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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七年的离别不会痒

    沸反盈天声音像水开锅一样沸腾翻滚,这条夜市街上的人流络绎不绝,大家都在停停走走地看着夜宵摊上摆冒着热气的夜宵,直冲脑门的烟火气云绕在这条夜市街。

    “姐,拿个瓶儿,嘿嘿。”

    一个穿着城管服的年轻人靠在一家杂货卖铺的柱子上,冲柜台里坐着满脸横肉的妇女抛了一个媚眼,不时地朝夜市街看去。

    妇女没有回应他,而是自顾自地往嘴里丢了一根烟,火一点自顾自地砸吧了起来。

    “姐~您大人大量,我那瓶儿让小孩偷走了,保证没有让其他人看到里边的货。队里也没人看见我抽那玩意儿,我形象在里边还是好的嘞。”

    烟气从妇女的鼻子里窜出,她哼了一声,白了年轻人一眼。

    “我还不懂你?现在是你们穿这城管服的人该巡逻的时间,你现在在这边偷闲,能落的好口碑?”

    “姐~实在没东西装了,给个瓶儿吧,我还有货,我们可以一起,求求姐了~~”

    “可算了,自求多福吧你,最近警察查得严,我可不敢随便拿东西出来,别说是瓶儿,就是一根管拿出来我都害怕,你赶紧走远点儿,别打扰我的生意。”

    年轻人见软办法行不通,便咬牙往妇女所在的柜台走去,妇女连忙伸手制止,却抵不住二十岁正值瘾头上的男人。

    “你要干嘛!我说了不行!”

    年轻人用力地撇开妇女的手,往柜台底下翻找着一箱东西。

    “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姐,你报啊,你觉得你这些东西见得了光吗?”

    见年轻人态度如此,妇女也不作声,看着他翻找装毒品容器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的发颤。这里的毒品网络披着夜市外衣,附近的三无宾馆以及各种毒贩都来找妇女进货,不止是年轻人口中的容器,还有一些货,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是都是这里毒贩的常住口粮地。

    “怎么没有啊!你是不是偷偷藏起来了!”见找不到毒品容器,穿着城管服的年轻人突然站起,眼睛瞪得铜铃大,看着妇女。

    就在年轻人朝着妇女大吼的时候,一辆路虎越野车停在杂物卖铺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着警服的人。

    “你好,警察,韩承乐。”

    “我们收到匿名举报说这家卖铺有私藏毒品交易,请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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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鸣哥。”

    “哟,今天来的这么早。”

    在门口打卡刷完脸的一鸣,看见播音室内坐着的杨黎。

    一鸣看了看手上的表,现在的时间离上班时间还差两个小时,他来这么早是因为有些播音稿需要改,电台栏目最近的数据被提高了不少,工作量一下子成倍增加,成功数据的背后都是一群人忙里忙外搭建起来的,昨晚电话被各种渠道的热线打爆,后台那几个家伙踩着音响磕咖啡干了整整两个通宵处理数据,各种原因的叠加让这只社畜不得不提前打卡上班。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就轮得我们这群每天可怜巴巴去咖啡店要一杯冰萃咖啡的猪狗来办事,倒也不用这么勤奋,咱也可以适当的偷偷懒哈。”

    他把自己的挎包放在一旁,站在吸烟室门口准备点一根烟,着让自己缓一缓。好不容易挤过了晚高峰,常态一般。在来上班的路上,透过车窗看着那群写字楼里的白领扯着紧绷的扣子,往自己的车里塞,朝着不知道去哪里的方向踩满油门。

    “简直是疯子,真是羡慕...”

    靠在吸烟室的窗边,能够庆幸这急得不可耐的生活里还有烟草陪伴,当他准备拿出烟的时候,发现杨黎递了一根烟给他。

    可能是出乎意料一般,一鸣看着杨黎那张显示不出太多情绪的脸,在他对杨黎的第一印象里,这就是乖巧的邻家大男孩,生活习惯优良,烟酒不沾。每天有着自己的良性生活圈,每天空闲下来也可能是打开游戏机打一打游戏,喊着属于新时代游戏青年专有的口号。烟这种慢性毒药让一鸣实在做不到联想,杨黎每天空闲下来的事情不是游戏,而是一根一根的烟。

    但是转念一想,这年头谁不抽烟,每天为了挣口饭吃都可以头破血流的社畜,压力除了借着烟嘴变成雾飘向空中,又被其他人贪婪地吸进肺里,能量守恒定律好像在哪里都是适用的。被社会发展淘汰的人每天都有,跌倒在人潮里的他们被记恨地踩着身体,一口气憋到最后说出自己不甘心。

    理解万岁吧。

    一鸣接过杨黎的烟,他看着杨黎熟练拿烟的姿势,肌肉记忆一般地点火。他好像突然懂了,眼前这个印象里的邻家大男孩,也有很大的压力,也用了很久的时间去学会抽烟,也用了很长的年数去熟悉社会的压力系统。

    “少抽点吧,这玩意儿折寿...”

    自认为老烟民的一鸣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每天一包烟的生活似乎不允许让他说出这样的客套话。烟真的是一种精神寄托,烦事闲人都会从口袋里掏出烟,从儿时的眼羡到如今的寄托,可能世界上最快熟悉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是人对烟的依赖。

    就算一根一根抽到下颚乏力都还想着再来一根的依赖也甩不脱疲惫。

    可能到最后他知道自己这个烟鬼的肺会蜷缩,会黑得跟一块畸形的煤炭,但是他如今还是会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煤炭就煤炭吧,赚到钱总要拿出东西做交换吧,自己身体上的好像也不怎么值钱,换就换吧。

    死离自己还很远吧。

    虽然对杨黎也是,但是身为所谓的过来人,一鸣总有几句话堵在嘴边,怎么都吐不出去,可能有吐出去的一部分吧,也可能是烟,又或者是雾。

    对烟远离的戒训,给自己是不太可能了,只能用少抽点这种廉价代词给杨黎吧。

    男生之间的话题好像在一个大变量的区域里上下浮动,可以多到今天游戏哪个细节操作得怎么样,昨天夜宵那份汤里的盐放多了。也可以少得可怜,少到彼此沉默,用烟的吞吐来代替交谈。

    “噢对了。”

    一鸣的烟已经过半,无意间手机上弹出的今日晚间新闻好像是救星登场打破了两个烟鬼的沉默,上面写着二环那间酒吧后巷杀人案还在调查,发现出很多线索,警方正在调查中。

    “前几天二环那边,死人了,你听说没?”

    “这几天的新闻一直在轮播,闹得挺大的好像,怪渗人的。”杨黎猛吸了一口烟,狠狠地回进肺里,似乎是习惯了,呛出喉咙的咳嗽被憋了回去,从最开始回烟之后脑后会一阵眩晕,到现在不痛不痒烟味肆意在肺里乱窜。

    “这不就演戏呗,我现在看到什么新闻都是觉得资本作祟,谁不知道现在黑帮白道狼狈为奸,搞这些热度新闻出来无非是想让我们相信警察多努力,提高民众凝聚力,更好地砸钱到资本的脚底下给他们洗鞋。”

    “也不知道又是哪个想热度想疯了的记者,跑进去送死去了。”

    好像找到话题了一样,一鸣看了看表,离开播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让他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去跟杨黎这个职场新人聊聊这事情。

    “那地方死人太正常了,京都里的乱葬岗了属于是。”

    “京都整一个都是乱葬岗,说白点我们迟早都要死在这个破地方。”

    “照以前那治安管理,就是狗见了都会冲里面叫几声然后摇头走开。有个记者为了热度,不要命地往那条巷子莽头,曝光是曝光了,也就为了那几分钟的热度,把自己活生生地烧死了。”

    “你说,这图啥啊,这城市真的逼疯人了已经...”

    杨黎的烟嘴迟迟没有入口,只是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路灯保持高强度地闪烁,好像要照亮这片灰霾的城市,又好像是在给所有人展示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能在某个黑暗的街道,可能在哪个公园的角落,又可能是在下水道的通水处,披着人皮的恶魔在低语,长着人样的畜生在无顾忌地张牙舞爪。

    烟从杨黎的嘴缓缓吐出,就连说出的话也开始简短、沉郁,像是溺水者逃生之后出现几秒的空档反应,水流不断淹进喉咙,连咳嗽都是不可能。

    “含着相机,被割了喉咙。”

    “原来你也看了那篇报道啊?”一鸣缓缓吐出一口烟,食指弹飞快掉落的烟灰。

    “哈哈哈哈算是看过吧,拿着手机刷着新闻,好像就几分钟直接在各大平台的头条报道,整个互联网都炸开了锅,怎么能不知道哈哈哈。”

    “可算晦气了,碰哪里的瓷不好,非得去碰黑白两道这个大瓷器,把自己碰死了不是。”

    男生之间的话题可能就算这么被打开了,好像在他们这里,就没有什么上下级,什么前后辈,只是两个烟鬼吞吐烟气的快乐而已。

    “这次怎么就被揭开了,又是为了热度的人吗?”杨黎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踩灭。

    “嚯,有小道消息,可玄乎了这事情。”

    “听网上那群算命的说,这事儿牵扯到鬼神说,说是那群靠着黑白起家的大佬都供着群小鬼,开始遭反噬了已经,命数差不多要到头了...”

    “警局那边有朋友,上头重案组派来一个人,谁的脸都不给,就是一尊佛。刚下来就碰上这件事情,你说就正常忽视不就好了,以前忽视不照样没事,好家伙,非得咬着不放,这下把事情闹大。听说这事情能上新闻,都是这尊佛一手推出去的。”

    杨黎听着一鸣说,开始有些好奇,他问。

    “重案组?那这不会让那些黑白两道的人急眼吗?”

    “急眼?你别说,我一开始也以为这可能就和上次那个新闻记者一样,也就一下子的热度。但是到今天,都过去多久了,新闻还挂在头条。黑白两道那群人,肯定在背后急跳脚了,可能再挂个几天,上头重案组再派几尊佛下来,就是要和京都这些乱象撕破脸了。”

    “其实想一想也正常,上头派来的,背后没个硬货,怎么敢来处理这件事情...或者他们本身就是硬货。”

    “就看咯,这就是神仙打架,我们这群凡人躲得远远的就行了....”

    从京都这些事情,他们开始聊到以前,各种话题好像是冗杂在一起的气泡水,明明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却引发了彼此的好奇心。烟又被点了几根,两个男人的笑声也越来越明朗。

    “哈哈哈哈你小子,嘴咋这么损呢,早知道让梁姐给你推到脱口秀那档去了...”

    嗡......

    手机的振动声打乱了一鸣的思路,他挠着头皮,看了一眼来电信息,又看了一眼杨黎。

    是梁总监,这几天电台栏目收视率的提升,让原本不重视《我,窃听了我们的曾经》这档节目的总监们开始有了压力。

    “喂,梁总监,怎么了。”

    “一鸣,现在几点了,为什么你们还不开播?杨黎在你旁边吗?”

    两个男人就像初高中生被教导主任发现在厕所抽烟一样,连忙把烟头踩灭,往播音室里跑去,忙慌得像两个幼稚的孩子。

    “欢迎回到我们今天的《我,窃听了我们的曾经》,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一鸣。”

    “我是杨黎,让我们接进今天第一位听众来电。”

    也许是因为栏目热度上去的原因,各大平台软件上的数据都被推送,热线电话几乎是马上被打通,就在他们说完话的时候。

    “你好,我姓李。”

    是一个声音粗糙的中年男人,只是听声音的话,那种扑面而来的故事感让两个专业播音员马上进入了状态。

    “你好李先生,今天想和我们分享的是什么故事呢?”一鸣示意调音台把音乐声音调小。

    “前几天,跟了我七年的妻子,和别人跑了。”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好像这件落在任何人头上的事情在他这里不值一提,好像他并不是当事人,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

    “李先生,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可以不用...”一鸣和杨黎相视,男人之间好像都懂这种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怎样严重的创伤。

    “其实你们不用来疏导我,我今年三十七岁了,能懂的东西,其实都已经懂了。”

    “我也不懂我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哭一场,或者是买酒买烟,把自己喝烂,然后醒来继续哭。我很奇怪为什么我这么冷静地去面对这件事情,我很爱我的妻子,至少在离婚手续没出来前,我还会称她为我的妻子。”

    “我是家里的独苗,三十岁那年,我和谈了两年恋爱的她结了婚。”

    “可能是对生活的憧憬吧。我不会像小孩子一样,给她画遥不可及的大饼,我会每天去接她上下班,我会每天给她做饭,每天抱着她睡着。爱真的是相互的,我的妻子也给我很多反馈,每次去逛超市,我们都会牵着手,哪怕我们是别人嘴里的老夫老妻,还是会很甜蜜...很甜蜜地牵着手,她会很耐心地帮我做任何事情,晚上睡觉前的洗脚水,总是很热,一个温度维持了七年...”

    一鸣双手环胸,一股闷闷的气在他胸口里憋着,好像怎么也呼不出去。杨黎仰头靠着座椅,看着天花板的灯恍恍惚惚,嘴边想要说的话好像被什么东西卡着了一样,李先生的故事还在耳机里继续。

    “和她在一起的那种安稳感,可能真的是父母嘴里的幸福吧。”

    “我好像很倒霉,好像又很幸运。倒霉的是我没有其他的恋爱经历,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我想和很多女生谈恋爱,好好去挥霍属于我的青春年华。但是又很幸运,我的初恋来得很晚,来得也很长久,在她离开我之前,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变老,两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糟老婆子手牵着手去逛还没有拆迁的公园,去坐在楼下的小吃店里和认识很久的老板聊上一个下午的天,如果可以,我还会吃一吃她和其他老头的醋...”

    “幸好吧,她离开我的很及时,可能再在一起那么一会儿,我会把自己所有的依赖放在她身上,可能再在一起那么一会儿,她离开我我就会像个没用的男人一样,又哭又闹,疯了一样去买几箱啤酒把自己喝烂,喝进医院,用身体的本钱去奢求她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离开我,可能在她离开我前几天我就有了一点预感了。她开始对我有那种,说不上来的好,早餐的牛奶会加一点糖,因为我和她说最近有点失眠。在鞋子里加一层绒毛垫,因为最近天气湿冷,我有汗脚,袜子会很臭...”

    “七年之痒在这一下子不复存在,我开始明白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所有的猜想,在她前几天早餐桌上给我留的那张纸条里都说明白了。”

    李先生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耳机里传来纸团被打开的声音。

    “老李,很谢谢你陪我走了那么久,真的,谢谢。可能很不负责任,隔了七年的对不起要在今天和你说出口,七年前我就想和你说,我们也许不是那么合适。可能是因为生活吧,我和你,不是最合适结婚的对象,在一起磨合过了七年。很多话现在说显得有些矫情了,还是要祝你健康,药那些已经给你放柜子里了,照顾好自己。应该给我真正幸福的人他回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故事的结局没有被解释清楚是为什么如此,而是被人用一桶水把七年在沙滩上堆积搭建起来的轻沙城堡冲得形体全散,只剩下一个基建都不剩得完全的小沙丘。

    那是李先生剩下的念想,七年本该坚固如城堡却被灾害摧毁剩下的地基。

    李先生的话换了一种调子,好像很轻松,好像是卸了很多东西。

    “就当我今天是喝了一点小酒吧,算是哭过了,离婚手续明天就去办了。”

    “和她约好了,和她认识这么久,除了热恋期那几年,心跳的最快的一次了。”

    “我会穿着第一次见她的衣服见她最后一面,也不懂还能不能穿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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