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交易
来生的位置距离他们并不远，但夜之城的夜晚可不太平，备上一辆车，总归是有备无患。
要说夜之城里什么行当最特殊，那当属中间人。
如果你想要在夜之城的底层世界里赚钱，你可以不知道那些大公司、大企业的经理、总监，甚至都不需要知道控制夜之城诸多街区的帮派头目们，但你却必须要了解夜之城的这些中间人，因为只要你想在夜之城做生意，你就必然要和他们打交道。
在夜之城里想要做点什么事，就是公司的人也得和中间人好好勾兑，要不然，谁都有可能会被夜之城民风淳朴的居民们，坑得连裤衩都不剩。
中间人的格调其实并不高，毕竟他们说穿了就是贩卖消息和情报的掮客，算是个在边缘行者们和客户之间牵线搭桥的中介。
哦，边缘行者，这名头听起来是不是要比佣兵或者黑客，更响亮一些呢？
掮客这种职业，不论何种文化，也不论何种地域，哪朝哪代都会有，这些人消息灵通、门路广泛，擅长交游、更善于言说和谈判，他们最会看人下菜碟，也习惯了说话留一半。
但在夜之城，中间人是一类很特殊的掮客，他们有的是公司的代理人，有的是帮派的话事者，有的人是佣兵改了行，还有的人夜郎自大，没蹦达几天就被人在臭水沟里找到了尸体。
多数的倒霉家伙都还不太完整。
有些中间人会去做某些天才的经纪人，这些天才有的是佣兵，有的是黑客，还有一些就是彻头彻尾的娱乐分子，对面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材料，一切都得看中间人的眼光。
所以，这行当也不好干，没有过人的胆识、没有见风使舵的本事，就别想着在夜之城捞到钱。
当然，中间人的基本工作就是销赃或者当情报贩子，专营此类生意的中间人是夜之城里的最底层，收入不多，还见天地往暗处跑，做着将来能进“来生夜总会”的春秋大梦。
而高级一点的中间人，就得经常接手非法的合约——入室行窃、暗杀、绑架、贩卖、破坏，或者任何你能想到的违法与不违法的行为，都是他们的生意。
而夜之城所有中间人都必须仰望的存在，就只有一个。
罗格·阿曼迪亚斯。
据说，夜之城里所有的佣兵都和她有联系，而夜之城的每一笔大生意都得由她点头才能做成。
她是来生的女王，而来生夜总会里，汇聚的是夜之城名头最响亮的佣兵们，而那些大有来头的中间人，也都喜欢在这里谈生意。
想见罗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借着徐维蒂的名头，还有足额的金钱，伏昔自觉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他初来乍到，循着名声来找最有名气的中间人办事，这事儿不是挺正常的吗？
“你知道来生这个地方吗？”伏昔问徐维蒂。
“我查过资料，夜之城重建后的几十年历史故事里，有半数以上都是围绕着这家夜总会展开的。”
“哦？”
“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说？”
“如果真地发生了什么，我不一定顾得上你。”
“你不会是想着要和整个来生开战吧。”
“我们对于夜之城算是初来乍到者，而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大肥羊，我必须做好面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呐，真要是这样，你把我丢在这里就行。”
伏昔试探道。
但徐维蒂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来这里见那位中间人是有什么事情？”
“嗯，想在夜之城办事，还是得找地头蛇，罗格是其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她的要价很贵，而且……她不一定会见我们。”
找罗格办事要价贵？
好吧，确实贵。
但不好意思，这不是人家的缺点。
“要价贵就说明她专业，干这一行的，重点不是信用，也不是高效，而是在名声，她的名声响亮，很多人都围着她转，那她就是最好的中间人。”
“……”
“和你以前的做事方式不一样了，对吧。”
“嗯……但，如果她真地如传言那般厉害，她不一定会见我们。”
“呐，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啊。”
“为什么？”
“这么说吧，你身上带着公司员工的气场，你到了来生，就像雪地里墨渍，扎眼。”
“我没见过雪。”
“有机会你可以到北方见见，在南边，‘冻死了’是一句带有夸张修辞手法的形容词，但在北方，这叫死因。”
“……”
“世界很大，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哦，我忘了，公司不会放人的。”
“如果有机会……”
“打住！”伏昔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说道，“看，我们到了。”
算是那种，幻想照进现实的感觉。
和游戏里的场景一模一样，极品豪车配上脏乱差的环境，烟味和酒香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味道，打扮奇怪浑身透着精神味道的男男女女，扎堆凑在一起。
在来生，没有人喜欢公司狗们的西服革履，越是看起来叛逆、无序，就越是合乎这个地方的品味。
然后，伏昔就看到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从来生所在的地下室楼梯里走上来。
生活就是如此的矛盾，像来生这样一个以反叛为主题的夜总会，也经常会接待一些具备公司气质的人物。
什么是公司气质呢？
就像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个外表看起来已经有六七十岁的亚裔面孔，他完全无视了周围向他投来的异样的眼光，仅在迎面走来的伏昔和徐维蒂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眼神如鹰，像舔到血沫的刽子手。
但伏昔却感觉对方宛如一条主子死后的败犬，是个没了灵魂的傀儡。
“荒坂？”
徐维蒂忽然出声。
“哼。”
对方没有回应，用锐利的眼神瞄了说话的徐维蒂一眼，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伏昔好奇地看了看男人走开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向沉不住气的徐维蒂。
他一直没机会开启面具查看这女人的五围数据，现在看来，对方的镇静属性应该是不算高的。
也难怪，以现在康陶和荒坂势如水火的境地，徐维蒂不待见对方也是情有可原。
伏昔估摸着，她来夜之城的任务里，绝对少不了要给荒坂添堵。
啧啧，我喜欢。
不过嘛……怎么感觉这女人带着一股子愤青味儿呢。
“据说来生夜总会以前是某家医院的停尸房，里面还有福尔马林的液罐……唔，这扑面而来的绿色，这让我想起了某个西方玄幻里的小怪物，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地精，好像也叫哥布林。”
伏昔尝试着转移话题，一边慢悠悠地带头走着，一边跟徐维蒂吐槽，完全无视了身边人们对自己二人的注目礼。
他听不懂这里人们的窃窃私语，但他清楚，这些人说的可能都不是什么好词。
这里的人们说英语的还是比较多的，伏昔当然也听得懂几句常规的英语，但就像大夏语有上百种方言一样，各种口音的英语在这里是非常常见的。
一般人安装的义体基本都会配有同声传译功能，自然而然地就能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这一点用在伏昔身上就不合适了，身上不安装义体就这点不好，不太方便，伏昔打定主意，下次一定得搞一个外置的翻译器。
现在就用徐维蒂凑活吧。
从楼梯下去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正门处有一位孔武有力的壮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这门外也扎堆着不少男女，大部分人身上也都是各种纹身，其中有部分更是有着显眼的义体，看着都不像什么良人。
这些人同一时间把目光看向一个人的时候，那带来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挡住去路的壮汉闷声说了句什么，伏昔能听懂，但也得到了徐维蒂的翻译：“他说，我不认得你们。”
“不认得没关系，我们是来谈生意的，第一次嘛。自我介绍一下，伏昔，大夏人，久仰夜之城中间人女王的大名，特来拜访下。”
不需要徐维蒂做翻译，对方就可以得知伏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壮汉又说了一句什么，徐维蒂跟着翻译道：“大夏人，倒是稀客，而且还是个没有义体的……呃，嫩雏。”
“最后那个词你可以不用翻译出来的嘛。”
伏昔无奈地对徐维蒂说道。
“下回我注意。”
伏昔看到对面壮汉的眼睛亮起橙红色的光芒。
他这是在跟某人进行对话。
大概率就是罗格。
没一会儿，壮汉眼睛的颜色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然后用算是比较正式的语气说了一句
“罗格说，可以见你们。”
“嗯，那意思是我们可以进去了？”
“欢迎来到来生，嫩雏和他的小保姆。”
这句话怪怪的。
壮汉让开了通路，紧跟着，夜总会的大门也自行开启。
没在意对方略带调侃的话语，施施然走进了大门，嘈杂的摇滚派电子乐立时涌进耳廓，但伏昔脸上的青光闪烁了几下，耳朵就适应了这个响度的音乐。
全自动的，但伏昔自己能看到那道青光。
“哇哦，还真有福尔马林的液罐，里面装着的是真人吗？是会动的标本，还是机器人？”
“装载有行为芯片的活人。”
徐维蒂回应道。
“嗯，那个女的身材看起来蛮好的呢。”
“按照激素来区分性别，那应该是个男人。”
“呃，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再往里去，吧台边上正倚靠着一个壮硕的女人，她正擦着酒杯。
就像福尔马林液罐里的表演者一样雌雄莫辨，这位酒保，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在来生还真是难得一见，居然会有一个和我一样不装义体的人。”
酒保笑着招呼道。
“那么，你的印象会深刻一些吗？”
“不需要其他，你的样子就很让人着迷。”
“我很帅吗？”
伏昔眨眨眼。
“魅力不止有帅这一种，可爱也算。”
“好吧……有什么喝的推荐吗？”
“我觉得你可能不爱喝酒，会更喜欢喝些饮料。”
“这倒确实。”
徐维蒂认为自己对此很有发言权，但她没有说话，这壮硕女人的身上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是克莱尔·拉塞尔，来生的酒保，我建议你先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在来我这里。”
“好的，那么，罗格在哪儿呢？”
“那边。”
克莱尔伸手一指，就在吧台另一端对面的卡座里，正坐着一个黄色上衣配紧身牛仔裤的女人，见到伏昔看过去，她还笑着挥了挥手。
来到卡座，卡座外的黑人保镖拦住了两人。
“那位女士请在外边稍等下，小先生自己进来吧。”
对方说的是大夏语，不过并不标准，带着很浓的口音，伏昔能明显地辨别出来，对方的大夏语是跟着一个南方人学习的，不仅带南方口音，还有着外国人特殊的那种说大夏语的语气在。
“你会说大夏语？”
伏昔惊讶道。
“之前和康陶公司的某位经理有过一次合作，我觉得这种语言比较重要，刚好我也感兴趣，就学了一阵子，今天第一次用到，来，过来坐。”
伏昔朝着徐维蒂摆摆手，让她在卡座外等候，自己只身一人走了进来。
“罗格。”
女人伸出手。
“伏昔。”
和对方握了握手，这就算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了。
“看起来你和我见过的所有大夏人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口音，举止，还有很多方面。”
“确实，我来自大夏北方的一座城市，一个极具历史厚重感的地方。”
“我见过不少大夏人，可他们并不讲历史，开口闭口就是钱，比荒坂的人更重利，你瞧，这里就是小唐人街，但居住在这里的大夏人，非常非常少。”
“唔……但我记得，康陶的待遇并不差。”
“对啊，夜之城待遇最好的公司，但也是公司，所以，你是哪的人呢？”
近距离观察罗格，伏昔觉得对方像极了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身上并没有想象中身为中间人女王的霸气，反而有些疲惫和安静。
就像风里希会伪装自己是个慵懒好色的大姐姐一样，眼前的罗格也会利用自己脸上的皱纹来降低自己的危险度，这很方便与人交流谈话。
当然，能来到她面前的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人真地会认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我是大夏人。”
伏昔微笑着回复道。
“你确实，很不一样。”
伏昔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对方好像要搞暧昧了。
唉，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我听说您是夜之城的地下女王，很多人都夸赞您，说您手眼通天。”
“都是同行抬举了，想要在夜之城吃中间人这碗饭，还是很艰难的。”
“是啊，志同道合者这个世上并没有多少，所以，我来这里自然也要寻找让我感兴趣的人。”
“哦，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吧。”
“我听说这里有一位神秘学大师，善于塔罗牌占卜，她好像叫米丝蒂，我很有兴趣拜访她。”
“米丝蒂……这个人我知道，她就在小唐人街，有一家名叫‘米丝蒂的秘辛’的店铺，说实话，我其实也挺想去她那儿看看的，不过一直没有时间去听她讲那些关于命运的小故事。”
“嗯哼，祝愿你早日得到空闲。”
“那么，她的信息就给你算个添头，你刚刚说要来和我谈生意，我很想听听你要和我谈的生意，是什么？”
伏昔知道，对方这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当然明白，所以，我这次来您这里还有另外两件事。”
“希望不再是小打小闹。”
“我需要一个佣兵的资料，还有一份死人的资料。”
“哦？死人？活人还不够你对付的吗？”
“先说佣兵吧，这个人你应该认识，以前是个无名小卒，但现在，他大名鼎鼎。”
“老实说，你给的提示并不明显，夜之城里有很多佣兵都是如此，前几年的大卫，之前的安德鲁·韦兰，哪一个不是从无名小卒干到了夜之城的传奇？”
“这个人有个代号，叫V。”
听到这个代号，罗格突然眯起眼，下颚微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几分钟前，有个荒坂的人在我这里要这个人的信息，几分钟后，你坐在了我面前。”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直起身子，单手搭在卡座椅背上，并翘起腿。
讲真，她的身材保持的还算不错。
“哦，那还真是巧了呢。”
“你认识那个人吗？”
“嗯……他叫竹村，荒坂三郎的保镖。”
“来头不小啊……那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你，也不是一般人吧。”
“我确实不是一般人，不过，我不是康陶的。”
“无所谓，V的信息我也可以卖给你了，不过，只是一些常规的信息，别的中间人我不管，但在我这里，你不会得到佣兵们的特殊情报，毕竟，我的来生家大业大，还是需要一些人为我撑场面的。”
“说的在理，我也只想要V的常规信息……那你开个价吧。”
罗格伸手点了点自己脑袋，说道：
“竹村花了一万五，你也是一万五，一样的价格，童叟无欺。”
还真是童叟无欺。
“徐姐。”
伏昔转过头喊了一声。
“小先生。”
“给罗格女士转一万五。”
“是。”
“伏昔先生，你的秘书可不太招人喜欢。”
“在这里会招人喜欢的人，其实也不多。”
“那么，还有什么大生意要找我吗？”
罗格身上开始不自觉地扬起了霸气。
伏昔歪头想了想，说道：“我要安德森·赫尔曼的信息，现在，他应该还是荒坂的人。”
“好。去，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信息，顺便把V的资料芯片带一个过来……”
后面是罗格对着卡座外的人说的。
“价格是多少呢？”
“我要看具体的情报，才能给你开价。”
“好吧。”
“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蓝柑气泡水。”
“奇怪的饮料。”
不过，罗格还是挥手示意前台的克莱尔准备。
“老实说，最近找我打听她的人，有不少，这个人在夜之城的人脉很广泛，不过，干这一行的佣兵就没几个人脉差的。但她在来生的名声，可不太好，这也是我愿意把她的情报卖给你们的原因。”
“我听说，她做了一件大事。”
“虽然没有定论，但荒坂三郎的死确实和她有关。”
“在你的印象中，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没什么印象，要说真对她有印象的，应该只有德克斯特了，他也是个中间人，在来生有位置。不过，现在他已经跑路了。”
“我能理解，明哲保身嘛。”
聊到这里，罗格的人把两个芯片放到了卡座的桌子上。
罗格直接拿起其中一个芯片，插进了自己脑后的接口处。
她的眼睛也闪烁这橙红色的微光。
“这是个敏感人物，荒坂的研发人员……嗯，我的要价可不低。”
“说个数就好。”
“三万鸥。”
伏昔示意徐维蒂转账。
“我多给你一万块，帮我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如果他的工作单位发生了改变，还望你可以通知我。”
“你觉得他会跳槽？”
“荒坂的皇帝没了，每个人都会明哲保身，愚忠者毕竟是少数。”
“好，这一万我收下了。”
克莱尔将两杯酒水递了过来，一杯是清澈的酒，另一杯是蓝柑气泡水，有着和前三次喝时都不一样的蓝色。
味道也不一样。
“交易结束，这一杯就当庆祝。”
“合作愉快。”
伏昔和罗格碰了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要说夜之城里什么行当最特殊，那当属中间人。
如果你想要在夜之城的底层世界里赚钱，你可以不知道那些大公司、大企业的经理、总监，甚至都不需要知道控制夜之城诸多街区的帮派头目们，但你却必须要了解夜之城的这些中间人，因为只要你想在夜之城做生意，你就必然要和他们打交道。
在夜之城里想要做点什么事，就是公司的人也得和中间人好好勾兑，要不然，谁都有可能会被夜之城民风淳朴的居民们，坑得连裤衩都不剩。
中间人的格调其实并不高，毕竟他们说穿了就是贩卖消息和情报的掮客，算是个在边缘行者们和客户之间牵线搭桥的中介。
哦，边缘行者，这名头听起来是不是要比佣兵或者黑客，更响亮一些呢？
掮客这种职业，不论何种文化，也不论何种地域，哪朝哪代都会有，这些人消息灵通、门路广泛，擅长交游、更善于言说和谈判，他们最会看人下菜碟，也习惯了说话留一半。
但在夜之城，中间人是一类很特殊的掮客，他们有的是公司的代理人，有的是帮派的话事者，有的人是佣兵改了行，还有的人夜郎自大，没蹦达几天就被人在臭水沟里找到了尸体。
多数的倒霉家伙都还不太完整。
有些中间人会去做某些天才的经纪人，这些天才有的是佣兵，有的是黑客，还有一些就是彻头彻尾的娱乐分子，对面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材料，一切都得看中间人的眼光。
所以，这行当也不好干，没有过人的胆识、没有见风使舵的本事，就别想着在夜之城捞到钱。
当然，中间人的基本工作就是销赃或者当情报贩子，专营此类生意的中间人是夜之城里的最底层，收入不多，还见天地往暗处跑，做着将来能进“来生夜总会”的春秋大梦。
而高级一点的中间人，就得经常接手非法的合约——入室行窃、暗杀、绑架、贩卖、破坏，或者任何你能想到的违法与不违法的行为，都是他们的生意。
而夜之城所有中间人都必须仰望的存在，就只有一个。
罗格·阿曼迪亚斯。
据说，夜之城里所有的佣兵都和她有联系，而夜之城的每一笔大生意都得由她点头才能做成。
她是来生的女王，而来生夜总会里，汇聚的是夜之城名头最响亮的佣兵们，而那些大有来头的中间人，也都喜欢在这里谈生意。
想见罗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借着徐维蒂的名头，还有足额的金钱，伏昔自觉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他初来乍到，循着名声来找最有名气的中间人办事，这事儿不是挺正常的吗？
“你知道来生这个地方吗？”伏昔问徐维蒂。
“我查过资料，夜之城重建后的几十年历史故事里，有半数以上都是围绕着这家夜总会展开的。”
“哦？”
“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说？”
“如果真地发生了什么，我不一定顾得上你。”
“你不会是想着要和整个来生开战吧。”
“我们对于夜之城算是初来乍到者，而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大肥羊，我必须做好面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呐，真要是这样，你把我丢在这里就行。”
伏昔试探道。
但徐维蒂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来这里见那位中间人是有什么事情？”
“嗯，想在夜之城办事，还是得找地头蛇，罗格是其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她的要价很贵，而且……她不一定会见我们。”
找罗格办事要价贵？
好吧，确实贵。
但不好意思，这不是人家的缺点。
“要价贵就说明她专业，干这一行的，重点不是信用，也不是高效，而是在名声，她的名声响亮，很多人都围着她转，那她就是最好的中间人。”
“……”
“和你以前的做事方式不一样了，对吧。”
“嗯……但，如果她真地如传言那般厉害，她不一定会见我们。”
“呐，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啊。”
“为什么？”
“这么说吧，你身上带着公司员工的气场，你到了来生，就像雪地里墨渍，扎眼。”
“我没见过雪。”
“有机会你可以到北方见见，在南边，‘冻死了’是一句带有夸张修辞手法的形容词，但在北方，这叫死因。”
“……”
“世界很大，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哦，我忘了，公司不会放人的。”
“如果有机会……”
“打住！”伏昔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说道，“看，我们到了。”
算是那种，幻想照进现实的感觉。
和游戏里的场景一模一样，极品豪车配上脏乱差的环境，烟味和酒香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味道，打扮奇怪浑身透着精神味道的男男女女，扎堆凑在一起。
在来生，没有人喜欢公司狗们的西服革履，越是看起来叛逆、无序，就越是合乎这个地方的品味。
然后，伏昔就看到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从来生所在的地下室楼梯里走上来。
生活就是如此的矛盾，像来生这样一个以反叛为主题的夜总会，也经常会接待一些具备公司气质的人物。
什么是公司气质呢？
就像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个外表看起来已经有六七十岁的亚裔面孔，他完全无视了周围向他投来的异样的眼光，仅在迎面走来的伏昔和徐维蒂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眼神如鹰，像舔到血沫的刽子手。
但伏昔却感觉对方宛如一条主子死后的败犬，是个没了灵魂的傀儡。
“荒坂？”
徐维蒂忽然出声。
“哼。”
对方没有回应，用锐利的眼神瞄了说话的徐维蒂一眼，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伏昔好奇地看了看男人走开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向沉不住气的徐维蒂。
他一直没机会开启面具查看这女人的五围数据，现在看来，对方的镇静属性应该是不算高的。
也难怪，以现在康陶和荒坂势如水火的境地，徐维蒂不待见对方也是情有可原。
伏昔估摸着，她来夜之城的任务里，绝对少不了要给荒坂添堵。
啧啧，我喜欢。
不过嘛……怎么感觉这女人带着一股子愤青味儿呢。
“据说来生夜总会以前是某家医院的停尸房，里面还有福尔马林的液罐……唔，这扑面而来的绿色，这让我想起了某个西方玄幻里的小怪物，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地精，好像也叫哥布林。”
伏昔尝试着转移话题，一边慢悠悠地带头走着，一边跟徐维蒂吐槽，完全无视了身边人们对自己二人的注目礼。
他听不懂这里人们的窃窃私语，但他清楚，这些人说的可能都不是什么好词。
这里的人们说英语的还是比较多的，伏昔当然也听得懂几句常规的英语，但就像大夏语有上百种方言一样，各种口音的英语在这里是非常常见的。
一般人安装的义体基本都会配有同声传译功能，自然而然地就能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这一点用在伏昔身上就不合适了，身上不安装义体就这点不好，不太方便，伏昔打定主意，下次一定得搞一个外置的翻译器。
现在就用徐维蒂凑活吧。
从楼梯下去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正门处有一位孔武有力的壮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这门外也扎堆着不少男女，大部分人身上也都是各种纹身，其中有部分更是有着显眼的义体，看着都不像什么良人。
这些人同一时间把目光看向一个人的时候，那带来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挡住去路的壮汉闷声说了句什么，伏昔能听懂，但也得到了徐维蒂的翻译：“他说，我不认得你们。”
“不认得没关系，我们是来谈生意的，第一次嘛。自我介绍一下，伏昔，大夏人，久仰夜之城中间人女王的大名，特来拜访下。”
不需要徐维蒂做翻译，对方就可以得知伏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壮汉又说了一句什么，徐维蒂跟着翻译道：“大夏人，倒是稀客，而且还是个没有义体的……呃，嫩雏。”
“最后那个词你可以不用翻译出来的嘛。”
伏昔无奈地对徐维蒂说道。
“下回我注意。”
伏昔看到对面壮汉的眼睛亮起橙红色的光芒。
他这是在跟某人进行对话。
大概率就是罗格。
没一会儿，壮汉眼睛的颜色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然后用算是比较正式的语气说了一句
“罗格说，可以见你们。”
“嗯，那意思是我们可以进去了？”
“欢迎来到来生，嫩雏和他的小保姆。”
这句话怪怪的。
壮汉让开了通路，紧跟着，夜总会的大门也自行开启。
没在意对方略带调侃的话语，施施然走进了大门，嘈杂的摇滚派电子乐立时涌进耳廓，但伏昔脸上的青光闪烁了几下，耳朵就适应了这个响度的音乐。
全自动的，但伏昔自己能看到那道青光。
“哇哦，还真有福尔马林的液罐，里面装着的是真人吗？是会动的标本，还是机器人？”
“装载有行为芯片的活人。”
徐维蒂回应道。
“嗯，那个女的身材看起来蛮好的呢。”
“按照激素来区分性别，那应该是个男人。”
“呃，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再往里去，吧台边上正倚靠着一个壮硕的女人，她正擦着酒杯。
就像福尔马林液罐里的表演者一样雌雄莫辨，这位酒保，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在来生还真是难得一见，居然会有一个和我一样不装义体的人。”
酒保笑着招呼道。
“那么，你的印象会深刻一些吗？”
“不需要其他，你的样子就很让人着迷。”
“我很帅吗？”
伏昔眨眨眼。
“魅力不止有帅这一种，可爱也算。”
“好吧……有什么喝的推荐吗？”
“我觉得你可能不爱喝酒，会更喜欢喝些饮料。”
“这倒确实。”
徐维蒂认为自己对此很有发言权，但她没有说话，这壮硕女人的身上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是克莱尔·拉塞尔，来生的酒保，我建议你先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在来我这里。”
“好的，那么，罗格在哪儿呢？”
“那边。”
克莱尔伸手一指，就在吧台另一端对面的卡座里，正坐着一个黄色上衣配紧身牛仔裤的女人，见到伏昔看过去，她还笑着挥了挥手。
来到卡座，卡座外的黑人保镖拦住了两人。
“那位女士请在外边稍等下，小先生自己进来吧。”
对方说的是大夏语，不过并不标准，带着很浓的口音，伏昔能明显地辨别出来，对方的大夏语是跟着一个南方人学习的，不仅带南方口音，还有着外国人特殊的那种说大夏语的语气在。
“你会说大夏语？”
伏昔惊讶道。
“之前和康陶公司的某位经理有过一次合作，我觉得这种语言比较重要，刚好我也感兴趣，就学了一阵子，今天第一次用到，来，过来坐。”
伏昔朝着徐维蒂摆摆手，让她在卡座外等候，自己只身一人走了进来。
“罗格。”
女人伸出手。
“伏昔。”
和对方握了握手，这就算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了。
“看起来你和我见过的所有大夏人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口音，举止，还有很多方面。”
“确实，我来自大夏北方的一座城市，一个极具历史厚重感的地方。”
“我见过不少大夏人，可他们并不讲历史，开口闭口就是钱，比荒坂的人更重利，你瞧，这里就是小唐人街，但居住在这里的大夏人，非常非常少。”
“唔……但我记得，康陶的待遇并不差。”
“对啊，夜之城待遇最好的公司，但也是公司，所以，你是哪的人呢？”
近距离观察罗格，伏昔觉得对方像极了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身上并没有想象中身为中间人女王的霸气，反而有些疲惫和安静。
就像风里希会伪装自己是个慵懒好色的大姐姐一样，眼前的罗格也会利用自己脸上的皱纹来降低自己的危险度，这很方便与人交流谈话。
当然，能来到她面前的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人真地会认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我是大夏人。”
伏昔微笑着回复道。
“你确实，很不一样。”
伏昔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对方好像要搞暧昧了。
唉，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我听说您是夜之城的地下女王，很多人都夸赞您，说您手眼通天。”
“都是同行抬举了，想要在夜之城吃中间人这碗饭，还是很艰难的。”
“是啊，志同道合者这个世上并没有多少，所以，我来这里自然也要寻找让我感兴趣的人。”
“哦，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吧。”
“我听说这里有一位神秘学大师，善于塔罗牌占卜，她好像叫米丝蒂，我很有兴趣拜访她。”
“米丝蒂……这个人我知道，她就在小唐人街，有一家名叫‘米丝蒂的秘辛’的店铺，说实话，我其实也挺想去她那儿看看的，不过一直没有时间去听她讲那些关于命运的小故事。”
“嗯哼，祝愿你早日得到空闲。”
“那么，她的信息就给你算个添头，你刚刚说要来和我谈生意，我很想听听你要和我谈的生意，是什么？”
伏昔知道，对方这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当然明白，所以，我这次来您这里还有另外两件事。”
“希望不再是小打小闹。”
“我需要一个佣兵的资料，还有一份死人的资料。”
“哦？死人？活人还不够你对付的吗？”
“先说佣兵吧，这个人你应该认识，以前是个无名小卒，但现在，他大名鼎鼎。”
“老实说，你给的提示并不明显，夜之城里有很多佣兵都是如此，前几年的大卫，之前的安德鲁·韦兰，哪一个不是从无名小卒干到了夜之城的传奇？”
“这个人有个代号，叫V。”
听到这个代号，罗格突然眯起眼，下颚微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几分钟前，有个荒坂的人在我这里要这个人的信息，几分钟后，你坐在了我面前。”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直起身子，单手搭在卡座椅背上，并翘起腿。
讲真，她的身材保持的还算不错。
“哦，那还真是巧了呢。”
“你认识那个人吗？”
“嗯……他叫竹村，荒坂三郎的保镖。”
“来头不小啊……那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你，也不是一般人吧。”
“我确实不是一般人，不过，我不是康陶的。”
“无所谓，V的信息我也可以卖给你了，不过，只是一些常规的信息，别的中间人我不管，但在我这里，你不会得到佣兵们的特殊情报，毕竟，我的来生家大业大，还是需要一些人为我撑场面的。”
“说的在理，我也只想要V的常规信息……那你开个价吧。”
罗格伸手点了点自己脑袋，说道：
“竹村花了一万五，你也是一万五，一样的价格，童叟无欺。”
还真是童叟无欺。
“徐姐。”
伏昔转过头喊了一声。
“小先生。”
“给罗格女士转一万五。”
“是。”
“伏昔先生，你的秘书可不太招人喜欢。”
“在这里会招人喜欢的人，其实也不多。”
“那么，还有什么大生意要找我吗？”
罗格身上开始不自觉地扬起了霸气。
伏昔歪头想了想，说道：“我要安德森·赫尔曼的信息，现在，他应该还是荒坂的人。”
“好。去，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信息，顺便把V的资料芯片带一个过来……”
后面是罗格对着卡座外的人说的。
“价格是多少呢？”
“我要看具体的情报，才能给你开价。”
“好吧。”
“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蓝柑气泡水。”
“奇怪的饮料。”
不过，罗格还是挥手示意前台的克莱尔准备。
“老实说，最近找我打听她的人，有不少，这个人在夜之城的人脉很广泛，不过，干这一行的佣兵就没几个人脉差的。但她在来生的名声，可不太好，这也是我愿意把她的情报卖给你们的原因。”
“我听说，她做了一件大事。”
“虽然没有定论，但荒坂三郎的死确实和她有关。”
“在你的印象中，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没什么印象，要说真对她有印象的，应该只有德克斯特了，他也是个中间人，在来生有位置。不过，现在他已经跑路了。”
“我能理解，明哲保身嘛。”
聊到这里，罗格的人把两个芯片放到了卡座的桌子上。
罗格直接拿起其中一个芯片，插进了自己脑后的接口处。
她的眼睛也闪烁这橙红色的微光。
“这是个敏感人物，荒坂的研发人员……嗯，我的要价可不低。”
“说个数就好。”
“三万鸥。”
伏昔示意徐维蒂转账。
“我多给你一万块，帮我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如果他的工作单位发生了改变，还望你可以通知我。”
“你觉得他会跳槽？”
“荒坂的皇帝没了，每个人都会明哲保身，愚忠者毕竟是少数。”
“好，这一万我收下了。”
克莱尔将两杯酒水递了过来，一杯是清澈的酒，另一杯是蓝柑气泡水，有着和前三次喝时都不一样的蓝色。
味道也不一样。
“交易结束，这一杯就当庆祝。”
“合作愉快。”
伏昔和罗格碰了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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