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自封秦王

    一

    星光凄迷的夜晚。浓浓的黑幕紧锁着一夕数惊，风声鹤唳的肇庆古城。

    一阵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划破静谧的夜空，从黑黝黝的夜幕深处疾风迅雷般地直奔皇宫。

    这段时日，吴三桂攻陷成都、重庆；尼堪大军攻克长沙，衡阳；尚可喜从广州闪击肇庆；瞿式耜、张同敞双双殉节的恶噩像雪片般地飞到永历皇帝的御案上。

    ……

    ……

    守卫北门的门千总看惯了类似的情况，未等赍送奏章的马匹临近，早已打开城门。十余匹枣骝骏马夹着狂风从城门洞呼啸而过，径奔宫门。

    城内行人寥落，门户紧闭。被蹄声惊醒的百姓惊慌失措的爬下床，赤着脚扒着门缝、窗棂偷窥孤寂的街衢，瞳孔内流露出恐惧与震惊。

    “又有啥坏消息啦？”

    “是不是鞑子兵到了！？”

    ……

    虽然坏消息满天乱飞，负责守城的兵马司衙门仍没下达宵禁的戒严令。他深知戒严令一颁布，势必引发全城百姓骚乱，整座城市就如同沸油加水一样。其实，这座古城已如同宵禁一般。只有巡夜的缇骑蹄声才给沉寂如墓的古城带来些许生气。

    子夜时分，一辆靑布围幔的双辕骡车吱吱嘎嘎地驶到武英殿大学士、文安伯马吉臣的官邸前。

    车刚停稳，朱漆描金的府门就轻轻拉开，马府大管家马三疾步走近騾车，拉开门帘，毕恭毕敬地说道：“靳将军，我家老爷在客厅恭候大驾。”

    轮廓分明，冷峻骠悍的靳冕点点头，“嗯”了一声，拎起一只精致的皮箱，尾隨马三进入府邸。

    朱红色的大门立即关闭。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马府客厅灯火煌煌。靳冕才进客厅就暗暗惊讶：这位大明的重臣确有名士风致！客厅内清一色的紫檀木家俱；博古架上陈设着奇珍异宝、名人画册；一尊掐丝珐琅象尊清烟袅袅，厅內飘逸着淡淡的沉香馨香。

    靳冕并非首次到肇庆。去年仲秋，他奉孙可望之命曾来谈判联明抗清事宜。但因永历朝臣对大西军谈虎色变，怀有深深的敌意，谈判不欢而散。

    那次谈判，原是孙可望投石问路的伎俩，并沒报多少希望。他要求靳冕注重的却是对全体朝臣底细模个底。经过暗中打探，靳冕认为马吉臣与李泰有一言九鼎的份量，孙可望欲想晋封秦王，必先打通这俩人的关节。返回贵阳后，他将谈判的情況及心内的想法向孙可望作了如实禀报。并提出再次前往肇庆的设想。

    孙可望详细听完他的汇报，勃然作色。旋即冷冷一笑。说道：“别急，現在天时未到，这帮坐蠹廷枢的书呆子是不轻易接纳咱们的。俗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们还没被清军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仍幻想偏安西南诸省！真是痴人做梦！等鞑子兵一到，就知道老子的份量了！”

    后来形势的发展正如孙可望的意料，在清军疯狂的攻势下，明军朝不保夕，节节败退。在这样险恶的态势下，孙可望才让靳冕再次来到肇庆。

    听到脚步声，马吉臣快步进入客厅，见到靳冕便含笑拱手：“靳将军远道而来，马某迎迓来迟，尚请将军见谅。”

    他虽然滿面笑容地殷勤招呼，靳冕却有一种他在作秀的感觉。

    俩人寒暄之后，分宾主坐定。马三斟好茶后，垂手肃立侍候。马吉臣道：“我与靳将军有事要谈，你准备宵夜去吧。”

    马三走后，靳冕才笑嘻嘻地说明来意。“靳某一介武夫，愚笨透顶。说来不怕大人见笑，上次来肇庆我是抱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呀！回到贵阳被大帅狠狠责骂了一顿，说我有眼无珠，放着菩萨不拜去求小鬼，真是一个猪脑壳！方知大人才是真神，其余的全是些酒囊饭袋！是用来当花瓶的。”言毕哈哈大笑。

    马吉臣听他说得粗俗，暗暗皱眉。继而想到连桀骜不驯的孙可望对自己都谦恭有礼时，心情极为愉悦。客气地应酬道：

    “孙大帅数次派将军来联盟抗清，足见忧国爱民之诚意！我的那帮同僚见识偏陋，目光短浅……说来也令人心烦！”

    靳冕笑容满面：“是呀！那些大臣如果都像大人器识恢弘，懂得嬗变之理，何愁大明不兴！”说到这里，他才言归正题：“孙大帅复明心切，想请大人方便的时候向圣上转达归顺的诚意----这是孙大帅的一点心意，尚请大人笑纳。”边说边打开放置在杌上的皮箱盖子。

    马吉臣暗忖：张献忠当年挖掘皇陵时盜窃了诸多稀世奇珍，百鸟裙就是其中之一。但他诈降熊文灿时，曾送了许多宝物给他。还有啥宝贝呢？难道是百鸟裙？正胡思乱想间，却见靳冕从箱内取出一件毛长2尺余，通体散发出馨香的绿色毛毯，笑嘻嘻地问他：“马大人学富五车，当识这件宝物。”

    马吉臣早已惊愕傻了。双眼闪烁着讶异、惊喜、贪婪的目光。一颗心怦怦乱跳，呼吸几乎停止。脸涨得紫红：“绿毛熊毯！？想不到世间真有这件举世无双的宝贝！”

    靳冕抚掌赞叹：“马大人法眼无双！这确实是赵飞燕当年心爱之物！”

    马吉臣欣喜异常，小心翼翼地将毯子铺开，然后躺在上面，果见绿毛不见人，幽香袭人，美不胜收。依稀尚闻飞燕体香，一时神痴心迷，意马心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