灭，转动两下肩膀，双手十指交差垂放在体前。
这一定就是自己的目标了，隋猛心想。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其他梦中的自己，但是该如何叫醒他呢？周围的这些西装男看起来都不是善茬，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还是先搞清楚这里的状况再说吧。
别墅的门打开了，一个身形消瘦，个子很矮，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老头儿走了出来。后面跟了一个比他高两个头，身形臃肿的中年男人。
“王先生。”
门口的另一个隋猛和旁边的人一起向走在前面的老头儿点头致意，然后跟在他的后面，围住了他，跟着一起前进。
“走吧。”
隋猛面前的那个人拉了一下敞开的西服，示意他和其他人一起加入走过来的队伍。衣襟摆动的时候，隋猛瞥见那个人腰带上别着一个枪套。众人走过去，他跟在队伍后面。隋猛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发现上面也别着一个东西，摸起来像是手枪。
他忽然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是类似保镖一样的身份，他保护的对象应该就是那个老头儿——众人口中的王先生。另一个他一定对这身份深信不疑，如果想要叫醒他，就一定要找机会支开这些带着武器的壮汉，当面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是真的。他数了数，除开老头儿和胖子还有自己，包括那个保镖隋猛在内还有九个人。找到一个他落单的机会，应该不难办到。
众人来到别墅大门口，高大的铁门慢慢打开。门口停着三辆黑色轿车，前面有两辆面包车，后面也有两辆，旁边都站满了同样的黑衣男，至少有三十个。
这么多人？隋猛有点泄气。看来这个王先生来头很大，需要这么多人保护，肯定会是个很大的阻力。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免得被他们发现自己的意图。
众人开始上车，另一个隋猛跟着那个老头和胖子上了中间的轿车，隋猛也跟了过去，却突然被那个叫醒他的人拦住。
“你坐那辆。”这个人看了一眼最后那辆轿车说。
“啊，好。”隋猛有些慌张，上了那辆车，坐在后座。车里还有另外三人。
车辆发动，车队保持着紧密的距离，朝前开去。隋猛观察着车里的另外三人，他们都面无表情，除了司机开车的动作外，其余人都直视前方，一动不动。隋猛也不敢做任何动作，他只敢用余光扫向车外。道路两旁全是树林，他边看着树林，边思考着该如何叫醒另一个自己。
车队在空旷的郊区大道上开着，一路上没有遇到别的行人或车辆，每到一个路口就会转向，从不直接开过去，仿佛是在刻意地切换路线。
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惊醒了沉思中隋猛，司机猛踩刹车，隋猛紧紧抓住扶手，差点被甩飞。
“有危险，快保护王先生!”司机大喊着掏出手枪，冲下了车。另外两人也掏出枪跟着冲了下去，蹲在前方的轿车旁边。此时，枪声忽然四起，车队前方冒出浓烟，浓烟里还窜着火焰。
隋猛不知所措，他惊慌地看到前车旁边的人正死死盯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和他们一样，下车保护那个王先生，以免被他们发现他不属于这个梦。他摸索出腰间的手枪，下了车，像别人一样蹲在车旁。
“快跑!”一个人忽然指向路旁的树林中。
隋猛赶紧望过去：树林深处，一个人正扛着火箭筒瞄向这边。他马上起身向另一边跑去。与此同时，轿车门全部弹开，隋猛看到另一个他跳下了车，飞快地把后座的那个老头儿揪了出来，也向这边跑去。
突然，隋猛听到了火箭弹发射的声音，他一个箭步扑向了地面，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头。
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隋猛感到一股热浪袭来，连续的枪响紧随而至。他翻过身，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爬起来，看到许多人都趴在地上，包括另一个自己和那个老头儿。保镖隋猛正伏在老头儿身上，死死地护住他。
“王先生，你有没有事？”保镖隋猛爬起来跪在地上问。
“我没事。”老头儿坐了起来，眼镜已经摔碎，他的脸上满是愤怒。
“给我打!”
隋猛朝对面望去，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已经摸到了附近，手持步枪，朝这边射击。
地上的人都爬了起来，举起手枪还击。旁边的面包车里的人赶了过来，手里带着多支步枪，扔给这边的人。隋猛接过一支步枪，看着大家都朝对面开火，也开始射击。
身边的人开始一个个倒下，隋猛感到对面的火力显然更猛，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可能被击中，他开始边射击边向后退，想退到林中，找棵大树当做掩体。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人群之中，另一个自己正边射击边朝前进发，他来到了没有掩体的马路上，不断转移着枪口，枪口每对准一个地方，就有一个敌人立刻倒下。后面的人见状也开始前进，进行着火力压制。对面的枪声越来越弱，有几个敌人开始向后逃窜。保镖隋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敌人，继续朝他们射击。没过多久，对面林中的枪声完全停止，只留下几十俱尸体。
隋猛悄悄跟了过来，跟着众人一齐向林中前进，检查是否还有活口。最前面的保镖隋猛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受伤的敌人，把枪口对准了他。
“等等。”王先生走过来阻止了他，“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他问那个受伤的人。
这个人颤抖着，恶狠狠地盯着王先生，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保镖隋猛一眼，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哈哈，去死吧。”
“嘭!”保镖隋猛对着这个人的头扣动了扳机。
天色已晚，仅存的车队开到了城市里，在一幢摩天大楼前停下。下了车，隋猛跟着其余九个保镖护送王先生和那个胖子进入了建筑，上了电梯，开到五十楼，众人一齐走到一个会议室门口停下。
“好了，今天辛苦大家了，明天你们休息一天。大家先回去吧。”王先生说着，看向保镖隋猛，“你来，我有事跟你说。”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后面跟着胖子，保镖隋猛紧随其后。
剩下的人一起转身走向电梯，隋猛留在原地，他想到这些人都走了，一会儿另一个自己出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单独跟他接触，想办法把他叫醒。
“你干嘛呢？走啊？”
隋猛转过身，发现那八个人站在开着门的电梯里，都在盯着自己，他感到有些慌张。
“啊，你们先走吧，我上个厕所。”隋猛赶紧回答。
那些人没有再说话，电梯门关上了。
隋猛长吁一口气，看来梦里的虚拟人物都很好搪塞。他走向会议室的门，耳朵贴近，想听听王先生和另一个自己说了什么，却一点也听不到。
他环顾四周，发现会议室是封闭的，他无法看到或听到里面的情况。他抬头看了看顶棚，发现上方有一个通风口。他想到，自己或许可以通过通风管道去到会议室上方，可是该怎么上去呢？他沿着走廊走过去，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通风口。走廊尽头有一个小门，写着“电房重地，闲人免进”，他想进去看看有没有进入通风管道的办法。门把手上有一个电子密码锁。密码是什么呢？隋猛蹲了下来，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自己最熟悉的数字——他所有的密码都会用到的数字:981213。
试一下吧，只是个电房而已，错了也不会也样。他输入了这六个数字，门突然打开了。
我运气这么好？隋猛感到欣喜。走进去，关上门，他看见里面放着一个脚手架，上方恰好是一个通风管道口。他爬了上去，抓住管道口的护栏，轻轻一拉就拉了下来。他爬了进去，顺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前爬，生怕发出一点声响。里面只有一条通道，他继续向前爬，通过每个通风口下方的地面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拐了一个弯，向地面望去，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会议室的正上方，可以看到半个会议室内部，另一个他正坐在会议桌旁低着头一动不动，对面坐着那个胖子，他正看着保镖隋猛笑着，这笑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而保镖隋猛的神情似乎有些慌张，手正放在腰间的手枪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突然，屋内角落里的另一扇门打开了，王先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很厚的信封。他走向了那个胖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坐在对面保镖隋猛，把手中的信封推了过去。
“你今天救了我，这是你应得的。”
保镖隋猛看着眼前厚厚的信封，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谢，王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用谢。我还有个事想请你帮我办。”
“什么事？”
王先生扶了扶眼镜，双手放到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睛对隋猛说:“你们十个人里有卧底。”
“谁？谁啊？”保镖隋猛明显十分慌张地问。
“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只是怀疑。今天一定是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他们才会知道我们的交通路线，提前设好埋伏。而知道我们行踪的人，除了老刘，就是第一台车的司机，他已经被炸死了，剩下的就是你们十个。”
保镖隋猛点了点头。
“今天你救了我，我现在只相信你一个。明天他们放假，你有一整天的时间，把他们全做掉。”王先生说着，露出凶狠的目光。
“全部？”保镖隋猛问。
“是，不能留下后患，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好。”保镖隋猛点着头说。
“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贴身保镖了，去吧。”王先生说。
保镖隋猛拿起信封走了出去。
隋猛伏在管道口心里咯噔一下，现在他成为了另一个自己的追杀目标之一，想想之前保镖隋猛在面对袭击时如同战神一般的表现，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躲过去。而且如果对方想杀死自己，自己的任务就不可能完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你派人跟着他，他一搞定其他人，你就搞定他。”保镖隋猛走后，王先生对身边的胖子说。
“明白。”胖子笑着回应。
隋猛感到震惊，原来这个王先生真就不留后患，刚才说那些只是骗另一个自己的，借他之手处理掉所有人，最后自己只需解决一个就好了。
隋猛一想，他一定要让保镖隋猛明白王先生想算计他，这样既可以救他，也可以救自己，甚至可以取得他的信任，接着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开始向后爬，准备出去跟着保镖隋猛，找机会告诉他真相。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手肘碰到了一个很小的异物，他摸了摸，发现管道壁上贴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物件。他看了看，隐约觉得，这是个监听器。这里怎么会有监听器呢？他边思考着，边往回爬。
爬出管道，跳了下来，一个硬物马上顶住了隋猛的后背。他心里一惊，不敢再动。
“手举起来，慢慢转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
隋猛慢慢举起手，转了过来，他一看，这竟是另一个自己，正拿枪指着他的头。他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呢？
“枪给我，用左手。”
隋猛不敢轻举妄动，慢慢把左手伸向腰间，把手枪拿出来，用两根手指夹住，以示自己不会乱来，放在地上，踢了过去。
保镖隋猛一手拿着枪瞄着隋猛，另一手捡起枪。隋猛想要开口，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另一个隋猛就发出“嘘!”的声音。
“走。”
隋猛在另一个他的指挥下，来到电房尽头，那里还有一个小门。打开门，上了楼梯，他们来到了建筑的楼顶。保镖隋猛全程跟在他后面，用枪指着隋猛，使他不敢多说一个字。
“停下。”保镖隋猛命令道。
隋猛感到十分害怕，他怕对方马上要终结他，赶紧说:“别开枪，我是你。”
背后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呵呵，你也是卧底吧？”
隋猛听到这儿，心里十分疑惑。什么叫也是卧底？难道另一个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卧底？他又为什么会把自己也当成卧底呢？
“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去给杨叔带句话，我不再给他干活儿了。我以后就是王先生唯一的贴身保镖，如果他继续派人刺杀他，我保证来多少死多少。”
隋猛心里更加疑惑了。他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口中的杨叔是谁，也不知道刺杀指的是什么，难道是早前的那场伏击吗？这个梦进行到这里越来越复杂，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意图吧。
“隋猛!这都是假的，都是一场梦，你是在梦里。”隋猛突然转过身说。
对面的隋猛依旧用枪指着他，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疑惑。
“我就是你，这是你的梦，也是我的梦，我是来叫醒你的。你还记得吗？你上班要迟到了。”隋猛继续说。
保镖隋猛转动了几下眼珠子，若有所思，又看向隋猛，问：“你是精神出了问题吗？”
看起来对方并不相信自己的话，隋猛大脑迅速转动，想着说什么才能让对方记起现实。
“你不记得了吗？你昨天赔了210美金，你要降级了。”对方看起来依旧十分迷惑。“你刚和女朋友分手，你住在凤凰小区二号楼一单元七楼二号，你是……”
“别说了。”保镖隋猛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疯子，我没有兴趣听你胡言乱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是你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保镖隋猛依旧是疑惑的表情，这疑惑好像多了些愤怒。隋猛感到不知所措，他意识到这个自己已经完全记不起现实了。
“你…”隋猛想要继续说下去，可他刚开口，保镖隋猛就对着他的头扣动了扳机。
隋猛感到眼前一黑，身体自然而然地倒在地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意识开始模糊。突然，他仅存的淡薄意识闪过一个画面：那个长着翅膀的自己对他说: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梦是真的。一定不要忘了，你要醒过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我不会死的，我要醒来……
隋猛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感到逐渐模糊的意识又渐渐清晰，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坐了起来，摸了摸头，发现头上没有伤口。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另一个他已经不见了。
隋猛感到庆幸:幸亏自己及时想起了那个长着翅膀的自己说过的话，不然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看来在梦里，只要能坚定的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就不会死。但是通过直接的方法叫醒另一个自己是行不通的，那个保镖隋猛已经完全不记得现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另一个自己肯定认为他现在已经死了，如果自己再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意识到这不是真的，这个办法应该可行。他应该还没有走远吧，现在追上他或许还来得及。
隋猛马上跑进建筑，下了楼梯，发现电房门仍是开着的，向里面望去，另一个他正站在脚手架上，把通风管道口的护栏装上。
联想到他在楼顶说的那些话，自己一次就输对密码，管道里的监听器，他那时忽然出现在电房，现在又在装护栏，隋猛大概意识到了这个梦的情况:保镖隋猛被那个他称为杨叔的人安排在王先生身边做卧底，他通过通风管道和监听器来监视王先生，那场埋伏应该也是由他走漏消息导致的，但现在他叛变了，不想再做卧底了，他救下了王先生，想要保护他，现在是来销毁他卧底的证据。
隋猛顿时感到这个梦实在是太复杂。他走进电房，故意咳嗽了一声，想要引起另一个自己的注意。
对方突然停了下来，迅速转头，同时掏出了手枪，表情很是惊慌。
隋猛慢慢走过来，张开双臂，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毫发无伤的样子，心想：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别动!”
另一个隋猛又把枪对准他，小声喝到。
隋猛举着手，心里丝毫不慌，看着对方跳了下来，慢慢走近。
“走!”
隋猛再次被枪顶着来到楼顶，去到之前的地方，他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倒下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身下有一大摊血。走近一看，这个人一身黑西装，额头上还有一个正流着血的伤口。除了长相和自己不一样，简直就是刚才被枪杀的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身工作服。
隋猛再次感到迷惑，思索中，他似乎大概明白了:在他的梦里他不会认出我，而是默认给我安一个其他的随机身份。他眼中刚才的我，就是地上这个人的相貌和衣着。他认为他已经杀了我，所以我还是之前那个样子成了一具尸体躺在原地。可我没死，又出现在他眼中，就又被随机安排了一个现在的身份，成为了另一个人。看来在他的梦里，所有变数都默认的被安排得十分合理，这或许就是他坚信这就是现实的原因吧。而且自己之前的计划又落空了，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你是谁？”身后的质问打断了隋猛的思考。
隋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还说之前的话，自己很可能还是刚才的下场，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他又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工作服，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我，我是电工。”
“你转过来。”
隋猛慢慢转过来，紧张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对方继续用枪指着他，向前一小步，仔细地打量着隋猛。
“哦，我好像记得你。你刚才在干嘛？”
“啊，王先生说…电房…出了故障，让我上来检查一下。”隋猛磕巴地回答。
“真的？”
“真的啊，你可以问王先生。”隋猛说完这句，顿时有些后悔，他生怕对方会找王先生核实。
对方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枪，说:“好吧。我刚才也是被王先生叫过去检查设备的，没有问题，你可以走了。”他又看着地上那具尸体，继续说:“这是王先生身边的卧底，被我揪出来了，没你的事，你不用害怕。你走吧。”他摆了摆手。
隋猛不敢逗留，马上转身离去，他下了楼梯，不停地走下去，还用余光向上扫去，想看看对方有没有跟过来。走了不久，他抬头向上望，感觉对方没有跟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都没有用，到底怎样才能叫醒他呢？
“叮!”隋猛忽然听到电梯的声音。他要坐电梯走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偷偷跟踪他，慢慢想其他的办法了。
他蹑手蹑脚地原路返回，发现电房门口有一部货梯，已经向下开去。他打开电房的门，冲了进去，又打来另一扇门，跑向他上来时乘坐的电梯，电梯正好停在这里，他立即按开，跳了进去，看着门旁众多的数字。
几楼？一楼？希望是吧！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隋猛向外望去，在大门口发现了另一个他的背影。他快步赶了过去，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
保镖隋猛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隋猛见状向后望去，后面不远处还有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他招着手跑了过去拦下了车。
“跟上那辆车!”他坐进去对司机说。
出租车加速启动跟了上去。
“别靠太近!”
两辆车在街道上开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上的隋猛一直思考着该如何使那个自己意识到这不是现实。他忽然想到王先生吩咐给那个胖子的话，既然保镖隋猛从王先生身边的卧底变成了他忠实的手下，那他一定很信任王先生。如果他能知道王先生其实也想除掉他，那他会不会怀疑这个梦呢？不对，那两个人只是他的梦里的虚拟角色，他们密谋的对话既然独立的发生了，就说明这也是他的梦的一部分，而且那监听器肯定也是他安的，他会自己发现这个阴谋，这又是条死路。隋猛感到十分迷茫，脑中又忽然闪过一个残忍的念头:杀了他？
或许，杀了他，就可以结束这个梦？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行的办法了。
不知不觉中，隋猛忽然发现车停了下来，他向前望去，前车也停了下来。保镖隋猛下了车，向路边的建筑走去。
看着他走远，隋猛慢慢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几步，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付钱，司机也没有向他收费。回过头，他发现那两辆出租车都已经开走了。
原来这些无关紧要的虚拟人物都没有意识，只有条件反射式的固定行为模式。或许，他们只有跟这个梦的主人——那个保镖隋猛发生直接联系时，才会表现出有意识吧。
保镖隋猛进入了一个居民楼，隋猛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爬了几楼，保镖隋猛停了下来，敲了敲一扇门。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一个声音:“谁？”
“我。”
门打开了。
“你来干什么？”
“王先生有事让我通知你。”
“进来吧。”
隋猛躲在下层楼梯口，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趴在门口听里面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他爬到了更高一层，靠着墙藏好，准备等着保镖隋猛出来，继续跟踪。
突然，楼下传来两声闷响，接着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又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冲了出去。隋猛看到，那是另一个他。他下了楼，看到门没有关上。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走了进去，发现一个人倒在血泊里，没了呼吸，手中握着一把手枪，旁边是一个打碎的玻璃瓶。他认出，这个人就是王先生的贴身保镖中的一员。
原来那个自己正在进行清除行动。
隋猛捡起那把枪，跑下了楼。远处，保镖隋猛又来到了马路边，似乎正在等出租车。
好机会!隋猛心想。杀了他，结束掉这个梦吧。他慢慢走近，掏出手枪，瞄向那个自己。
“隋猛!醒来吧!”他大喊着，扣动了扳机……
“醒醒，王先生出来了。”
隋猛睁开眼，发现了熟悉的一幕:自己正背靠在一个长凳上，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魁梧，极其眼熟的人，正盯着他。
“快起来啊。”
他看向不远处的别墅门口，同样的场景:另一个自己站在那里，重复着熟悉的动作。
隋猛有些沮丧。看来，杀掉梦中的另一个自己，并不能结束这场梦，只能使这场梦重新开始。
别墅门打开，王先生走了出来，隋猛跟着众人走去，出了大门，径直走向最后一辆轿车。上了车，他又开始思考，回忆着即将要重复经历的一切，他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一声熟悉的爆炸响起，司机猛踩刹车。
“有危险，快保护王先生!”
隋猛马上打开车门冲到前面的轿车旁，打开门，说:“王先生，快跟我来。”
他把王先生拉了下来，迅速向斜后方撤退。
“嘭!”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响起，隋猛已经带着王先生到了安全位置，没有受到影响。
“快!给我枪!”隋猛对着跑过来带着步枪的人大喊。
接过一把步枪，他回头望向树林，找到一棵离自己很近的大树，指了过去，说:“王先生，我们去那里!”
他扶着王先生跑了过去，躲在树后，探出头观察前面的情况。另外几个贴身保镖还有另一个隋猛都蹲在地上望向这边。
隋猛朝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们都回过头，开始向对面反击。枪声不断，趁着混乱的局面，隋猛瞄了一眼身旁的王先生，他正半探着头望向前方。隋猛慢慢把枪口对准他，按了一下扳机，王先生马上倒下了。
隋猛又探出身子，单膝跪地，瞄着前面那群人的后背。这时，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同上次一样，开始向前杀去。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向人群射击。
前方的人开始不停地倒下，他们刚意识到情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隋猛击倒，而另一个隋猛也杀进了马路对面。场面一片混乱。
枪声忽然停下，地上躺满了尸体，只剩下保镖隋猛还在站立。他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倒下了，马上拎着枪朝着隋猛身前的大树跑了过来。
“王先生？王先生!”
“别动!”隋猛从树后走了出来，枪口对着前方，“把枪放下!”
保镖隋猛停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惊讶，他扔掉了手中的枪。
“王先生已经死了，你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快醒过来吧!”隋猛说着，走近对方。
“你在说什么？你杀了王先生？”
“嗯。”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也是杨叔派来的卧底？”
“我不是，我是你!”
“你不是杨斌吗？你怎么是我？”
“我就是你。这是你的梦，你把我当成了杨斌，所以你眼里的我是他。我是另一个你，是来叫醒你的。快醒醒吧，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保镖隋猛呆呆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突然似笑非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好了。”
隋猛顿时感到有些崩溃，对方显然还是不相信他的话。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醒过来啊？王先生已经死了，这个梦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现在不是只想当他的保镖吗？他死了你的梦还怎么继续？”
保镖隋猛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隋猛，没有回应。
“这真的是梦，你怎么就不信呢？”隋猛近乎绝望地说。
“好吧，我相信你，开枪吧，反正我的人生也没有意义了。”保镖隋猛说着，表情变得有些悲凉。
两人静静地对峙着，半天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隋猛再次发问：“为什么你不愿相信这是个梦？”。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为什么我还会感到痛苦？”
“你感到痛苦？”
“嗯。”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我找不到目标，看不到未来。我每天都会梦到过去那些痛苦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保镖隋猛低下头，沮丧地说。
“什么痛苦的事？”隋猛疑惑地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帮你，我根本不想杀你。”隋猛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枪，“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帮你。”
“你怎么帮？现在王先生死了，就算你不杀我，杨叔也早晚会解决掉我。我死定了。”
“为什么他死了你就死定了？”隋猛一头雾水地问。
“王先生人多势众，我很安全。现在就剩我自己了，我怎么可能活？”
“你那么厉害，而且我也可以帮你。”
“不可能的，只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抵抗杨叔的。”
“杨叔到底是谁啊？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保镖隋猛又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感到痛苦？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步的？我求求你都告诉我吧。”隋猛乞求道。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说吧，或许我能帮你摆脱掉痛苦。”
“不可能的。”
“我求你啦，你就说吧，我会尽力的。”隋猛不耐烦地说。
“好吧。”保镖隋猛说着，眼神开始迷离。“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对童年没有记忆，我只记得我被人贩子拐卖了，是杨叔救下了我，还有其他孩子。他非常强大，无所不能。他训练我们，把我们培养成战士。训练非常艰难，每天都会受伤。他对我们很苛刻，如果我们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会挨打，挨饿。我无时无刻不想从那里逃出去，但根本做不到。他告诉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开始相信他的话。我在那里待了十年，有一天，他告诉我，报恩的时候到了。他让我去王先生身边做卧底保镖，查出他的秘密财产都藏在哪里，之后杀掉他。这是我当时唯一的目标。”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出来以后，我开始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监听王先生，查他的财产藏在哪儿，听从命令，每天提心吊胆的做卧底。我反而觉得保护王先生更有意义。王先生对我很好，我还可以领到薪水，这才是我更该认真做的事。我开始不听杨叔的命令，他开始威胁我，我不敢反抗他，只能继续做下去。不久之前，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再完不成这个任务，他就要连王先生带我一起解决掉。我彻底绝望了。我想，就算我杀了王先生，杨叔也不一定会放过我，我不如就在王先生身边保护他，他人手这么多，我反而更安全。现在，我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隋猛听着眼前这个神情落寞的人的故事，突然感到可怜他。他认为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在两个角色中挣扎徘徊，深深恐惧着那个杨叔，认为自己没有希望活下去。他又想到上一次在这个梦里，他一心想要保护的王先生也想解决掉他，这梦也太痛苦了。可能就是这种痛苦才让这个自己不愿相信这是梦吧。这痛苦的根源是什么？是对那个杨叔的恐惧吗？如果是这样的，那只要解决掉他，另一个自己就会意识到他一直不敢面对的恐惧是可以被打败的，他就会发现这不是真实的吧？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走，我们去干掉杨叔。”隋猛重燃希望，坚定地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那是不可能的。”
“你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隋猛扛起枪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知道，以前的地方。但是就算你能打败他，也解决不掉他的军队。”
“军队？多少人？”
“除掉今天来的这些，少说也还有三十几个。”
隋猛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脚下，满地都是散落的枪支和弹壳。
“我们有这么多武器，我们一起解决他的军队，然后我去解决掉他，怎么样？”
保镖隋猛半张着嘴，没有回答。
“好，我们快去吧!”隋猛向前几步，一把拉住保镖隋猛，把脚下的步枪捡了起来递给了对方，拖着他走向最后一辆面包车，边走着边收集地上的武器弹药。
来到车旁，隋猛把另一个他拖到驾驶座，他坐到副驾驶。
“快走吧。”
对方没有动作，呆呆地望着前方。
“你也不会开车？”
“不，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我不想回去送死。”
“你刚才那么厉害，现在为什么怕呢？”隋猛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不应该害怕，你应该感到愤怒。他虽然救了你，但也是为了利用你。他扭曲了你的人生，扭曲了你的内心，让你活的痛苦，你应该憎恨他，你应该报仇!”
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那你带我去，到了以后，我动手，你就留在车上等着行了吧？”
保镖隋猛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动了车辆。
车辆飞驰，隋猛看到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倒退，仿佛只是些贴图，天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他逐渐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车终于停了下来，隋猛看到四周的景物渐渐清晰，他们在林中的一条小路上。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一个小亭子，亭子前有一个人影，旁边有一道栅栏，夹在一面巨大的围墙中间。
“我们一起去吧。”保镖隋猛突然开口。
“好，走吧。”
两个人全副武装，下了车，半蹲着，借着路旁的树木遮挡，向大门靠近。
摸到离大门很近的地方，隋猛看到一个衣着迷彩服的人在门前站岗。保镖隋猛从腰间掏出手枪，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消音器，装了上去。他瞄向那个人，一声闷响，那个人瞬间倒下。突然，亭子的窗口又探出一个人头，又是一声闷响，玻璃被打碎，那个人头也落了下去。
两个人继续向前，翻过铁栅栏，来到一个巨大的场院，四周被高墙围住，中间有一个建筑，里面没有一点光亮。两人朝着建筑跑去，来到门口，门里也是一片昏暗。
保镖隋猛把手枪对准门锁，扣动扳机，门打开了。隋猛跟着对方进入了建筑，上了两层楼梯，来到一个门前，门底的缝隙中露出一排昏暗的光。保镖隋猛收起手枪，端起步枪，转头看向隋猛，点了下头。隋猛意识到，马上就会有场恶战。他心里开始不停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我能消灭他们，我一定能行。
保镖隋猛一脚踹开了门，开始向屋里扫射，隋猛也一起杀了进去。屋里很大，看起来是个宿舍，一半放着十几张双层床，另一半放着几张桌子，十几个穿着绿背心的人或坐在床上，或坐在桌子旁，对正在发生的情况显得异常惊慌，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突然，门外的灯亮了起来，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守住门口!”保镖隋猛大喊着，杀向前去。
隋猛躲在墙后，刚从门口探出头，就被扑面而来的子弹打了回去。看看屋里，有几个幸存者已经找到掩体躲了起来，开始还击。
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宿舍另一头的门也忽然打开，冲进几个枪手。面对着前后夹击，保镖隋猛已经躲在了两张桌子中间。隋猛也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他还是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我能消灭他们。
他鼓起勇气，冲出门外，开始扫射，门外一片混乱。
枪声忽然停了下来，隋猛看到楼道里的敌人都已倒下，他想回到屋里，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剧痛，看向痛源，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上有几处弹孔，正在流血。
他紧闭眼睛，继续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没有受伤。但痛感依旧。他睁开眼，发现另一个自己正看着他。他瞬间明白，尽管自己认为这不是真的，但在保镖隋猛的视角中，他已经受伤，所以他不可能自动痊愈。
保镖隋猛朝宿舍的大灯开了几枪，灯被打灭。隋猛靠着墙，捂住伤口蹲了下来，把走廊里的灯也打灭，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屋内一阵激烈的枪响，火花四溅，枪火不停地闪烁，硝烟弥漫着。
隋猛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他在这个梦中已经探索到这里，似乎马上就要成功了，真不甘心到此为止。而屋里那个自己的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如果他倒下，这个梦只能重来一遍。难道自己永远都逃不出这个梦了吗？
没过多久，屋里的枪声停了下来，隋猛听到一个微弱的脚步正在靠近。
“你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问。
“还好。”隋猛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感到欣喜：看来另一个自己已经解决掉了屋里的敌人。
黑暗中，隋猛感到自己被扶住了。突然，一声怒吼传出:“隋猛!”紧接着是一声重重地闷打，他摔倒在地。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怒吼声继续。
又是一声重击，紧接着就是另一个自己的惨叫。
隋猛听到了厮打的声音，不断响起撞击墙壁和门的声音，另一个自己不断地惨叫着。他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杨叔了吧，他已经压制住了另一个自己，可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保镖隋猛惨叫着哭了出来。隋猛心里十分着急，他忍着剧痛，摸索着脚下的枪。保镖隋猛不停地哀嚎着，听起来非常绝望。隋猛焦急地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枪，他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举枪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他看到一个彪形大汉跪在另一个他的身上，紧紧按住他的双臂，那双臂仿佛已经被折断。他马上把枪口对向那边，果断地扣动了扳机。又是一瞬的光亮，那个彪形大汉正凶狠地盯着自己。紧接着又是一片黑暗，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一个绝望的哭泣声。
隋猛认为自己已经击中他了，他又朝天花板开了一枪，看到那个彪形大汉已经倒在地上，另一个自己正趴在地上抖动着。
“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杀了他。这只是个梦，你该醒了吧。”隋猛感到疼痛已经使他没法动弹，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不停地射击着天花板。哭泣声渐渐停止，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觉得自己这次又没能成功，他闭上眼睛，继续扣动着扳机……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