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眠之夜（中）
奥里恩特姆主城区西北角，一栋与周围的居民楼格格不入的高耸建筑内。
“果然……呵呵呵……”
原本应该已经亲自率人前去搜索何铭瞬的洛赛恩，此刻却独自一人在类似实验室的房间内内，盯着面前屏幕上的数据，不时传出一阵狂气四溢的低笑。
“何监察的伤势果然有猫腻，看来舞会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洛赛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暗下来的屏幕上，赫然倒映出了露出了一张狰狞的笑脸。
-----------------
此刻，段希英家中，普尔特拉和何铭瞬正向段希英解释着自己的决定，而贺希则端着面条边听边吃着。
“因为在圣战中的伤势，他体内的灵脉几乎完全破碎……”普尔特拉顿了顿，“这原本是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但现在管理局应该已经发现这种程度的灵脉破碎几乎不可能是代行者能够做到的，即便是混沌化的沈露泠也不行。”
“原本这种伤势是基本没办法进行治疗的，毕竟即便是持有具备医疗能力恩赐的代行者，他们进行治疗的基本原理也是通过往病人的体内注入恩赐之力，而灵脉破碎的代行者根本承受不起外来的恩赐之力，可是，普尔特拉告诉我，我的灵脉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复。”
话音未落，三个代行者前辈又一次齐刷刷地看向了贺希。
“能做到这种事的代行者，连屈指可数都算不上……”普尔特拉说着有些残念地揉了揉额头，“怎么偏偏是那个疯子，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个疯子眷顾你，瞬现在已经凉透了。”
“疯……疯子？”
在贺希看来，普尔特拉的态度非常奇怪，虽然嘴上说着疯子这种贬义词，但嘴角那止不住的笑意却又表明她对自己的恩赐很是高兴，而这份喜悦也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凭借恩赐接连两次救下了何铭瞬的性命。
“虽说我作为代行者也很特殊，但是，呵呵……”何铭瞬的笑意终究也是没忍住，“这一回，我们和混沌舞会都中了大奖。”
“所以，小希的主神到底是谁啊？”段希英跟普尔特拉与何铭瞬不同，只是个普通的代行者，对于主神和代行者的知识也并不是很熟悉，只能看着面前两个无故发笑的谜语人干着急。
“抱歉，暂时还不能说。”普尔特拉与何铭瞬对视一眼后收起了笑脸，严肃地做出了回应，“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但这小姑娘的恩赐绝不是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善类，可别把她当成什么医生。”
“不能让她的恩赐之力真正觉醒，这是我和普尔特拉的判断，段处长，希望你可以配合。”何铭瞬同样收起了笑容，郑重地鞠了一躬希望得到段希英的理解。
段希英没有理会何铭瞬，而是看向普尔特拉，普尔特拉只是默默点头。
“别叫我处长，我早就没有军职了……总之你们说了算，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代行者，想要插手这些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僭越了，还是交给监察官大人吧。”
贺希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在短短两天之内，她已经连续两回将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哥哥一般的人物从鬼门关拉回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何铭瞬的助力，但得知依旧无法自如地驱动恩赐，多少有些烦闷。
——之后的路，该你自己想想怎么走。
沈露泠离开时留下的话语回荡在贺希的脑海里，可即便推断出母亲是迫于情势才对自己和何铭瞬出手，却也无济于事，不但不知道她的去向，还成为了管理局的眼中钉肉中刺，面对如此困境，贺希对自己依旧只能扮演被保护的角色而感到了深深的不甘。
“小希，现在需要忍耐。”
何铭瞬似乎注意到贺希的神色有些消极，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微微弯下腰，近距离直视着贺希的双眼，说出了这句话。
“嗯，我听瞬哥的。”
贺希几乎要哭出来，但泪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并没有冲破堤坝。
“小丫头，后面的路可不好走想一想，如果你是管理局的人，想要找出瞬的话，该怎么办呢？”普尔特拉却不惯着这个小辈，反倒提了个问题。
贺希擦了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看着普尔特拉，那尚有泪光的双眼里，闪过的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普尔特拉惊讶于面前的少女如此之快地调整了状态，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此时正背对着她的何铭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普尔特拉听了贺希的回答，突然大笑起来。
“你妈妈平时到底教了你什么东西？”
虽然笑着，但普尔特拉依旧不留破绽地观察着贺希，脑中也在思索着。
——这真是个16岁的孩子该有的素质吗？
“话虽这么说，但好歹是个监察官，管理局随随便便就给中央的大人物扣黑锅，说不过去吧？”段希英提出了不同意见。
“前提是这家伙来奥里恩特姆是有正式的中央命令的，否则，他就是擅自行使权力咯。”普尔特拉有些幸灾乐祸地坏笑着，也拍了拍何铭瞬的肩膀。
“……虽然我名义上是监察处的监察官，但我比较特殊，不负责监察工作，行动也比较自由，基本上是个闲人，如果不是接到老沈的联络，我这会儿大概还在梅里迪厄姆的大海边度假吧……”
何铭瞬说罢，普尔特拉抬起手就在他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度假？”
“……名义上是度假。”
“实际上呢？”
“……非说不可吗？”
何铭瞬面露难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贺希面前露出这种难堪的表情。
“算了，你有自己的打算，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
普尔特拉赌气般双手交叉在胸前，别过脸说着。
“之后我会解释的，总之梅里迪厄姆的事情跟这边没关系……说回正题，如果按照小希的推测，过不了多久管理局就会下发对我的通缉令，在这之前，我要把她带出城区。”
“之后呢？离开了城区，你还有什么去处吗？”段希英问道。
“我要带她去圣特莱斯。”
“你疯了？既然你不准备让她的恩赐之力觉醒，那她本身就会被作为‘叛神者’被通缉吧，这就已经跟立场问题没关系了，是原则问题，再说，你能保证在逃亡过程中小希不出现凋零化吗？这种情况下带她去圣城，去元老院的眼皮子底下，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别急，”普尔特拉道，“现在奥里恩特姆的局势并不明朗，虽然多少可以推测出管理局局长弗洛斯跟混沌舞会的家伙有勾结，但他们的目的和手段都不清楚，而且沈露泠目前至少明面上还站在舞会那边，战力上我们处于压倒性的劣势，只能先离开这里另做打算。至于为什么选圣特莱斯，是因为那里有或许能够帮得上我们的人。”
“圣特莱斯……我对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好印象。”段希英的脸色十分阴沉，何铭瞬见状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圣特莱斯防卫战都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还是说，你们人神的代行者普遍都这么多愁善感？”
“我跟傅戈那家伙可不一样，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段希英说着，瞪了何铭瞬一眼，“联合军也好，混沌舞会也好，都会妨碍我，所以我才决定参军，才决定要帮沈露泠一把。”
“还真是自私的理由啊，”何铭瞬苦笑着回了一句，又看向贺希，“总之，不管你同不同意，贺希我要带走。”
“随你们的便吧，贺希走了，我也乐得清闲。”
“喂喂喂，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你以为我自从成为代行者以来度过了多少年岁？不过和这丫头相处了十几年，还算不上情深义重，而且，沈露泠交代过我了，‘别太宠她’，虽然有些早，但十六岁的年纪也勉强足够她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了吧。”
“哼，嘴上说着不宠，实际上不还是一堆顾虑。”何铭瞬说着抬手按在身高只到他腰部的段希英的脑袋上狠狠地摩擦了一通。
“你干什么？对长辈很失礼啊！”段希英立马抬手胡乱地试图拨开何铭瞬的手臂，一高一矮的两人突然就闹成一团。
“谁是长辈可不好说呢……”普尔特拉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着。贺希这个当事人则是被晾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人一般的小孩和小孩一般的大人互相打闹。
“总……总之，如果要走的话，应该尽快吧……”
听到贺希发话，两人都停下了动作。
“看看，一个小丫头都比你成熟，你少说也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对我动手动脚，这要是在军队里，我高低得罚你在城楼上站个几天岗。”
“后勤处哪有这么大的权力？非要说也是我罚你才对。”
“如果不是沙顿将军受伤，哪还轮得到你？”
“这是应该对英雄说的话吗？”
“哼，英雄是‘圣战五杰’，你不过只是个有点战功的炮灰罢了。”
贺希一愣，分明不久之前段希英还意味深长地把何铭瞬叫做“圣战的英雄”，此刻却又改口。虽说“圣战五杰”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大功臣，但用“炮灰”来指代刚刚还被自己称为英雄的人，多少有些过分。
“行了行了，能不能正经点……”普尔特拉残念地中断了两人的拌嘴，“小丫头，收拾一下行李，尽快走吧，省的夜长梦多。”
“我……我就回去拿几套衣服吧。”
贺希说着就往门口走去，而段希英则是迈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临出门时，段希英还没忘回过头朝何铭瞬做个鬼脸。
普尔特拉看见两人离去，突然松了口气，在沙发上瘫坐了下来。
“怎么，一想到之后的事情，就又开始担心了？”
“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虽然这丫头或许真有办法修复你的灵脉，但她的恩赐可是实打实的‘等价交换’，按照你的说法，白天和安布拉战斗的时候，对方确确实实地命中了你的心脏，但你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不难想象安布拉究竟是因何而死……”
“我也确实地给了他致命一击，别忽略我的贡献啊。”
“我可不敢想象一个人在回光返照的时候还被当成养料是个什么感觉……”普尔特拉说着，又叹了口气，“总之，你的恩赐此后可千万不能随意使用，没有觉醒的她不是每次都能救下你的，唯一的保险是你自己，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弃车保帅。”
“到底谁是车，谁是帅呢……”
“人死了就没有希望一说了。”
两人的语气都格外地平静，但话语之间却似有兵刃交锋。
“唉，我或许就不该告诉你她主神的身份。”
“我会靠自己分析出来的，时间问题。”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对了，你原本准备去梅里迪厄姆干什么？”
“菲欧丽的忌日快到了。”
普尔特拉一愣，随即毫不掩饰地露出悲伤的神色。
“是吗……又到了这个时候了……”
“战争总是要流血的，按她那种战斗风格，大概什么时候出事都不奇怪吧，她本人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何铭瞬在普尔特拉的肩上拍了拍，“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希望看见你现在的表情。”
“可惜我无法离开奥里恩特姆。”
“我会把你的思念转告给她的，如果今年我还有时间去给她扫墓的话……说起来，宅子不要紧吗？”
何铭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普尔特拉则突然笑了出来，似乎在嘲笑着他这种毫无技巧可言的交谈。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临时和宅子脱离绑定可是很麻烦的。”
“一直一个人看家，辛苦你了。”
“这也是我答应她的，再说，我光是还能待在这里，就已经托了她的福，不做点回报不是显得我很无情吗？”
“呵……”何铭瞬微微一笑，在普尔特拉的头顶上轻拍了一下，普尔特拉也不作反应。
“你该收拾收拾这鸡窝头了。”
“整那么漂亮干什么？”
“予人以美不也是你的职责吗？”
“我又不出门，给谁看啊？把宅子打扫干净就已经足够尽责啦。”
“那你倒是记得打扫院子啊……”
“有空的话，记得回来看我啊。”
“神明大人也会寂寞？”
普尔特拉并不回应，只是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
“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的，一定。”
过了一小会儿，贺希背着一个并不算大的旅行背包和段希英一同回来了。
“好，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夜幕之下，何铭瞬和贺希踏上了前往中央车站的路。确认两人离开视线范围之后，普尔特拉伸了个懒腰，也要离开段希英家。
“说起来……为什么您始终没有离开？”
段希英的语气突然恭敬起来，但普尔特拉只是笑了笑，继续迈开步子。
“我一度和其他的家伙一样想要抛下一切离开，但……瞬，瞬让我回想起了降临的初衷——因为我深爱着人类，深爱着人类的世界。”
“何铭瞬……他究竟是……”
“他已经和一般的代行者不在同一个层面了，关于他的事情任君想象，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好奇心会害死猫哦，既然你只想平静地生活，那就默默地为他提供帮助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过上理想中的生活，那么一定是他的功劳。”
普尔特拉渐行渐远，突然，她回过头，又补了一句话。
“有空的话，来我这坐坐吧，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给我讲讲圣战时候的事情如何？我会准备好你喜欢的点心的。”
段希英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嗯，一定。”
“果然……呵呵呵……”
原本应该已经亲自率人前去搜索何铭瞬的洛赛恩，此刻却独自一人在类似实验室的房间内内，盯着面前屏幕上的数据，不时传出一阵狂气四溢的低笑。
“何监察的伤势果然有猫腻，看来舞会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洛赛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暗下来的屏幕上，赫然倒映出了露出了一张狰狞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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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段希英家中，普尔特拉和何铭瞬正向段希英解释着自己的决定，而贺希则端着面条边听边吃着。
“因为在圣战中的伤势，他体内的灵脉几乎完全破碎……”普尔特拉顿了顿，“这原本是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但现在管理局应该已经发现这种程度的灵脉破碎几乎不可能是代行者能够做到的，即便是混沌化的沈露泠也不行。”
“原本这种伤势是基本没办法进行治疗的，毕竟即便是持有具备医疗能力恩赐的代行者，他们进行治疗的基本原理也是通过往病人的体内注入恩赐之力，而灵脉破碎的代行者根本承受不起外来的恩赐之力，可是，普尔特拉告诉我，我的灵脉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复。”
话音未落，三个代行者前辈又一次齐刷刷地看向了贺希。
“能做到这种事的代行者，连屈指可数都算不上……”普尔特拉说着有些残念地揉了揉额头，“怎么偏偏是那个疯子，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个疯子眷顾你，瞬现在已经凉透了。”
“疯……疯子？”
在贺希看来，普尔特拉的态度非常奇怪，虽然嘴上说着疯子这种贬义词，但嘴角那止不住的笑意却又表明她对自己的恩赐很是高兴，而这份喜悦也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凭借恩赐接连两次救下了何铭瞬的性命。
“虽说我作为代行者也很特殊，但是，呵呵……”何铭瞬的笑意终究也是没忍住，“这一回，我们和混沌舞会都中了大奖。”
“所以，小希的主神到底是谁啊？”段希英跟普尔特拉与何铭瞬不同，只是个普通的代行者，对于主神和代行者的知识也并不是很熟悉，只能看着面前两个无故发笑的谜语人干着急。
“抱歉，暂时还不能说。”普尔特拉与何铭瞬对视一眼后收起了笑脸，严肃地做出了回应，“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但这小姑娘的恩赐绝不是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善类，可别把她当成什么医生。”
“不能让她的恩赐之力真正觉醒，这是我和普尔特拉的判断，段处长，希望你可以配合。”何铭瞬同样收起了笑容，郑重地鞠了一躬希望得到段希英的理解。
段希英没有理会何铭瞬，而是看向普尔特拉，普尔特拉只是默默点头。
“别叫我处长，我早就没有军职了……总之你们说了算，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代行者，想要插手这些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僭越了，还是交给监察官大人吧。”
贺希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在短短两天之内，她已经连续两回将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哥哥一般的人物从鬼门关拉回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何铭瞬的助力，但得知依旧无法自如地驱动恩赐，多少有些烦闷。
——之后的路，该你自己想想怎么走。
沈露泠离开时留下的话语回荡在贺希的脑海里，可即便推断出母亲是迫于情势才对自己和何铭瞬出手，却也无济于事，不但不知道她的去向，还成为了管理局的眼中钉肉中刺，面对如此困境，贺希对自己依旧只能扮演被保护的角色而感到了深深的不甘。
“小希，现在需要忍耐。”
何铭瞬似乎注意到贺希的神色有些消极，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微微弯下腰，近距离直视着贺希的双眼，说出了这句话。
“嗯，我听瞬哥的。”
贺希几乎要哭出来，但泪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并没有冲破堤坝。
“小丫头，后面的路可不好走想一想，如果你是管理局的人，想要找出瞬的话，该怎么办呢？”普尔特拉却不惯着这个小辈，反倒提了个问题。
贺希擦了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看着普尔特拉，那尚有泪光的双眼里，闪过的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普尔特拉惊讶于面前的少女如此之快地调整了状态，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此时正背对着她的何铭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普尔特拉听了贺希的回答，突然大笑起来。
“你妈妈平时到底教了你什么东西？”
虽然笑着，但普尔特拉依旧不留破绽地观察着贺希，脑中也在思索着。
——这真是个16岁的孩子该有的素质吗？
“话虽这么说，但好歹是个监察官，管理局随随便便就给中央的大人物扣黑锅，说不过去吧？”段希英提出了不同意见。
“前提是这家伙来奥里恩特姆是有正式的中央命令的，否则，他就是擅自行使权力咯。”普尔特拉有些幸灾乐祸地坏笑着，也拍了拍何铭瞬的肩膀。
“……虽然我名义上是监察处的监察官，但我比较特殊，不负责监察工作，行动也比较自由，基本上是个闲人，如果不是接到老沈的联络，我这会儿大概还在梅里迪厄姆的大海边度假吧……”
何铭瞬说罢，普尔特拉抬起手就在他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度假？”
“……名义上是度假。”
“实际上呢？”
“……非说不可吗？”
何铭瞬面露难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贺希面前露出这种难堪的表情。
“算了，你有自己的打算，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
普尔特拉赌气般双手交叉在胸前，别过脸说着。
“之后我会解释的，总之梅里迪厄姆的事情跟这边没关系……说回正题，如果按照小希的推测，过不了多久管理局就会下发对我的通缉令，在这之前，我要把她带出城区。”
“之后呢？离开了城区，你还有什么去处吗？”段希英问道。
“我要带她去圣特莱斯。”
“你疯了？既然你不准备让她的恩赐之力觉醒，那她本身就会被作为‘叛神者’被通缉吧，这就已经跟立场问题没关系了，是原则问题，再说，你能保证在逃亡过程中小希不出现凋零化吗？这种情况下带她去圣城，去元老院的眼皮子底下，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别急，”普尔特拉道，“现在奥里恩特姆的局势并不明朗，虽然多少可以推测出管理局局长弗洛斯跟混沌舞会的家伙有勾结，但他们的目的和手段都不清楚，而且沈露泠目前至少明面上还站在舞会那边，战力上我们处于压倒性的劣势，只能先离开这里另做打算。至于为什么选圣特莱斯，是因为那里有或许能够帮得上我们的人。”
“圣特莱斯……我对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好印象。”段希英的脸色十分阴沉，何铭瞬见状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圣特莱斯防卫战都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还是说，你们人神的代行者普遍都这么多愁善感？”
“我跟傅戈那家伙可不一样，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段希英说着，瞪了何铭瞬一眼，“联合军也好，混沌舞会也好，都会妨碍我，所以我才决定参军，才决定要帮沈露泠一把。”
“还真是自私的理由啊，”何铭瞬苦笑着回了一句，又看向贺希，“总之，不管你同不同意，贺希我要带走。”
“随你们的便吧，贺希走了，我也乐得清闲。”
“喂喂喂，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你以为我自从成为代行者以来度过了多少年岁？不过和这丫头相处了十几年，还算不上情深义重，而且，沈露泠交代过我了，‘别太宠她’，虽然有些早，但十六岁的年纪也勉强足够她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了吧。”
“哼，嘴上说着不宠，实际上不还是一堆顾虑。”何铭瞬说着抬手按在身高只到他腰部的段希英的脑袋上狠狠地摩擦了一通。
“你干什么？对长辈很失礼啊！”段希英立马抬手胡乱地试图拨开何铭瞬的手臂，一高一矮的两人突然就闹成一团。
“谁是长辈可不好说呢……”普尔特拉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着。贺希这个当事人则是被晾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人一般的小孩和小孩一般的大人互相打闹。
“总……总之，如果要走的话，应该尽快吧……”
听到贺希发话，两人都停下了动作。
“看看，一个小丫头都比你成熟，你少说也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对我动手动脚，这要是在军队里，我高低得罚你在城楼上站个几天岗。”
“后勤处哪有这么大的权力？非要说也是我罚你才对。”
“如果不是沙顿将军受伤，哪还轮得到你？”
“这是应该对英雄说的话吗？”
“哼，英雄是‘圣战五杰’，你不过只是个有点战功的炮灰罢了。”
贺希一愣，分明不久之前段希英还意味深长地把何铭瞬叫做“圣战的英雄”，此刻却又改口。虽说“圣战五杰”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大功臣，但用“炮灰”来指代刚刚还被自己称为英雄的人，多少有些过分。
“行了行了，能不能正经点……”普尔特拉残念地中断了两人的拌嘴，“小丫头，收拾一下行李，尽快走吧，省的夜长梦多。”
“我……我就回去拿几套衣服吧。”
贺希说着就往门口走去，而段希英则是迈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临出门时，段希英还没忘回过头朝何铭瞬做个鬼脸。
普尔特拉看见两人离去，突然松了口气，在沙发上瘫坐了下来。
“怎么，一想到之后的事情，就又开始担心了？”
“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虽然这丫头或许真有办法修复你的灵脉，但她的恩赐可是实打实的‘等价交换’，按照你的说法，白天和安布拉战斗的时候，对方确确实实地命中了你的心脏，但你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不难想象安布拉究竟是因何而死……”
“我也确实地给了他致命一击，别忽略我的贡献啊。”
“我可不敢想象一个人在回光返照的时候还被当成养料是个什么感觉……”普尔特拉说着，又叹了口气，“总之，你的恩赐此后可千万不能随意使用，没有觉醒的她不是每次都能救下你的，唯一的保险是你自己，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弃车保帅。”
“到底谁是车，谁是帅呢……”
“人死了就没有希望一说了。”
两人的语气都格外地平静，但话语之间却似有兵刃交锋。
“唉，我或许就不该告诉你她主神的身份。”
“我会靠自己分析出来的，时间问题。”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对了，你原本准备去梅里迪厄姆干什么？”
“菲欧丽的忌日快到了。”
普尔特拉一愣，随即毫不掩饰地露出悲伤的神色。
“是吗……又到了这个时候了……”
“战争总是要流血的，按她那种战斗风格，大概什么时候出事都不奇怪吧，她本人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何铭瞬在普尔特拉的肩上拍了拍，“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希望看见你现在的表情。”
“可惜我无法离开奥里恩特姆。”
“我会把你的思念转告给她的，如果今年我还有时间去给她扫墓的话……说起来，宅子不要紧吗？”
何铭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普尔特拉则突然笑了出来，似乎在嘲笑着他这种毫无技巧可言的交谈。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临时和宅子脱离绑定可是很麻烦的。”
“一直一个人看家，辛苦你了。”
“这也是我答应她的，再说，我光是还能待在这里，就已经托了她的福，不做点回报不是显得我很无情吗？”
“呵……”何铭瞬微微一笑，在普尔特拉的头顶上轻拍了一下，普尔特拉也不作反应。
“你该收拾收拾这鸡窝头了。”
“整那么漂亮干什么？”
“予人以美不也是你的职责吗？”
“我又不出门，给谁看啊？把宅子打扫干净就已经足够尽责啦。”
“那你倒是记得打扫院子啊……”
“有空的话，记得回来看我啊。”
“神明大人也会寂寞？”
普尔特拉并不回应，只是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
“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的，一定。”
过了一小会儿，贺希背着一个并不算大的旅行背包和段希英一同回来了。
“好，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夜幕之下，何铭瞬和贺希踏上了前往中央车站的路。确认两人离开视线范围之后，普尔特拉伸了个懒腰，也要离开段希英家。
“说起来……为什么您始终没有离开？”
段希英的语气突然恭敬起来，但普尔特拉只是笑了笑，继续迈开步子。
“我一度和其他的家伙一样想要抛下一切离开，但……瞬，瞬让我回想起了降临的初衷——因为我深爱着人类，深爱着人类的世界。”
“何铭瞬……他究竟是……”
“他已经和一般的代行者不在同一个层面了，关于他的事情任君想象，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好奇心会害死猫哦，既然你只想平静地生活，那就默默地为他提供帮助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过上理想中的生活，那么一定是他的功劳。”
普尔特拉渐行渐远，突然，她回过头，又补了一句话。
“有空的话，来我这坐坐吧，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给我讲讲圣战时候的事情如何？我会准备好你喜欢的点心的。”
段希英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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