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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蓝衣

    长安西市的栖云轩是远近闻名的客栈,南来北往的宾客除却下榻客栈,游玩长安以外,还常常会在这里设宴款待自家的来宾。

    上巳节前一个月的某日子时,栖云轩迎来三位打吐谷浑远道而来的商旅客人,他们身穿西域胡服般皮缎子相间的错领袍服,两男一女,男的身形剽悍,女的眉眼更像中原人,肤色黝黑些,高鼻梁,深眼睛,但耳鼻口都被面纱遮盖着。

    聪慧的掌柜素来有着接待外宾的经验,他吩咐堂管事将这夜里来的客人安置在后院的空房中,答应客人们第二日再腾出二楼的客房迁住,可不料三人中异着奇貌、看着像领头老大的络腮胡男客却对后院的房间满意至极,连连叫好,说是安静不被打扰,于是就拴了马,卸了货,一饱口福了长安的美食佳肴后回到后院入了住。

    天微亮,半睡半醒的当值堂掌事就被后院的动静惊醒,他警觉地听着声音的来源,断定是洗漱整理的杂音后便又放心的睡去,并未发觉随后穿堂而出的吐谷浑女宾客,她已换上一身汉人着装,着急忙慌的离开了客栈后再也未归。而那两个吐谷浑男宾也在休息了几日后启程返回,回去时,满满卸下来的一地货物已经变成了各式绫罗绸缎和珍惜古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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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儿的礼仪着装就是在乳白褥裙上加披一件鹅黄金边的罩衫,这件衣服是嫦儿两天以来见过的最养眼、色泽最符合自己审美的衣裳,她站在卫儿身旁,拖起妹妹的右手,母亲今日也雍容华贵,身着了一身褐黑色相间的华丽的礼服,站在左侧,拖着妹妹的左手。

    随着女司仪和巫师的准备仪式完成,妹妹也该登场了,此时,堂前已坐满了乌泱泱的人群,卫儿手心有些紧张得冒汗。

    嫦儿是在间隙与若楠的交谈中,才得知了自己的生辰的,她自己是在去年行了及笄礼,妹妹比她小两岁,本还有的是时间,但碍于家事繁多,过段时间还有小弟的仪式,所以只得安排到这个上巳节了,总体上符合仪制。及笄礼的仪式过程大多是女性参与,因此在周遭,嫦儿也瞧见了许许多多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眷,高出地面的木台地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的表情和样貌,有几位少女还笑眯眯的看着她跟她招手,“大体是以前的嫦儿熟悉的人吧,”她想,嫦儿也报以微笑,一定要找机会再认识一下这些“陌生”的人。这其中,只有一位女眷看向了别处,她身着蓝色罩衫,面色黝黑一些,但高挺的鼻梁和硕大的眼睛比他人更立体而具有美感。嫦儿虽注意到了她,但也没有多想,继续投入进仪式完成着流程。

    按照女司的仪辞,母亲作为家中女性长辈,要为卫儿戴上簪子,是为及笄。而自己则需要为卫儿帖上红妆。

    及笄毕,她小心地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纤细的小指,粘了一下膏状胭脂,按照方才巫者交代的形状,在卫儿白皙的眉心处上勾出一朵盛开的红莲花。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于是便暗自记下这些礼俗,心想回去写出来绝对是篇顶刊好文。

    卫儿将闭上的双眼睁开的瞬间,两人相视而微笑。

    后续的仪式就不那么复杂了,父亲大人向宾客们致了谢,宾客们就开始了觥筹交错的节奏。

    所以这及笄礼也好,受封宴也好,不论在古在今,都能化为人们相聚喝酒的机会。

    饭毕,大多女眷们开始了与及笄礼有关的活动,有的三两结伴在吃点心,有的则在交流刺绣工艺,比赛书画,她们大都是妹妹熟悉的小姐妹,卫儿换了着装就东跑西跑的和她们打成一片。嫦儿简单吃了一些宴会上的美味,胃口不佳。

    正当她起席要离开的时候,若楠报信说母亲大人正和刚刚到来的李家大娘子讨论两家的婚事。

    “要不要随我去偷听?”若楠耳语建议道。

    本是有些好奇的,但是她没有想要加入,只是说到婚事,她不免又担心起了淳风的缺席原因。弟弟和母亲都来了,唯独李家父亲和淳风不见踪迹,那莫非是在忙于朝政?可其他朝中人物也有来这里的呀。她忧愁着,也不知是对淳风的缺席而恼火,还是对自己这么在乎淳风而感到恼火。

    她拒绝了若楠的偷听邀请以后回到了大书房,想寻觅一些资料阅读,毕竟外面热闹的地方她也无从参与。

    在闲逛的时候,她在大书房屏风后面发现一条通向二楼的楼梯,她随即便像是找到宝藏了一般,手脚并用的攀上楼梯,步入了一间不大但藏书丰富的书阁,书阁有点像图书馆,书橱都是平行放置在地面上,但这些书架上放置的大都不是成册装的立式书本,都是成卷推起来的绢帛纸筒。

    这也是必然,装订的历史也是很漫长的。

    嫦儿一边思考一边寻找的书帛的存放逻辑。但找了许久都很难寻觅到如现代图书管理制度一样的排列次序,直到书阁里厚厚的灰尘渐渐挂在她的衣裙角,她才寻得一些踪迹,正好“扫”干净了书阁的地板。

    父亲的书阁一共7个书橱,从最里面的开始,是经史子集,但并不全面,多是一些不知名的校注本,可以发现父亲应是对此有所选择的,再向后延伸则最多的是地志,而放置方志书架上的绢帛似乎与其他的不太相同,更像是独一本的记录,多是善本,没有复刻的痕迹,甚至有些还是被批了红的修改稿,再往后的就是嫦儿目前最需要的,年志。父亲所收藏的各地年志中记载的具体事件才正是嫦儿目前渴求的信息,她想知道近些时日哪里出现了异象或奇观,从这里找起,虽然还是广杂而不靠谱,但是毕竟是个方法。因早就找到了这部分以后就没有再往后面的几架细看。

    嫦儿翻得起劲,不住地打喷嚏,这里灰尘实在是太多了,下人都不打理的吗?她一边搔了搔胳膊上突然长起的一片发痒的红疹子,一边又打了一个喷嚏,这一口气狠狠的吹在了眼前的书架断面,一股一股的灰尘扬的她不住的咳嗽,她的过敏性鼻炎犯了,现在感觉到的就是整个呼吸道都在跟自己抗议,咳嗽声里能明显察觉自己嗓子已经发肿。在以前,她是知道自己的过敏原包括尘螨的,但是现在,她本来以为穿越来以后过敏原这事儿就不存在了,看来不是这样。

    不行,这样下去也没有氯雷他定也没有雷诺考特,她可怎么熬过来,必须赶紧离开,呼吸新鲜空气,她尽可能捂住口鼻寻找到自己需要的几本西北编年志册堆在地面的角落,心里想着下次不要再进来,一次性多拿几本,又把翻乱的几本试图摆好,可这时的她已经呼吸困难了。她确实没想到,自己本来长久坚持着锻炼身体,提高抵抗力,以为对这个过敏原没什么严重反应了,但是穿越以后完全是“一切归零”的感觉,她还清楚的记得高一年级的时候因为过敏性鼻炎一上午的课用掉整整一包抽纸。诶,现在不就是正好是接近当时的年纪么?!难道真的身体状况和那会儿是一样的?

    她无奈的又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喷嚏让她连气都没能提上来,整个肺就像是被铁链箍着一样根本无法畅快呼吸,她脑子晕眩,严重缺氧,心里下意识觉得已经严重到了哮喘的地步。终于在抱着书下楼的半梯间滚下楼梯。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脑袋磕上最底层的石板的时候,眼前是一袭蓝衣女子的身影急忙跑来,她感觉到一条细而有力的胳膊扶起自己的脑袋,几根冰凉的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随即又掐了自己的人中穴,她稍微得以提上气,也恍惚看见了蓝衣女子在帮助她的同时大声喊着人,众人围上来的场景和自己被父亲抱起抬进闺房的过程她也记得。

    再后来,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头脑清醒了,只不过睁开眼前她有点希望这里是自己安静的公寓或者现代社会的医院。

    未能如愿。她看到母上大人趴在自己床沿前睡着,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

    “母亲,”她试图唤醒,喉咙沙哑,鼻音也很重,“母亲,我好了。”

    迷迷糊糊的母亲王氏抬起头,连忙瞧着嫦儿的情况,“好些了?可是把我们众人都吓坏了,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嫦儿正想用过敏性鼻炎发作解释,后来发现不对,这个病应该不是这个叫法,遂改口道:“就是在书阁翻阅书目时候喘不上气,像是风寒,下楼时候又踩空了,让您担忧了,是嫦儿的不是,本应照顾好自己的,还是妹妹的节日。”

    “不妨不妨,你父亲已经特请孙大人来过了,是鼻鼽,从前你也有过类似的病症,只是母亲没有在意,他嘱咐了养病的方子,听从医嘱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她担心的取下嫦儿额头的湿漉漉的手帕,又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

    嫦儿点点头,再度闭上眼睛,她并没有过多的在意那位恰好发现自己摔下楼梯的女子,但母亲却提了起来,“多亏左大人的新妾安氏在大书房发现的及时,我已差人上府谢过了。”

    嫦儿想起了那位朦胧的蓝衣女子,这才得知她身份。嫦儿看着母亲离开闺房叫回若楠,若楠似乎已经在等着,一听传唤就端着晚餐和药汤步入房间。

    “小姐,”若楠急死了,“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不要紧。”嫦儿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试图宽慰她,“卫儿呢?”

    “睡着了,今天也是累坏了,你摔下来前投著比赛取了头名,还跟李小公子较了劲,正当我们一起庆祝就听闻你从书阁摔了下来,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三天两头从高处坠落。”

    若楠有些责怪自己,但语气还是很担心,三天两头从高处坠落,嫦儿也暗自伤神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总是遇上这样的情况。

    “可有想见的人?”若楠待母亲离开后,突然跪在床边看着平躺着的嫦儿,眼睛里满是期待等待着回应。

    “想见的人?”嫦儿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立马就想到淳风。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糟透了,见到也不合适。况且这一天来淳风的缺席让自己失落至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知道自己生病在床,是否会担心。想必李淳阳回家以后应该会告诉他。

    “有。”嫦儿觉着若楠是自己可以依靠和信赖的朋友,就没有掩饰什么,浑身低烧,呼吸道难受的滋味也不容许那种耗神劳心的复杂思考了,“李大人可有过问过我?”

    若楠像中了奖一样高兴,两手一拍,“我就知道!”她继续说,“李大人早都在前厅和李小公子等着你醒来,已经半个时辰了,他本来是下了公务顺道接回小公子的,一来知道你病了,着急极了。但他也是明白人,知道进来陪着你不太妥当,就一直直言不妥跟家主推辞,于是家主也没办法,就单设了茶,陪同在前厅等候。李大人坚持说一定得知道你没事儿了才肯离去。”

    嫦儿心里有了数。她也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一天的想念大抵都是自己庸人自扰,果然是公务在身。虽然知道了情况,但她也还是迟疑了,自己现在看起来不太美,鼻音重的像老婆婆,睡眼惺忪还发着低烧,要不要见还是个问题,不如推辞掉转告一声自己没事儿了等病好了再见?

    不行不行。她不是这样犹豫不定,畏首畏尾的风格,从昨晚开始到现在,自己连个交代都没得,这一天见不到李淳风他人已经够苦恼,自己还生着病,连想见到的人都要害怕去见吗?嫦儿顾不上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帮我简单打理一下!”她觉着自己病怏怏的样子反倒少了锐气,低烧算什么,见了他也许就不烧了。

    嫦儿腾的一下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若楠一边窃笑地看着小姐的样子,一边帮她准备换衣服。

    夜色渐浓,嫦儿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白褥裙和青色罩袍,若楠将她长长的发丝用缎带在中部位置轻轻系了一个结,简单洗了一把脸,又涂了点有血色的胭脂在唇中,她就顶着红红的鼻头和浮肿的眼泡出了闺门。

    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庭院,嫦儿就到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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