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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揭开尘封的记忆

    “我知道你故意接近莳莭是想刺激我,让我面对自己的感情,可是你猜错了,我和她真的就只是老同学,我那天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她,你别再胡闹了。”

    对于莳莭的魅力麦其芃是知道的,单从她仅凭飞机上无意间的一番对话就把素未谋面的贾贤吸引住这件事来看就可见一斑。他怕贾贤再继续胡闹下去会把自己的心也搭进去。贾贤看似游戏人间,其实极为重感情,只是还没遇到让他收心的那个人,而莳莭有这个本事,却并不是合适的人选。他不想看到好兄弟受情伤。

    贾贤意识到刚才被麦其芃戏耍了,也没生气,他更关心那晚老麦为何不开心,“那晚究竟发生什么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个地方办公吗?”麦其芃答非所问,纵然贾贤急于得到答案,却也只能顺着他的思路回忆……

    当初贾贤陪着麦其芃也看了不少的写字楼,比这个高大尚的,比这个更具性价比的,比这个的环境地理位置更适合的都有,没想到老麦最终选择了这座。那时贾贤虽然有些不解,也只当是老麦经验不足,对国内的情况还不太熟悉,想着影响又不大,既然老麦坚持那就随他吧,谁知道原来竟是别有深意。

    没等贾贤回答,麦其芃自顾自地答道“因为这个高度刚好是十六楼。”

    麦其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抬起手按下一片百叶窗,眺望着夜空,思绪再一次被拉回到那个除夕之夜。

    除旧迎新的日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空气里好似都漂浮着幸福的味道。那一盏盏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昭示着阖家团圆。春晚的欢歌笑语从居民楼里一阵阵飞扬而出,“该是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边看春晚边包饺子的幸福时刻了吧?”少年麦其芃嘴角泛起苦涩,正如鲁迅所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独自游荡在漫天飞雪中,小小少年只感觉天地混沌一片,心也在一片混沌中茫茫然,慢慢地冰封。他忍不住地想,此刻若是有人在他面前燃起一根火柴,他会见到什么呢?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至少还有外婆可以幻想,自己又能靠幻想谁来麻痹自己呢?

    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长大,想要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让那些轻视他的人都来仰望他,他想要强大,强大到可以翻越人们心中那座成见的大山,强大到像火一样吞噬掉世间所有的偏见。

    “麦其芃,来我家一起跨年吧!”

    晦日无月,她一身雪白的羽绒服穿破黑色夜空沐雪而来,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路沿着昏暗的路灯飘落而下,又掠过大红的灯笼飘落在她的身上,白衣似雪与纷飞的飘雪融为一体。雪花纷飞,染白了夜色,模糊了视线,也覆盖了少年心中的凄苦。以往对于她的关怀他总是本能地拒绝,好像只有冷漠地拒绝一切善意才能紧握住在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中,最后的那一点尊严不被人拿走。可是这一次,他决定妥协。

    见到女孩父母的那一刻,麦其芃才明白为何女孩有着如此温柔的性格,因为她足够幸运,有着一对温柔的父母,只有被人温柔以待过,才会懂得如何将温柔给予他人。第一次,麦其芃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体验到了一家人围在一起看春晚、包饺子、吃年夜饭的幸福感,也是第一次他试着向他人坦露心扉。

    麦其芃的姥姥本是诗礼人家,本该世代书香,人丁兴旺,只可惜天不假年,人不遂愿,家人接二连三地故去,最后仅剩下姥姥和她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姥姥将全部的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女儿也没辜负妈妈的期望,当真是秀外慧中、德才兼备,眼看前途一片光明。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自然成了一众适龄男青年心目中的良配,等到女儿刚一成年,上门说媒提亲的人就快踏破门槛,其中不乏一些家境优渥的青年才俊。可是彼时年轻的麦妈妈偏偏看上了人穷志高的寒酸青年,不顾姥姥反对执意下嫁穷小子。姑娘一腔热情,相信勤可致富,只可惜遇人不淑,穷小子好高骛远,又三心二意,在麦其芃还没落地时就拐带有夫之妇私奔了,从此再没消息。麦妈妈大着肚子走投无路只能回到娘家待产,生下麦其芃后将不足一周岁的儿子扔给母亲照顾,便独自外出打拼,其实不过是无法接受现实逃离伤心地而已。姥姥遭受双重打击,性格变得偏激冷漠,一度将对女儿女婿的不满变本加厉地发泄在小外孙身上。

    刚入小学的麦其芃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有一天小朋友们相互炫耀着自己名字的含义,炫耀着父母对自己浓浓的爱。麦其芃兴冲冲地回到家满怀期待地询问姥姥自己名字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姥姥的一番话彻底将天真的麦其芃击垮,让他一瞬间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得讨人厌烦。

    “能有什么含义?不过就是一个连杂草都不如的小杂……”姥姥意识到什么,突然闭了口,看了麦其芃一眼继续说道“意思就是说你就像小草一眼平凡,懂了吗”

    真得能像小草一样平凡吗?

    麦其芃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姥姥没说完的那句话的后面是什么:小杂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了,他以为他已经对这个称呼麻木了,免疫了,可是第一次从自己的至亲口中听到,哪怕她及时改口,还是让这个敏感的孩子心头猛地疼了一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才更伤人。

    那晚麦其芃做了一个梦,梦见姥姥将他牵到路边,又在他的头上插了一束枯草,不一会儿,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出现了,女人给了姥姥几张钱币,姥姥便将他塞到女人怀里,然后独自扬长而去。他害怕极了,拼命地试图挣脱女人的怀抱,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祈求姥姥不要卖了自己,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般,任凭他怎样哭喊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姥姥就那样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姥姥不要卖掉我……别丢下我姥姥……姥姥……”麦其芃哭喊着从噩梦中惊醒,脸上早已挂满泪水。劫后重生般的麦其芃好像虚脱了一样,无力地躺在床上,迷茫地盯着天花板,或许是梦里哭喊得太过用力,他觉得天旋地转,迷迷糊糊地没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傍晚,屋子里空荡荡地只有他一个人,他分不清究竟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毁天灭地般的无助感再次袭来,他“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听到声音的姥姥急忙跑进房间,看到呆呆得瞪着双眼的外孙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在姥姥心中他真得能像小草一样平凡吗?恐怕连小草都不如吧,所以才要在“凡”字头上再插把“草”……

    记忆都已经随着时光渐行渐远,可那晚的梦境却鬼魅般如影随形,每每想起都会让麦其芃胸口闷疼。麦其芃不自觉地握紧了百叶窗的叶片,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松开早已硌得生疼的手指。贾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麦其芃身旁,索性伸手将百叶窗全部收起,两人视线顿时被对面林立的LED荧光屏占据,五光十色、灿烂耀眼。

    “后来呢?那个女孩是怎样帮你走出噩梦的?”

    贾贤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老麦,狼心狗肺的父亲,生而不养的母亲,厌恶甚至憎恨自己的外婆,充满闲言碎语的成长环境,弱小无依的脆弱孩童……老麦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童年?此刻所有的语言都太过苍白。好在,如今的老麦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漫天飞雪中踽踽独行的偏激少年,而让他作出改变的人一定是那个让他至今仍旧念念不忘的白雪一样的女孩。

    两人走到会客区,麦其芃拿出两支红酒杯,红色液体倾泻而下,贾贤拿起一支仰头一饮而尽。他觉得胸腔憋闷,借助单宁的微涩感压下那阵不适。

    “慢点喝。”麦其芃微微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杯中酒水随着惯性逆时针旋转三两圈,一股涩味随着酒香一起散发而出,“看,这样就少了许多苦涩吧!”

    退去了刚才回忆带来的压抑感,这会儿他这个当事人倒是显得比旁观的贾贤还要淡定从容,那是经历过无数次的自我鞭挞和自愈后才结痂出来的坚强。

    如果人生也能像这杯中的红酒一样,轻轻摇晃就能将其中的苦涩散发出来该多好。

    “你继续说。”贾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红酒杯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红,那片鲜红中映射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我跟着姥姥生活了整十年,十一岁的时候我的母亲终于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妈妈的概念。都说血浓于水、母子连心,可我却对她怎么都亲近不起来。之后我就离开了姥姥,跟着母亲开始了走南闯北的生活,常常是还没有认全任课老师的名字就又要转去另外一所学校。我那个时候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大概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吧,为了不再在陌生的环境受人欺负,我学会了以暴制暴,甚至每次去到一个新的班级我都会先发制人地挑起事端,给大家留下一个不好惹的印象。可想而知那时的我有多么不招人喜欢,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也习惯了一个人。”

    “初中一年级时我遇见了岩岩,她是我附小的学妹。当同学们都对我避之不及的时候她却不怕我,可她那个时候明明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小的,差不多要贴着耳朵才能听清楚,就是这么一个内敛害羞的小女孩居然主动向我示好,而且是唯一一个。可是我那个时候习惯了用冷漠掩饰自卑,对她的好意视而不见。”

    “初二那年我的叛逆值几乎达到了顶点,除夕那晚跟继父大吵了一架便一个人跑了出去,呵,普通孩子用离家出走来威胁父母这招在我身上就是个例外。我漫无目的地流浪,或许是命运吧,让我鬼使神差地游荡到岩岩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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