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吾友凯撒
盖乌斯摩挲光明之剑，“中阶—光明剑士。”
“还真叫这个”，林子暗觉有趣。
林子言忍住反胃，摸索大女儿的尸身，特殊物品并没有被她随身携带，应当仍留在密室中。又叫盖乌斯感知全屋，确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草房。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林子言走出侧屋。
“那这里怎么办？”盖乌斯指着血腥的现场。
“放把火烧了。”
盖乌斯找到了火石，聚集起引燃物。熊熊烈火将草房吞没，二人沿着草坡继续北上。
林子言忽视了在暗夜的草原上，一间燃烧的草屋是多么显眼。黑暗城堡中，一双多是皱纹的眼睛望着那远处跳动的红点，目光愈发冷厉。
下了坡地，水草异常丰美，长过膝盖。茫茫苍穹为无垠的草场沾染一层清辉。二人又走了许久，回头看过去的土坡如悬在天边的乌云。
“子言，那还有一片村落。”盖乌斯指向前方，两眼眯睁，“这么多所房子，总不至于又碰上黑神教窝点”。
林子言的双眼刺穿迷蒙的夜色，果然看到在草场下游有十数所石屋鳞次栉比。
“万一是呢？”林子言问。
“嘿，那我们正好再一窝端了他。”盖乌斯十分乐观。
“只是这一片都黑漆漆的，村中人都已经睡下了。现在是凌晨时分，打扰村民家并不妥当。”
还未等林子言说完，那排头的石屋窗格便透出火光。
“子言快看，房主起夜了。”盖乌斯欢快地朝石屋跑去，要在那烛火熄灭前敲响房门。林子言也只能信步跟上。
柴门裂缝里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后，一个老媪给二人开了房门。
林子言说路经森林，想要借宿一晚。老媪犹豫着同意了。
林子言上下打量，石屋内设极其简单，家徒四壁，但十分干净。角落里还有扫除过的罗网痕迹，以老妇人的眼力，恐怕也只能打扫这个程度了。是正经人家无疑。
二人进了门，却没有留意到其他石屋都在柴门关上的一瞬间亮起灯光。
坐在石墩上歇息时，老媪端来冒着黑烟的煤油灯摆上木桌，向盖乌斯询问为何着急连夜穿越森林。
盖乌斯便向老媪讲述黑暗王将在半月后密谋复活，他们要去北方寻求摩纪教军的协助的事。
老媪听完，低头沉默不语。
盖乌斯瞧出老媪状态不对，便问可有什么不妥。
老媪抬起头，面部扭拧，似隐忍着悲痛说道：“你们出去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两人听闻一头雾水，但不由分说，便被老媪抖擞精神用手杖推出门外，在门口齐齐摔倒。
醒来时，天光有些放蓝。周围哪有什么村落石屋，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土坑。
望着连绵的土坑，林子言后背发冷:“咱们好像撞鬼了。”
盖乌斯的声音也有些打颤:“灵异事件？”
处处流露出诡异。一时间盖乌斯后悔万分，不该进村。
突然，远处有一截土坑炸裂开来，一道黑影拔地而起，直窜出十几米高。待完全现身，林子言才看清那是一条滔天巨蟒。青黑的蛇鳞如同水波纹，泛着阵阵寒光。
巨蟒粗壮的身躯在半空中斗折蛇行，如同有一支黑色毛笔以苍穹为背景书画勾勒。骷髅形状的蟒头张开血盆巨口向林子言扑来，刮起漫天的腥风。与此同时，又有几声爆裂从几座土坑传出。
林子言见事不好，闪身站起。双眼黑焰跳动，双腿聚集芥子，拎起盖乌斯便撒腿狂奔。
“当！”，眼前一黑，林子言迎头撞上巨大的硬物，跌落在地。盖乌斯也被脱手甩飞出去，撞到另一方黑影，又弹落到地面，昏死过去。四周的地面凭白升起一道道铁墙，其上有红鳞游动，鳞片之间还夹杂一道狰狞的疤痕，似是利器所伤。林子言抬头看清，是另一头数倍于巨蟒体型的大蛇从地下盘绕升出，将他二人圈禁其中。
林子言恐它是王蛇习性，要将自己二人活活勒死之际，大蛇却未缩紧绞杀。巨大的蛇尾高扬，重锤一击将那巨蟒蟒头砸入土地深处。大蛇抬起头，蛇信在空气中嘶嘶作响，如有电花游走。棕黄的竖瞳似暗夜中的两座灯塔，那些新从土地中爬出的蛇族都匍匐在地表不动，竟不再靠近二人半尺。大蛇的蛇尾还压着蟒头，二者均没有要动的意思，一时间画面定格在奇异的氛围中。
蛇信嘶嘶作响，与其说大蛇在与众蛇交流，不如说在发号施令。不一会，从蛇群中爬出一条赤红小蛇。虽是小蛇，也有四五米之长度，不过在群蛇之中却是体型最为娇小的一个，还与那大蛇有几分模样相似。
“人类。”盘踞的大蛇竟口吐人言，林子言和盖乌斯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是从何处传出。
“我等便是血蛇一族。”随后传来的声音，更是令林子言等大惊失色。抬头仰视，那双巨大的棕色竖眼盘旋一圈，盯着二人。
“你们二人闯入我族栖息之地，本应圈禁或就地格杀。”大蛇阴冷地吐信，“但倘若黑暗王觉醒，亦是我族浩劫。”蛇身慢慢地展开，将林子言二人露出。
林子言这才看清，是那位老媪向他们徐徐走来。方才还以为是大蛇讲话，林子言擦下头上的冷汗，而盖乌斯早已经被震晕，瘫坐在地上。
老媪轻轻抚摸那娇小血蛇的头颅，叹息道：“我们血蛇一族繁殖能力不强，我与老伴一生便只有六个儿女。四个儿子都被贪婪的人类屠杀，炼制成特殊物品。”说罢，瞪向林子言。吓得林子言浑身一抖。
“前几日，黑神教的人又来夺走了我女儿的性命。当着我们面活活剥皮取心。”老媪言语之中带着哽咽，大蛇也潸然落泪。
“他们是有备而来，依旧被我族杀得全军覆没。但我族也遭受重创，我夫为三叉戟所伤，而我女儿的血蛇之心也被夺走。”
“原来是为了黑暗王复活。他们真是煞费苦心，我血蛇一族百年来与世无争，却怀璧其罪。”群蛇听闻都低垂头颅。
“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她将带你们走出森林。”老媪示意小血蛇爬到了两人身边。林子言比较，饶是小蛇，也到了自己腹部的高度。
“我们血蛇一族是蛇中巫师，擅长巫咒占卜。我能感受到你的灵魂与这方世界不合，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虽不知你为何要帮助格兰大陆，但我要再送你一份大礼，这是你们此番成功不可或缺的一环。”
老媪举起手杖，那表层的灰尘慢慢脱落，散佚到空气中，棕黄色的宝石在手杖头部显露出来，老媪再将手杖插入土中，地生光华。她的蛇瞳也翻到眼后，眼眶只余一片空白，口中嘶嘶地念诵蛇族秘咒。扭曲的文字从杖头黄色的宝石四角爬出，在空中结成文字的锁链，挤入早已高悬于半空的林子言的身体。林子言感觉灵魂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直到老媪的念诵结束，林子言才缓缓落在小血蛇背上。
“这是我们血蛇一族的秘法，已经烙印到你的灵魂中，从此你不再畏惧任何蛇族诅咒。”林子言心中一惊，这梦境中的老媪居然能为自己的灵魂烙印！
“那他呢？”林子言瞟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盖乌斯，问向老媪。
“他有帝王之象，人族与蛇族将来必有一战。倘若也将免疫施加予他，我蛇族的末日也就不远了。”老媪说着，已经转过身，缓缓向土坑走去，众蛇也跟着一起动静。
“唇亡齿寒，我的小女儿与你们同去，亲手为她的兄姐报仇。”声音消逝，大地也恢复了平静，地上的土坑也消失不见。
小血蛇载着林子言与盖乌斯，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堪比特快列车。在天亮前就出了森林边缘，来到摩纪城。
“这位美丽的姑娘，请问你的芳名？在下盖乌斯，是一位吟游诗人，光明诗人的称号闻名三乡。”
“哩豪，我叫次念。”小女孩羞怯地回答道。
“喂，子言，这又是哪里拐来的小女孩，一路跟我们走在一起”，盖乌斯抽空问林子言。
“你不记得了？昨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林子言淡淡地说。
望着左顾右盼，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姑娘，盖乌斯窃声私语：“你可不要骗我，昨天只有我们两个。今天我醒来之后就成了三个人。有这么美丽的姑娘，我不可能不记得。”
“再想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林子言看着盖乌斯一头雾水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
“昨晚我被你打晕，之后我们到了一个女儿是祭司的老头家里，再后来我们又被老媪赶出了蛇穴，被你拎着跑的时候晕了过去。醒来就是你背着我走在城里，还看到了她。”盖乌斯回忆，“难不成，她就是你在摩纪城的小情人？”
林子言一记暴栗锤到盖乌斯头上：“她是昨晚那老媪的小女儿，血蛇一族，就是她昨晚载我们出的森林。不然恐怕还要跋涉三五日。”
望着盖乌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林子言终于放松下来，看来盖乌斯没有听到自己昨晚与老媪的对话。
“就是这里了”，三人走到了高耸的教堂前。
摩纪教的总教堂坐落在摩纪城的中心，先有摩纪教，后有摩纪城。一座城市以摩纪教教堂为中心建立，市民也都信奉摩纪教。
绕过城中央巨大的喷泉，三人从金碧辉煌的拱形侧门进入。穿画廊，两侧是一间间不知用途的厅堂。最里面一间有空寂的人声传来，不同于外部的沸沸嚷嚷。
三人往里走去，穿过一个接一个的拱形暗绿门楣，拨开厚重的天鹅绒幕帘，眼前是一个中型的宣讲室，下面坐满了听众，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光头主教站在讲台上，手捧黑色封皮的经文诵念：
“火刑架上的罪人呵，与魔鬼签订了契约。为了短暂的生命，不惜出卖灵魂。”
“被蒙蔽的世人，犯下名为无知的原罪。人间远离天国的庇护，向下沉沦。”
“这生命沾染污浊，终于照进了黑暗的阴影，黑暗不再接受光。”
听闻人类受到魔鬼的蒙骗，不能再前往天国。下面的听众捶胸顿足；当听到摩纪教徒是真神的使者，终将洗涤世间罪恶，听众们又面露喜色，却无人敢放声大笑。
“你是在放屁！”一道嘹亮的声音刺破诵念的余音，霎时间捶胸的、窃喜的人都停了下来，面带疑惑地望向林子言的身旁那金色的身影。交会光头主教的目光，林子言一时间也蒙住了，他下意识看向身侧，那挺胸而立的正义之子盖乌斯。
“没有什么天神魔鬼，觉醒完全是因为我们人类自己！”盖乌斯继续朗声说道：“孱弱的人类正是拥有觉醒的能力，才能屹立万族之中。数百年前的摩纪教，难道不也正是依靠人类自身的觉醒力量，才战胜黑暗王吗？”
没有人应和，底下的信众都用同情、悲悯的目光注视着正义之子。还有人默默低声为他祈祷。
“妖言惑众，把他轰出去。”光头主教左手按铃，右手一挥，发号施令。两列头戴十字高帽的卫队疾步赶来。
林子言捂住额头，他终于明白初遇盖乌斯时，为何他是被扔出教堂了。街上看热闹的小贩、打地鼠老板娘的言行，全都联系起来了。
“来啊，我不怕你们。何况我现在还有同道中人一起！”盖乌斯大声嚷叫。
林子言满头雾水，一手一个提着盖乌斯和次念冲破幕布，越过围栏，狂奔不止。这教堂院落进时容易，要出跑却如同迷宫一般，一路上打翻盆展、撞倒行人不计其数，不一会卫队就将三人团团包围。
光头主教扶稳高冠，挤到卫兵前面：“叫他们赔偿损失，然后丢出去。”
“主教且慢，我们不是来制造问题的，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盖乌斯一马当先。
“你们，就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上！”主教说完，卫兵蜂拥而上，准备制服三人。
“砰！”只一瞬间，一列卫队被集体放了风筝。待卫兵落地，烟幕散去，一条四米不止的红鳞大蛇盘踞地面。
“这下麻烦大了，次念妹妹，快收了神通吧。”盖乌斯压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好次念快，变回人形。”林子言也急声催促。
次念再次变回小姑娘的模样，因为不熟练的缘故，手里还掐着半截尾巴，一脸委屈。
“有蛇妖！快去请平武大将军。”光头主教高呼，有卫兵已经动身了。
“我们快走，这回真解释不清了。”林子言催促。
“还是红色的，那是血蛇啊！”光头主教并不认得血蛇，只是信口胡诌，要让人们更加恐慌。
林子言被主教这一喊也慌了，芥子集于右掌，冲向主教一巴掌抽飞，光头主教登时不省人事。三人趁着缺口，夺路而逃。找不到出入口，只得寻向最低的围墙。
“咚！”烟尘四溢，不知后方是谁喊了一声平武大将军，三人正对面从天砸落一位的身穿金甲的威武男子，他迈步靠近。这般气势，妥妥的高阶之上。
高阶之上的战力有多强？林子言在学校还未曾学到，但梦境中黑暗城堡前的召唤师却让他印象深刻。
“现在，不能让你们离开。”平武大将军的声音雄浑有力，仿佛在给三人下令。
“平武大将军，多有冒犯。”林子言试图释清误会。
“我们此来，确实有要事与教皇相商。”盖乌斯跟着说。
“哼，好大的口气。”平武大将军，扫视三人，左侧两道令人厌恶的气息，而最右的金黄身影就是此次冲突的始作俑者，“京城来的二世祖，这儿可是摩纪城。还容不得你们放肆。”
“我们不是来捣乱的。”盖乌斯有些愤懑，却出人意料地压住了怒火，“我在西域感受到邪恶力量涌动，我的朋友林子言勘察得知黑神教密谋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复活黑暗王，这位蛇族姑娘也是我们的帮手。”
“我可以相信一半你说的话，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平武大将军沉吟片刻，“但你们的举止过于荒诞。兹事体大，不能儿戏。”
“那你想怎么样？”盖乌斯问道，“我对天发誓没有半句谎言。”
“我要你以家族的名义，父辈的荣耀起誓”，平武大将军目光灼灼地紧盯住盖乌斯，仿佛要将他看穿。
“我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以先祖的名义起誓，所言句句属实。”盖乌斯眼神坚毅。
听闻盖乌斯的誓词，林子言的大脑如遭雷击。他终于想起盖乌斯的名字为何让他心生亲切，蛇穴老媪所说的帝王之象从何而来。这位光明属性、金黄色的天降之子竟然就是史书中所载日后一剑斩断石像鬼半身，搏得格兰大陆西域百年安宁的凯撒大帝！
教堂的钟声突然敲响，明明没有到正点，钟声在天空飘荡，仿佛一道无所不侵的无形枷锁。
“希望你没有撒谎，不然代价必定使你悔恨。”平武大将军穿过三人，“教皇最近不在，教中之事托付给米迪主教，诸位跟我来。”
“米迪主教，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子言暗想，“摩纪内乱，教皇被斩，米迪即位。”他在图书馆中也看过这一段。
而此时的米迪不过二十出头，却一身紫袍端坐正位，满堂的紫袍与黑衣，无一人微词。
“你们所言之事，我已经知悉。兹事体大，确应教皇领军。但教皇两个月前便外出游历，红衣主教也全部跟去。现在想来，应当也是为了黑暗王复活一事。”米迪的眼神湛蓝清澈，即便林子言身上有强烈的黑暗属性也并未反感，与城中的其他人明显不同。他的回答同样得体，不紧令林子言高看一眼，不愧是将来要平复叛乱，成为教皇的男人。
“这么说来，你们本来原本就打算讨伐黑神教？”盖乌斯问道。
“正是如此”，平武大将军在一旁回应，“尽管我们也在准备，但你们所提供的具体地点还需要核实。”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也请相信我和我的朋友”，盖乌斯继续说，“另外，能不能请大主教帮我准备一只信鸽，我要将消息送到王宫，请求国王颁布敕令当地的百姓撤离。”
“当然可以”，米迪点头，示意平武大将军带三人去安排一间办公室。
一只青背白腹的尖嘴鹞鹰刚一放出窗外，便张开三米来长的巨大翅膀，疾驰而去，有破空之声。
“青鹞，米迪主教所养，用它将消息从此处传到王宫不过半时。”平武大将军看向天边那越来越小的黑点，直到彻底不见了。
“多谢米迪主教和大将军帮忙。”三人道谢。
“稍后由卫兵带诸位前往住处，在下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平武大将军与三人告别。
王宫，格兰的君主背靠王座，命侍臣宣读来信。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格兰君主发问。
“据传财政官之子是光明体质，感知十有八九不会有错，但不知信中所讲林子言是何许人，听姓名不像是我格兰大陆人士。”
“你好歹关注一下重点，干那林子言什么事。既然是摩纪教会总部传信，应当不会有错。”
“那米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陪着他们瞎胡闹。黑暗王死了几百年，连教皇都在外边游玩没当作一回事，却要我们出兵。”
“贸然命令百姓迁居，恐怕引起人心惶恐呦。”
“传闻这位米迪年少有为，是当作下任教皇培养的不二人选，素有威望，可信度颇高。”
“那又如何，现在他还不是教皇，不过一个代理，有什么资格对王城发号施令。我早就看那群教徒不顺眼。”
大臣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格兰君主侧身俯于王座，确是喜闻乐见。
“诸位爱卿不妨先停下，朕想听听财政官大人怎么说。”朝堂的争吵这才平息。
“陛下，我子虽然年幼，但既于教皇殿前以凯撒之名起誓，便是赌上家族的命运。臣定然全力支持。”
格兰君主顺手拿起一颗葡萄，塞入唇齿之间，良久，也未咬破。眯眼一笑:“赌上家族命运吗。”
格兰君主起身，将葡萄一口吐掉，缓缓走到殿内，背起双手瞭望高空：“诸神之战，凡人退避。”
命侍官起草北方战事将起，在西域征兵，所有女眷老少三日内一并撤离，届时单独划地供给。
“接下来的动乱，还要仰仗朝中诸位。”格兰君主重新落座，接受大臣的辞谢。
“近几日王后叨念财政官的夫人许久未见，不如财政官先行留下，将夫人也传唤过来一同饮茶。”
财政官允诺，诸臣告退。
三日后，西域居民全部迁往北境。
午夜，教皇殿。
“你叫我来，所为何事？”林子言望着一袭夜行黑衣的米迪问道。
“你进入过黑暗城堡后山的密室？”米迪反问。
“嗯”，林子言点点头。
“你可愿与我再去一遍现场？”米迪的语气不容拒绝。
“为什么是我？”林子言有些纳闷，显然立下誓言的盖乌斯才是最佳人选。
“我与你一同穿越过去，但必须要你曾经到达过那里。”米迪作出解释。
“空间属性？”
“嗯。”
林子言有些尴尬：“我确实见到了密室中的情景，但我的身体并没有进入到密室。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米迪沉思片刻：“没有关系，就去你到过最近的地方。”
显然，带一个对密室知情的林子言要比盖乌斯好得多。至于林子言的秘密，在他看来没有堪破的必要，尤其在此时，何况身为少年大主教的他多多少少能感应到一些问题。
米迪要林子言闭上眼，想象那个地方。“传送门!”一道蓝白漩涡在林子言身侧打开，米迪拽着林子言猛冲向其中。待林子言睁开眼，二人已经来到了打地鼠老板娘的摊位前——地鼠和老板娘都不在了，只余下摊位和破洞，以及身旁伏地喘气的米迪。
“竟然这么虚。”林子言腹诽，但他也明白，恐怕是米迪的芥子供应还难以维持空间系技能释放。二十几岁的空间属性觉醒者初阶便能释放超远距离传送技能的，哪怕在后世也是凤毛麟角，林子闻所未闻。
“我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就会被强行传送回始发地。”米迪顾不上喘气，示意林子言带路。
“大哥，你这不是空间传送吗，为什么还会有时间限制？”林子言有些汗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葩的技能限制。倘若身处险地，开门将自己传送出去。在一个小时后又被强制送回，岂不是还难逃一死。
“技能也分等级，我的‘传送门’还只是二级技能。在初次升级时突破了距离的限制，要再突破时间限制，需要升到三级才可以。越低等级技能发动受限越大，而越高等级就意味着限制越少。”米迪耐心地为林子言解释。
“可是空间技能为什么会受时间限制？”林子言仍然不解。
“也许，空间和时间本就是一回事呢”，米迪说道:“守恒规则牢不可破。”
林子言感觉米迪思维颇为活络。说着话，两人已经贴壁走入黑暗城堡中。
失去游客的古堡供电系统已经关闭，工作人员全无，玻璃柜中陈列的一件件旧时代遗物映着阵阵寒光。林子言刚要倒吸一口凉气便被米迪捂住了嘴。
米迪手势作噤声状，用手指指楼上。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经理室门前，经理室内传来交谈声，有两个人！
林子言和米迪趴在隔壁的门框边偷听谈话。起初时还在哀切地表达对死去祭司的悼念，不多时，二人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命令居民迁走，吾王的复生正需要血祭。”
“哦亲爱的戈里，是谁允许你，和你的王用这样的口吻讲话？”
“格兰菲多，你应当知道背叛黑神教会的下场！”
林子言听出其中一人的声音正是古堡景区的经理，而米迪显然更为震惊，他知道格兰菲多这个名字，他甚至随行教皇时亲眼见过。格兰菲多——格兰大陆的君主，竟然是黑神教的一员，这任谁也难以相信。
“亲爱的戈里，我对黑暗王比任何人都要忠诚。我愿意为他抛弃敬爱我的一国子民，这难道还不足以彰显吗？”
“可你仍然放走了血祭所需的市民。”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吾爱暴乱，但前提是可供暴乱的人存在。”国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一阵鸦雀无声，国王又放声豪言：“吾有一臣，光明之血，可抵作千军万马。”说罢，眯缝起双眼，陶醉在自己的吟咏中。
林子言大惊失色，他终于明白了里面是何人，光明之血又是指谁。林子言睁大双眼，无比坚毅地望向米迪，一定要阻止他们。
米迪心领神会，他单手撑地，隔空发动空间能力。“砰砰砰”，楼下的玻璃展柜应声而碎。米迪将林子言拉到门后。
随后，两个黑袍人开门向楼下冲去。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国王就是黑神教祭司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还是呈现在米迪眼前。
听脚步声离远，林子言与米迪不再掩饰，飞快窜入经理室内。林子言扭动烛台，按下开关。一扇窄门从书架侧边缓缓显露，不等完全开启，二人就走下石阶，乘上矿车。
林子言尝试了半天，在经理室门锁传来钥匙打开之声时，才找到了注入黑暗芥子引启矿车的方法。
矿车一路向山顶飞驰，奔驰的轮动没有了平时嘈杂的人声掩饰，尤为明显。二祭司发觉有人闯入，再次打开书架的暗门寻去，矿车已经不翼而飞。
两人相互咒骂着，沿铁轨一路狂奔，必须阻止该死的破坏者继续阻挠复生仪式！戈里还不忘以秘术传信，要其他五位祭司火速赶来，如若等不及月圆之夜，仪式就在今晚提前开始！
林子言与米迪到达了密室，所幸没有黑袍祭司驻守。
地上摆着八件特殊物品：狼裘，土蜥蜴之眼，吸血鬼干尸，《复仇者三》书页，血蛇之心，海妖颈骨，三叉戟，暗夜骑士甲胄。分别位于八角法阵的每一个顶点。
林子言还记得自己在家中打开封禁血蛇之心的盒子时，那险些让自己心脏狂跳而死的压迫。
而这里足足有八件同等级的物品，却因法阵摆放形成了奇妙的制衡，完全不见威压外显。
林子言试图破坏法阵，他捡起《复仇者三》的书页。突然，一阵狂暴的复仇情绪涌上心头，想到自己好友的父亲就要被他的君主残杀，林子言朝室外狂奔而去，跳上矿车准备杀将回去。
米迪看出了林子言手持书页后的异常，但注意力更多放在即将失衡的法阵上。待回过神，就看到林子言已经跳上了矿车。
意识到书页作怪，米迪当即喝道：“次元斩”。手心斩出的空间裂痕隔空将林子言手中的书页撕成碎片。清醒过来的林子言跳下矿车，气喘吁吁地爬回密室。
“呼，真是危险。”林子言擦了一把汗。
“还有一分钟”，米迪说道。
林子言虚脱地扶墙，不解地问道：“什么一分钟？”
“离传送回去还有三十秒。”米迪望向随时都要炸开的法阵。
林子言不等米迪说完就已经反应过来，抓住米迪跑向法阵，高呼：“倒数！”
“三！”
“二！”
“一！”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法阵炸裂开来。直接诱因是身处教皇殿中林子言手里握着的，一颗晶莹的血蛇之心。
林子言被次念的母亲施加过灵魂烙印，这血蛇之心对他再无半点伤害。
来不及和米迪告别，林子言急着回住处，要将血蛇之心交还妹妹次念手中；更重要的是，恐怕还有一个噩耗要交代给盖乌斯。
古堡后的山体内，听闻巨响的戈里和格兰菲多知道定是法阵出了问题，提速在漆黑的山体里狂奔。
只是耳畔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大，戈里终于明白那是回驶的矿车。但为时已晚，狭窄的通道根本无处躲避。戈里扯住格兰菲多的袍衫，原路掉头，速度更甚来时。
跑出百米，回过神却发现手里只抓着一件黑袍。
轰鸣声夹杂惨叫，灯光散射。矿车顶着格兰菲多扑面而来，带着戈里一起向起点飞驰而去。
“若是特殊物品被毁，尚可以加倍的血祭代替。可眼下市民都被你下令迁走了。”
“我说过了，本王自有办法。”
“呸，除非你把财政官的儿子也献祭了。”
矿车又驶向山顶，里面还卧着有气无力的戈里和格兰菲多。
密室一片狼藉，地面上的法阵崩溃，特殊物品被炸得镶嵌到墙缝里。
戈里似乎对特殊物品有特殊的抗性，他将特殊物品一个个从墙上抠下来，在地上摆好，准备重新刻画六芒法阵。
“等一等”，格兰菲多说道，他从地上轻而易举地拾起三叉戟，“这个由我来行使。”
戈里眯缝着眼，准确来说他并不懂得除了刻画法阵外，这些特殊物品还要如何使用。他曾经在梦中接受过黑暗王的指引，加入黑神教并一步步成为掌教大祭司，而阵法也受道黑暗王。
显然，眼前的这位格兰之君明白三叉戟的使用方法，说明自黑暗王受道的祭司不止自己一个。戈里满腔妒火，却故作大度地挥挥手，将地上的法阵改为五角。
待矿车驶远，密室内填满了戈里的痛苦与哀嚎，以及向黑暗王表忠心的辱骂之词。
盖乌斯从林子言口中得知了父亲的消息，仍然不敢相信。他要赶去皇宫验证！那曾笑吟吟地抚摸他一头金发，称赞他家族光辉历史的国王叔叔，怎会要杀害他的父母！
教堂内的马匹都征作战用，没有教皇的命令谁都无权调拨。焦急的盖乌斯沿着马路狂奔，他哪怕是跑也要到王宫。
“呃——”一声鸟鸣，巨大的青鹞贴地飞略，盖乌斯抬头望见石栏后的米迪。他俯身趴在青鹞背上，向皇宫飞去，两行滚烫的热泪随风飘逸。
“吾似多雨之国的王者，富有却无能，盛年而早衰。
猎物、爱鹰、还是趋之栏下饿死的饥民，无一能使寡人开心。
弄臣们滑稽可笑的演唱，
也难安抚这残暴病人的愁肠。
百合花纹龙床变坟场，
使女们眼中君王容貌俊朗。
再也想不出如何妖治装扮，
博得这位年轻的骷髅龙颜舒畅。
炼丹术士再也回天无力，
他体内的腐恶毒素无法排光。
流传自罗马的血浴秘方，
那可是王者暮年难圆的奢望。
再也不能温暖这愚钝皮囊，
无血之躯只有忘川绿汁流淌。”
——波多莱尔《恶之花》
披头散发的格兰之君吟咏惨白的诗句，时而高亢放浪，时而低沉啁喳。瑟瑟发抖的侍女手捧各式乐器，配合君主的歌声敲击弹奏。
格兰之君盘旋挥舞手中的三叉戟，骤地刺穿了绑在靠椅上，那最忠诚于他的臣子的心脏——甚至他在临死前，眼中还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恺撒一族流出的鲜血如同清晨的粼粼波光，鲜红中泛着金黄色的光芒。而三叉戟也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大口吸吮，一滴没有掉到地上。
盖乌斯站在王宫的门口，亲眼看见那疯癫的格兰菲多右臂抱持戟身，麻木的脸上冲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而戟的另一端则穿着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两个女子倒在椅后的血泊中。
盖乌斯张大了嘴，却不能发出声音。他双手坚硬，臂膀却无力地垂下。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整座宫殿都为之颤动。少年手持一把凝实的光剑，一路向那癫狂的君王横斩过去。殿中石柱应声根根崩裂。而那渐近的君王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格兰菲多抬起一脚将财政官的尸体蹬开，抽出了三叉戟，高高扬起，猛然刺下！
鲜血如注。
盖乌斯瞪大了眼，泪水不能为他所控制，像打开了水闸。而光剑还停留在格兰菲多的脖颈右侧，剑气划出一道血口。
而那把三叉戟头就由格兰菲多插入了自己的腹中。
三叉戟贪婪地吸吮这王者之血，比方才饮黄金血液还要畅快。
“为什么？”盖乌斯的大脑已经短路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为了什么。
只觉得格兰菲多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抚摸他的头。盖乌斯睁着眼睛倒下了，倒在血泊里，他没有昏迷，却一动也不能动。脸上蹭着的粘稠提醒他，这不是一场梦。
格兰菲多向后仰倒在地，侍女们四散而逃。
没有人看到，那三叉戟以及国王脑后浮出的黑色液态虚影，气化在了空气中，向远方飘散。
盖乌斯以为自己幻听了，空气中传来阴冷的笑声。如果林子言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分外耳熟。这笑声，他在百年前的那一夜听到不止一回。
饥饿的黑暗王屠戮自己的子民，罪恶的格兰之主挥刀向忠心的臣子。
在声音消逝后，盖乌斯双臂踉跄拄地，从地面上艰难地爬起。他的心中燃烧起也是黑暗王最爱的美食——复仇的烈焰。他乘骑在青鹞背上，向黑暗古堡飞去。
黑暗古堡。百年前，黑暗王与他的八支旗仗队、摩纪教徒就在这山前展开对决；百年后，两名祭司率领黑神教的信徒再次与摩纪教徒、王国军队在这山脚开战。
人类祈求光荣与信仰，百年的新陈代谢却仅仅浓缩在这方黑暗的剧场。
王城的投石车轰向古堡，军队奉国王诏令诛杀邪教、毁灭古堡。而背靠石山的黑神教众凌空竖起庞大的暗影法阵，将燃着烈火的滚石吞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两方僵持不下。
随后赶来的摩纪教徒凌空祭起无数光明之眼驱散暗影，战场形势立刻发生扭转，巨石腾空砸得黑神教众落花流水。
为首的一名黑暗祭司腾空而起，于高天停驻，月辉耀动，连天上那一轮弯月也渐渐补齐。
大地颤动，就在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声狼啸划破夜空，是狼人部落来袭！昔日他们被人类驱逐，赶尽杀绝。今日便要乘着骚乱，卷土重回。他们选择了与黑神教合作。
一只只狼人撕咬不擅长近战的摩纪教众，战场形势再次扭转。直到摩纪教十字卫军赶来抵御，厮杀形势重新回归到了稳定的平衡。
只是月光呼应来的不只有狼人，天外一串黑气凝结成液体，穿透山顶直灌而下。岩石承受不住纷纷爆裂，不多时，山头被炸开，露出潜藏其中的密室和法阵。
黑液浸没入法阵中央，一阵令人心悸的笑声在夜空中飘荡。人类的基因中那原始的恐惧被唤醒，黑暗王凝结了魂魄，宣告他的归来！
五方神秘物品齐齐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随着法阵的纹路也会集向法阵中央。那里有一道健壮的虚影逐渐凝视，被神秘物品的光芒填充得愈发璀璨。千辛谋划，在此一举。
四位祭司顶礼膜拜，就在他们俯身叩首之际，一阵空间波动。待他们欣喜地抬起头来，却看到那凝结的黑暗王与想象中不大一样，他的身躯竟然没有了肉翅。再看地上的五件特殊物品，还有三分之一的光芒停滞，无法让渡到法阵中心。
“是不到真正的月圆之夜便启动仪式，引起的缺陷吗”，望着黑暗王那古怪的表情，戈里哐哐叩首请求恕罪。并现场砍了身旁一位祭司，以他的血作媒介，接引王的复活。
起身的戈里，突然发现王的身后的半空中还悬浮着摩纪教紫衣大主教米迪，他正拎着王的后脖领。戈里瞬间明白了，原来是米迪破坏了黑暗王与法阵的直接接触。另外两名祭司也恍然大悟，追着米迪砍杀过去。米迪利用空间能力，在狭窄的密室内跳跃闪动，竟与二人打得不相上下。
此时处境最为诡异的，非站在法阵正中央的林子言莫属。他与恢复好的米迪主教本来商议再次前来破坏法阵。不料这数百公里外的古堡下竟已然开战。
既然米迪对战况并不知情，这应当是摩纪教上层的手笔，老教皇很可能也已经到了。至于他为何不通知米迪，大抵可以猜测是为扶持米迪上位，保存他的手下实力。这也充分说明了老教皇对战争胜利有充足的信心。
眼下更需要担心的还是自己。戈里所画新法阵的位置，正是二人穿过传送门的落脚点。当林子言与石像鬼的虚影重合，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聚集的力量全部转头汇入林子言的体内，这法阵只是机械运转，将石像鬼气息更为浓郁的林子言作为传导对象，舍弃了空中黑暗王那一缕残魂。
空气中石像鬼的残魂面目狰狞破口大骂，除却林子言却无一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比起残魂，接收法阵灌注的林子言才是万众瞩目的复活之王。
但林子言毕竟并非石像鬼本体、亦非黑暗属性，与这庞大的能量并不百分之百契合。还要多亏了戈里助他一臂之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米迪逐渐力疲。他毕竟不常参与战斗。见林子言并无大碍，他高呼一声“等我”，就回溯消失不见了。
当地上的五件特殊物品彻底失去光泽，迎风碎裂。林子言感受到一股全新的能力在他的体内涌动，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透过皮肤就可以吸收空气中的芥子。不用嫩芽导航，林子言已经猜到了这经由石像鬼梦境获取的终极技能为何——“吸血”。
林子言醒悟片刻，便冲下法阵，一手一个提起先前与米迪对战的两位祭司，“吸血”涌动，二人却并不反抗，连戈里也在一旁叩首叫好。很快，两名祭司就在林子言的手下被吸成干尸。
林子言冲下山去，他体内的能量仿佛快要爆炸了，他需要疯狂的战斗来释放。
就在林子言冲到半山腰的位置，突然，大地震颤，他也被地颤扔出几米远。一只只土黄色的巨蜥竟从地下钻出，冲入十字卫军中大开杀戒。紧接着，从后山林中刮来一阵狂风，一只只血红色的蝙蝠飞出，另一侧林中，夜叉部队也滑翔而至。四面受敌，人族顿时溃不成军。
林子言明白了，这些黑暗旧族见黑暗王确已复活，这才跑出来表忠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争夺未来的种族地位。
这些孽障打错了如意算盘，可眼下一边倒的局势该如何破解？就在人族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地面再次颤抖，土地开始塌陷。一条长余百米的巨蟒从地下窜出，一口衔住领头的巨蜥脖颈，便冲天而起，又将巨蜥甩向远山。巨蜥落地，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巨蟒做先锋，远处是滔天的蛇群窜地而来。林子言望去，来得远不止血蛇一族。在蛇群中那两条红磷大蛇林子言认得，正是次念的父母。公蛇背上还驮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次念和紫袍米迪。林子言感叹：“这公蛇的速度可比次念快多了。”
援军自然不止有蛇族，海岸边海妖的歌声响起，摩纪教皇、红衣主教随暗夜骑士骑幽灵战马踏空奔袭而来。而东边的地平线上，自发集结的人族觉醒者也源源不断地赶到。
王蛇开路，平武大将军匹马奔袭，仰身弯成半月，似长弓放弦，将燃着圣火的战戟猛然掷出。战戟携风雷之威，破空之声，射穿悬浮于半空召唤月光的黑神祭司，将她钉入山壁。
平武大将军又拔出佩剑，直奔另一位黑神祭司袭去。
月色退却，狼人战力顿时大减，十字卫军撕破口径折返冲杀。
黑暗古堡的山脚下。百尺长蛇翻江倒海，山岳巨蜥迎头猛砸，大地千疮百孔；青蛇吐息，摩蜥垂涎，致命毒液在战场扩散。海妖的致幻曲目响彻云霄，无头夜叉飞略海妖抛扔向陆地。血族在人族的魔法光华中游走收割生命，暗夜骑士骑着幽灵战马追杀血族，又被狼人扑倒啃食。八大种族混战，山呼海啸，一片血雨腥风。
教皇落在林子言的身侧，当确信黑暗王并未复活，而是被林子言夺去机缘后，当即大喜，向战场宣告。人族一方顿时士气大盛，而黑神教的盟友们仓皇鼠窜。教皇飞身落上幽灵战马，率队追杀，誓要将黑暗势力从格兰大陆彻底清除。
“真是奇怪”，林子言喃喃自语，“明明已经成功阻止石像鬼复活，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结束？”
“难道复活仪式还没完？”林子言震惊地望向山顶，却见戈里趴在悬崖边对着他狂笑不止，眼神呆滞。
戈里明白，是自己帮助仪式的破坏者夺取了黑暗王复活的机缘：“我主恕罪，罪臣愿以鲜血献祭，助您重塑身躯！”
“快阻止他！”盖乌斯骑乘青鹞赶到，手持光剑斩下。
可还是晚了一步。戈里的匕首已经刺入了心脏，他正对法阵中央直挺挺倒下，死不瞑目。
“他在干什么？”林子言高声问道。
化作长蛇的次念驮着米迪一闪而过，米迪将林子言拉上蛇背：“黑暗王招魂已成，却无肉身附着。而这座山是黑暗王苏醒前的沉睡之地，山中有沾染黑暗王气息结成的石胎。他要以鲜血为引，助黑暗王的魂魄栖于石身重生！”
“山中有一方极其邪恶的力量蠢蠢欲动，正在呼应向下渗透的戈里之血。”盖乌斯对赶到山顶的两人说道。
“怎么才能能阻止血液渗透？”林子言问。
“已经来不及了。”教皇骑着幽灵战马，也在山头落定。
“那该怎么办？”米迪问道。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劈开这石山，彻底毁灭黑暗王的石胎。”教皇说道。
“那您还在等什么？”盖乌斯迎风高呼。
“这可是海拔最高的封魔之山，即便我是教皇也没有这个能力。”教皇回应。
众人惊愕，难道最终还是不能阻止黑暗王的复生吗？
“极致的光与极致的暗，以空间之力为剑锋，无坚不摧。”教皇高声释义。
林子言、盖乌斯与米迪相互对视，明白了教皇的意思，要斩开石胎需要他们三人携手。
“试试看吧”。同时点头，三人将右手握于一处。
光明绸缎凝结，与黑暗盘绕成剑，次元斩为剑锋。一把无坚不摧的圣剑在三人手中形成，集力向下劈落。圣剑如刀切豆腐，遁入山石。
“来不及了，老夫再助你们一臂之力！”
老教皇凌空吟唱，那徐徐切入山体的剑瞬间加速延展，圣剑的光芒从山顶瞬间劈落山底。
“咔嚓”一声清脆的巨响，山体应声而裂，竖直分成两半，如同掰开的苹果。
截面部分在这一剑中气化消失，熔融的暗红断面气泡破裂，什么都没有留下。黑暗王的复活大计彻底破产。
“教皇是时间属性？”林子言回首望向教皇。
老教皇笑着点头。
回过头来，却见盖乌斯、米迪、次念都直矗矗地望着自己。
林子言有些纳闷，低头自顾，原来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
告别来的猝不及防。
林子言知道阻止黑暗王复活的剧情已经完成了，他挥挥手，“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盖乌斯眼含泪花，却扑了个空。
“如果你们活得足够久，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只有林子言的声音在无尽的夜空飘荡。
“好，我们会等着你回来。”米迪盯着林子言消失的一片空间自语。
西域，森林，地下。
惊慌失措的格兰王子找到了父王留给他的遗产。他躺在成堆的金银珠宝中手舞足蹈，一件件排查、亲吻。沉浸在喜悦与幸福中，他打算找点乐子，评选遗产中哪个最珍贵，哪个最便宜。当他数到一只上了锁的红木箱，不禁充满好奇。四处找不到钥匙，于是他搬起石头砸断了锁。箱子里没有金银细软，只有一套古籍，捡起一册轻轻抖落，有些漏风，原来其中很多页都已被撕下。翻到扉页，注着作者斐波那契和书名《复仇者一》。原来是黑暗时期著名剧作家的系列作品。王子恍然大悟，抬起黑洞洞的眼眶。他突然觉得评选金银珠宝有些索然无味，应该找点新的乐子。
“梦做得还挺逼真”，林子言心想，“黑暗王就这么死了。”
梦境毕竟是梦境，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千年前格兰大陆，黑暗王在噩梦中惊醒。饶有兴致地命令属官记录下来，“凡我信徒，日后见到名为林子言，有我气息黑暗属性能力者，格杀勿论。”
“啊切”，林子言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搞了半天，那晚盖乌斯你根本没晕啊。”
“啊切啊切啊切”，林子言又连打三个喷嚏，拔出插在鼻子里的输液管，“这是什么？”
“大师兄你醒了？”迎面贴上来是柳栖元的小脸，“师父你快看，大师兄他醒了。”
“还是我的徒儿聪明”，纪思玄抚摸着柳栖元的头。萧梦得也一脸笑意地望着他看。
刀疤一把将林子言从床上拎起，“好小子，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这一睡，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林子言拍拍脸，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
“既然醒了，就给部里报个平安，告诉他们不用过来了。”纪思玄笑吟吟地对方仲海说道。
“是！”方仲海接到命令走了。
“等得太久，我也去上趟厕所。”耿立也说道。
“去吧去吧，没什么事告诉闲杂人等都不要过来。”纪思玄絮絮叨叨。
耿立有些汗颜。
不一会，伏犀与耿于怀便分别接到了短信。
“我接到消息说林子言已经醒了。”耿于怀面色有些不佳。
“那咱们还要去吗？”伏犀长老问道。
“吱呀—”一声，车在道边停驻，向后抖了一抖。
沉思片刻，耿于怀笑着对后座的伏犀长老说：“既然林子言已经醒了，眼下还是家族的事要紧。还请伏犀长老多费心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伏犀回应。
耿于怀掉头开回族地。
“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林子言拒绝了几人提议的进一步检查，独自走回了卧室，“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
林子言在床上盘坐下，悄悄在周身步下一圈“调频”。
识海中，林子言和嫩芽确认，既已习得终极技能“吸血”，石像鬼的梦境便不会再出现。但恐怕过几日，林子言又要迎来关于美杜莎的全新梦境。
而识海中石像鬼的巨大雕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幼年石像鬼。复制来的石像鬼在自己的识海复生后是没有记忆的。
小石像鬼颇为淘气，刚才还想与捆到了美杜莎蛋上的金色锁链拔河，随即便被嫩芽教育了一番，现在正收起嫩翅，背靠蛋壳坐下赌气。
“就叫你小黑吧”，林子言提起手脚乱蹬小石像鬼，开始盘算：有了小黑，日后把美杜莎攻略下来，就叫作“小青”。
识海里开神话生物幼稚园，想想还真是有趣。反正有嫩芽这位家长在，不劳自己操心。
“对了，我在超长梦境里习得了终极技能，那镜中人哪里去了，怎么一直不见他？”林子言总算想起来遗忘了什么。
林子言环视一圈，发现在远处有一个蓝色的小湖。意识空间好像变得更大些了，水坑也变湖泊了。
一阵浪花翻起，一个由水凝聚而成的立体镜中人竟然站在了湖面之上。
“你怎么可以从水下出来了？”林子言有些吃惊，“你右手拿的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
镜中人的右手托起水球，水球外部漩涡翕动。
“净化之水？”林子言大为惊愕。
镜中人点点头。
“难道是你，刺杀了那个半吸血鬼血统水系觉醒者？”林子言回想梦境最初的情景。
镜中人不置可否。
“怪不得当时看他的死法那么熟悉，原来是被你给“石化”了。”林子言恍然大悟。
“等等，这岂不是说，镜中人可以在终极梦境里随意杀害并夺取一个被害者的终极技能？”林子言惊掉了下巴，怎么可以有这种设定！
“还真叫这个”，林子暗觉有趣。
林子言忍住反胃，摸索大女儿的尸身，特殊物品并没有被她随身携带，应当仍留在密室中。又叫盖乌斯感知全屋，确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草房。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林子言走出侧屋。
“那这里怎么办？”盖乌斯指着血腥的现场。
“放把火烧了。”
盖乌斯找到了火石，聚集起引燃物。熊熊烈火将草房吞没，二人沿着草坡继续北上。
林子言忽视了在暗夜的草原上，一间燃烧的草屋是多么显眼。黑暗城堡中，一双多是皱纹的眼睛望着那远处跳动的红点，目光愈发冷厉。
下了坡地，水草异常丰美，长过膝盖。茫茫苍穹为无垠的草场沾染一层清辉。二人又走了许久，回头看过去的土坡如悬在天边的乌云。
“子言，那还有一片村落。”盖乌斯指向前方，两眼眯睁，“这么多所房子，总不至于又碰上黑神教窝点”。
林子言的双眼刺穿迷蒙的夜色，果然看到在草场下游有十数所石屋鳞次栉比。
“万一是呢？”林子言问。
“嘿，那我们正好再一窝端了他。”盖乌斯十分乐观。
“只是这一片都黑漆漆的，村中人都已经睡下了。现在是凌晨时分，打扰村民家并不妥当。”
还未等林子言说完，那排头的石屋窗格便透出火光。
“子言快看，房主起夜了。”盖乌斯欢快地朝石屋跑去，要在那烛火熄灭前敲响房门。林子言也只能信步跟上。
柴门裂缝里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后，一个老媪给二人开了房门。
林子言说路经森林，想要借宿一晚。老媪犹豫着同意了。
林子言上下打量，石屋内设极其简单，家徒四壁，但十分干净。角落里还有扫除过的罗网痕迹，以老妇人的眼力，恐怕也只能打扫这个程度了。是正经人家无疑。
二人进了门，却没有留意到其他石屋都在柴门关上的一瞬间亮起灯光。
坐在石墩上歇息时，老媪端来冒着黑烟的煤油灯摆上木桌，向盖乌斯询问为何着急连夜穿越森林。
盖乌斯便向老媪讲述黑暗王将在半月后密谋复活，他们要去北方寻求摩纪教军的协助的事。
老媪听完，低头沉默不语。
盖乌斯瞧出老媪状态不对，便问可有什么不妥。
老媪抬起头，面部扭拧，似隐忍着悲痛说道：“你们出去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两人听闻一头雾水，但不由分说，便被老媪抖擞精神用手杖推出门外，在门口齐齐摔倒。
醒来时，天光有些放蓝。周围哪有什么村落石屋，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土坑。
望着连绵的土坑，林子言后背发冷:“咱们好像撞鬼了。”
盖乌斯的声音也有些打颤:“灵异事件？”
处处流露出诡异。一时间盖乌斯后悔万分，不该进村。
突然，远处有一截土坑炸裂开来，一道黑影拔地而起，直窜出十几米高。待完全现身，林子言才看清那是一条滔天巨蟒。青黑的蛇鳞如同水波纹，泛着阵阵寒光。
巨蟒粗壮的身躯在半空中斗折蛇行，如同有一支黑色毛笔以苍穹为背景书画勾勒。骷髅形状的蟒头张开血盆巨口向林子言扑来，刮起漫天的腥风。与此同时，又有几声爆裂从几座土坑传出。
林子言见事不好，闪身站起。双眼黑焰跳动，双腿聚集芥子，拎起盖乌斯便撒腿狂奔。
“当！”，眼前一黑，林子言迎头撞上巨大的硬物，跌落在地。盖乌斯也被脱手甩飞出去，撞到另一方黑影，又弹落到地面，昏死过去。四周的地面凭白升起一道道铁墙，其上有红鳞游动，鳞片之间还夹杂一道狰狞的疤痕，似是利器所伤。林子言抬头看清，是另一头数倍于巨蟒体型的大蛇从地下盘绕升出，将他二人圈禁其中。
林子言恐它是王蛇习性，要将自己二人活活勒死之际，大蛇却未缩紧绞杀。巨大的蛇尾高扬，重锤一击将那巨蟒蟒头砸入土地深处。大蛇抬起头，蛇信在空气中嘶嘶作响，如有电花游走。棕黄的竖瞳似暗夜中的两座灯塔，那些新从土地中爬出的蛇族都匍匐在地表不动，竟不再靠近二人半尺。大蛇的蛇尾还压着蟒头，二者均没有要动的意思，一时间画面定格在奇异的氛围中。
蛇信嘶嘶作响，与其说大蛇在与众蛇交流，不如说在发号施令。不一会，从蛇群中爬出一条赤红小蛇。虽是小蛇，也有四五米之长度，不过在群蛇之中却是体型最为娇小的一个，还与那大蛇有几分模样相似。
“人类。”盘踞的大蛇竟口吐人言，林子言和盖乌斯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是从何处传出。
“我等便是血蛇一族。”随后传来的声音，更是令林子言等大惊失色。抬头仰视，那双巨大的棕色竖眼盘旋一圈，盯着二人。
“你们二人闯入我族栖息之地，本应圈禁或就地格杀。”大蛇阴冷地吐信，“但倘若黑暗王觉醒，亦是我族浩劫。”蛇身慢慢地展开，将林子言二人露出。
林子言这才看清，是那位老媪向他们徐徐走来。方才还以为是大蛇讲话，林子言擦下头上的冷汗，而盖乌斯早已经被震晕，瘫坐在地上。
老媪轻轻抚摸那娇小血蛇的头颅，叹息道：“我们血蛇一族繁殖能力不强，我与老伴一生便只有六个儿女。四个儿子都被贪婪的人类屠杀，炼制成特殊物品。”说罢，瞪向林子言。吓得林子言浑身一抖。
“前几日，黑神教的人又来夺走了我女儿的性命。当着我们面活活剥皮取心。”老媪言语之中带着哽咽，大蛇也潸然落泪。
“他们是有备而来，依旧被我族杀得全军覆没。但我族也遭受重创，我夫为三叉戟所伤，而我女儿的血蛇之心也被夺走。”
“原来是为了黑暗王复活。他们真是煞费苦心，我血蛇一族百年来与世无争，却怀璧其罪。”群蛇听闻都低垂头颅。
“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她将带你们走出森林。”老媪示意小血蛇爬到了两人身边。林子言比较，饶是小蛇，也到了自己腹部的高度。
“我们血蛇一族是蛇中巫师，擅长巫咒占卜。我能感受到你的灵魂与这方世界不合，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虽不知你为何要帮助格兰大陆，但我要再送你一份大礼，这是你们此番成功不可或缺的一环。”
老媪举起手杖，那表层的灰尘慢慢脱落，散佚到空气中，棕黄色的宝石在手杖头部显露出来，老媪再将手杖插入土中，地生光华。她的蛇瞳也翻到眼后，眼眶只余一片空白，口中嘶嘶地念诵蛇族秘咒。扭曲的文字从杖头黄色的宝石四角爬出，在空中结成文字的锁链，挤入早已高悬于半空的林子言的身体。林子言感觉灵魂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直到老媪的念诵结束，林子言才缓缓落在小血蛇背上。
“这是我们血蛇一族的秘法，已经烙印到你的灵魂中，从此你不再畏惧任何蛇族诅咒。”林子言心中一惊，这梦境中的老媪居然能为自己的灵魂烙印！
“那他呢？”林子言瞟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盖乌斯，问向老媪。
“他有帝王之象，人族与蛇族将来必有一战。倘若也将免疫施加予他，我蛇族的末日也就不远了。”老媪说着，已经转过身，缓缓向土坑走去，众蛇也跟着一起动静。
“唇亡齿寒，我的小女儿与你们同去，亲手为她的兄姐报仇。”声音消逝，大地也恢复了平静，地上的土坑也消失不见。
小血蛇载着林子言与盖乌斯，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堪比特快列车。在天亮前就出了森林边缘，来到摩纪城。
“这位美丽的姑娘，请问你的芳名？在下盖乌斯，是一位吟游诗人，光明诗人的称号闻名三乡。”
“哩豪，我叫次念。”小女孩羞怯地回答道。
“喂，子言，这又是哪里拐来的小女孩，一路跟我们走在一起”，盖乌斯抽空问林子言。
“你不记得了？昨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林子言淡淡地说。
望着左顾右盼，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姑娘，盖乌斯窃声私语：“你可不要骗我，昨天只有我们两个。今天我醒来之后就成了三个人。有这么美丽的姑娘，我不可能不记得。”
“再想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林子言看着盖乌斯一头雾水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
“昨晚我被你打晕，之后我们到了一个女儿是祭司的老头家里，再后来我们又被老媪赶出了蛇穴，被你拎着跑的时候晕了过去。醒来就是你背着我走在城里，还看到了她。”盖乌斯回忆，“难不成，她就是你在摩纪城的小情人？”
林子言一记暴栗锤到盖乌斯头上：“她是昨晚那老媪的小女儿，血蛇一族，就是她昨晚载我们出的森林。不然恐怕还要跋涉三五日。”
望着盖乌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林子言终于放松下来，看来盖乌斯没有听到自己昨晚与老媪的对话。
“就是这里了”，三人走到了高耸的教堂前。
摩纪教的总教堂坐落在摩纪城的中心，先有摩纪教，后有摩纪城。一座城市以摩纪教教堂为中心建立，市民也都信奉摩纪教。
绕过城中央巨大的喷泉，三人从金碧辉煌的拱形侧门进入。穿画廊，两侧是一间间不知用途的厅堂。最里面一间有空寂的人声传来，不同于外部的沸沸嚷嚷。
三人往里走去，穿过一个接一个的拱形暗绿门楣，拨开厚重的天鹅绒幕帘，眼前是一个中型的宣讲室，下面坐满了听众，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光头主教站在讲台上，手捧黑色封皮的经文诵念：
“火刑架上的罪人呵，与魔鬼签订了契约。为了短暂的生命，不惜出卖灵魂。”
“被蒙蔽的世人，犯下名为无知的原罪。人间远离天国的庇护，向下沉沦。”
“这生命沾染污浊，终于照进了黑暗的阴影，黑暗不再接受光。”
听闻人类受到魔鬼的蒙骗，不能再前往天国。下面的听众捶胸顿足；当听到摩纪教徒是真神的使者，终将洗涤世间罪恶，听众们又面露喜色，却无人敢放声大笑。
“你是在放屁！”一道嘹亮的声音刺破诵念的余音，霎时间捶胸的、窃喜的人都停了下来，面带疑惑地望向林子言的身旁那金色的身影。交会光头主教的目光，林子言一时间也蒙住了，他下意识看向身侧，那挺胸而立的正义之子盖乌斯。
“没有什么天神魔鬼，觉醒完全是因为我们人类自己！”盖乌斯继续朗声说道：“孱弱的人类正是拥有觉醒的能力，才能屹立万族之中。数百年前的摩纪教，难道不也正是依靠人类自身的觉醒力量，才战胜黑暗王吗？”
没有人应和，底下的信众都用同情、悲悯的目光注视着正义之子。还有人默默低声为他祈祷。
“妖言惑众，把他轰出去。”光头主教左手按铃，右手一挥，发号施令。两列头戴十字高帽的卫队疾步赶来。
林子言捂住额头，他终于明白初遇盖乌斯时，为何他是被扔出教堂了。街上看热闹的小贩、打地鼠老板娘的言行，全都联系起来了。
“来啊，我不怕你们。何况我现在还有同道中人一起！”盖乌斯大声嚷叫。
林子言满头雾水，一手一个提着盖乌斯和次念冲破幕布，越过围栏，狂奔不止。这教堂院落进时容易，要出跑却如同迷宫一般，一路上打翻盆展、撞倒行人不计其数，不一会卫队就将三人团团包围。
光头主教扶稳高冠，挤到卫兵前面：“叫他们赔偿损失，然后丢出去。”
“主教且慢，我们不是来制造问题的，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盖乌斯一马当先。
“你们，就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上！”主教说完，卫兵蜂拥而上，准备制服三人。
“砰！”只一瞬间，一列卫队被集体放了风筝。待卫兵落地，烟幕散去，一条四米不止的红鳞大蛇盘踞地面。
“这下麻烦大了，次念妹妹，快收了神通吧。”盖乌斯压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好次念快，变回人形。”林子言也急声催促。
次念再次变回小姑娘的模样，因为不熟练的缘故，手里还掐着半截尾巴，一脸委屈。
“有蛇妖！快去请平武大将军。”光头主教高呼，有卫兵已经动身了。
“我们快走，这回真解释不清了。”林子言催促。
“还是红色的，那是血蛇啊！”光头主教并不认得血蛇，只是信口胡诌，要让人们更加恐慌。
林子言被主教这一喊也慌了，芥子集于右掌，冲向主教一巴掌抽飞，光头主教登时不省人事。三人趁着缺口，夺路而逃。找不到出入口，只得寻向最低的围墙。
“咚！”烟尘四溢，不知后方是谁喊了一声平武大将军，三人正对面从天砸落一位的身穿金甲的威武男子，他迈步靠近。这般气势，妥妥的高阶之上。
高阶之上的战力有多强？林子言在学校还未曾学到，但梦境中黑暗城堡前的召唤师却让他印象深刻。
“现在，不能让你们离开。”平武大将军的声音雄浑有力，仿佛在给三人下令。
“平武大将军，多有冒犯。”林子言试图释清误会。
“我们此来，确实有要事与教皇相商。”盖乌斯跟着说。
“哼，好大的口气。”平武大将军，扫视三人，左侧两道令人厌恶的气息，而最右的金黄身影就是此次冲突的始作俑者，“京城来的二世祖，这儿可是摩纪城。还容不得你们放肆。”
“我们不是来捣乱的。”盖乌斯有些愤懑，却出人意料地压住了怒火，“我在西域感受到邪恶力量涌动，我的朋友林子言勘察得知黑神教密谋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复活黑暗王，这位蛇族姑娘也是我们的帮手。”
“我可以相信一半你说的话，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平武大将军沉吟片刻，“但你们的举止过于荒诞。兹事体大，不能儿戏。”
“那你想怎么样？”盖乌斯问道，“我对天发誓没有半句谎言。”
“我要你以家族的名义，父辈的荣耀起誓”，平武大将军目光灼灼地紧盯住盖乌斯，仿佛要将他看穿。
“我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以先祖的名义起誓，所言句句属实。”盖乌斯眼神坚毅。
听闻盖乌斯的誓词，林子言的大脑如遭雷击。他终于想起盖乌斯的名字为何让他心生亲切，蛇穴老媪所说的帝王之象从何而来。这位光明属性、金黄色的天降之子竟然就是史书中所载日后一剑斩断石像鬼半身，搏得格兰大陆西域百年安宁的凯撒大帝！
教堂的钟声突然敲响，明明没有到正点，钟声在天空飘荡，仿佛一道无所不侵的无形枷锁。
“希望你没有撒谎，不然代价必定使你悔恨。”平武大将军穿过三人，“教皇最近不在，教中之事托付给米迪主教，诸位跟我来。”
“米迪主教，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子言暗想，“摩纪内乱，教皇被斩，米迪即位。”他在图书馆中也看过这一段。
而此时的米迪不过二十出头，却一身紫袍端坐正位，满堂的紫袍与黑衣，无一人微词。
“你们所言之事，我已经知悉。兹事体大，确应教皇领军。但教皇两个月前便外出游历，红衣主教也全部跟去。现在想来，应当也是为了黑暗王复活一事。”米迪的眼神湛蓝清澈，即便林子言身上有强烈的黑暗属性也并未反感，与城中的其他人明显不同。他的回答同样得体，不紧令林子言高看一眼，不愧是将来要平复叛乱，成为教皇的男人。
“这么说来，你们本来原本就打算讨伐黑神教？”盖乌斯问道。
“正是如此”，平武大将军在一旁回应，“尽管我们也在准备，但你们所提供的具体地点还需要核实。”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也请相信我和我的朋友”，盖乌斯继续说，“另外，能不能请大主教帮我准备一只信鸽，我要将消息送到王宫，请求国王颁布敕令当地的百姓撤离。”
“当然可以”，米迪点头，示意平武大将军带三人去安排一间办公室。
一只青背白腹的尖嘴鹞鹰刚一放出窗外，便张开三米来长的巨大翅膀，疾驰而去，有破空之声。
“青鹞，米迪主教所养，用它将消息从此处传到王宫不过半时。”平武大将军看向天边那越来越小的黑点，直到彻底不见了。
“多谢米迪主教和大将军帮忙。”三人道谢。
“稍后由卫兵带诸位前往住处，在下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平武大将军与三人告别。
王宫，格兰的君主背靠王座，命侍臣宣读来信。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格兰君主发问。
“据传财政官之子是光明体质，感知十有八九不会有错，但不知信中所讲林子言是何许人，听姓名不像是我格兰大陆人士。”
“你好歹关注一下重点，干那林子言什么事。既然是摩纪教会总部传信，应当不会有错。”
“那米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陪着他们瞎胡闹。黑暗王死了几百年，连教皇都在外边游玩没当作一回事，却要我们出兵。”
“贸然命令百姓迁居，恐怕引起人心惶恐呦。”
“传闻这位米迪年少有为，是当作下任教皇培养的不二人选，素有威望，可信度颇高。”
“那又如何，现在他还不是教皇，不过一个代理，有什么资格对王城发号施令。我早就看那群教徒不顺眼。”
大臣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格兰君主侧身俯于王座，确是喜闻乐见。
“诸位爱卿不妨先停下，朕想听听财政官大人怎么说。”朝堂的争吵这才平息。
“陛下，我子虽然年幼，但既于教皇殿前以凯撒之名起誓，便是赌上家族的命运。臣定然全力支持。”
格兰君主顺手拿起一颗葡萄，塞入唇齿之间，良久，也未咬破。眯眼一笑:“赌上家族命运吗。”
格兰君主起身，将葡萄一口吐掉，缓缓走到殿内，背起双手瞭望高空：“诸神之战，凡人退避。”
命侍官起草北方战事将起，在西域征兵，所有女眷老少三日内一并撤离，届时单独划地供给。
“接下来的动乱，还要仰仗朝中诸位。”格兰君主重新落座，接受大臣的辞谢。
“近几日王后叨念财政官的夫人许久未见，不如财政官先行留下，将夫人也传唤过来一同饮茶。”
财政官允诺，诸臣告退。
三日后，西域居民全部迁往北境。
午夜，教皇殿。
“你叫我来，所为何事？”林子言望着一袭夜行黑衣的米迪问道。
“你进入过黑暗城堡后山的密室？”米迪反问。
“嗯”，林子言点点头。
“你可愿与我再去一遍现场？”米迪的语气不容拒绝。
“为什么是我？”林子言有些纳闷，显然立下誓言的盖乌斯才是最佳人选。
“我与你一同穿越过去，但必须要你曾经到达过那里。”米迪作出解释。
“空间属性？”
“嗯。”
林子言有些尴尬：“我确实见到了密室中的情景，但我的身体并没有进入到密室。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米迪沉思片刻：“没有关系，就去你到过最近的地方。”
显然，带一个对密室知情的林子言要比盖乌斯好得多。至于林子言的秘密，在他看来没有堪破的必要，尤其在此时，何况身为少年大主教的他多多少少能感应到一些问题。
米迪要林子言闭上眼，想象那个地方。“传送门!”一道蓝白漩涡在林子言身侧打开，米迪拽着林子言猛冲向其中。待林子言睁开眼，二人已经来到了打地鼠老板娘的摊位前——地鼠和老板娘都不在了，只余下摊位和破洞，以及身旁伏地喘气的米迪。
“竟然这么虚。”林子言腹诽，但他也明白，恐怕是米迪的芥子供应还难以维持空间系技能释放。二十几岁的空间属性觉醒者初阶便能释放超远距离传送技能的，哪怕在后世也是凤毛麟角，林子闻所未闻。
“我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就会被强行传送回始发地。”米迪顾不上喘气，示意林子言带路。
“大哥，你这不是空间传送吗，为什么还会有时间限制？”林子言有些汗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葩的技能限制。倘若身处险地，开门将自己传送出去。在一个小时后又被强制送回，岂不是还难逃一死。
“技能也分等级，我的‘传送门’还只是二级技能。在初次升级时突破了距离的限制，要再突破时间限制，需要升到三级才可以。越低等级技能发动受限越大，而越高等级就意味着限制越少。”米迪耐心地为林子言解释。
“可是空间技能为什么会受时间限制？”林子言仍然不解。
“也许，空间和时间本就是一回事呢”，米迪说道:“守恒规则牢不可破。”
林子言感觉米迪思维颇为活络。说着话，两人已经贴壁走入黑暗城堡中。
失去游客的古堡供电系统已经关闭，工作人员全无，玻璃柜中陈列的一件件旧时代遗物映着阵阵寒光。林子言刚要倒吸一口凉气便被米迪捂住了嘴。
米迪手势作噤声状，用手指指楼上。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经理室门前，经理室内传来交谈声，有两个人！
林子言和米迪趴在隔壁的门框边偷听谈话。起初时还在哀切地表达对死去祭司的悼念，不多时，二人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命令居民迁走，吾王的复生正需要血祭。”
“哦亲爱的戈里，是谁允许你，和你的王用这样的口吻讲话？”
“格兰菲多，你应当知道背叛黑神教会的下场！”
林子言听出其中一人的声音正是古堡景区的经理，而米迪显然更为震惊，他知道格兰菲多这个名字，他甚至随行教皇时亲眼见过。格兰菲多——格兰大陆的君主，竟然是黑神教的一员，这任谁也难以相信。
“亲爱的戈里，我对黑暗王比任何人都要忠诚。我愿意为他抛弃敬爱我的一国子民，这难道还不足以彰显吗？”
“可你仍然放走了血祭所需的市民。”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吾爱暴乱，但前提是可供暴乱的人存在。”国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一阵鸦雀无声，国王又放声豪言：“吾有一臣，光明之血，可抵作千军万马。”说罢，眯缝起双眼，陶醉在自己的吟咏中。
林子言大惊失色，他终于明白了里面是何人，光明之血又是指谁。林子言睁大双眼，无比坚毅地望向米迪，一定要阻止他们。
米迪心领神会，他单手撑地，隔空发动空间能力。“砰砰砰”，楼下的玻璃展柜应声而碎。米迪将林子言拉到门后。
随后，两个黑袍人开门向楼下冲去。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国王就是黑神教祭司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还是呈现在米迪眼前。
听脚步声离远，林子言与米迪不再掩饰，飞快窜入经理室内。林子言扭动烛台，按下开关。一扇窄门从书架侧边缓缓显露，不等完全开启，二人就走下石阶，乘上矿车。
林子言尝试了半天，在经理室门锁传来钥匙打开之声时，才找到了注入黑暗芥子引启矿车的方法。
矿车一路向山顶飞驰，奔驰的轮动没有了平时嘈杂的人声掩饰，尤为明显。二祭司发觉有人闯入，再次打开书架的暗门寻去，矿车已经不翼而飞。
两人相互咒骂着，沿铁轨一路狂奔，必须阻止该死的破坏者继续阻挠复生仪式！戈里还不忘以秘术传信，要其他五位祭司火速赶来，如若等不及月圆之夜，仪式就在今晚提前开始！
林子言与米迪到达了密室，所幸没有黑袍祭司驻守。
地上摆着八件特殊物品：狼裘，土蜥蜴之眼，吸血鬼干尸，《复仇者三》书页，血蛇之心，海妖颈骨，三叉戟，暗夜骑士甲胄。分别位于八角法阵的每一个顶点。
林子言还记得自己在家中打开封禁血蛇之心的盒子时，那险些让自己心脏狂跳而死的压迫。
而这里足足有八件同等级的物品，却因法阵摆放形成了奇妙的制衡，完全不见威压外显。
林子言试图破坏法阵，他捡起《复仇者三》的书页。突然，一阵狂暴的复仇情绪涌上心头，想到自己好友的父亲就要被他的君主残杀，林子言朝室外狂奔而去，跳上矿车准备杀将回去。
米迪看出了林子言手持书页后的异常，但注意力更多放在即将失衡的法阵上。待回过神，就看到林子言已经跳上了矿车。
意识到书页作怪，米迪当即喝道：“次元斩”。手心斩出的空间裂痕隔空将林子言手中的书页撕成碎片。清醒过来的林子言跳下矿车，气喘吁吁地爬回密室。
“呼，真是危险。”林子言擦了一把汗。
“还有一分钟”，米迪说道。
林子言虚脱地扶墙，不解地问道：“什么一分钟？”
“离传送回去还有三十秒。”米迪望向随时都要炸开的法阵。
林子言不等米迪说完就已经反应过来，抓住米迪跑向法阵，高呼：“倒数！”
“三！”
“二！”
“一！”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法阵炸裂开来。直接诱因是身处教皇殿中林子言手里握着的，一颗晶莹的血蛇之心。
林子言被次念的母亲施加过灵魂烙印，这血蛇之心对他再无半点伤害。
来不及和米迪告别，林子言急着回住处，要将血蛇之心交还妹妹次念手中；更重要的是，恐怕还有一个噩耗要交代给盖乌斯。
古堡后的山体内，听闻巨响的戈里和格兰菲多知道定是法阵出了问题，提速在漆黑的山体里狂奔。
只是耳畔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大，戈里终于明白那是回驶的矿车。但为时已晚，狭窄的通道根本无处躲避。戈里扯住格兰菲多的袍衫，原路掉头，速度更甚来时。
跑出百米，回过神却发现手里只抓着一件黑袍。
轰鸣声夹杂惨叫，灯光散射。矿车顶着格兰菲多扑面而来，带着戈里一起向起点飞驰而去。
“若是特殊物品被毁，尚可以加倍的血祭代替。可眼下市民都被你下令迁走了。”
“我说过了，本王自有办法。”
“呸，除非你把财政官的儿子也献祭了。”
矿车又驶向山顶，里面还卧着有气无力的戈里和格兰菲多。
密室一片狼藉，地面上的法阵崩溃，特殊物品被炸得镶嵌到墙缝里。
戈里似乎对特殊物品有特殊的抗性，他将特殊物品一个个从墙上抠下来，在地上摆好，准备重新刻画六芒法阵。
“等一等”，格兰菲多说道，他从地上轻而易举地拾起三叉戟，“这个由我来行使。”
戈里眯缝着眼，准确来说他并不懂得除了刻画法阵外，这些特殊物品还要如何使用。他曾经在梦中接受过黑暗王的指引，加入黑神教并一步步成为掌教大祭司，而阵法也受道黑暗王。
显然，眼前的这位格兰之君明白三叉戟的使用方法，说明自黑暗王受道的祭司不止自己一个。戈里满腔妒火，却故作大度地挥挥手，将地上的法阵改为五角。
待矿车驶远，密室内填满了戈里的痛苦与哀嚎，以及向黑暗王表忠心的辱骂之词。
盖乌斯从林子言口中得知了父亲的消息，仍然不敢相信。他要赶去皇宫验证！那曾笑吟吟地抚摸他一头金发，称赞他家族光辉历史的国王叔叔，怎会要杀害他的父母！
教堂内的马匹都征作战用，没有教皇的命令谁都无权调拨。焦急的盖乌斯沿着马路狂奔，他哪怕是跑也要到王宫。
“呃——”一声鸟鸣，巨大的青鹞贴地飞略，盖乌斯抬头望见石栏后的米迪。他俯身趴在青鹞背上，向皇宫飞去，两行滚烫的热泪随风飘逸。
“吾似多雨之国的王者，富有却无能，盛年而早衰。
猎物、爱鹰、还是趋之栏下饿死的饥民，无一能使寡人开心。
弄臣们滑稽可笑的演唱，
也难安抚这残暴病人的愁肠。
百合花纹龙床变坟场，
使女们眼中君王容貌俊朗。
再也想不出如何妖治装扮，
博得这位年轻的骷髅龙颜舒畅。
炼丹术士再也回天无力，
他体内的腐恶毒素无法排光。
流传自罗马的血浴秘方，
那可是王者暮年难圆的奢望。
再也不能温暖这愚钝皮囊，
无血之躯只有忘川绿汁流淌。”
——波多莱尔《恶之花》
披头散发的格兰之君吟咏惨白的诗句，时而高亢放浪，时而低沉啁喳。瑟瑟发抖的侍女手捧各式乐器，配合君主的歌声敲击弹奏。
格兰之君盘旋挥舞手中的三叉戟，骤地刺穿了绑在靠椅上，那最忠诚于他的臣子的心脏——甚至他在临死前，眼中还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恺撒一族流出的鲜血如同清晨的粼粼波光，鲜红中泛着金黄色的光芒。而三叉戟也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大口吸吮，一滴没有掉到地上。
盖乌斯站在王宫的门口，亲眼看见那疯癫的格兰菲多右臂抱持戟身，麻木的脸上冲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而戟的另一端则穿着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两个女子倒在椅后的血泊中。
盖乌斯张大了嘴，却不能发出声音。他双手坚硬，臂膀却无力地垂下。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整座宫殿都为之颤动。少年手持一把凝实的光剑，一路向那癫狂的君王横斩过去。殿中石柱应声根根崩裂。而那渐近的君王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格兰菲多抬起一脚将财政官的尸体蹬开，抽出了三叉戟，高高扬起，猛然刺下！
鲜血如注。
盖乌斯瞪大了眼，泪水不能为他所控制，像打开了水闸。而光剑还停留在格兰菲多的脖颈右侧，剑气划出一道血口。
而那把三叉戟头就由格兰菲多插入了自己的腹中。
三叉戟贪婪地吸吮这王者之血，比方才饮黄金血液还要畅快。
“为什么？”盖乌斯的大脑已经短路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为了什么。
只觉得格兰菲多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抚摸他的头。盖乌斯睁着眼睛倒下了，倒在血泊里，他没有昏迷，却一动也不能动。脸上蹭着的粘稠提醒他，这不是一场梦。
格兰菲多向后仰倒在地，侍女们四散而逃。
没有人看到，那三叉戟以及国王脑后浮出的黑色液态虚影，气化在了空气中，向远方飘散。
盖乌斯以为自己幻听了，空气中传来阴冷的笑声。如果林子言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分外耳熟。这笑声，他在百年前的那一夜听到不止一回。
饥饿的黑暗王屠戮自己的子民，罪恶的格兰之主挥刀向忠心的臣子。
在声音消逝后，盖乌斯双臂踉跄拄地，从地面上艰难地爬起。他的心中燃烧起也是黑暗王最爱的美食——复仇的烈焰。他乘骑在青鹞背上，向黑暗古堡飞去。
黑暗古堡。百年前，黑暗王与他的八支旗仗队、摩纪教徒就在这山前展开对决；百年后，两名祭司率领黑神教的信徒再次与摩纪教徒、王国军队在这山脚开战。
人类祈求光荣与信仰，百年的新陈代谢却仅仅浓缩在这方黑暗的剧场。
王城的投石车轰向古堡，军队奉国王诏令诛杀邪教、毁灭古堡。而背靠石山的黑神教众凌空竖起庞大的暗影法阵，将燃着烈火的滚石吞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两方僵持不下。
随后赶来的摩纪教徒凌空祭起无数光明之眼驱散暗影，战场形势立刻发生扭转，巨石腾空砸得黑神教众落花流水。
为首的一名黑暗祭司腾空而起，于高天停驻，月辉耀动，连天上那一轮弯月也渐渐补齐。
大地颤动，就在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声狼啸划破夜空，是狼人部落来袭！昔日他们被人类驱逐，赶尽杀绝。今日便要乘着骚乱，卷土重回。他们选择了与黑神教合作。
一只只狼人撕咬不擅长近战的摩纪教众，战场形势再次扭转。直到摩纪教十字卫军赶来抵御，厮杀形势重新回归到了稳定的平衡。
只是月光呼应来的不只有狼人，天外一串黑气凝结成液体，穿透山顶直灌而下。岩石承受不住纷纷爆裂，不多时，山头被炸开，露出潜藏其中的密室和法阵。
黑液浸没入法阵中央，一阵令人心悸的笑声在夜空中飘荡。人类的基因中那原始的恐惧被唤醒，黑暗王凝结了魂魄，宣告他的归来！
五方神秘物品齐齐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随着法阵的纹路也会集向法阵中央。那里有一道健壮的虚影逐渐凝视，被神秘物品的光芒填充得愈发璀璨。千辛谋划，在此一举。
四位祭司顶礼膜拜，就在他们俯身叩首之际，一阵空间波动。待他们欣喜地抬起头来，却看到那凝结的黑暗王与想象中不大一样，他的身躯竟然没有了肉翅。再看地上的五件特殊物品，还有三分之一的光芒停滞，无法让渡到法阵中心。
“是不到真正的月圆之夜便启动仪式，引起的缺陷吗”，望着黑暗王那古怪的表情，戈里哐哐叩首请求恕罪。并现场砍了身旁一位祭司，以他的血作媒介，接引王的复活。
起身的戈里，突然发现王的身后的半空中还悬浮着摩纪教紫衣大主教米迪，他正拎着王的后脖领。戈里瞬间明白了，原来是米迪破坏了黑暗王与法阵的直接接触。另外两名祭司也恍然大悟，追着米迪砍杀过去。米迪利用空间能力，在狭窄的密室内跳跃闪动，竟与二人打得不相上下。
此时处境最为诡异的，非站在法阵正中央的林子言莫属。他与恢复好的米迪主教本来商议再次前来破坏法阵。不料这数百公里外的古堡下竟已然开战。
既然米迪对战况并不知情，这应当是摩纪教上层的手笔，老教皇很可能也已经到了。至于他为何不通知米迪，大抵可以猜测是为扶持米迪上位，保存他的手下实力。这也充分说明了老教皇对战争胜利有充足的信心。
眼下更需要担心的还是自己。戈里所画新法阵的位置，正是二人穿过传送门的落脚点。当林子言与石像鬼的虚影重合，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聚集的力量全部转头汇入林子言的体内，这法阵只是机械运转，将石像鬼气息更为浓郁的林子言作为传导对象，舍弃了空中黑暗王那一缕残魂。
空气中石像鬼的残魂面目狰狞破口大骂，除却林子言却无一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比起残魂，接收法阵灌注的林子言才是万众瞩目的复活之王。
但林子言毕竟并非石像鬼本体、亦非黑暗属性，与这庞大的能量并不百分之百契合。还要多亏了戈里助他一臂之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米迪逐渐力疲。他毕竟不常参与战斗。见林子言并无大碍，他高呼一声“等我”，就回溯消失不见了。
当地上的五件特殊物品彻底失去光泽，迎风碎裂。林子言感受到一股全新的能力在他的体内涌动，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透过皮肤就可以吸收空气中的芥子。不用嫩芽导航，林子言已经猜到了这经由石像鬼梦境获取的终极技能为何——“吸血”。
林子言醒悟片刻，便冲下法阵，一手一个提起先前与米迪对战的两位祭司，“吸血”涌动，二人却并不反抗，连戈里也在一旁叩首叫好。很快，两名祭司就在林子言的手下被吸成干尸。
林子言冲下山去，他体内的能量仿佛快要爆炸了，他需要疯狂的战斗来释放。
就在林子言冲到半山腰的位置，突然，大地震颤，他也被地颤扔出几米远。一只只土黄色的巨蜥竟从地下钻出，冲入十字卫军中大开杀戒。紧接着，从后山林中刮来一阵狂风，一只只血红色的蝙蝠飞出，另一侧林中，夜叉部队也滑翔而至。四面受敌，人族顿时溃不成军。
林子言明白了，这些黑暗旧族见黑暗王确已复活，这才跑出来表忠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争夺未来的种族地位。
这些孽障打错了如意算盘，可眼下一边倒的局势该如何破解？就在人族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地面再次颤抖，土地开始塌陷。一条长余百米的巨蟒从地下窜出，一口衔住领头的巨蜥脖颈，便冲天而起，又将巨蜥甩向远山。巨蜥落地，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巨蟒做先锋，远处是滔天的蛇群窜地而来。林子言望去，来得远不止血蛇一族。在蛇群中那两条红磷大蛇林子言认得，正是次念的父母。公蛇背上还驮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次念和紫袍米迪。林子言感叹：“这公蛇的速度可比次念快多了。”
援军自然不止有蛇族，海岸边海妖的歌声响起，摩纪教皇、红衣主教随暗夜骑士骑幽灵战马踏空奔袭而来。而东边的地平线上，自发集结的人族觉醒者也源源不断地赶到。
王蛇开路，平武大将军匹马奔袭，仰身弯成半月，似长弓放弦，将燃着圣火的战戟猛然掷出。战戟携风雷之威，破空之声，射穿悬浮于半空召唤月光的黑神祭司，将她钉入山壁。
平武大将军又拔出佩剑，直奔另一位黑神祭司袭去。
月色退却，狼人战力顿时大减，十字卫军撕破口径折返冲杀。
黑暗古堡的山脚下。百尺长蛇翻江倒海，山岳巨蜥迎头猛砸，大地千疮百孔；青蛇吐息，摩蜥垂涎，致命毒液在战场扩散。海妖的致幻曲目响彻云霄，无头夜叉飞略海妖抛扔向陆地。血族在人族的魔法光华中游走收割生命，暗夜骑士骑着幽灵战马追杀血族，又被狼人扑倒啃食。八大种族混战，山呼海啸，一片血雨腥风。
教皇落在林子言的身侧，当确信黑暗王并未复活，而是被林子言夺去机缘后，当即大喜，向战场宣告。人族一方顿时士气大盛，而黑神教的盟友们仓皇鼠窜。教皇飞身落上幽灵战马，率队追杀，誓要将黑暗势力从格兰大陆彻底清除。
“真是奇怪”，林子言喃喃自语，“明明已经成功阻止石像鬼复活，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结束？”
“难道复活仪式还没完？”林子言震惊地望向山顶，却见戈里趴在悬崖边对着他狂笑不止，眼神呆滞。
戈里明白，是自己帮助仪式的破坏者夺取了黑暗王复活的机缘：“我主恕罪，罪臣愿以鲜血献祭，助您重塑身躯！”
“快阻止他！”盖乌斯骑乘青鹞赶到，手持光剑斩下。
可还是晚了一步。戈里的匕首已经刺入了心脏，他正对法阵中央直挺挺倒下，死不瞑目。
“他在干什么？”林子言高声问道。
化作长蛇的次念驮着米迪一闪而过，米迪将林子言拉上蛇背：“黑暗王招魂已成，却无肉身附着。而这座山是黑暗王苏醒前的沉睡之地，山中有沾染黑暗王气息结成的石胎。他要以鲜血为引，助黑暗王的魂魄栖于石身重生！”
“山中有一方极其邪恶的力量蠢蠢欲动，正在呼应向下渗透的戈里之血。”盖乌斯对赶到山顶的两人说道。
“怎么才能能阻止血液渗透？”林子言问。
“已经来不及了。”教皇骑着幽灵战马，也在山头落定。
“那该怎么办？”米迪问道。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劈开这石山，彻底毁灭黑暗王的石胎。”教皇说道。
“那您还在等什么？”盖乌斯迎风高呼。
“这可是海拔最高的封魔之山，即便我是教皇也没有这个能力。”教皇回应。
众人惊愕，难道最终还是不能阻止黑暗王的复生吗？
“极致的光与极致的暗，以空间之力为剑锋，无坚不摧。”教皇高声释义。
林子言、盖乌斯与米迪相互对视，明白了教皇的意思，要斩开石胎需要他们三人携手。
“试试看吧”。同时点头，三人将右手握于一处。
光明绸缎凝结，与黑暗盘绕成剑，次元斩为剑锋。一把无坚不摧的圣剑在三人手中形成，集力向下劈落。圣剑如刀切豆腐，遁入山石。
“来不及了，老夫再助你们一臂之力！”
老教皇凌空吟唱，那徐徐切入山体的剑瞬间加速延展，圣剑的光芒从山顶瞬间劈落山底。
“咔嚓”一声清脆的巨响，山体应声而裂，竖直分成两半，如同掰开的苹果。
截面部分在这一剑中气化消失，熔融的暗红断面气泡破裂，什么都没有留下。黑暗王的复活大计彻底破产。
“教皇是时间属性？”林子言回首望向教皇。
老教皇笑着点头。
回过头来，却见盖乌斯、米迪、次念都直矗矗地望着自己。
林子言有些纳闷，低头自顾，原来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
告别来的猝不及防。
林子言知道阻止黑暗王复活的剧情已经完成了，他挥挥手，“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盖乌斯眼含泪花，却扑了个空。
“如果你们活得足够久，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只有林子言的声音在无尽的夜空飘荡。
“好，我们会等着你回来。”米迪盯着林子言消失的一片空间自语。
西域，森林，地下。
惊慌失措的格兰王子找到了父王留给他的遗产。他躺在成堆的金银珠宝中手舞足蹈，一件件排查、亲吻。沉浸在喜悦与幸福中，他打算找点乐子，评选遗产中哪个最珍贵，哪个最便宜。当他数到一只上了锁的红木箱，不禁充满好奇。四处找不到钥匙，于是他搬起石头砸断了锁。箱子里没有金银细软，只有一套古籍，捡起一册轻轻抖落，有些漏风，原来其中很多页都已被撕下。翻到扉页，注着作者斐波那契和书名《复仇者一》。原来是黑暗时期著名剧作家的系列作品。王子恍然大悟，抬起黑洞洞的眼眶。他突然觉得评选金银珠宝有些索然无味，应该找点新的乐子。
“梦做得还挺逼真”，林子言心想，“黑暗王就这么死了。”
梦境毕竟是梦境，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千年前格兰大陆，黑暗王在噩梦中惊醒。饶有兴致地命令属官记录下来，“凡我信徒，日后见到名为林子言，有我气息黑暗属性能力者，格杀勿论。”
“啊切”，林子言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搞了半天，那晚盖乌斯你根本没晕啊。”
“啊切啊切啊切”，林子言又连打三个喷嚏，拔出插在鼻子里的输液管，“这是什么？”
“大师兄你醒了？”迎面贴上来是柳栖元的小脸，“师父你快看，大师兄他醒了。”
“还是我的徒儿聪明”，纪思玄抚摸着柳栖元的头。萧梦得也一脸笑意地望着他看。
刀疤一把将林子言从床上拎起，“好小子，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这一睡，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林子言拍拍脸，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
“既然醒了，就给部里报个平安，告诉他们不用过来了。”纪思玄笑吟吟地对方仲海说道。
“是！”方仲海接到命令走了。
“等得太久，我也去上趟厕所。”耿立也说道。
“去吧去吧，没什么事告诉闲杂人等都不要过来。”纪思玄絮絮叨叨。
耿立有些汗颜。
不一会，伏犀与耿于怀便分别接到了短信。
“我接到消息说林子言已经醒了。”耿于怀面色有些不佳。
“那咱们还要去吗？”伏犀长老问道。
“吱呀—”一声，车在道边停驻，向后抖了一抖。
沉思片刻，耿于怀笑着对后座的伏犀长老说：“既然林子言已经醒了，眼下还是家族的事要紧。还请伏犀长老多费心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伏犀回应。
耿于怀掉头开回族地。
“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林子言拒绝了几人提议的进一步检查，独自走回了卧室，“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
林子言在床上盘坐下，悄悄在周身步下一圈“调频”。
识海中，林子言和嫩芽确认，既已习得终极技能“吸血”，石像鬼的梦境便不会再出现。但恐怕过几日，林子言又要迎来关于美杜莎的全新梦境。
而识海中石像鬼的巨大雕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幼年石像鬼。复制来的石像鬼在自己的识海复生后是没有记忆的。
小石像鬼颇为淘气，刚才还想与捆到了美杜莎蛋上的金色锁链拔河，随即便被嫩芽教育了一番，现在正收起嫩翅，背靠蛋壳坐下赌气。
“就叫你小黑吧”，林子言提起手脚乱蹬小石像鬼，开始盘算：有了小黑，日后把美杜莎攻略下来，就叫作“小青”。
识海里开神话生物幼稚园，想想还真是有趣。反正有嫩芽这位家长在，不劳自己操心。
“对了，我在超长梦境里习得了终极技能，那镜中人哪里去了，怎么一直不见他？”林子言总算想起来遗忘了什么。
林子言环视一圈，发现在远处有一个蓝色的小湖。意识空间好像变得更大些了，水坑也变湖泊了。
一阵浪花翻起，一个由水凝聚而成的立体镜中人竟然站在了湖面之上。
“你怎么可以从水下出来了？”林子言有些吃惊，“你右手拿的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
镜中人的右手托起水球，水球外部漩涡翕动。
“净化之水？”林子言大为惊愕。
镜中人点点头。
“难道是你，刺杀了那个半吸血鬼血统水系觉醒者？”林子言回想梦境最初的情景。
镜中人不置可否。
“怪不得当时看他的死法那么熟悉，原来是被你给“石化”了。”林子言恍然大悟。
“等等，这岂不是说，镜中人可以在终极梦境里随意杀害并夺取一个被害者的终极技能？”林子言惊掉了下巴，怎么可以有这种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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