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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十六楼的烟花很美

    就在少年麦其芃心灰意冷时,那个女孩就那样穿破暗夜,迎着风雪朝他走来,走进了他的心。

    “第一次,我有了倾诉对象,可以让我这十几年积攒的情绪得以释放。她就那样静静地听着,听我将内心的苦闷都倾诉完。”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窗外漆黑如墨,可是麦其芃觉得此刻眼前并没有那么黑……

    “你见过十六楼的烟花吗?”

    岩岩轻轻柔柔、平平淡淡地问道,明明是一句疑问句,对于麦其芃来说却有着异常强大地安抚人心的作用。

    岩岩拉着麦其芃的胳膊把他拖到窗前,在零点钟声的见证下,眼前突然绽放的烟花已经替他作出了答复:见过了,就在此时此刻。

    透过明净的玻璃窗,一簇簇绚烂的烟花紧贴着两人的视线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不高不低,就在眼前爆开、散落、化成烟雾、溶于夜色,偶尔几颗特别近距离的火花,撞击到玻璃窗上,在玻璃上敲击出点点印记,也在少年的心里敲击出深深印记。

    麦其芃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从前他只是从地面仰望它们,看着它们在遥远的高空中绽放成星星点点,然后分开散落,美虽美,却并不震撼。可是眼前这一幕是他从没见过的角度,一簇簇花火冲破黑暗,带着强势的光芒,或是盘旋而上,或是直冲眼前,伴随着爆破声就那样在你的眼皮底下裂变成无数点五彩斑斓、明暗闪烁的光芒,最后犹如散落在阳光下的金粉,闪烁着、跳动着消融在黑色夜空当中,终于夜空恢复平静,可是闭上眼,刚刚那片几乎触手可及的五彩斑斓又立刻幻化成一片白色的幻影再次浮现在眼前,然后慢慢消失。

    麦其芃怔住,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的此情此景,更不知道怎样宣泄内心的震撼。好像一个生来眼盲,不知道光明是何物的人突然有了视觉,那么巧,此刻他就置身于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当中,百花齐放,花攒锦簇,千姿百态……忽而,他又陷入黑暗,复盲的痛楚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猛烈,凌迟着三魂七魄,可是霎时间,星云流转,身边一阵瀑布般的流星雨划破夜空飞驰而过,眼前、余光皆是耀眼的光芒,原来自己竟站立于子夜中的山顶……很快,夜色随着流星雨的消逝一同褪去,眼见着面前的山峦由绿变黄,由黄变绿,红花黄叶不断变换,草木枯荣,周而复始……竟是在瞬息间度完了余生。虽然芳华尽逝,生命枯竭,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那是不染纤尘的白绸沾染了调色盘,是波澜不惊的死水迎来了狂风暴雨,让那原本苍白死寂的人生领略了世间百态,然后在绚烂后归于平静……

    麦其芃看向身旁的岩岩,同他一样,她亦是陶醉于此情此景。诚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可是麦其芃相信,这一刻,他和她的心境一定是相通的,无需多言。

    “麦其芃,麦——其——芃!”麦其芃喃喃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贾贤以为他酒劲上来,借酒消愁愁更愁,又勾起童年的不幸记忆,暗自伤神,于是担心又心疼地安慰着,“如果忘不掉过往就换一个名字,别跟自己较劲。”

    麦其芃摇了摇头,看着贾贤的目光满是感动,“贤弟可曾读过《诗经》?”

    贾贤比麦其芃小一些,两人私下常常以“老麦”和“贤弟”相称,以此取乐。可是在此时这个如此严肃又略带悲伤的气氛当中,老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颇具古风的句子,换了别人肯定以为他喝多了,可是贾贤却将刚才的担忧一扫而空,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的德行。

    贾贤翘起二郎腿,身体懒散地斜靠在少发上,一只手搭着沙发靠背,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腿上,学着宝黛初见时的对话,搞怪地答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真不愧是一对损友。

    贾贤的胡说八道将麦其芃心中的伤感化解了大半,“我的名字其实出自《诗经》里面的一句话:‘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反过来就是“麦其芃”,这句诗是说麦子长得茂盛的意思。我妈在怀孕期间心情一直压抑,导致我八个月的时候就早产了,差点一出生就重新投胎。老人们都说七活八不活,姥姥为我取了麦其芃这个名字,是想让我像麦苗一样茁壮成长,是希望我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她出身书香门第,怎么会为自己的外孙取那样一个寓意肤浅又残忍的名字呢?不过是性格拧巴,别扭地不愿意承认对我的好而已。”

    贾贤这下是真得迷茫了,这反转来得忒快,一时无语,只能瞪着一双迷茫的桃花眼示意麦其芃继续说。

    “这是后来岩岩告诉我的,那时候姥姥已经快要不行了,我无法释怀童年的遭遇,不肯去见姥姥最后一面。在那之前的我本以为当有一天姥姥离开了,我是绝对不会有半点伤心难过的,因为对我来说她连陌生人还不如。可是那一日,当我得知她病危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会哭,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哭什么,或许是哭自己不幸的童年,或许是哭自己仅有的亲人又要少了一个,又或许是哭自己可以怨恨的对象又要少了一个吧,尽管如此,我仍旧别扭地不肯去见她。”

    “后来呢,你去看他了吗?”

    贾贤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那将是老麦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足够他抱恨终生。

    “我一直觉得岩岩是上天派来救赎我的天使,就在姥姥去世的前一天,她发现了《诗经》里的这句诗,我才有机会赶过去见姥姥最后一面。后来我仔细回想着和姥姥一起生活那十年的点点滴滴,如果不是我因为姥姥的那句话而心存芥蒂,忽略和曲解了姥姥日后的言行,我本该早就发现姥姥是爱我的,而我的童年也会幸福许多。可是人心一旦凉了,就算身处火山脚下也感受不到片刻温暖。良言……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意无意间的一句话会带给别人怎样的改变,它可以是那个人往后余生披荆斩棘的利刃,也可以是一招刺得他鲜血淋漓的那支淬毒暗箭。

    贾贤替老麦庆幸,还好在他身陷泥泞,满身尘埃的时候,还有一个雪一般纯洁的天使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使得他那颗无遮无掩,满布伤痕的内心得以净化而不被蒙尘。

    “你的那个雪天使呢?”

    “初中三年是我在一个地方停留最久的时期,高中又去了另外的城市,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手机也还没有普及,我们就像那些年流行的笔友那样用书信联系。期盼她的来信成为了我在那段时间里最迫切的愿望。可是半年后,我寄出的信都因为地址失效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再没有收到过她的来信。电话、网络所有的方式都无法联系,我回去找过她,可是房子已经换了主人,我试着联系她周围的人,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十六楼的烟花很美,你不需要仰望着她,也不必俯视着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在你的眼前平开、绽放,将其最美的一生尽现在你的眼前。你不会想要慌张地追逐她的高度,也不会为迁就她而故意放低姿态。一层玻璃隔离出两个世界,这样的高度和距离刚刚好。愿你今后面对一切都能够处之泰然,如同站在十六楼静看烟花。”这是岩岩写给麦其芃的最后一封信,她不希望他再跟自己较劲,不必强迫自己长大,不必羡慕他人的成就,也不必为他人或者自己的弱小而失落,强大不是像火一样吞噬掉万物,而是发自内心地淡看一切。

    他做到了,可她在哪里?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可是离别往往来得悄无声息,让人猝不及防。”贾贤收起了刚刚的漫不经心,似有感触地说道。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明白你那晚为什么不开心。”难得麦其芃今晚跟贾贤讲述这么多以往的经历,贾贤本来听得比课堂上听老教授讲课还要认真,可是临近“下课”贾贤也没听出个中心思想来。

    “可能刚回国,触景生情,这些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吧。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因为……所以……’来解释的。不说我了,说说你的事吧。”

    “我有什么事?绯闻女友的事不是被你拆穿了吗?”

    剧情没有朝着贾贤预想的方向发展,贾大闲人有点挫败,不过能听到老麦的这些陈年旧事也算是意外收获。

    “那另外一位女主角呢?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别说为了刺激我故意弄出一段三角恋!”

    “你说夏苒苒啊?我之前是追过她,不是没得手嘛,你也知道我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况且还是一棵不待见我的树,那些都是网友瞎写的。”

    麦其芃懒得再搭理他,又忍不住问,“你天天无所事事,公司不管了?多少家底够你这么折腾的?”

    麦其芃知道贾贤投胎技术好,可看他天天浑浑噩噩地混着,还是觉得可惜,贾贤天资聪明,头脑灵活,应该趁着年轻好好干番事业才不负青春嘛。再这么混下去就真得成了纨绔富二代了,白瞎了他的才华。

    “我命好啊!就是有本事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推都推不掉。”

    这倒是事实,贾贤还真的有这个财运。别人投资都是深思熟虑还免不了有看走眼的时候,他贾大闲人完全随性子,点兵点将地点到哪个项目投资哪个,反倒是极少有损失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麦其芃彻底不想再搭理贾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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