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似鬼神
和徐维蒂带着芯片回到酒店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夜之城无月的夜空下，小唐人街的嘈杂渐渐平息。
但静谧之中不知有多少罪恶掩盖在其中。
伏昔想到了一个人，也许她的行为并不做好，但……她的结局也过于凄惨了。
而且，这女人似乎和巫毒帮是有联系的。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将来应该就是要和巫毒帮碰上的。
“你有云顶的电话吗？”
他问向徐维蒂。
“夜之城叫云顶的地方有不少……”
“一家隐藏在摩天大楼里的，提供那种服务的店。”
“稍等……现在有了。”
“帮我跟他们预约一个性偶的上门服务，我点名要艾芙琳·帕克，这个是真名，不是代号，对了，让他们不要加装行为芯片，那东西可以带来再用。时间嘛，就定在明晚8点吧，钱不是问题。”
“……好的。”
徐维蒂神色如常，职业化地微微躬身，走到庭院内拨通了云顶的电话。
伏昔坐回了沙发上，拿起V的信息芯片，插在了酒店提供的超薄笔记本电脑的接口上。
所谓超薄，其实也就是比台式的电脑小些，外观上来说却是一言难尽，按键很小，用着也非常不舒适。
等待了几秒钟，伏昔就在屏幕里看到了V的三维立体彩照。
“女V？”
典型的欧罗巴人面孔，偏小麦色的白皙皮肤，身材火辣，那张没有义体覆盖的脸蛋极具攻击性的美感，银灰色的披肩卷发，上身棕褐色的波纹露肩背心，下身蓝灰色牛仔长裤，手上是粉白相间、爱心形状的美甲，脚上则踩着一双黑色高帮长靴。
有些惹眼的就是她上半身衣服并未遮住的蛇形青绘纹身。
伏昔看了半天，才想起了，这不就是他前世游戏里的捏脸吗？
所以，咱这是穿到自己的游戏里了？
虽然很早就有了类似的猜测，但直到他真正看到女V的那一刻，还是被这种现实和虚拟世界的共通所震撼。
当时他是完全按照自己最喜欢的风格去捏的女V造型。
而选女V……大概2077的玩家们都知道是为什么。
伏昔看向她名字的那一栏。
瓦莱莉。
奇怪的是，她没有姓。
呐，以后就叫你瓦莱莉了。
关于瓦莱莉的个人信息，芯片里其实并不多，罗格没有说谎，她不会提供对佣兵自身有害的情报，这是身为夜之城最强中间人的处事原则，因此，这份资料的重点其实是瓦莱莉在夜之城各处的委托履历。
伏昔认真翻了翻，这瓦莱莉算是个很有实力的边缘行者，她接取并完成的委托虽然不多，但却几乎遍布整个夜之城，可以说哪里都有她。
从罗格给出的情报来看，这姐们儿的人脉关系也很广泛，除了常驻来生的那几个夜之城顶级中间人外，各区地位较高的那几个中间人基本都和他有些联系。
像什么冈田和歌子、神父还有远在太平州的汉兹先生，这些人都和她过往的完成的委托有所交集。
其中，瓦伦蒂诺帮的神父和她的关系最为密切，但罗格并未在芯片中给出原因。
熟悉游戏剧情的伏昔知道，她和她的搭档杰克·威尔斯，都是出身海伍德的有志青年，而夜之城的海伍德区，和瓦伦蒂诺帮有着非常深的联系。
不过，前面的基本资料显示了，她是公司员工出身，甚至她从进入荒坂公司再到成为荒坂的高级员工，也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后来被炒了鱿鱼，在夜之城的佣兵界混出名堂来，也只用了半年多一点。
能力出众，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里都能吃得开，这姐们儿就是天生的边缘行者，还是天赋极高的那一类……凭借这份履历，还有伏昔对游戏剧情的记忆来看，他倒是觉得，强尼·银手的印迹芯片，其实是有些耽误她的。
“虽然很不想打扰您，但我还是得这么做。”
徐维蒂的声音在身边传来，伏昔回过头望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您要点的性偶出了些故障，那边已经做了回收，准备给她找个医生看看，能不能维修。”
巫毒帮的人已经动手了呀。
“嗯……她受伤了吗？那更好，就让云顶的人直接把她送过来吧，就现在，如果他们有推脱或者不愿意做，那我就去拆了云顶，顺带着解决一下东瀛街那边闹猫的问题。”
把虎爪帮比作小猫咪，这是游戏里谁说的话来着？
“原话转述？”
“原话。”
“小先生……”
“没事，这么说就行了，他们的背后有虎爪帮背景，要调查我们的话也会查到我们刚见过的罗格，稍微借一下中间人女王的名头也不错，会少不少麻烦的……至于为什么，我一定要那个女人……她和V有关系，她活着，要比死了更好一些。”
“云顶会把她卖了？”
“你没听他们说的吗，坏了，要拿去维修。但实际上那帮人会把她吃干抹净再敲骨吸髓，性偶多数都是苦命人，也是最底层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伏昔微笑着看向徐维蒂，言语中流露的些许温柔，似乎打动了对方。
“如您所愿。”
徐维蒂一字不落地将伏昔的话语转述了过去，然后得到了对方说要考虑的答复。
“和您预料的一样，他们准备调查我们。”
徐维蒂眼睛恢复原来的颜色，转头看向伏昔。
“我估计到时候他们会查到你的头上，如果你要做什么的话，未来几天都最好低调一些，而且，改变下你的装束吧，虽然这一身很好看，但，不太适合夜之城。”
等了半晌，伏昔没得到回应，他也没在意，拔出瓦莱莉的信息芯片，然后插入了安德森·赫尔曼的。
“这个男人就是我们的目标。”
徐维蒂忽然出声道。
“哦？”
伏昔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徐维蒂。
她突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情况？
“我得到的任务是接触这个人，并与他寻求合作意向，除我以外，还有另外一批人在与他接触。”
“挖个墙脚也要搞得这么复杂？”
“我代表的是欧罗巴的公司。”
言下之意，另一批人才是康陶的。
“然后你又是我的秘书……这么说，我的身份其实是某欧罗巴大企业的公子哥？”
“正常来说，是这样没错，但……到了夜之城，理论上，我应该离开您独自行动。”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徐维蒂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伏昔。
“我不觉得我的魅力会让你留在我身边，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得到了两个自相矛盾的任务。”
半晌，徐维蒂下了决定，如此说道：
“第一个任务是让我一路保护您来到夜之城，您的优先级将高于我的其他任务。”
“另一个呢？”
“这是我在到达夜之城后得到的最新任务，该任务抹除了上一任务赋予我的权限，而这个任务要求我将你杀死。我选了一个方案，结合这家酒店的一些环境特点，我准备将你的死，伪装成……纵欲过度。”
“好奇特的死法。”
伏昔没有害怕，而是笑了起来。
徐维蒂递过来一个药瓶，看外包装，是某种催情药。
“这是夜之城的一种特殊药剂，对任何动物都有极强的效果，尤其对没有义体调节身体状况的人，格外有用。”
伏昔拿起药瓶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原本打算放在我晚上吃的饭里，对吗？”
“我已经放了。”
伏昔挑了下眉头，看到了徐维蒂严肃且认真的表情。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这种药对您没有效果，理由是，您曾经是风院士的人，在风院士的身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徐维蒂站起身，并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张芯片。
“我的任务失败，但任务并不会终止，该任务将会交由其他人完成，我会回到国内，接受审查并进行义体维修。”
伏昔看到对方的双眸亮起耀眼的光芒，左臂突兀地冒起了电火花，甚至那烟气一路烧到了她的半边脸颊。
剧痛让她的秀眉紧皱，但数秒后，她依旧坚定且完整地说出接下来的话语：“我转达风院士给您的留言，不要轻信任何人，现在，你将一个人战斗。”
“你是风院士的人？”
徐维蒂给了伏昔一个痛苦的微笑，然后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快走。”
伏昔捏紧拳头，没有留恋，直接拿起V和赫尔曼的信息芯片，还有徐维蒂留在茶几上的芯片。
他转头离开了这个刚住进来还没超过24小时的公寓，快步走进了电梯。
对方来势汹汹，比他想的还要快，还要坚决。
这一次刚好是风院士的人帮他挡了一刀，下一次呢？
伏昔回忆起康先生的话，他清晰记得康先生说过，他这一路会遭遇重重挑战，不仅来自他必然要面对的敌人，还有来自自己人的阻力。
这是一条独木桥，也是十死无生的道。
权力的甜美气息无比诱人，赛博世界的人们沉浸于消费主义的愚妄中太久太久。
这样的追杀还会继续，他背负的使命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沉重。
深吸一口气，伏昔听到面具在低吟。
这是面具第一次在伏昔清醒的状态下自行动作，而在它动作后，一句他熟悉的诗句在伏昔耳边响起。
当然，那是属于伏昔自己的声音。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傩面自动覆盖面庞，连带着周身上下的衣装也都更易了模样。
数个西装革履的壮汉在酒店大门外肃立，他们不由分说地控制了整个酒店的前门，似乎正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电梯打开，伏昔穿着像跳大神模样的衣服走了出来，然后来到了酒店前台处。
“这里能买乐透吗？”
伏昔轻声问道。
“呃……您，您要买什么？”
对方明显被伏昔这一身衣服给吓到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今天的死人乐透。”
伏昔平静地说道。
“可，可以的……”
“我买一个数，62。”
“呃，那个，先生，乐透的数字，在最近一个星期里，可从来没有高过40，您看您是不是……”
“没事，我就花钱买我乐意……哦，我听说，这个乐透是54新闻搞的，还能加注，对吧。”
“呃，对，对，是的。”
“那你帮我看看，这张芯片里有多少钱？”
伏昔递过了徐维蒂给的芯片。
前台拿出一个类似pos机的东西，将芯片插进去，然后显示的数额是210万鸥。
“全压了。”
“啊？哦，好……”
当伏昔看到了前台操作完毕，却并没有收手续费后，他还微笑着看向对方，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道：
“谢谢你。”
“呃，您……不用客气……”
回转身，跳大神的长袍随着伏昔的身体而摆动，令他的背影飘摇似仙。
然后，他闲庭信步，无声前行。
门外，严阵以待的墨镜哥们看到来人后，都戒备了起来。
“是康陶的人吗？”
没有人应答，他们的车都没有标，这些带着墨镜的壮汉身上也没有很明显的大公司标记。
世人都知道，康陶是个喜欢用智能机器人来执行战斗任务的公司，一次性排出这么多武装雇佣兵，那不是康陶的风格。
“是那副面具，来人已确定。”
出声者，是在场的领头之人。
“开枪！不留活口！”
他大喊了一声，手枪和步枪的轰鸣声霎时爆响。
风起，叶落。
扑面而来的弹雨，仿佛一枚枚于半空中飘然游荡的黄叶，簌簌声中，闪烁着澄黄的锋芒。
“唉……”
一声轻叹，伏昔握掌成拳。
无月的浓重夜色下，响起遗世独立的尘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靖妖傩舞。
脚尖点在子弹上，无可匹敌的速度，将时间的刻度不断拉长。
闪转腾挪，步步紧逼，伏昔就用那超绝的极速，裹挟无与伦比的动能，一拳砸在了领头者的脸上。
这一拳，好似天神下凡，打得那壮汉后仰而去，只听“咣当”一声，霎时间人仰车翻。
哈！真是好一招打人先打脸，擒贼先擒王！
“他在这边！朝这里开火！”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另一壮汉话语声刚落，面前就闪现出白衣鬼影，“嘭嘭”两声突兀响起，那不是枪械开火的声音，而是拳头入肉的爆鸣音！
好家伙！
这夜之城里，又多了两张看不得的脸蛋了。
剩下的壮汉也全都不是伏昔的一合之敌，到了这会儿，伏昔这才晓得，好一手靖妖傩舞啊，竟是如此之强力，真有似鬼神之力。
虽然壮汉们已经躺尸一地，但伏昔谨小慎微，觉得这些人都没死透，选了一把还算趁手的动能手枪，看它的样貌，伏昔依稀记得，这枪好像是叫“统一”。
于是，伏昔照着这些壮汉的脑袋，一枪一个，全部了结。
这个城市不接受软弱，他想杀你，你就得弄死他。
不补刀，那是不行的。
转动身形，衣摆随风而起。
似模似样地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依旧迈起信步，悠然四顾，微微拱手，好似有鬼神正视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时，一辆路过的水谷隼MZ2，被壮汉们开来的大越野挡住了去路，里面的人刚好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但他觉得自己离得比较远，而且战斗结束得也很快，就准备原地稍微多等会儿。
夜之城的晚上出现这种事情都是家常便饭，车里面那哥们儿估计是经常跑夜路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于是，他直接施展靖妖傩舞自带的穿梭能力，瞬息之间就来到了对方的车前盖的位置。
伏昔这一手把车里的兄弟给看傻了。
“大，大爷，您，您这是……”
东瀛语，这是个东瀛人。
“你认识去云顶的路吗？”
敲了敲前端玻璃，伏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认，认识……”
“带我去，我就放过你。”
“好，好！”
伏昔上了车坐进了这辆外观华丽，内设也很舒适的超跑。
一路无言，这男的似乎被吓得浑身僵直。
直到来到了云顶所在的摩天大楼下，伏昔临下车的时候男子才用英语问了一句。
“您，您是人还是幽灵？”
伏昔没想理他，但面具却给他传递一个念头。
惊涛骇浪似鬼神。
那……
他现在可以是神，也可以是鬼咯？
于是，伏昔弯下腰，将这似笑非笑、睥睨天下的傩面怼进车里，幽幽地说道：“如果你记得我，我就会去找你的。”
“不不不！我不记得你，我记性特别差，我从来没见过你，从来没有，没有的……”
这下，伏昔一个闪现，瞬身到了摩天大楼的正门，而那个被吓到的路人车主，在伏昔消失的一瞬间，直接一脚油门开出了这里。
不管离去的人如何，伏昔自己乘坐电梯，来到了云顶所在的楼层。
一路往里走去，到了前台。
“我之前来这里预约过的。”
“请您接入您的端口，我们要核实您的信息……”
“但你们拒绝了我的请求。”
“呃，可能，您提了一些特殊的要求吧，姑娘们可能不太能接受……”
“我之前给你们留过言，如果你们不照做，我就会过来拆了这里，顺便，解决一下这边闹猫的问题。”
“呃……您……”
“把门打开。”
“先生，这不合规矩。”
“我的话，就是规矩。”
伏昔温柔的说着霸气的话，这不是他想说的，但这面具似乎完全接管了他的表达能力，这些话语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吐露出来的。
“先生，我们不是在开玩……”
“无妨，肉眼凡胎之人，不识本仙，我不怪你，但，勿要拦我去处。”
“啊？”
对方显然没听懂，或者说，一般的义体自带的翻译软件，根本翻译不了大夏的文言文。
更何况他说的这还不是纯粹文言。
靖妖傩舞状态下的伏昔根本没给对方更多反应时间，瞬起一脚，直接把大门踹开，而后就是一路飞速前进，单等内里警报刚响，云顶保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进了里面的VIP专区。
嘿，刚好看见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的几个保镖。
你说这不是巧了嘛，连再次踹开门的功夫都省了。
这里的保镖多数都梳着莫西干头，一眼虎爪帮的发型，不过大多都身穿紧身束腰的小西服，看着很壮，但实际上实力都比较一般，比起前面康陶派来的杀手都还不如。
一拳两个，两拳五个，很快，伏昔就解决了这些保镖，并获得了一张云顶的门禁卡。
他们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
走进员工通道，伏昔找到了云顶内部的经理办公室。
一个抽着雪茄的男子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倒是有恃无恐。
“这里不欢迎你，怪人。”
“我有预约。”
“你那叫预约……”男人有点激动，但还是克制住了，“不好意思，先生，我是云顶的经理，总得为我的员工们负责。”
“艾芙琳·帕克在哪儿？”
“她需要维修和治疗，我已经把她送走了。”
“你撒谎。”
“不，先生，我怎么可……”
没有废话，伏昔直接飞速一拳照着他的下三路招呼过去。
直接打脸会把人嘴打飞的，这样不好，得留着他的嘴说话。
控制住对方逃跑的器具后，伏昔才一拳接一拳头地往他脸上砸去。
这男人外表胖乎乎的还挺抗揍，但他数次挣扎和反抗全都被伏昔暴力镇压，完全不给他一点奋起的可能。
到最后，他还是求饶了，并告诉伏昔，艾芙琳就被他关在办公室后面的一个杂物间里。
“哼，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一脚踹开小房间的们，在屋内伏昔看到了少儿不宜的一幕。
屋内女人的惨状让伏昔心头火起，立时闪身出去，飞起一脚把男人踢晕过去，然后照着他胖脸“梆梆梆”地给了三拳头，直接锤出了个车祸现场。
解决了这个乐色，伏昔先进屋把女人放下来，又在外边的员工化妆间里找到了一件外套，准备给浑身是伤的女人披上。
再回来时，可能是因为挪动，那女人已经醒了，她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上没了声息的男人。
“艾芙琳·帕克？”
听到自己的名字，女人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具。
“我……要死了吗……”
她气若游丝，声音也断断续续。
伏昔给艾芙琳披上外套，然后蹲在她的身边，问道：“你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不容乐观……那个，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朱迪……”
“什么？”
“联系，朱迪……”
夜之城无月的夜空下，小唐人街的嘈杂渐渐平息。
但静谧之中不知有多少罪恶掩盖在其中。
伏昔想到了一个人，也许她的行为并不做好，但……她的结局也过于凄惨了。
而且，这女人似乎和巫毒帮是有联系的。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将来应该就是要和巫毒帮碰上的。
“你有云顶的电话吗？”
他问向徐维蒂。
“夜之城叫云顶的地方有不少……”
“一家隐藏在摩天大楼里的，提供那种服务的店。”
“稍等……现在有了。”
“帮我跟他们预约一个性偶的上门服务，我点名要艾芙琳·帕克，这个是真名，不是代号，对了，让他们不要加装行为芯片，那东西可以带来再用。时间嘛，就定在明晚8点吧，钱不是问题。”
“……好的。”
徐维蒂神色如常，职业化地微微躬身，走到庭院内拨通了云顶的电话。
伏昔坐回了沙发上，拿起V的信息芯片，插在了酒店提供的超薄笔记本电脑的接口上。
所谓超薄，其实也就是比台式的电脑小些，外观上来说却是一言难尽，按键很小，用着也非常不舒适。
等待了几秒钟，伏昔就在屏幕里看到了V的三维立体彩照。
“女V？”
典型的欧罗巴人面孔，偏小麦色的白皙皮肤，身材火辣，那张没有义体覆盖的脸蛋极具攻击性的美感，银灰色的披肩卷发，上身棕褐色的波纹露肩背心，下身蓝灰色牛仔长裤，手上是粉白相间、爱心形状的美甲，脚上则踩着一双黑色高帮长靴。
有些惹眼的就是她上半身衣服并未遮住的蛇形青绘纹身。
伏昔看了半天，才想起了，这不就是他前世游戏里的捏脸吗？
所以，咱这是穿到自己的游戏里了？
虽然很早就有了类似的猜测，但直到他真正看到女V的那一刻，还是被这种现实和虚拟世界的共通所震撼。
当时他是完全按照自己最喜欢的风格去捏的女V造型。
而选女V……大概2077的玩家们都知道是为什么。
伏昔看向她名字的那一栏。
瓦莱莉。
奇怪的是，她没有姓。
呐，以后就叫你瓦莱莉了。
关于瓦莱莉的个人信息，芯片里其实并不多，罗格没有说谎，她不会提供对佣兵自身有害的情报，这是身为夜之城最强中间人的处事原则，因此，这份资料的重点其实是瓦莱莉在夜之城各处的委托履历。
伏昔认真翻了翻，这瓦莱莉算是个很有实力的边缘行者，她接取并完成的委托虽然不多，但却几乎遍布整个夜之城，可以说哪里都有她。
从罗格给出的情报来看，这姐们儿的人脉关系也很广泛，除了常驻来生的那几个夜之城顶级中间人外，各区地位较高的那几个中间人基本都和他有些联系。
像什么冈田和歌子、神父还有远在太平州的汉兹先生，这些人都和她过往的完成的委托有所交集。
其中，瓦伦蒂诺帮的神父和她的关系最为密切，但罗格并未在芯片中给出原因。
熟悉游戏剧情的伏昔知道，她和她的搭档杰克·威尔斯，都是出身海伍德的有志青年，而夜之城的海伍德区，和瓦伦蒂诺帮有着非常深的联系。
不过，前面的基本资料显示了，她是公司员工出身，甚至她从进入荒坂公司再到成为荒坂的高级员工，也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后来被炒了鱿鱼，在夜之城的佣兵界混出名堂来，也只用了半年多一点。
能力出众，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里都能吃得开，这姐们儿就是天生的边缘行者，还是天赋极高的那一类……凭借这份履历，还有伏昔对游戏剧情的记忆来看，他倒是觉得，强尼·银手的印迹芯片，其实是有些耽误她的。
“虽然很不想打扰您，但我还是得这么做。”
徐维蒂的声音在身边传来，伏昔回过头望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您要点的性偶出了些故障，那边已经做了回收，准备给她找个医生看看，能不能维修。”
巫毒帮的人已经动手了呀。
“嗯……她受伤了吗？那更好，就让云顶的人直接把她送过来吧，就现在，如果他们有推脱或者不愿意做，那我就去拆了云顶，顺带着解决一下东瀛街那边闹猫的问题。”
把虎爪帮比作小猫咪，这是游戏里谁说的话来着？
“原话转述？”
“原话。”
“小先生……”
“没事，这么说就行了，他们的背后有虎爪帮背景，要调查我们的话也会查到我们刚见过的罗格，稍微借一下中间人女王的名头也不错，会少不少麻烦的……至于为什么，我一定要那个女人……她和V有关系，她活着，要比死了更好一些。”
“云顶会把她卖了？”
“你没听他们说的吗，坏了，要拿去维修。但实际上那帮人会把她吃干抹净再敲骨吸髓，性偶多数都是苦命人，也是最底层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伏昔微笑着看向徐维蒂，言语中流露的些许温柔，似乎打动了对方。
“如您所愿。”
徐维蒂一字不落地将伏昔的话语转述了过去，然后得到了对方说要考虑的答复。
“和您预料的一样，他们准备调查我们。”
徐维蒂眼睛恢复原来的颜色，转头看向伏昔。
“我估计到时候他们会查到你的头上，如果你要做什么的话，未来几天都最好低调一些，而且，改变下你的装束吧，虽然这一身很好看，但，不太适合夜之城。”
等了半晌，伏昔没得到回应，他也没在意，拔出瓦莱莉的信息芯片，然后插入了安德森·赫尔曼的。
“这个男人就是我们的目标。”
徐维蒂忽然出声道。
“哦？”
伏昔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徐维蒂。
她突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情况？
“我得到的任务是接触这个人，并与他寻求合作意向，除我以外，还有另外一批人在与他接触。”
“挖个墙脚也要搞得这么复杂？”
“我代表的是欧罗巴的公司。”
言下之意，另一批人才是康陶的。
“然后你又是我的秘书……这么说，我的身份其实是某欧罗巴大企业的公子哥？”
“正常来说，是这样没错，但……到了夜之城，理论上，我应该离开您独自行动。”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徐维蒂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伏昔。
“我不觉得我的魅力会让你留在我身边，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得到了两个自相矛盾的任务。”
半晌，徐维蒂下了决定，如此说道：
“第一个任务是让我一路保护您来到夜之城，您的优先级将高于我的其他任务。”
“另一个呢？”
“这是我在到达夜之城后得到的最新任务，该任务抹除了上一任务赋予我的权限，而这个任务要求我将你杀死。我选了一个方案，结合这家酒店的一些环境特点，我准备将你的死，伪装成……纵欲过度。”
“好奇特的死法。”
伏昔没有害怕，而是笑了起来。
徐维蒂递过来一个药瓶，看外包装，是某种催情药。
“这是夜之城的一种特殊药剂，对任何动物都有极强的效果，尤其对没有义体调节身体状况的人，格外有用。”
伏昔拿起药瓶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原本打算放在我晚上吃的饭里，对吗？”
“我已经放了。”
伏昔挑了下眉头，看到了徐维蒂严肃且认真的表情。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这种药对您没有效果，理由是，您曾经是风院士的人，在风院士的身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徐维蒂站起身，并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张芯片。
“我的任务失败，但任务并不会终止，该任务将会交由其他人完成，我会回到国内，接受审查并进行义体维修。”
伏昔看到对方的双眸亮起耀眼的光芒，左臂突兀地冒起了电火花，甚至那烟气一路烧到了她的半边脸颊。
剧痛让她的秀眉紧皱，但数秒后，她依旧坚定且完整地说出接下来的话语：“我转达风院士给您的留言，不要轻信任何人，现在，你将一个人战斗。”
“你是风院士的人？”
徐维蒂给了伏昔一个痛苦的微笑，然后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快走。”
伏昔捏紧拳头，没有留恋，直接拿起V和赫尔曼的信息芯片，还有徐维蒂留在茶几上的芯片。
他转头离开了这个刚住进来还没超过24小时的公寓，快步走进了电梯。
对方来势汹汹，比他想的还要快，还要坚决。
这一次刚好是风院士的人帮他挡了一刀，下一次呢？
伏昔回忆起康先生的话，他清晰记得康先生说过，他这一路会遭遇重重挑战，不仅来自他必然要面对的敌人，还有来自自己人的阻力。
这是一条独木桥，也是十死无生的道。
权力的甜美气息无比诱人，赛博世界的人们沉浸于消费主义的愚妄中太久太久。
这样的追杀还会继续，他背负的使命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沉重。
深吸一口气，伏昔听到面具在低吟。
这是面具第一次在伏昔清醒的状态下自行动作，而在它动作后，一句他熟悉的诗句在伏昔耳边响起。
当然，那是属于伏昔自己的声音。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傩面自动覆盖面庞，连带着周身上下的衣装也都更易了模样。
数个西装革履的壮汉在酒店大门外肃立，他们不由分说地控制了整个酒店的前门，似乎正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电梯打开，伏昔穿着像跳大神模样的衣服走了出来，然后来到了酒店前台处。
“这里能买乐透吗？”
伏昔轻声问道。
“呃……您，您要买什么？”
对方明显被伏昔这一身衣服给吓到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今天的死人乐透。”
伏昔平静地说道。
“可，可以的……”
“我买一个数，62。”
“呃，那个，先生，乐透的数字，在最近一个星期里，可从来没有高过40，您看您是不是……”
“没事，我就花钱买我乐意……哦，我听说，这个乐透是54新闻搞的，还能加注，对吧。”
“呃，对，对，是的。”
“那你帮我看看，这张芯片里有多少钱？”
伏昔递过了徐维蒂给的芯片。
前台拿出一个类似pos机的东西，将芯片插进去，然后显示的数额是210万鸥。
“全压了。”
“啊？哦，好……”
当伏昔看到了前台操作完毕，却并没有收手续费后，他还微笑着看向对方，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道：
“谢谢你。”
“呃，您……不用客气……”
回转身，跳大神的长袍随着伏昔的身体而摆动，令他的背影飘摇似仙。
然后，他闲庭信步，无声前行。
门外，严阵以待的墨镜哥们看到来人后，都戒备了起来。
“是康陶的人吗？”
没有人应答，他们的车都没有标，这些带着墨镜的壮汉身上也没有很明显的大公司标记。
世人都知道，康陶是个喜欢用智能机器人来执行战斗任务的公司，一次性排出这么多武装雇佣兵，那不是康陶的风格。
“是那副面具，来人已确定。”
出声者，是在场的领头之人。
“开枪！不留活口！”
他大喊了一声，手枪和步枪的轰鸣声霎时爆响。
风起，叶落。
扑面而来的弹雨，仿佛一枚枚于半空中飘然游荡的黄叶，簌簌声中，闪烁着澄黄的锋芒。
“唉……”
一声轻叹，伏昔握掌成拳。
无月的浓重夜色下，响起遗世独立的尘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靖妖傩舞。
脚尖点在子弹上，无可匹敌的速度，将时间的刻度不断拉长。
闪转腾挪，步步紧逼，伏昔就用那超绝的极速，裹挟无与伦比的动能，一拳砸在了领头者的脸上。
这一拳，好似天神下凡，打得那壮汉后仰而去，只听“咣当”一声，霎时间人仰车翻。
哈！真是好一招打人先打脸，擒贼先擒王！
“他在这边！朝这里开火！”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另一壮汉话语声刚落，面前就闪现出白衣鬼影，“嘭嘭”两声突兀响起，那不是枪械开火的声音，而是拳头入肉的爆鸣音！
好家伙！
这夜之城里，又多了两张看不得的脸蛋了。
剩下的壮汉也全都不是伏昔的一合之敌，到了这会儿，伏昔这才晓得，好一手靖妖傩舞啊，竟是如此之强力，真有似鬼神之力。
虽然壮汉们已经躺尸一地，但伏昔谨小慎微，觉得这些人都没死透，选了一把还算趁手的动能手枪，看它的样貌，伏昔依稀记得，这枪好像是叫“统一”。
于是，伏昔照着这些壮汉的脑袋，一枪一个，全部了结。
这个城市不接受软弱，他想杀你，你就得弄死他。
不补刀，那是不行的。
转动身形，衣摆随风而起。
似模似样地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依旧迈起信步，悠然四顾，微微拱手，好似有鬼神正视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时，一辆路过的水谷隼MZ2，被壮汉们开来的大越野挡住了去路，里面的人刚好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但他觉得自己离得比较远，而且战斗结束得也很快，就准备原地稍微多等会儿。
夜之城的晚上出现这种事情都是家常便饭，车里面那哥们儿估计是经常跑夜路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于是，他直接施展靖妖傩舞自带的穿梭能力，瞬息之间就来到了对方的车前盖的位置。
伏昔这一手把车里的兄弟给看傻了。
“大，大爷，您，您这是……”
东瀛语，这是个东瀛人。
“你认识去云顶的路吗？”
敲了敲前端玻璃，伏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认，认识……”
“带我去，我就放过你。”
“好，好！”
伏昔上了车坐进了这辆外观华丽，内设也很舒适的超跑。
一路无言，这男的似乎被吓得浑身僵直。
直到来到了云顶所在的摩天大楼下，伏昔临下车的时候男子才用英语问了一句。
“您，您是人还是幽灵？”
伏昔没想理他，但面具却给他传递一个念头。
惊涛骇浪似鬼神。
那……
他现在可以是神，也可以是鬼咯？
于是，伏昔弯下腰，将这似笑非笑、睥睨天下的傩面怼进车里，幽幽地说道：“如果你记得我，我就会去找你的。”
“不不不！我不记得你，我记性特别差，我从来没见过你，从来没有，没有的……”
这下，伏昔一个闪现，瞬身到了摩天大楼的正门，而那个被吓到的路人车主，在伏昔消失的一瞬间，直接一脚油门开出了这里。
不管离去的人如何，伏昔自己乘坐电梯，来到了云顶所在的楼层。
一路往里走去，到了前台。
“我之前来这里预约过的。”
“请您接入您的端口，我们要核实您的信息……”
“但你们拒绝了我的请求。”
“呃，可能，您提了一些特殊的要求吧，姑娘们可能不太能接受……”
“我之前给你们留过言，如果你们不照做，我就会过来拆了这里，顺便，解决一下这边闹猫的问题。”
“呃……您……”
“把门打开。”
“先生，这不合规矩。”
“我的话，就是规矩。”
伏昔温柔的说着霸气的话，这不是他想说的，但这面具似乎完全接管了他的表达能力，这些话语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吐露出来的。
“先生，我们不是在开玩……”
“无妨，肉眼凡胎之人，不识本仙，我不怪你，但，勿要拦我去处。”
“啊？”
对方显然没听懂，或者说，一般的义体自带的翻译软件，根本翻译不了大夏的文言文。
更何况他说的这还不是纯粹文言。
靖妖傩舞状态下的伏昔根本没给对方更多反应时间，瞬起一脚，直接把大门踹开，而后就是一路飞速前进，单等内里警报刚响，云顶保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进了里面的VIP专区。
嘿，刚好看见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的几个保镖。
你说这不是巧了嘛，连再次踹开门的功夫都省了。
这里的保镖多数都梳着莫西干头，一眼虎爪帮的发型，不过大多都身穿紧身束腰的小西服，看着很壮，但实际上实力都比较一般，比起前面康陶派来的杀手都还不如。
一拳两个，两拳五个，很快，伏昔就解决了这些保镖，并获得了一张云顶的门禁卡。
他们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
走进员工通道，伏昔找到了云顶内部的经理办公室。
一个抽着雪茄的男子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倒是有恃无恐。
“这里不欢迎你，怪人。”
“我有预约。”
“你那叫预约……”男人有点激动，但还是克制住了，“不好意思，先生，我是云顶的经理，总得为我的员工们负责。”
“艾芙琳·帕克在哪儿？”
“她需要维修和治疗，我已经把她送走了。”
“你撒谎。”
“不，先生，我怎么可……”
没有废话，伏昔直接飞速一拳照着他的下三路招呼过去。
直接打脸会把人嘴打飞的，这样不好，得留着他的嘴说话。
控制住对方逃跑的器具后，伏昔才一拳接一拳头地往他脸上砸去。
这男人外表胖乎乎的还挺抗揍，但他数次挣扎和反抗全都被伏昔暴力镇压，完全不给他一点奋起的可能。
到最后，他还是求饶了，并告诉伏昔，艾芙琳就被他关在办公室后面的一个杂物间里。
“哼，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一脚踹开小房间的们，在屋内伏昔看到了少儿不宜的一幕。
屋内女人的惨状让伏昔心头火起，立时闪身出去，飞起一脚把男人踢晕过去，然后照着他胖脸“梆梆梆”地给了三拳头，直接锤出了个车祸现场。
解决了这个乐色，伏昔先进屋把女人放下来，又在外边的员工化妆间里找到了一件外套，准备给浑身是伤的女人披上。
再回来时，可能是因为挪动，那女人已经醒了，她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上没了声息的男人。
“艾芙琳·帕克？”
听到自己的名字，女人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具。
“我……要死了吗……”
她气若游丝，声音也断断续续。
伏昔给艾芙琳披上外套，然后蹲在她的身边，问道：“你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不容乐观……那个，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朱迪……”
“什么？”
“联系，朱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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