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约帖和暗霜园文会

    帖子是几日前收到拜帖的那位，自称十年旧友的人送来的，内容很简单，约她明日未时在玉钩桥一晤，而且这次还署了名，吕曦。

    吕家，她确信当今天下，赤县大陆和神州大陆传承已久的世家里面，并没有这一家。也就是说，这位自称十年旧友的人，要么是出身于新世家甚至平民家中，要么就是吕并非他真实的姓氏。

    如果是前者还好，对她来说，这个人只是一个可能会结交的好友，出身还不那么重要。但如果是后者，那就令人警惕了，因为一个人，永远无法猜透别人做一件事真实的出发点，即使有一个明显的出发点摆在你的眼前。

    回到鸣翠院，孔莜把约帖给了苏筠，并决定明天在暗霜园文会中，借故离席见一下这位吕曦，让苏筠到时候给她打个掩护。

    天公作美，过了一夜，昨日仅剩的积云也散开了。

    孔莜随着她的二兄孔则，一同前往稷上宫，参加今天稷君主持的暗霜园文会。稷下苑紧挨着稷上宫，但他们还是乘了车去。根据以往的文会经验，男子的轩中往往会以酒助兴，孔则以前也有喝醉的时候，她可不愿意扶着醉醺醺的孔则回府。

    马车行进，在跨过德政河的时候，她起帘往外看了看。孔则见她往外看，也起了帘，看了下外面说：“过了这玉钩桥，也就到稷上宫地界了，一会儿你在回澜轩若是无聊，可以自己出去走走。”

    她简单“嗯”了一声，就又闭目养神起来，孔则也没有打扰她。

    马车停在了稷上宫的东南门，苏筠扶着孔莜下了马车，孔则自己下来，三个人给门令验过名帖，就进了稷上宫。

    从东南门进去，穿过长长的巷道，进入到稷上宫的外园区，暗霜园就是外园区的第一个园，因此很快就到了。

    走进园门，整个暗霜园呈方正的布局，里面郁郁葱葱，隐约可以看到许多廊亭雅径。暗霜园中没有殿，水流从西北角引进，从东南角流出，在暗霜园形成了一大一小两片湖。湖相接的地方形成了一个葫芦口，在南北各置了一个轩，葫芦口北边的轩叫碧澜轩，葫芦口南边的轩叫回澜轩。

    今天的文会，男子在碧澜轩，女子则在回澜轩。因着是设在葫芦口的南北，两个轩离得很近，都能隐约听到湖对岸的声音，但是实际上却要绕很远才能走到。

    暗霜园文会是由稷君主持，今天的园中有很多侍卫，将外廊五步一岗的保护着，但两轩附近没有侍卫打扰。

    孔莜三人进了园，侍卫中郎将没有行搜身的事，只是让孔则把佩剑解下，放到了一旁的剑架上，便唤左右来人领他们进园。

    园子是从西南的门进的，沿着靠西的廊走，很快就到了回澜轩，孔莜和孔则互礼辞别，领路的侍卫也作礼退去后，她就带着苏筠进了轩。

    轩中都是些熟面孔，大多是些青春豆寇的小姑娘，方才都在交头接耳的聊着，见着她进来起身行礼打着招呼，她也一一回了礼，目光扫过，她见着白娅坐在靠外的位置，旁边的席位还空着，便笑着走了过去，和她见礼坐下，苏筠则站在身后。

    “白姑娘近日可好？”

    “近日一切都好，前几日多谢孔姑娘的名牌，我才好向刑曹长表达了下谢意，听说还发生了帮派斗争，可能要调查一番，那些伤药刑曹长正用得上。”

    这是在委婉的说她知道孔莜帮了忙，孔莜听的明白，就浅笑说：“只是举手之劳，刚才进轩，看她们聊的热络，不知道是在聊什么？”

    “听她们聊，是在说今天的文会有很多青年才俊会来，除了息裔和傩裔，其他六裔都有很多，其中就有成名已久的融毕名士毕钦。她们正盼着，你们稷裔的邰颜士子颜眭，能和他切磋一番赋。”

    “原来如此，我知道息裔没有才俊来，是因为遏息令【注1】，息人不能出富图岛，为什么傩裔也没才俊来呢？”孔莜看着白娅问。

    “最近有传言，说傩君和仡郡郡守勾结，有谋反之意。你们稷裔的两郡临着仡郡，所以伤药紧缺，这也是我用张神医的外伤方剂来表达谢意的原因。”

    听到白娅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左右遮掩，她笑着说：“前日听二兄提起过这个传言，就猜是不是这个原因，原来果然如此。这个传言到底有几分真？对市场影响已经很大了吗？”

    “估计有五六分真，陛下已经封了融兀氏的兀承为火贲将军，现在已经在你们邰郡的衢阳(音渠，通衢四方之意)[邰郡西部要城，非郡治]了。”

    “陛下的燧裔精兵火骑义从，不是一直是黎兀氏掌吗？怎么不调火骑将军来？”

    “这些我就不清楚了，也许火骑将军要镇守陛下祖地吧”，白娅摇头说。

    说了一会儿话，回澜轩陆续又来了几个人，稷君夫人孟姿也到了回澜轩，轩中女子都起身向她行礼，她回礼后就宣布了今日文会开始。

    稷君夫人孟姿，是嫄孟氏人，当代嫄孟家主孟欣是她的哥哥。孟姿也是孔莜祖母孟舒的侄女，因此，孔莜可以唤她舅母，也可以唤她表姑，像今天在稷上宫中，一般是唤的舅母，或者人前唤稷君夫人。

    夏朝的女子也有很多喜欢文学的，不过她们对文学的喜爱又和男子有所不同。

    比如男子中，士子作赋，平民写歌，武人喝曲，赋用词讲究，歌用词自由，曲用词豪放。他们泾渭分明，一般不会有士子写歌或喝曲这样的事。

    女子则不同，她们会写小诗，小赋，短歌，都是些小情调的表达，也没有太多争名的心思。

    所以历来文会中，女子这边都是氛围轻松，互相传阅交流。

    孔莜对各家学说，还有各派策论都有兴趣，常常找来阅读，还会批注些见解。但对这些小情调文学兴致缺缺，所以文会时一般坐在靠边的位置，对一些精彩的，也会喝彩，禺都这些女子大多是知道的，不会太过在意。

    其他女子交流起来后，她就偏首和白娅说起小话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进了回澜轩，贴耳对稷君夫人孟姿说了几句话，孟姿点头表示明白，挥手把侍女挥退。

    “莜莜，来，你先去一下轩外，你舅舅找你有事。”

    【注1】《史考》太宗本纪，卷12，太宗遏息：公元元年，太宗传诏，息人迁出东都浮都，居于富图岛，除受诏令，任何人不得出岛半步，设水师于浮都、东玗(于)[原息裔奇郡郡治]，但有息人出岛，格杀勿论。并诏趾君，不得接收息裔偷渡之人入贡郡。此乃遏息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