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讨债人

    车的影子越来越小,消失在夜色,只是这夜色已没有先前那么纯粹,若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黑已经不再是夜的主基调,缕缕深蓝像是刚破壳的生命从中挣扎出来,天快亮了。

    一旁的罗梅罗是捏着下巴在那若有所思,莫佛莱德见状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是在叫醒一个熟睡的人。

    “快他妈追啊!人都没影了,等什么呢?”

    而罗梅罗像个声音被搁至很低的复读机似地不断嘟哝着,一晚的战斗让他的声音略显疲惫。

    “奇怪,太奇怪了,莫佛莱德。”

    “别他妈在这神神叨叨了,追啊!”

    “跑不了的他,跑不了的。”

    只见不远处那白色蜡状的人型替身已经来到刚才出租车的停车位置,又僵硬地俯下身子,抚摸着泥泞的路面,而【LONDONCALLING】触碰的正是出租车留在这乡间小道的轮胎印记。

    罗梅罗朝着莫佛莱德撇了撇嘴,啧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去哪儿啊?”莫佛莱德一把拉住了罗梅罗。

    罗梅罗一把甩开了莫佛莱德的胳膊,不耐烦地说道:

    “还能去哪?回基地啊,天都快亮了,雪花人是不会再出动了。”

    “我得补觉去了,累死我了,你不累?”

    说着便又是伸懒腰又是打哈欠,一副慵懒的模样。

    莫佛莱德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看向罗梅罗,心想:

    “这家伙哪像个组长。”

    这哈欠打得罗梅罗眼泪在眼角直转悠,睡眼惺忪地说:

    “莫佛莱德你啊,有个毛病,就是太双标了,不许别人卷,我看你自己卷得挺欢。”

    又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脯,好似在敲鼓,不停地发出沉闷的声音,接着补充道:

    “我们虽然是替身能力拥有者,但终归也是人,我们里面没有一个人的替身能力是不用睡觉或者不用吃饭也能活,回去休息好了,养足精神,再跟他们仨理一理线索,接着调查也不迟。”

    莫佛莱德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回去啊?我车呢?我车呢?我车炸了!这会儿步行回去又得他妈天黑了吧。”

    罗梅罗则是神态自若地摆了摆手,说道:

    “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喏,那是啥?”

    这农舍门前,胡乱停放着两部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颇有年代感,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说是已经“服役”了四五十年肯定也会有人相信。自行车的固定支架都没打开,两台好车像是两个互相依靠在一起的瘫痪病人卧在杂草毯子上,在这农舍的门前共同经历着日晒雨淋,岁月轮转。

    “挺像我们的。”

    莫佛莱德望着那两辆自行车望得有些出神,急躁的声音已然不在,多了份深沉和哀伤。

    “别他娘肉麻了,我是直男,快去他妈骑。”

    罗梅罗身上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谁他妈跟你搞这一套啊,恶心逼!”

    那个暴躁的莫佛莱德又回来了。

    “骑这俩玩意儿骑回去要他妈多久啊?不到晚上也得傍晚了吧,再说熬夜之后高强度运动,会心肌梗死的吧!”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先骑了再说,况且你那逼能力那么好用。”

    罗莫二人来到那两台自行车前,弯下腰把它俩给扶了起来。

    “我操,都他妈攀青苔了,这得多久没骑啊!”

    罗梅罗对他的那台自行车有点嫌弃。

    “主意是你出的,现在在这叫叫叫,凑活用吧。”

    莫佛莱德说着掸了掸车座上的灰尘,便大长腿一跨,把屁股送到了座椅上,莫佛莱德身高快有两米,这辆普通的自行车对于他而言好像是一部童车,只听这座椅被莫佛莱德的大屁股压得咔嚓作响,仿佛在对于这个使用者的“暴行”在做极力的反抗。

    “哈哈哈哈哈哈哈,瞧你那样子。”

    也跨上自行车的罗梅罗见莫佛莱德这个滑稽样笑得合不拢嘴,把脸贴在了车把手上乱颤。

    “你他妈的...你来开导航!”

    莫佛莱德恶狠狠地瞪了罗梅罗一眼,便用腿在地上蹬了两下,踩上了踏板,佝偻着背,别扭地蹬起了车。

    只听这自行车吱呀吱呀地呜咽,发出岁月和疲惫的声音,好像在向旁人求救着。

    还没骑两步,莫佛莱德就一抓刹车,把车生涩地停住了,说道:

    “我操,没车胎气啊!上哪找打气筒?”

    随即东张西望,最后把注意力落在了不远处停放着的一辆拖拉机上。

    二人推着车来到了拖拉机旁,只见莫佛莱德凭空变成了一把创口贴,乍一看十枚有余,先是分给罗梅罗几枚,示意其贴在两辆自行车的轮胎和链条上,随即便胯下车,一路小跑过去将其中四枚贴在了拖拉机的轮胎上,又是掀开了引擎盖,将一枚贴在了拖拉机的发动机上。

    莫佛莱德拍了拍沾上油污的手,钻进驾驶室里开始尝试打着拖拉机的火花塞。第一次,没成。第二次,又没成。第三次,电火花四溅,滋滋作响,拖拉机的排气孔冒起黑烟,发动机运作起来。莫佛莱德跳出驾驶室,又拍了拍手,抹了下裤子,小跑回了罗梅罗身边,把自行车扶了起来。

    “成了,走吧。”

    话音刚落,这两部自行车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自顾自地运作起来,踏板变得可有可无,因为那链条自顾自地高速带动着后车轮,虽说还是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异响,但是速度俨然已经到达了一般小轿车平时行驶的速度,时速快有五六十公里,风流开始变得急促,打在罗莫二人的脸上,蓝色的幕布也逐渐开始褪去,显露出了淡淡灰白色。

    罗莫二人驾驶着这全自动自行车,晃晃悠悠地穿过乡间小路,钻进树林,跨越溪流上的木桥,天边一抹红晕钻出,很快升起,阳光透过树影打在二人脸上,阵阵暖意很是舒服。

    聒噪的二人也不再调侃彼此,只是享受这田园风光。但这意境最终被吉普车残骸的到来给打破了。

    “他妈的!咱们的车。”

    罗梅罗望着这满地狼藉怒骂着,又瞥见了地上散落的抹布。

    “那两个**崽子也脱不了干系!”

    “走!找他们去!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两个!”

    “【LONDONCALLING】!追踪这两块抹布主人的下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把车停在了农场不远处的一栋小而破旧的木屋前,与其说是木屋,倒不如说是木棚子,这么小一块地方,只是被三面暗沉的木板围了起来,茅草制成的屋顶在微风中轻轻点头,棚子里面有一些生活用品,已经被反复的使用烙上了斑驳。树墩做成的圆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微开着的十二寸披萨盒,几块已经凉透了的披萨躺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就那两个熟睡的男孩一样。俩男孩睡在纸壳子铺成的床上,没有盖被子或毯子,但很是香甜。

    罗莫二人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屋内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品。莫佛莱德留在了原地而罗梅罗率先迈步向两个男孩走去,停在他们床位旁边,蹲了下来,开始观察起他们的睡姿。

    啪的一声,罗梅罗用手指的第二关节扣在了年龄较大的那个男孩的额头上,男孩被一瞬间惊醒,惊惧钻出了他的瞳孔,他又赶忙推了推身边年纪较小的那个,口涎四溢的小个子也嗖地一下坐了起来。

    啪,罗梅罗在小个子的额头上也进行了一次故技重施,小个子吃痛捂住额头,一旁的大哥子见此一下子惧意散去,从腰间拔出一把螺丝刀,恶狠狠地指向罗梅罗。

    而罗梅罗则是面无惧色,一把将螺丝刀夺了过来,扔到一旁,随即打开了话匣子,冲男孩问道:

    “你弟?”

    年龄稍大的男孩点点头。

    “爹妈呢?”

    “死了。”

    小的那个吸溜着鼻涕说。

    “哦...这样,那人给你多少钱?”

    “每...每人..100欧。”

    大的那个虽然眼神凶狠,但是语气却是颤颤巍巍。

    “一个月擦车能赚多少?”

    小的那个举起两根颤抖着的手指。

    “知道我那车多贵不?”

    两个男孩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罗梅罗用手指比了个四,重复着:

    “四十,四十,四十万欧!你们得擦多久的车!还有这裤子!九百多欧!”

    音量逐渐提高,把两个男孩吓得不轻。

    罗梅罗摊开手掌朝那两个男孩伸了过去。

    “给钱。”

    大的那个在屁股兜里翻找着什么,只翻出来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堆硬币,用脏兮兮的手交付在了罗梅罗的手上。

    “差..差不多....一百九十多欧,只有..只有这么多了。”

    “不是给你们两百欧么?”

    小的那个又吸溜了下鼻涕,指了指不远处树墩桌子上的披萨盒。

    “呵,还挺会改善生活的。”

    罗梅罗直摇头,兔毛帽上的徽章直作响,一边念叨着:

    “不够啊,不够,不够的,连我的裤子都不够,不够的话...”

    一边又在腰间摸索着什么,俩男孩吓得蜷缩在角落里,一直求饶,大的抱住小的,小的那个一边哭泣,一边尖叫着:

    “我们错了!!别杀我们!”

    远处的莫佛莱德见此,回忆起罗梅罗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曾经一名替身犯罪者,仅仅是用言语侮辱挑衅众人,就享受了在抓捕之后被吊起,给四人当做人肉沙包拳打脚踢的待遇,导致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至今还没出院,瘫痪在床。

    两男孩其中一个看上去已经成年,应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先前这两男孩可是差点置罗莫二人于死地,眼前这光景怕是罗梅罗要用一发马格南转轮手枪的子弹来弥补赔偿金的空白。

    莫佛莱德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头撇了过去。

    “拿着,别乱花,我现金带的不多。”

    罗梅罗往那叠皱巴巴的零钱堆里叠加上从裤兜里摸出的3张100欧元,递给了大的那个。

    男孩接过钱,愣住了,像个木头人。

    “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说罢,罗梅罗摩挲着手掌起身离去,打开披萨盒,顺走了里头两块披萨,将其中一块叼在了嘴里。

    莫佛莱德在远处鼓掌,一边嘲讽道:

    “呀呀呀,大善人呀,这回怎么不报仇了?”

    罗梅罗将另一块推进莫佛莱德嘴里,让他顿时失语,说道:

    “因为他们是病人,算了。”

    莫佛莱德大口咀嚼着披萨,抓了抓头发,问道:

    “味道...还不错,啥病?”

    罗梅罗只是叹了口气,叼着披萨跨上了破单车,压低了兔毛帽,回答:

    “穷。”

    罗莫二人消失在旷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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